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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女帝那老女人

    黑暗中,时间在倒流,无数碎片从虚无中汇聚而来,拼凑出一个崭新的世界。

    女帝抬起手半遮双眸,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脸上尽是茫然。

    这是哪里?

    红日西沉,晚霞余晖洒落而下,面前的花园仿佛沉浸在金色海洋之中,美不胜收。

    花园中央的小湖泊里,一条条肥美的锦鲤在欢快戏水,扑腾出来的水滴在晚霞照耀下,格外绚丽。

    湖边矗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蟠桃树,上面挂着不合季节成熟的圆润硕大果实。

    女帝惊讶的发现,那棵蟠桃树竟然一直在散发着浓郁灵气,即便相隔甚远,她也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果香,浑身通透。

    在蟠桃树下,还设有一座凉亭,牌匾上写有恢弘大气的“干饭”二字,字倒是好看,似要鲸吞寰宇,但那寓意却有些失了风雅。

    “这,这里是仙境?”

    女帝大为震撼。

    锦鲤仙湖、长寿果树,还有百花齐放的盛景,这难道不是仙境?

    传闻,

    三千年一熟的蟠桃,人吃了可成仙得道;

    六千年一熟的蟠桃,人吃了能霞举飞升,长生不老;

    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身为人间帝王,女帝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忽然,女帝手中动作一顿。

    等等……

    女帝面色凝滞,慢慢把手移到胸口上,然后轻轻地揉了一下。

    手感不对,大小也不对……

    女帝机械般的低头瞅了一眼,看见一双带有少许泥垢的绣花鞋后,彻底愣在了原地。

    这不是她的身体!

    因为她以前低头是看不见鞋子的!

    “到底……”

    还没来得及多想,女帝痛苦的“嘤咛”一声,双手捂着脑袋跪坐在地上,大量陌生记忆正蛮不讲理地灌入她脑海里。

    烟雨……

    顾守恒的丫鬟……

    无父无母,从小就侍奉顾守恒左右……

    四年前身中绝罗花之毒,是院长出手封印了奇毒,防止烟雨的生命力被吞噬……

    女帝一脸呆滞,有些怀疑自己还没睡醒,依然在梦境里面。

    她堂堂大乾圣武女帝,怎么可能沦为一名身份低微的小丫鬟?

    女帝不敢相信,再用力地揉了揉,那真实的触感和痛感告诉她,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绝罗花之毒?怎么会那么巧?”

    女帝柳眉微蹙,她想起在今日早晨的时候,侍女好像就跟她说过绝罗花的事情。

    似乎还是她让侍女去查的。

    “难道朕这段时间浑浑噩噩,记不起一些事情,都是因为魂穿到了烟雨身上?”

    “那烟雨本尊……”

    女帝吓出一身冷汗,可千万别是烟雨跟她互换了身体啊!

    原来早在三个月前,烟雨就已经魂飞魄散了,而她恰好在那时候魂穿过来,只不过新的魂魄和肉身还没完全融合,有些记忆没法彻底消化,这才让她出现了浑浑噩噩的状态。

    “还好,朕的灵魂能依附在烟雨体内,也能回归本体。”

    女帝松了一口气,要是无法回归本体,大乾恐怕就要完了。

    谁会相信一个丫鬟的体内,竟然藏着一个女帝的灵魂?

    “骗子?”

    女帝喃喃自语,她依稀记得在魂穿过来之前,自己听到了一些对话……

    那是除了烟雨之外,还有另一种声音。

    但女帝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这样称呼过谁。

    这时,女帝察觉到外面有人进来,顾不了太多,连忙起身整理衣裳,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

    朕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不然宫里恐怕又要乱套了……

    女帝心想,转头望去,顿时见到一张阳光帅气的温柔笑脸,那双尤为好看的桃花眼,格外令人沉醉。

    书生身着一件干净朴素的黑衣,鬓角垂落几缕发丝,潇洒俊逸,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人。

    结合烟雨的记忆,女帝发现顾守恒有些时候格外聪明,哪怕宫中党争的厉害,他也能从几个至关重要的大案中脱身出来,不染一丝尘垢,也不得罪任何一方。

    这家伙比泥鳅还滑溜,果然是在藏拙……女帝心里暗暗想着,当她看见这座灵气四溢的宅子时,就已经觉得顾守恒很不简单了。

    要知道,那位淡泊名利的院长,可不会给学生整这么奢侈的豪华宅子。

    有点不对劲……

    顾守恒踏入院子里的一瞬间,心里莫名就感到有些奇怪,但嘴上却又说不出来。

    顾守恒看着身上沾满泥垢的“烟雨”,十分自然的走了过去,出声道:“看你这状态,绝罗花之毒应该解了吧,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有的话直接跟我说,千万别藏着掖着。”

    “没,好很多了……”

    女帝支支吾吾,目光躲闪,院长那老糊涂压根就没帮“烟雨”解毒,而是真把这事给忘了。

    可她体内的绝罗花之毒,却又实实在在的凭空消失了。

    女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茬。

    同时,女帝心里也有些负罪感,明明顾守恒关心的是烟雨,可现在是自己在鸠占鹊巢。

    “那就行,过去亭里坐着,我给你把把脉看看。”

    顾守恒微微点头,发现“烟雨”后臀上有不少泥垢,便自然而然的伸手帮她轻轻掸去。

    那挺翘圆润顿时颤了颤。

    女帝俏脸瞬间涨红,下意识想抬手给这亵渎圣上的狗东西一个大嘴巴子,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身披“烟雨”的马甲,只好抿着嘴低头沉默。

    烟雨是顾守恒的丫鬟,别说掸泥了,就算拉到房间干点什么都行。

    顾守恒注意到“烟雨”的不自然,愣了一下,失笑道:“咋了,这会儿知道男女有别了?”

    说完,顾守恒伸手轻轻捏了下女帝的俏脸。

    女帝心里却有些不忿,赌气般的用力鼓起腮帮子,弹开顾守恒的爪子,嘴里发出“啵”的一声。

    “哈哈哈,不逗你了,先进去坐着。”

    顾守恒哈哈大笑,拉着女帝走到干饭亭里坐下。

    看着顾守恒的右手搭在自己手腕上,女帝内心有些忐忑,若这黑衣书生真的是在藏拙,那她鸠占鹊巢的事会不会因此暴露?

    据朕了解,他好像只有七品修为而已,这样的话,即便朕敞开让他检查,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想到这里,女帝顿时心安不少,她的灵魂可是三品武夫级别,寻常人根本看不出端倪。

    “奇了怪了。”

    顾守恒眉头紧锁,目光望向院长宅子那边,沉声道:“烟雨,你实话实说,院长是不是没来给你解毒?”

    “是,是的……”

    女帝紧张到手心开始冒汗,难道他看出些什么来了?

    顾守恒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唉,我就知道这老糊涂容易忘事,还好留了一手。”

    “啊?”

    女帝愣住了,难道她体内的绝罗花之毒消失,跟顾守恒有关?

    见“烟雨”一脸困惑,顾守恒笑着解释道:“悬空岛那个老东西过来了,我拜托她一件事,只要院长忘了给你解毒,便让她出手抽离绝罗花之毒,以免积压多年的毒素在天府书院爆发,否则到时候青云山可就变成一座毒山了。”

    “悬空岛的老隐仙?她来京城做什么?”

    女帝疑惑道:“应该不是专门过来给我解毒的吧?”

    顾守恒淡笑道:“来找院长打架的,不用管她。”

    作为天底下唯一的儒道亚圣,只要神明不出,院长便是公认的天下第一,自然也会有不少人过来找他论道切磋。

    有意思的是,上一位天下第一,也是院长亲自教导出来的学生,并且还是成功弑神的猛人,逍遥王杜问鼎。

    而在二十六年前的那场天河神战,逍遥王以一品大宗师修为,斩靖、梁、燕三国皇帝,诛两尊神明,伤四尊神明,最终拄刀望东,力竭而亡。

    哪怕时至今日,天河那边依然能够听到如雷声般的战鼓鸣响,还有那连神明都恐惧的滔天杀意。

    女帝更疑惑了,继续问道:“不对啊,老隐仙不是修的长生道吗?就算她来找院长切磋,那也对她的修行毫无助益,没事跑到这来干嘛?”

    “受人所托,专门过来拖住院长,不让院长去御海关的。”

    顾守恒只好解释道:“巨门关那边,镇守大将牛雄已经被天下第三宗师拓跋震给斩了,如今边关告急,女帝那老女人更是心急如焚,便召集诸公到御书房紧急议事。

    这事商量了将近五个时辰,杜大人提议调兵增援,坚守不战,毕竟北方三国都在摩拳擦掌准备战事,等他们打起来再说。

    而首辅大人则是提议让天下第二宗师沈元前往巨门关杀拓跋震,由院长亲自坐镇御海关,抵挡东海那位大宗师。

    或许是有人事先料到这一对策,便请动了老东西出岛一趟,哪怕是打不过院长,稍微拖点时间也好。”

    闻言,女帝心中一冷。

    如果没有更好的对策,她确实有意采取阎首辅的提议。

    现在老隐仙出岛,这个如意算盘自然就打不了了。

    可又是谁能请动这位不问世事、潜心渡劫的陆地神仙?

    女帝见顾守恒分析的头头是道,便想听听他究竟有没有合适的杀敌之策,一脸小八卦的问道:

    “公子,陛下破例让你去御书房听政,里面都还商量了什么?还有,公子那么聪慧,一定有杀拓跋震的办法吧?说来听听呗。”

    “可以,信息量很大,你耐着性子忍一下。”

    顾守恒瞥了女帝一眼,见她兴致勃勃,便娓娓道来:“议事初始,执掌都察院和九鼎卫的杜大人,和我的便宜师兄首辅大人,就巨门关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后来他们眼看谁也吵不赢谁,首辅大人便率先发难,顿时虚空坍塌,星河颤抖。

    只见首辅大人扬起一挂时间长河拍向杜大人,整个御书房便彻底沸腾了起来。

    杜大人身为二品宗师,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浑身散发着洪荒之力,举手抬足间山河流转日月变幻,拎着一把大砍刀战天斗地,恐怖如斯。

    最终他们战斗到了宇宙边缘,偌大御书房都被两人的大道给磨碎了。”

    女帝越听越迷糊,直到被黑衣书生弹了一下额头,方才吃痛地回过神来。

    “你还真敢听啊?”

    顾守恒没好气道:“你给我老老实实记住,社会上的事情少打听,对你没好处,朝堂上的八卦更是听都不要听。赶紧去洗个澡,然后换身干净衣服出来吃饭。”

    女帝捂着脑门,疼得眼泪星子都飙出来了,鼓着腮帮子生气道:

    “如今那位陆地神仙都过来拖住院长了,沈元将军又要坐镇御海关抵挡东海大宗师,抽不开身,难道就任由西梁的十万铁骑踏破我大乾国门,肆意屠杀边境百姓?”

    顾守恒脸色云淡风轻道:“你一个升斗小民,担心担心柴米油盐就好了,这等国家大事,自有人去处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连御书房议事都商量不出对策,又有谁能去处理此事?”

    说到这,女帝冷冷道:“我泱泱大国,虽饱经风霜,但一撇一捺都是脊梁,岂容那豺狼虎豹欺压?”

    没人能去巨门关?她去!

    没人能杀拓跋震?她杀!

    即便战死在国门前,她也绝不容许敌人踏入中原半步!

    顾守恒盯着“烟雨”看了好一会儿,轻笑道:“以前可没见你这么义愤填膺、满腔热血,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女帝冷哼一声,不想理他。

    顾守恒笑着揉了揉她脑袋,说道:“行了,你也别担心太多,不出半个月,西梁那位战神就要陨落了。”

    女帝愣了一下,问道:“为何?”

    “因为我要亲手宰了他。”

    顾守恒眯眼道:“当然,要杀一位二品宗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这位宗师还手握十万精兵,杀他得费点脑子。”

    女帝眼前一亮,激动道:“公子有杀敌之策?”

    “五年前就已经有了。”顾守恒淡淡道。

    不知为何,女帝听了这句话后,忽然感到有些脊背发凉。

    她也想起来了。

    五年前的洪湖一战。

    狂妄却怕疼的张文煜被万箭穿心,死之前一直念叨我好疼,好想回家。

    憨厚耿直的聂阳被三杆长枪穿胸而过,领着魏彤杀出一条血淋淋的路,最终驻剑单膝跪地,咧嘴表白,魏彤,我喜欢你。

    刀子嘴豆腐心的魏彤,在大乾十万将士悉数阵亡之后,单枪匹马杀入西齐阵营,斩敌三十三,长发飘飘的头颅最终被挂在了敌军大营的旗杆上。

    这些信息都来自烟雨的记忆,她看到了魏彤寄回来的遗书,书信上的最后一句话是:让颜祖不要为我们报仇,好好活着。

    夕阳如血,女帝看着顾守恒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侧脸,忽然明白他这些年为什么会对自己有那么大成见了。

    因为洪湖之战的一年后,黑衣书生回到京城,直奔御书房而来,向她讨要十万铁骑,扬言不破西齐,誓不回还。

    但她拒绝了,还让侍卫把他给轰走。

    “女帝那老女人格局太大,目光太远,她想要再过十年后才灭了西梁西齐。”

    “但我等不了,我要先宰了西梁西齐那两位战神,然后再砍了他们皇帝的脑袋,挂在他们的都城上。”

    在晚霞的映衬下,黑衣书生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尤为深沉神秘,透露出一丝寒冷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