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拯救再毁掉她
苏楠睁开眼睛，我，这是死了吗？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自己还是躺在床上，太阳照射下来，把整个房间洒满。
吃了这么多还喝了酒一点事情都没有？苏楠有点不相信。
摸摸脑袋下了床伸了个懒腰转头“我XXXXXXXXXXXXXXXXXXX，呀乌的天。”一顿国粹输出苏楠还没缓过来。
如果啊，如果，苏楠脑子没问题，而且没瞎的话，床上躺的那个是自己。
苏楠低头看了看自己，摸了摸手臂，很真实啊，掐了掐自己，嘿，不痛，那一定是在做梦，躺回去再睡一觉，没错没错，苏楠准备躺回去。
“你要想好了，躺回去你就会醒来回到那个世界。”一个声音突然发出来。
苏楠转头看着发出声音的人。
“你是？”
“你觉得我是谁？”
苏楠看着面前笑得很慈祥的老爷爷摇摇头。
“跟他们是一个性质的。”老爷爷笑嘻嘻的。
“谁？”苏楠想了想“苏木？大侠？”
“噢，他们叫这个名字啊。”老爷爷点点头“那我应该叫什么呢？”
“啊？”苏楠更摸不到头绪了“那我是个什么情况？”
“你跟我们不一样。”老爷爷摇摇头“你看看床上的自己。”
苏楠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脸色苍白满头是汗，但格外的安宁。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以这种状态出现吗？”老爷爷走到苏楠面前。
苏楠摇摇头。
“你虽然渴望死亡，但内心还是希望生的。执念太深，就把你分离出来了。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醒过来，躺下去就好了。当然，是指你的身体还没有死亡的时候。只要你身体死亡了，你就真的没有了，我们也会消失。你也可以就看着身体死亡。”老爷爷指了指床上的自己“她的生死就在你手上了。”
“可现在不是还没有人发现我吗？”苏楠转头看着老爷爷。
“对。没有人发现你，所以你可以就站在这里看着自己死亡，或者醒来自己求助外界。”老爷爷还是笑嘻嘻的转头看着桌子上的手机。
“人类啊故意的为什么不偏不倚选中我一个......”
苏楠一看，是祝浩的视频电话。
“哇，这上面看不见我哎。”苏楠有点新奇。
“你现在不是人，肯定看不见。”老爷爷无奈的摇摇头。
苏楠叹了口气，现在她接不了。
“不对啊，我爸妈应该听见会过来的呀？”苏楠有点好奇。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老爷爷让开了路。
苏楠跑到门口刚刚想开门，突然发现手穿过了门。
“你直接走出去就好了。”老爷爷在后面说。
苏楠才反应过来，穿门而过。
看了一圈一个人没有，这是去哪了？
“他们很早很早就轻轻出门了，大概是你在敷面膜的时候。”老爷爷走到苏楠面前。
“你怎么知道？”苏楠转过头。
“我就是你呀，我跟你口中的大侠和苏木是一样的。”老爷爷看着苏楠的房间“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苏楠回到房间，看着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自己叹了口气。
“我选择看着。”
老爷爷摇摇头“你好像没有这个机会了。”
“啊？”苏楠没明白。
门外传来开门声，苏楠有点诧异走出去想看看什么情况。
“啊，好的好的，我已经到了，门还是关的应该还在睡觉，好好好，我去叫醒她。”
苏楠看着在门口的舅妈，她怎么来了？
舅妈穿好拖鞋走过去敲敲门“楠楠，起床啦。”
舅妈推开门，穿过苏楠走过去。
“楠楠起床了。”舅妈推推苏楠“咦，怎么这么多汗啊？这么冰？”
苏楠看着叹了口气，是死不成了。
果不其然，推了半天没反应舅妈就慌了，赶紧打110还有120。然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慌里慌张的。
“人啊，太不淡定了。”苏楠摇摇头“不过她把警察叫来干嘛？又不是凶杀现场。”
老爷爷摇摇头。
不过说实话，救护车和警车的效率是真快，一下子楼底下就响起来了。
苏楠坐在桌子上看着一堆人涌进来。
“啧啧啧，还好洗了个澡还换了好看的衣服。”苏楠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满意的点点头。
“歪歪歪，我没那么重吧？”苏楠真的很想骂人。
四个人一人一脚把苏楠抬下了楼，苏楠就跟着他们后面骂骂咧咧的讲。
“好热闹。中国人的本质不愧是看热闹。”苏楠看着救护车边上叽叽喳喳的人群。
“让开！让开！”医护人员火急火燎的把苏楠抬上救护车。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清醒的在救护车上。”苏楠跟着上了车看着四周。
苏楠看了看前面，警车在前面开路，救护车在后面跟。
“哪清醒了？你不是昏迷在这吗？”老爷爷指着担架上的苏楠。
苏楠一脸无奈的看着老爷爷。
“哇哇哇，闯红灯了。”苏楠看着外面飞快掠过的街道。
“哇，真快。到了。”苏楠赞叹道“传说中的中国速度。”
“快快快。”
车一停门一开他们就推着苏楠冲出去了。
“这么快干嘛？”苏楠慢悠悠的下车跟过去。
“不快点你就没了。”老爷爷下车跟在苏楠后面“如果他们短时间内还没有找到你昏迷的原因，你就真的没机会了。”
“我不是已经在医院了吗？”苏楠看着火急火燎的医生在忙活。
“你吞的都是致死量的药，还都是那种吃多了一点就会中毒的药。挺会挑啊。而且还把东西都藏起来了，谁知道你是怎么昏迷的。”老爷爷看着苏楠。
“那是，当你夸我了。我当时都是一个一个药百度过去哪个吃多了会死，只吞会死的。”苏楠看着自己被推来推去做检查。
“这么一个个排除过去，我还来得及吗？”苏楠有点好奇。
“来得及，出来了。”老爷爷看着那边跑的鞋子都掉了的医生。
“可我平常抽血还有检查没半天都出不来。”苏楠看着自己被推进去。
“因为那个时候的你一时半会死不了。”老爷爷笑着说。
“有道理。”苏楠点点头。
苏楠看着手忙脚乱的医生“他们在干嘛？”
“他们在救你的命。”老爷爷看着医院门口“来了。”
“谁来了？”苏楠转过身。
“在哪?!“
苏楠看着爸爸冲进来喊着，后面还有妈妈和哥哥还有舅舅和姐姐还有阿姨和一些不认识的人。
“当你突然死去，全世界开始爱你。”老爷爷突然说。
“挺新潮啊，上网啊。”苏楠兴致勃勃的看着老爷爷。
“别忘记了，我是你。”老爷爷笑嘻嘻的看着门里面“进去看看。”
苏楠走进去看着一堆医生围在自己身边在忙。
边上仪器跳动的线条代表着苏楠还活着。
苏楠靠过去“我了个去，还好没选择醒过来。”
苏楠躺在床上，身上都是插满的管子，还有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戴着吸氧的罩，边上还有一个看上去很厉害的东西。
“那是在换血。因为你血里的药物浓度太高了都是毒。”老爷爷看着仪器。
“好厉害，血都能换。”苏楠赞叹。
“现在看看是明智的选择。”老爷爷看着病床上的苏楠。
“咋。”苏楠站过来。
“你看看，要是清醒的情况下，你不得痛苦死。”老爷爷摇摇头。
“我靠。”苏楠看着床上的自己。
“干嘛？”老爷爷看着苏楠。
“谁给我换的病号服？”苏楠气愤的喊“我特意换的那么好看的衣服。”
“反正你现在不是好看的衣服吗。”老爷爷看看苏楠。
苏楠看看自己，也是，身上还是那条裙子。
“那我不愿意的话，就永远不会醒的对吧。”苏楠看着老爷爷。
“植物人哇，直到自然死亡或者出现意外。”老爷爷耸耸肩。
苏楠点点头。
“哎，要把我推哪去？”苏楠看着自己和一堆仪器推出去。
“医生医生怎么样了？”
最冷静的还是几个男人，上去很镇定的询问情况。
妈妈和姐姐抱着阿姨还有舅妈在哭。不认识的那些人站在边上脸色严肃。
苏楠看了看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自己，又看了看悲伤的人们。
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情况不太理想，但也是暂时保住命了，发现的有点晚，不过再晚一点就真的无力回天了。我们要把她转到重症监护室里去。”
医生说完就推着苏楠进了电梯，大家也跟了进去。
苏楠和老爷爷坐在床上看着电梯里挤满了人。
苏楠回头看了看自己“坐在自己身上很奇怪哎。”
“你有感觉吗？”老爷爷看着苏楠。
苏楠摇摇头。
“那不就好了。”
这时候电梯开了，大家推着苏楠出去。
苏楠从床上跳下来。
“好了，只能到这里，不能进去了。”医生拦住大家。
苏楠看了看面前的厚实的没有一丝缝隙的铁门，边上写着“急诊监护室EICU”
大家只好看着苏楠被推进去。
妈妈的情绪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泣不成声，爸爸也抹着眼泪。
苏楠看着蹲在地上的妈妈有点不知道什么感觉。
“进去看看你自己吧。”老爷爷牵起苏楠的手。
好像是错觉，又好像不是，苏楠总感觉这个老爷爷熟悉的让她很悲伤。
“你看看自己，还是庆幸没知觉吧。不然真的是生不如死。”老爷爷看着病床上插着鼻饲，戴着氧气罩，满身的线，还被插着尿管的苏楠，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很庆幸自己还活着，很难过自己还没死。”苏楠叹了口气。
“自己好好想想吧。生死的主动权在你自己手里。”老爷爷笑了笑“你看看这个病房，总共也没几个人，全部都是老人，就你一个年轻的。”
苏楠沉默的看着病房。
不知道为什么，就很自然的想起了祝浩。
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读书，开不开心，现在可千万不要让他知道这个消息，好歹等他放了假。
“你不用担心，没有人会去通知他这个消息的。”老爷爷拍了拍苏楠“既然担心为什么不醒来自己去看看。”
“你怎么？”苏楠诡异的看着老爷爷。
“我就是你。”老爷爷乐呵呵的笑了笑。
苏楠看着面前病床上任人摆布的自己，又想了想外面伤心的人们。
“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苏楠看着老爷爷。
“每一个选择都是你认为做了会更好才会做的，在你的角度，你没有错，反而是一种解脱。但在那些爱你的人的角度，你大错特错。在那些伤害你的人的眼里，你的死也只不过是个饭后闲谈的笑话罢了。”老爷爷依旧是笑着看着苏楠。
“没关系，没关系。”苏楠站在病床前看着为自己忙碌的医生“真的只有这种时候，我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你不担心你的男朋友吗？”老爷爷笑着看着病床上的苏楠。
“我昨天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你在没有顺利放假之前不要找我，专心念书，就算为了我。”苏楠叹了口气“他没联系到我应该会是以为我是认真的。”
“距离他放假不久了吧？”老爷爷看着苏楠。
“嗯，就还有几天了。”苏楠点点头。
“他们走了。”老爷爷沉思了一会讲。
“谁？”苏楠没反应过来。
“门外的人。”老爷爷转头看着大门。
“随便了。他们在外面也无济于事，又看不到我。”苏楠看着大门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遗憾吗？”老爷爷突然问苏楠。
“遗憾怎么可能没有？没有好好读书，让家里人担心了，从来没有让他们骄傲过，没有成功做人，没有给爷爷奶奶更好的生活，没有多陪陪外公外婆，遗憾很多啊。但都实现不了。”苏楠呆呆的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自己。
“你会怪爷爷吗？”老爷爷转头看着苏楠。
“为什么要怪？”苏楠不理解。
“在去世之前那几年的行为。”老爷爷认真的看着苏楠。
“怎么会怪。变成那样子又不是他愿意的，老年痴呆症又不是他的错。错在我们这些后辈啊。”苏楠想起来就伤心，可惜现在的她已经掉不下眼泪了。
“那如果我告诉你，爷爷其实从未离开，一直在你身边呢？”老爷爷又问。
“那我会更难过。”苏楠叹了口气。
“为什么？”现在变成老爷爷不理解了。
“因为在他去世以后，我过的越来越糟糕了，如果让他看见自己曾经疼爱的孙女变成这副模样，还每天都在责怪自己，如果那天去见他就好了，可能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天天活在悔恨里。他又该会多难过。”苏楠不敢想，因为她曾经不知道为什么，有几次莫名感觉爷爷就在她的身边，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这种疑问在去年夏天，她睡觉的时候觉得快被热死了，突然惊醒就莫名感觉爷爷在，然后电风扇在这个时候没有人的情况下自己转起来以后，苏楠更相信了。
“可惜了。”老爷爷摇摇头。
“可惜什么？”苏楠转头看着老爷爷。
“没有，说你的人生太可惜了。”老爷爷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状态。
“我的人生啊，应该说是可笑吧。”苏楠摇摇头“不过真可惜了，我曾经想，到成年那天，登记一下器官组织遗体捐献的。”
“你还有机会，躺下去就好了。”老爷爷指了指病床上的苏楠。
“那是我躺下去就会醒过来吗？”苏楠看着老爷爷。
“那你想太多，你只是意识回去了，身体还没醒来。要身体完全醒来，你才会醒来。”老爷爷摇摇头。
“我好像没听懂。”苏楠有点转不过来。
“哎，真的还是个呆瓜啊。”老爷爷小声的笑道。
“说啥？”苏楠没听清楚。
“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只是自己的一种意识的存在。这个听得懂吧。”老爷爷看着苏楠。
苏楠点点头。
“你现在的这个身体处于昏迷垂死的状态明白吧？”老爷爷又解释。
苏楠点点头。
“就算你的意识回去了，但是你的身体还是存在昏迷垂死的状态的话，你就算是醒过来，也是那种很迷糊，而且会立马又昏迷的状态，因为你的身体还是在死亡边缘的，这个能明白吗？”老爷爷心累的看着苏楠。
苏楠点点头。
“但是，如果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变成正常人了，但是没有意识的话，是醒不过来的，就相当于说，你的潜意识不希望自己醒过来。清楚吗？”老爷爷看着苏楠。
“意识这么厉害？”苏楠有点震惊。
“你的求生欲望能硬生生把你自己的意识从体内分离出来你说厉害不厉害？”老爷爷叹口气。
苏楠吃惊的点点头。
“对了，纠正一下，你的生死也不是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老爷爷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意思？”苏楠看着老爷爷。
“如果你的身体宣告死亡，你的意识回不回都没有用。都会死。”老爷爷看着苏楠。
“明白明白。”苏楠点点头，她就说嘛，自己哪有这么厉害。
苏楠忽然想到“那就是说，如果我的身体恢复了，但我不想醒过来，我就得一直以这个状态呆在我的身体边上，直到我的身体死亡，我跟着消散？”
“没错，变聪明了。”老爷爷欣慰的看着苏楠。
“那不也是一种煎熬？”苏楠就想不明白了。
“你可以选择醒来，然后再死一次，不过要选择那种救不回来的那种。”老爷爷点点头“那样子，你就算想活着也活不成。”
苏楠点点头，看着病床上的自己“你觉得我会康复吗？”
“都到这里了，真的难讲。”老爷爷摇摇头。
“可如果我醒来了，面对的又会是什么？”苏楠为难了。
“先别想这么多，你能脱离危险再考虑回不回去吧。”老爷爷笑了笑。
“那为什么一开始你说我回去就会醒？”苏楠感觉这是个bug。
“因为那时候的你还没有彻底昏迷，药效还没发作。”老爷爷解释。
苏楠点点头。
“那我就要一直呆在这里吗？能去别的地方吗？”苏楠看着老爷爷。
“你可以去试试看。”老爷爷笑着看着大门。
苏楠转头穿过大门，果然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了，苏楠叹了口气跟着要坐电梯下去的医生进入电梯，电梯顺利的来到一楼，苏楠跟着医生走出去，看见外面的街道欣喜了一下，刚刚准备出去就撞上了什么，苏楠疑惑的看着四周，什么都没有啊，小心翼翼伸出手，我去，这就是传说中皇帝的大门？啥都看不见，就是有东西挡着出不去。
苏楠摇摇头，算了，回去吧，跟着医生又回到了重症监护室，刚刚到门口就看见老爷爷好像预料到了一样站在门口等着苏楠。
“这么快就回来了。”老爷爷笑呵呵的看着苏楠。
苏楠生气的叉着腰“不能你就直接讲，干嘛让我跑一趟？”
老爷爷摇摇头“是你自己不让你出去。”
“讲的什么玩意？”苏楠听的一愣一愣的。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老爷爷让开路。
苏楠走进去一看，一堆医生手忙脚乱的在自己病床面前，旁边的仪器“滴滴滴滴”的在叫。
看着奋力抢救的医生们，苏楠好像明白了。
“没错，你的意识离身体越来越远，身体也会跟着越来越差，直到你的意识逐渐消失了，那身体就会失去意识，或死亡或植物人，但是，是永远不可能会醒来了。刚刚你是不是发现走不出去？那是你的潜意识在阻拦你，因为它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了。”老爷爷笑嘻嘻的看着苏楠。
“就是说，如果我的潜意识也放弃自己了，我如果想死，只要越走越远就好了？”苏楠看着老爷爷。
老爷爷点点头“越来越远，你就会慢慢变透明，直到整个意识消失。”
“那我刚刚都没变透明？”苏楠看了看自己。
“你自己是察觉不到的，只会感觉自己越来越轻，直到忽然消失。”老爷爷看着病床上的苏楠“救回来了。”
苏楠看了看边上松了口气的医生互相击了个掌，表示胜利了。
“哎，总有人希望你活着的。”老爷爷看着苏楠。
苏楠看着那些医生，又看了看自己，笑了“没想到到头来，反而是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拼尽全力希望我活着。”
“还有你自己啊。”老爷爷指了指病床上的苏楠。
“可我自己还是不清楚，我为什么还渴望活着。”苏楠想不明白。
“对这个世界还抱有一丝希望。”老爷爷叹口气。
“这小姑娘好年轻的，都没成年。”一个护士站在床边，整理苏楠刚刚弄乱的头发。
“好像是吞药进来的，送来的时候都快不行了，家长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边上在弄盐水的医生回复道。
“那就是检查一个一个排除过去的了？”护士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是啊，家长说就是睡着了叫不醒送来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现。”医生摇摇头。
“那不是说还检查出来有酒精吗，精神药物加酒精，这小姑娘没想让自己活着啊。”护士看着面前没有一丝血色的苏楠。
“而且还吞了不少，真的是致死量了，血里浓度都高到破纪录了，还换了好几次血。”医生叹了口气看着病床上的苏楠。
“真不知道救她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护士眼睛红了。
“那肯定得救，我们负责救她的命，这是我们的责任。剩下的，就要交给她自己了。”医生看着眼眶都红了的护士“咋了？想到你妹妹了？”
护士点点头“当初她也是这如花一般的年纪啊，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一个才十几岁的人，一个本应该在阳光底下快乐成长的孩子变成这样。”
“我没记错的话，你妹妹是不是因为校园暴力自杀的啊？到现在还没有醒吗？”医生看着护士。
“是，现在还没有醒。好几年了啊，现在回想，因为当初那些人都是未成年，法律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护士擦掉眼泪“当初我妹妹被救护车送来的时候我都惊了，看着满身血的她，身为她的亲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要亲手抢救她。”
“好了好了。相信你妹妹会醒的。哦哟，工作呢，等会把病人吓着。”医生过来拍拍护士“好了好了，工作了工作了。”
苏楠看着他们恢复了心情开始忙碌起工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个姐姐，应该很自责也很难过。”苏楠看着护士瘦瘦小小的背影在给那些病人擦脸。
老爷爷走到苏楠身边叹了口气“是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不是世界怎么了，世界一直都很好。是我们，太过黑暗了吧。”苏楠转头呆呆的看着自己。
“对了，我怎么没有看见大侠和苏木啊？”苏楠看着老爷爷“我能看见你，那不是说明也能看见他们吗？”
“他们啊，跟你一起沉睡了。”老爷爷看着苏楠。
“那为什么你？”苏楠又不明白了。
“我跟他们一样，又不一样。他们被你封锁起来了。然后我就被你释放出来了。”老爷爷看着病床上的苏楠“就是说，你的意识不回归的话，他们就会跟随你一起沉睡，直到你死亡他们也消失。”
“可他们也是........”
老爷爷打断苏楠“你没有必要有什么愧疚感，他们只不过是另外一个版本的你，他们就是你，你就是他们。他们的样子，也折射出你自己心目中的自己。他们只是一丝意识，连生命都不算。”
“可是.......”
老爷爷又打断苏楠“你口中的大侠，干净，善解人意，完美无缺，这是你希望自己的样子。但又很矛盾，大侠身上又有你自己真实的样子，具体是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还有你口中的苏木，对你不屑一顾，甚至是讨厌，但是又渴望改变你，危急时刻又会救你。这就是你自己的样子。很讨厌自己，但又希望变得更好。”
苏楠陷入沉思，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又好像哪里不对。
“门外来人了。”老爷爷转头看着大门。
苏楠走出去想看看是谁。
“别去了。”老爷爷叫住她。
“为什么？”苏楠停住脚步。
“不是你想看见的模样。”老爷爷看着苏楠。
苏楠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想了想还是走了回去。
“想好了？”老爷爷看着她坐在病床上。
“我干嘛没事找罪受？”苏楠盘腿坐在床上。
“说实话这个位置不太好。”老爷爷看看苏楠又看看大门。
“正对大门口有什么不好了？”苏楠不理解。
“进进出出就只看得见你。”老爷爷看着要出去的医生。
“我去看看。”苏楠突然改变主意跳下床跟着医生出去。
刚刚那堆人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大家也都冷静了下来。
“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子做？”哥哥靠在墙壁上突然问。
“不知道，她从小到大都很乖的，很听话的。就是最近这一两年，突然就叛逆了。”妈妈哭着摇摇头。
“是不是因为我们昨天没让她洗澡？我说她天天洗澡，让她不要洗了。她就甩脸色回房间了。肯定是想这样子气我们。”爸爸对大家说。
“那你们女儿也太脆弱了吧。这点事情就要寻死？”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开口。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抢救回来，就再要一个，说不定还是个儿子。”叔叔边上的阿姨站出来讲。
“这么大年纪了，怀孕风险多大。”妈妈摇摇头。
“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她这一年突然就换了一个人一样，一点事情就闹，一点事情就不活了。本来说她发脾气的时候忍住就好了。后面骂了她几句，她连书都不读了。后面在学校老师叫她背个英文单词，受不了就割腕了。”爸爸站在边上想不通。
苏楠笑了笑，他们只知道结果。当初老师对全班都逼的很紧，因为想拿年级第一。但莫名其妙自己变成了最被注意的那一个，也有可能是自己真的很笨吧。每次背书，不管是文言文还是现代文还是英语，给的时间都很紧。苏楠本来就背的很艰难，记忆力差到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智障。然后完成不了就罚抄几百遍，蛙跳几百个，俯卧撑，跑步，打手心，都是很大的惩罚量。没完成不准吃饭，不准睡觉，不准回家。惩罚完继续，没完成再罚。考试没过线，试卷抄个够。这些也还好，毕竟是自己在受罚。后面说一个完成不掉就罚所有人。苏楠只好在宿舍天台背到凌晨三四点。拿着台灯在被窝里罚抄。一个没完成又是新的一个。就这么积累积累。越着急越难，就感觉很对不起身边的人。就这么罚着罚着过了好久好久，在苏楠的印象里高中就是天天被罚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已经习惯了，本来马上就要完成了，突然在那天就受不了了。也有可能是自己的抗压能力太弱了。但是她就是坚持不下去了。
可有什么用呢。这是自己的问题，谁让自己完成不了。这些东西在一个学霸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苏楠抬头看着他们，都是一副可笑的嘴脸。
“她以前多乖啊，幼稚园的时候就知道帮忙干活，受伤也不哭不闹的。长大点了，小学就自己回家，自己烧饭，自己洗衣服。从小到大都是乖乖的，虽然成绩不太好，但也还可以。”妈妈接着说“之前小学的时候冲动了，在同学面前打了她一巴掌，她也没有说什么。”
“那次打她巴掌是为什么？”姐姐在边上问。
“下雨天，老师打电话给我说她衣服裤子湿了让我去送。我从工地赶回去送衣服，在校门口等她半天她没来，就就进去找她，看见她在跟同学聊天就火了，过去扇了她一巴掌。”妈妈回忆说。
“那她之前跟我说被同学欺负告老师都没有用。”舅舅在旁边问。
“没那回事，我问过老师，说是同学之间打闹。再说了，才那么小，懂什么，而且全校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欺负她？肯定是她有没做好的地方。”爸爸开口。
“我记得那个时候，她满手血到店里找我，说同学用剪刀把她手上的一块肉剪掉了，我不是后面打电话给你了吗？”阿姨问妈妈。
“那个是她自己跟同学玩，自己不小心剪掉的，还害我跟那个同学的家长道歉，说是误会。”妈妈回复。
苏楠抬起手看着那个陈年伤疤，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她，事后那个同学还跟她耍威风。
舅妈想了想“好像也是前几年吧，她让我陪她去医院。我过去的时候她肚子上好长一道口子，都是血的那次呢。她很坚定的是说同学在春游的时候，从哪来来着，推下去划破的。”
“那个后面也问了，是排队的时候站在边上，人太多了挤来挤去，她没站稳自己掉下去的。”爸爸开口“我还特意问她们班主任。”
苏楠站在旁边听着，她已经不想解释了。
“你们女儿这样子污蔑别人这么多次，你们不管教一下她吗？”不认识的那个叔叔又说。
爸爸妈妈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苏楠站在她们中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苏楠的心里，啪嗒一下开了。
刚想走回去她们又聊了起来。
“那她得的这个什么，抑郁症是吧，会不会其实也是假的？”
苏楠转头看着她们。
总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只听得见她们的声音。
“我也怀疑，谁没点难过的时候啊？我们那个年代都这样过来的好嘛，都没有说不活了。”
“一个那么乖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救回来的话就再要一个吧。”
“住重症监护室要好几万了吧？太浪费钱了。”
“想想以前的她，活泼开朗还漂亮，到哪都被夸。现在呢，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还长残了，带出去别人问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讲。”
“当初还早产拼死拼活把她生下来，现在就这么报答。”
“就是她太脆弱了，经不起打击。”
“我看她朋友圈，是不是还早恋啊，这么小年纪，传出去多丢人。”
“还一天到晚搞什么，追星，叫什么王源吧，对他比对亲人还好，一天到晚没名堂。”
“以前真的被她弄烦了，就吼她这么累干嘛不去死，死死掉就好了。那以后还安分来了不少。”
“好了好了，反正今天也看不到，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医生会打电话的。”
“走吧走吧”
“..........”
苏楠跟着她们一起上了电梯。
一伙人散在医院大厅。
苏楠呆呆的站在大厅中央。
往前走伸出手，果然，没有障碍了。
走出医院，抬头看着太阳，又看了看自己，阳光穿过身体，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想好了吗？你现在在上面被抢救中。”老爷爷出现在苏楠面前“你只要走到街对面，你就真的可以消失了。永远。”
“会有下辈子吗？”苏楠转头看着老爷爷。
“会吧。”老爷爷想了想。
“可我不想有下辈子怎么办。”苏楠呆滞的看着老爷爷。
“那就以这种形态存在。”老爷爷笑了笑。
苏楠站在太阳底下，绝望的抬头看着，今天天气真好。
“回去吧。”苏楠转身走向医院。
“好。”老爷爷跟在苏楠后面。
苏楠站在旁边看着一群医生手忙脚乱的在操作。
那个年轻的护士甚至是一边哭一边在帮忙的。
“为什么抢救要按那块地方啊？”苏楠看着都出汗了的医生有点好奇。
“我不知道。”老爷爷摇摇头。
“变直线了哎。”苏楠指着仪器。
“说明你没心跳了。”老爷爷依旧是乐呵呵的。
“呜呜呜，不行不行，不行......”那个护士看着直线的出现更慌张了。
“真的是，可笑啊。”苏楠看着一边掉眼泪一边忙碌的护士。
“怎么说？”老爷爷转头看着苏楠。
“居然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因为我快死了而难过。而那个人，我根本不认识她。”苏楠静静的说。
“哇，抢救一个我阵仗要这么大吗？”苏楠看着门打开跑进来几个医生，手上还拿了好多东西。
“毕竟是一条生命。”老爷爷叹口气“因为你离开太久太远了，恐怕不好弄。”
“最主要的还是，你潜意识里求生的欲望越来越小了。”老爷爷继续说“难哦。”
“滴，滴。”仪器警报解除。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那个护士抹掉眼泪。
“哎，工作这么多年了，你这个抗压能力这样子，以后怎么办，医院里生老病死最常见了，何况你在重症监护室工作。”医生拍拍护士的肩叹了口气走了。
护士拿来消毒毛巾认真的给苏楠擦脸“小朋友啊，你一定要醒过来。”
苏楠站在旁边看着，心里还怪难受的。
“活着，到底为了什么。”苏楠瘫坐在床边。
“为了成为想成为的人，过想过的生活。”老爷爷想了想。
“可，我，又该为了什么。”苏楠无奈的低下头。
“如果当初有人可以阻止我的出生就好了。”苏楠看着边上还算是有口气息的自己。
“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老爷爷看着苏楠。
“我的存在，有什么道理。”苏楠看着即存在又不存在的自己。
“你应该为了自己而活。”老爷爷看着苏楠。
“我告诉我自己，你不应该活着。”苏楠想走出去就算了，可她又好怕重生只不过是把这辈子所经历的忘掉，再来一次。
“我不愧对任何人，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努力向善，不去争抢，努力当一个世人眼里的乖孩子，我就算对不起自己，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我努力活着，努力去改变，可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放过我。我不求别人对我怎么怎么好，我只希望可以当个普通人，就算是个小透明也没有关系。可就是很难。”苏楠喃喃自语。
“世人都说，神是万能的。可为什么神不能救救这个人间。”苏楠看着地面“我总感觉，我的名字，不应该叫苏楠，应该是苏难，太难的难。”
“世界上没有什么所谓的神。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老爷爷看着苏楠。
苏楠看着面前的老爷爷，真的觉得很熟悉，很难过，可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爷爷。
“你认识我吗？”苏楠无厘头的冒出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你，我怎么会不认识你。”老爷爷笑了笑。
“可能吧，我看大侠和苏木也眼熟。”苏楠点点头。
“天黑了。”老爷爷看着墙顶小小的窗户。
“那我会睡觉吗？”苏楠看着老爷爷。
“不会。”老爷爷耸耸肩“你又不是人，怎么会睡觉。”
“天，那一个晚上怎么办？”苏楠第一次觉得人可以无聊到这种地步。
“你会觉得很快的。”老爷爷笑着说“因为我们这种载体对时间的概念是很模糊的。你觉得今天快吗？”
“好像是啊，我都没什么感觉，一天过去了。”苏楠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你会感觉更快。”老爷爷看着苏楠乐呵呵的。
“什么意思？”苏楠看着老爷爷。
“不信你看。”老爷爷看着四周。
苏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墙上的钟，很正常啊，苏楠转头看着老爷爷。
老爷爷对她笑了笑，忽然四周的一切仿佛进入了倍速状态，医生护士还有外面的天快速的变化起来，苏楠目瞪口呆的看着周围的变化，而且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轻了是怎么回事？
“好。”老爷爷笑着看着苏楠，苏楠抬头看，周围的人和事物又正常了。
“刚刚那是？”苏楠有点懵逼。
“只是加快了步伐。”老爷爷笑着站起来。
苏楠快步走到工作台的边上看着电脑“我嘞个娘娘，两天以后了？”
苏楠不可思议的的转头看着老爷爷。
老爷爷笑眯眯的看着苏楠。
“不对不对，你到底是谁？”苏楠觉得自己不可能这么厉害。
“你觉得我是谁就是谁。”老爷爷笑着看着苏楠“你的情况可是越来越差了。”
苏楠走到床前，看着依旧脸色惨白的自己“哪看出来的？”
“床上的你，呼吸越来越弱了，而你，就是你的意识也越来越淡了。”老爷爷看着苏楠。
“怪不得我刚刚感觉自己越来越轻了。”苏楠恍然大悟。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老爷爷看着床上的苏楠。
“为什么？”苏楠看着自己。
“意识越来越弱了。如果你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回去还有一线生机，意识彻底消失了，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老爷爷看着自己。
“那你干嘛给我硬生生缩水了两天？”苏楠不理解了。
“不是你觉得时间太慢了吗？”老爷爷好奇的看着苏楠。
“你给我倒回去。”苏楠叉着腰看着老爷爷。
“你当我神仙呢，倒不回去。”老爷爷摇摇头。
“那你快进那么多干嘛？”苏楠就不理解了。
“我只是带你来看你想看的东西，再说了，这两天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你啊。哦，有的，你妈过来缴费过，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因为很贵。”老爷爷一本正经的讲。
“这算啥真的是。不对，什么我想看的？”苏楠才反应过来。
“来了。”老爷爷看着门外“你想见的那个人。还有他的朋友。”
苏楠好像知道老爷爷说的是谁了。
穿过门，真的是他。
祝浩抱着头蹲在门边上，殷芸和裴呈郡站在边上。
“祝浩，我真的不知道是这种事情。这一路上你都不听我解释........”裴呈郡站在边上很急的样子。
“他干嘛那么着急？又不是他是你男朋友？”老爷爷出现在苏楠边上。
“因为我嘱咐他，如果我出了任何事情，必须想办法瞒着祝浩，等到祝浩放假了再告诉他，不然我就算死了也跟在他身边。”苏楠笑了笑“我还嘱咐祝浩，为了好好学习不分心让他把手机放在裴呈郡那里。”
“心思缜密啊。”老爷爷赞叹“这男孩子还挺守约。真是苦了他。”
苏楠无奈的笑了笑“是有点对不住他了。算算时间，他们不是昨天才放放假吗？”
“今天早上就能到这里不错了，学校里的东西和事情肯定没弄完就过来了。”老爷爷摇摇头。
“没事，只要没耽误他的学业就好。”苏楠蹲下来看着泣不成声的祝浩“对不起。”
“哎，医生医生。”
殷芸看见有人出来连忙叫住。
“有事情吗？”
苏楠起身一看，是那个多愁善感的护士。
“不好意思，我们是苏楠的朋友，想问问她的情况。”殷芸拉起地上的祝浩“振作一点。”
“啊，就是那个小姑娘对吧。”护士看着眼前的他们。
“怎么讲呢，会住到这里面的人，情况肯定是不太乐观的。而且这个小姑娘已经昏迷一周左右了，昏迷的时间越长醒来的几率越短，哎。”护士说着说着还有一点哽咽了“这个小姑娘已经抢救过很多次了，虽然每次都救回来了，但每次抢救的时间越来越长，说明难度越来越大了已经。如果她能醒过来，那应该就没什么生命危险了。但如果这几天还醒不过来，就要做好可能变成植物人，或者，宣告死亡的心理准备。”
苏楠站在护士边上看着呆若木鸡的祝浩。
她心软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小姑娘就没想过要醒过来，她的状态很差。意思就是说，她不想让自己活着，她带有这种想法，我们是很难救的。”护士叹了口气，刚刚要走就听见里面传来嘀嘀嘀的警报声，赶紧开门冲进去。
苏楠站在门口很清楚的看到是自己的警报响了，转头看祝浩，他们也看见了，门渐渐关起，只能听见里面医生慌乱的喊声和机器的警报声。
三个人呆呆的站在门口没反应过来。
“刚刚，门口的那铺床上是不是躺着的是苏楠，而且刚刚这个护士冲进去是因为那铺床的警报响了对吧？”殷芸转头看着裴呈郡。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的。”裴呈郡迟疑的点点头。
“叮”
祝浩拿起手机，猛地跳起来“这这这，是苏楠发的没错吧？是不是证明她还好好的？”
苏楠一脸疑惑的凑过去看。
“啊，我都忘记这个东西了。”苏楠想起来了。
“什么东西？”老爷爷好奇的问。
“以前老是担心自己出意外，然后就搞了一个定点的消息，如果我五天没有登入这个软件，消息就会自动发出去。”苏楠点点头“真的有一天派上用途了，之前是觉得好玩。”
“都写了什么？”老爷爷看着若有所思的苏楠。
“给祝浩的是（你的生活应该是璀璨的，而不是我，希望你可以快乐。）我再想想啊，给许琳麟的是（脾气好点，去交更好的朋友吧。），然后给王澌荟的是（我就先走了，希望你以后也能和以前那样开心。），还有还有，给爸妈发的是（下辈子再孝敬您了。），然后，就没有了。”苏楠点点头。
老爷爷点点头转身看着他们。
“嗯，祝浩啊，我觉得吧，这可能是苏楠设置的定时消息。”殷芸紧张的看着祝浩。
祝浩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没有了。
“我的离开，他可能会伤心好久，但没关系，我相信迟早会有一束光把他拉起来。”苏楠看着坐在地上的祝浩。
“我应该早点察觉到的，她怎么可能一下子变了一个人呢。”祝浩自言自语。
“还是进去看看你自己吧。”老爷爷走进监护室。
苏楠最后看了一眼祝浩也进去了。
里面医生还在抢救苏楠。
“想好了吗？”老爷爷看着苏楠。
“什么？”苏楠转头看着老爷爷。
“你真的没有多少机会了。”老爷爷看着苏楠。
“这是最后一次吗？”苏楠看着仪器上的直线。
“可能。再过两分钟如果还是直线就彻底没救了。”老爷爷看着病床上的苏楠。
苏楠看了看门，又看了看泣不成声在一旁的护士。
“还在犹豫吗？”老爷爷看着仪器。
“我选择醒来。”苏楠看向老爷爷。
老爷爷笑着点点头伸出手忽然推了一把苏楠。
苏楠震惊的看着老爷爷，还没反应过来就摔在了床上，自己的身上。
苏楠感觉四周越来越暖和，看着床边依旧笑呵呵的老爷爷突然面容开始变化。
这！这！怎么可能！
苏楠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想伸出双手触摸却无法动弹。
“楠楠啊，最终还是没带走你，爷爷要走了，不能再陪着你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生活。等你醒来以后，会忘记一切的。但你一定要知道，爷爷从来没怪过你，爷爷爱你。”
没错，那张脸，是苏楠朝思暮想的爷爷。
怪不得，怪不得感觉那么熟悉。
怪不得。
渐渐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想最后再看一眼，但怎么也看不清楚，直到一片漆黑。
她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无限掉落，记忆也越来越模糊，她想拼命记住爷爷最后对她微笑的样子，可偏偏，越来越模糊，直到什么都不剩。如果忘记这段记忆的话，最好把一切都忘了吧。
苏楠放弃了。
她什么都不想记得了。
病床上医生都们都已经筋疲力尽，看着依旧一条直线的仪器，慢慢都失去了信心，护士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苏楠猛得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围满的医生，身后的警报声戛然而止，不知道为什么流下了眼泪。
“醒了！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苏楠看着四周欢呼的医生更茫然了，她只感觉到很大很大的悲伤，是我忘记什么了吗，为什么这么难过........
她看着身上插满的仪器，鼻子里，嘴巴上，还有喉咙里，但奇怪的是，一点痛感都没有，只有麻木感，还有很大的悲伤，悲伤到心脏都很痛。
“你知道这是哪吗？”一个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护士低头问苏楠。
苏楠茫然的看着护士，脑袋有点没反应。
“这里是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你先休息着啊。”护士笑着看着苏楠。
为什么这么熟悉呢...
护士笑着走到门口，苏楠转头看着大门打开，护士在跟门外的人说什么，门外的人一直在道谢。
护士拉着门指了指苏楠。
那是谁？
苏楠看着门口穿黑衣服的男孩子激动的看着自己，边上还有一对男女。
这是谁？
苏楠看着护士关了门进来。
“有什么不舒服吗？”护士笑着看着苏楠。
苏楠摇摇头。
“那你先休息啊，我去给你家人打个电话。”护士笑着起身去打电话。
家人？
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苏楠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我忘记了什么？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这么难过。
苏楠感觉好困好困。
好累好累。
她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难受的梦。
自己是谁呢？
苏楠艰难的抬手摸了摸眼角的眼泪。
“不要抬手不要抬手。”护士过来放下苏楠的手“连着好多仪器呢，不要乱动啊。”
苏楠看着这个护士，又看看四周，明明没来过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不会这么一病不会说话了吧？”护士小声的问边上的医生。
但苏楠还是听见了。
医生震惊的看着护士，又看看苏楠。
“小朋友，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护士一脸担心的看着苏楠。
苏楠看着眼前的护士，脑袋里就是想不出来在哪见过她。
“完了，好像连智商都没了。”护士起身看着医生。
“能听见我说话吗？”医生不相信低头问苏楠。
苏楠不理会他，还在想到底在哪见过她。
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是听不见了吗？”医生一脸疑惑的看着护士。
“不可能，刚刚醒的时候还能跟我交流。”护士摇摇头。
“不行不行，联系主任来。”医生转头开始打电话。
护士一脸阴沉的打开门。
为什么开门声这么刺耳？
“情况不太好。”
苏楠转过头，为什么能听见他们讲话？
“目前看，她可能不太能像普通人那样子生活了。”
自己明明很好啊，苏楠疑惑的看着门口的护士。
想在听点什么，为什么又听不见了？
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巴在动。
护士点点头关上门。
苏楠更理不清了。
看着天花板只觉得好困好困，天花板在她眼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她这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医生看着闭着眼睛的苏楠。
“睡着了吧。”护士看了看仪器，一切正常。
“那就让她睡吧。”医生摇摇头。
就睡吧，苏楠真的好累好累。
吃了这么多还喝了酒一点事情都没有？苏楠有点不相信。
摸摸脑袋下了床伸了个懒腰转头“我XXXXXXXXXXXXXXXXXXX，呀乌的天。”一顿国粹输出苏楠还没缓过来。
如果啊，如果，苏楠脑子没问题，而且没瞎的话，床上躺的那个是自己。
苏楠低头看了看自己，摸了摸手臂，很真实啊，掐了掐自己，嘿，不痛，那一定是在做梦，躺回去再睡一觉，没错没错，苏楠准备躺回去。
“你要想好了，躺回去你就会醒来回到那个世界。”一个声音突然发出来。
苏楠转头看着发出声音的人。
“你是？”
“你觉得我是谁？”
苏楠看着面前笑得很慈祥的老爷爷摇摇头。
“跟他们是一个性质的。”老爷爷笑嘻嘻的。
“谁？”苏楠想了想“苏木？大侠？”
“噢，他们叫这个名字啊。”老爷爷点点头“那我应该叫什么呢？”
“啊？”苏楠更摸不到头绪了“那我是个什么情况？”
“你跟我们不一样。”老爷爷摇摇头“你看看床上的自己。”
苏楠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脸色苍白满头是汗，但格外的安宁。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以这种状态出现吗？”老爷爷走到苏楠面前。
苏楠摇摇头。
“你虽然渴望死亡，但内心还是希望生的。执念太深，就把你分离出来了。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醒过来，躺下去就好了。当然，是指你的身体还没有死亡的时候。只要你身体死亡了，你就真的没有了，我们也会消失。你也可以就看着身体死亡。”老爷爷指了指床上的自己“她的生死就在你手上了。”
“可现在不是还没有人发现我吗？”苏楠转头看着老爷爷。
“对。没有人发现你，所以你可以就站在这里看着自己死亡，或者醒来自己求助外界。”老爷爷还是笑嘻嘻的转头看着桌子上的手机。
“人类啊故意的为什么不偏不倚选中我一个......”
苏楠一看，是祝浩的视频电话。
“哇，这上面看不见我哎。”苏楠有点新奇。
“你现在不是人，肯定看不见。”老爷爷无奈的摇摇头。
苏楠叹了口气，现在她接不了。
“不对啊，我爸妈应该听见会过来的呀？”苏楠有点好奇。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老爷爷让开了路。
苏楠跑到门口刚刚想开门，突然发现手穿过了门。
“你直接走出去就好了。”老爷爷在后面说。
苏楠才反应过来，穿门而过。
看了一圈一个人没有，这是去哪了？
“他们很早很早就轻轻出门了，大概是你在敷面膜的时候。”老爷爷走到苏楠面前。
“你怎么知道？”苏楠转过头。
“我就是你呀，我跟你口中的大侠和苏木是一样的。”老爷爷看着苏楠的房间“你没有多少时间了。”
苏楠回到房间，看着一点血色都没有的自己叹了口气。
“我选择看着。”
老爷爷摇摇头“你好像没有这个机会了。”
“啊？”苏楠没明白。
门外传来开门声，苏楠有点诧异走出去想看看什么情况。
“啊，好的好的，我已经到了，门还是关的应该还在睡觉，好好好，我去叫醒她。”
苏楠看着在门口的舅妈，她怎么来了？
舅妈穿好拖鞋走过去敲敲门“楠楠，起床啦。”
舅妈推开门，穿过苏楠走过去。
“楠楠起床了。”舅妈推推苏楠“咦，怎么这么多汗啊？这么冰？”
苏楠看着叹了口气，是死不成了。
果不其然，推了半天没反应舅妈就慌了，赶紧打110还有120。然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慌里慌张的。
“人啊，太不淡定了。”苏楠摇摇头“不过她把警察叫来干嘛？又不是凶杀现场。”
老爷爷摇摇头。
不过说实话，救护车和警车的效率是真快，一下子楼底下就响起来了。
苏楠坐在桌子上看着一堆人涌进来。
“啧啧啧，还好洗了个澡还换了好看的衣服。”苏楠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满意的点点头。
“歪歪歪，我没那么重吧？”苏楠真的很想骂人。
四个人一人一脚把苏楠抬下了楼，苏楠就跟着他们后面骂骂咧咧的讲。
“好热闹。中国人的本质不愧是看热闹。”苏楠看着救护车边上叽叽喳喳的人群。
“让开！让开！”医护人员火急火燎的把苏楠抬上救护车。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清醒的在救护车上。”苏楠跟着上了车看着四周。
苏楠看了看前面，警车在前面开路，救护车在后面跟。
“哪清醒了？你不是昏迷在这吗？”老爷爷指着担架上的苏楠。
苏楠一脸无奈的看着老爷爷。
“哇哇哇，闯红灯了。”苏楠看着外面飞快掠过的街道。
“哇，真快。到了。”苏楠赞叹道“传说中的中国速度。”
“快快快。”
车一停门一开他们就推着苏楠冲出去了。
“这么快干嘛？”苏楠慢悠悠的下车跟过去。
“不快点你就没了。”老爷爷下车跟在苏楠后面“如果他们短时间内还没有找到你昏迷的原因，你就真的没机会了。”
“我不是已经在医院了吗？”苏楠看着火急火燎的医生在忙活。
“你吞的都是致死量的药，还都是那种吃多了一点就会中毒的药。挺会挑啊。而且还把东西都藏起来了，谁知道你是怎么昏迷的。”老爷爷看着苏楠。
“那是，当你夸我了。我当时都是一个一个药百度过去哪个吃多了会死，只吞会死的。”苏楠看着自己被推来推去做检查。
“这么一个个排除过去，我还来得及吗？”苏楠有点好奇。
“来得及，出来了。”老爷爷看着那边跑的鞋子都掉了的医生。
“可我平常抽血还有检查没半天都出不来。”苏楠看着自己被推进去。
“因为那个时候的你一时半会死不了。”老爷爷笑着说。
“有道理。”苏楠点点头。
苏楠看着手忙脚乱的医生“他们在干嘛？”
“他们在救你的命。”老爷爷看着医院门口“来了。”
“谁来了？”苏楠转过身。
“在哪?!“
苏楠看着爸爸冲进来喊着，后面还有妈妈和哥哥还有舅舅和姐姐还有阿姨和一些不认识的人。
“当你突然死去，全世界开始爱你。”老爷爷突然说。
“挺新潮啊，上网啊。”苏楠兴致勃勃的看着老爷爷。
“别忘记了，我是你。”老爷爷笑嘻嘻的看着门里面“进去看看。”
苏楠走进去看着一堆医生围在自己身边在忙。
边上仪器跳动的线条代表着苏楠还活着。
苏楠靠过去“我了个去，还好没选择醒过来。”
苏楠躺在床上，身上都是插满的管子，还有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戴着吸氧的罩，边上还有一个看上去很厉害的东西。
“那是在换血。因为你血里的药物浓度太高了都是毒。”老爷爷看着仪器。
“好厉害，血都能换。”苏楠赞叹。
“现在看看是明智的选择。”老爷爷看着病床上的苏楠。
“咋。”苏楠站过来。
“你看看，要是清醒的情况下，你不得痛苦死。”老爷爷摇摇头。
“我靠。”苏楠看着床上的自己。
“干嘛？”老爷爷看着苏楠。
“谁给我换的病号服？”苏楠气愤的喊“我特意换的那么好看的衣服。”
“反正你现在不是好看的衣服吗。”老爷爷看看苏楠。
苏楠看看自己，也是，身上还是那条裙子。
“那我不愿意的话，就永远不会醒的对吧。”苏楠看着老爷爷。
“植物人哇，直到自然死亡或者出现意外。”老爷爷耸耸肩。
苏楠点点头。
“哎，要把我推哪去？”苏楠看着自己和一堆仪器推出去。
“医生医生怎么样了？”
最冷静的还是几个男人，上去很镇定的询问情况。
妈妈和姐姐抱着阿姨还有舅妈在哭。不认识的那些人站在边上脸色严肃。
苏楠看了看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自己，又看了看悲伤的人们。
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情况不太理想，但也是暂时保住命了，发现的有点晚，不过再晚一点就真的无力回天了。我们要把她转到重症监护室里去。”
医生说完就推着苏楠进了电梯，大家也跟了进去。
苏楠和老爷爷坐在床上看着电梯里挤满了人。
苏楠回头看了看自己“坐在自己身上很奇怪哎。”
“你有感觉吗？”老爷爷看着苏楠。
苏楠摇摇头。
“那不就好了。”
这时候电梯开了，大家推着苏楠出去。
苏楠从床上跳下来。
“好了，只能到这里，不能进去了。”医生拦住大家。
苏楠看了看面前的厚实的没有一丝缝隙的铁门，边上写着“急诊监护室EICU”
大家只好看着苏楠被推进去。
妈妈的情绪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泣不成声，爸爸也抹着眼泪。
苏楠看着蹲在地上的妈妈有点不知道什么感觉。
“进去看看你自己吧。”老爷爷牵起苏楠的手。
好像是错觉，又好像不是，苏楠总感觉这个老爷爷熟悉的让她很悲伤。
“你看看自己，还是庆幸没知觉吧。不然真的是生不如死。”老爷爷看着病床上插着鼻饲，戴着氧气罩，满身的线，还被插着尿管的苏楠，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很庆幸自己还活着，很难过自己还没死。”苏楠叹了口气。
“自己好好想想吧。生死的主动权在你自己手里。”老爷爷笑了笑“你看看这个病房，总共也没几个人，全部都是老人，就你一个年轻的。”
苏楠沉默的看着病房。
不知道为什么，就很自然的想起了祝浩。
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读书，开不开心，现在可千万不要让他知道这个消息，好歹等他放了假。
“你不用担心，没有人会去通知他这个消息的。”老爷爷拍了拍苏楠“既然担心为什么不醒来自己去看看。”
“你怎么？”苏楠诡异的看着老爷爷。
“我就是你。”老爷爷乐呵呵的笑了笑。
苏楠看着面前病床上任人摆布的自己，又想了想外面伤心的人们。
“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苏楠看着老爷爷。
“每一个选择都是你认为做了会更好才会做的，在你的角度，你没有错，反而是一种解脱。但在那些爱你的人的角度，你大错特错。在那些伤害你的人的眼里，你的死也只不过是个饭后闲谈的笑话罢了。”老爷爷依旧是笑着看着苏楠。
“没关系，没关系。”苏楠站在病床前看着为自己忙碌的医生“真的只有这种时候，我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你不担心你的男朋友吗？”老爷爷笑着看着病床上的苏楠。
“我昨天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就是，你在没有顺利放假之前不要找我，专心念书，就算为了我。”苏楠叹了口气“他没联系到我应该会是以为我是认真的。”
“距离他放假不久了吧？”老爷爷看着苏楠。
“嗯，就还有几天了。”苏楠点点头。
“他们走了。”老爷爷沉思了一会讲。
“谁？”苏楠没反应过来。
“门外的人。”老爷爷转头看着大门。
“随便了。他们在外面也无济于事，又看不到我。”苏楠看着大门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遗憾吗？”老爷爷突然问苏楠。
“遗憾怎么可能没有？没有好好读书，让家里人担心了，从来没有让他们骄傲过，没有成功做人，没有给爷爷奶奶更好的生活，没有多陪陪外公外婆，遗憾很多啊。但都实现不了。”苏楠呆呆的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自己。
“你会怪爷爷吗？”老爷爷转头看着苏楠。
“为什么要怪？”苏楠不理解。
“在去世之前那几年的行为。”老爷爷认真的看着苏楠。
“怎么会怪。变成那样子又不是他愿意的，老年痴呆症又不是他的错。错在我们这些后辈啊。”苏楠想起来就伤心，可惜现在的她已经掉不下眼泪了。
“那如果我告诉你，爷爷其实从未离开，一直在你身边呢？”老爷爷又问。
“那我会更难过。”苏楠叹了口气。
“为什么？”现在变成老爷爷不理解了。
“因为在他去世以后，我过的越来越糟糕了，如果让他看见自己曾经疼爱的孙女变成这副模样，还每天都在责怪自己，如果那天去见他就好了，可能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天天活在悔恨里。他又该会多难过。”苏楠不敢想，因为她曾经不知道为什么，有几次莫名感觉爷爷就在她的身边，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这种疑问在去年夏天，她睡觉的时候觉得快被热死了，突然惊醒就莫名感觉爷爷在，然后电风扇在这个时候没有人的情况下自己转起来以后，苏楠更相信了。
“可惜了。”老爷爷摇摇头。
“可惜什么？”苏楠转头看着老爷爷。
“没有，说你的人生太可惜了。”老爷爷又恢复了笑眯眯的状态。
“我的人生啊，应该说是可笑吧。”苏楠摇摇头“不过真可惜了，我曾经想，到成年那天，登记一下器官组织遗体捐献的。”
“你还有机会，躺下去就好了。”老爷爷指了指病床上的苏楠。
“那是我躺下去就会醒过来吗？”苏楠看着老爷爷。
“那你想太多，你只是意识回去了，身体还没醒来。要身体完全醒来，你才会醒来。”老爷爷摇摇头。
“我好像没听懂。”苏楠有点转不过来。
“哎，真的还是个呆瓜啊。”老爷爷小声的笑道。
“说啥？”苏楠没听清楚。
“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只是自己的一种意识的存在。这个听得懂吧。”老爷爷看着苏楠。
苏楠点点头。
“你现在的这个身体处于昏迷垂死的状态明白吧？”老爷爷又解释。
苏楠点点头。
“就算你的意识回去了，但是你的身体还是存在昏迷垂死的状态的话，你就算是醒过来，也是那种很迷糊，而且会立马又昏迷的状态，因为你的身体还是在死亡边缘的，这个能明白吗？”老爷爷心累的看着苏楠。
苏楠点点头。
“但是，如果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变成正常人了，但是没有意识的话，是醒不过来的，就相当于说，你的潜意识不希望自己醒过来。清楚吗？”老爷爷看着苏楠。
“意识这么厉害？”苏楠有点震惊。
“你的求生欲望能硬生生把你自己的意识从体内分离出来你说厉害不厉害？”老爷爷叹口气。
苏楠吃惊的点点头。
“对了，纠正一下，你的生死也不是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老爷爷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意思？”苏楠看着老爷爷。
“如果你的身体宣告死亡，你的意识回不回都没有用。都会死。”老爷爷看着苏楠。
“明白明白。”苏楠点点头，她就说嘛，自己哪有这么厉害。
苏楠忽然想到“那就是说，如果我的身体恢复了，但我不想醒过来，我就得一直以这个状态呆在我的身体边上，直到我的身体死亡，我跟着消散？”
“没错，变聪明了。”老爷爷欣慰的看着苏楠。
“那不也是一种煎熬？”苏楠就想不明白了。
“你可以选择醒来，然后再死一次，不过要选择那种救不回来的那种。”老爷爷点点头“那样子，你就算想活着也活不成。”
苏楠点点头，看着病床上的自己“你觉得我会康复吗？”
“都到这里了，真的难讲。”老爷爷摇摇头。
“可如果我醒来了，面对的又会是什么？”苏楠为难了。
“先别想这么多，你能脱离危险再考虑回不回去吧。”老爷爷笑了笑。
“那为什么一开始你说我回去就会醒？”苏楠感觉这是个bug。
“因为那时候的你还没有彻底昏迷，药效还没发作。”老爷爷解释。
苏楠点点头。
“那我就要一直呆在这里吗？能去别的地方吗？”苏楠看着老爷爷。
“你可以去试试看。”老爷爷笑着看着大门。
苏楠转头穿过大门，果然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了，苏楠叹了口气跟着要坐电梯下去的医生进入电梯，电梯顺利的来到一楼，苏楠跟着医生走出去，看见外面的街道欣喜了一下，刚刚准备出去就撞上了什么，苏楠疑惑的看着四周，什么都没有啊，小心翼翼伸出手，我去，这就是传说中皇帝的大门？啥都看不见，就是有东西挡着出不去。
苏楠摇摇头，算了，回去吧，跟着医生又回到了重症监护室，刚刚到门口就看见老爷爷好像预料到了一样站在门口等着苏楠。
“这么快就回来了。”老爷爷笑呵呵的看着苏楠。
苏楠生气的叉着腰“不能你就直接讲，干嘛让我跑一趟？”
老爷爷摇摇头“是你自己不让你出去。”
“讲的什么玩意？”苏楠听的一愣一愣的。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老爷爷让开路。
苏楠走进去一看，一堆医生手忙脚乱的在自己病床面前，旁边的仪器“滴滴滴滴”的在叫。
看着奋力抢救的医生们，苏楠好像明白了。
“没错，你的意识离身体越来越远，身体也会跟着越来越差，直到你的意识逐渐消失了，那身体就会失去意识，或死亡或植物人，但是，是永远不可能会醒来了。刚刚你是不是发现走不出去？那是你的潜意识在阻拦你，因为它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了。”老爷爷笑嘻嘻的看着苏楠。
“就是说，如果我的潜意识也放弃自己了，我如果想死，只要越走越远就好了？”苏楠看着老爷爷。
老爷爷点点头“越来越远，你就会慢慢变透明，直到整个意识消失。”
“那我刚刚都没变透明？”苏楠看了看自己。
“你自己是察觉不到的，只会感觉自己越来越轻，直到忽然消失。”老爷爷看着病床上的苏楠“救回来了。”
苏楠看了看边上松了口气的医生互相击了个掌，表示胜利了。
“哎，总有人希望你活着的。”老爷爷看着苏楠。
苏楠看着那些医生，又看了看自己，笑了“没想到到头来，反而是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拼尽全力希望我活着。”
“还有你自己啊。”老爷爷指了指病床上的苏楠。
“可我自己还是不清楚，我为什么还渴望活着。”苏楠想不明白。
“对这个世界还抱有一丝希望。”老爷爷叹口气。
“这小姑娘好年轻的，都没成年。”一个护士站在床边，整理苏楠刚刚弄乱的头发。
“好像是吞药进来的，送来的时候都快不行了，家长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边上在弄盐水的医生回复道。
“那就是检查一个一个排除过去的了？”护士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是啊，家长说就是睡着了叫不醒送来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现。”医生摇摇头。
“那不是说还检查出来有酒精吗，精神药物加酒精，这小姑娘没想让自己活着啊。”护士看着面前没有一丝血色的苏楠。
“而且还吞了不少，真的是致死量了，血里浓度都高到破纪录了，还换了好几次血。”医生叹了口气看着病床上的苏楠。
“真不知道救她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护士眼睛红了。
“那肯定得救，我们负责救她的命，这是我们的责任。剩下的，就要交给她自己了。”医生看着眼眶都红了的护士“咋了？想到你妹妹了？”
护士点点头“当初她也是这如花一般的年纪啊，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一个才十几岁的人，一个本应该在阳光底下快乐成长的孩子变成这样。”
“我没记错的话，你妹妹是不是因为校园暴力自杀的啊？到现在还没有醒吗？”医生看着护士。
“是，现在还没有醒。好几年了啊，现在回想，因为当初那些人都是未成年，法律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护士擦掉眼泪“当初我妹妹被救护车送来的时候我都惊了，看着满身血的她，身为她的亲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要亲手抢救她。”
“好了好了。相信你妹妹会醒的。哦哟，工作呢，等会把病人吓着。”医生过来拍拍护士“好了好了，工作了工作了。”
苏楠看着他们恢复了心情开始忙碌起工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个姐姐，应该很自责也很难过。”苏楠看着护士瘦瘦小小的背影在给那些病人擦脸。
老爷爷走到苏楠身边叹了口气“是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不是世界怎么了，世界一直都很好。是我们，太过黑暗了吧。”苏楠转头呆呆的看着自己。
“对了，我怎么没有看见大侠和苏木啊？”苏楠看着老爷爷“我能看见你，那不是说明也能看见他们吗？”
“他们啊，跟你一起沉睡了。”老爷爷看着苏楠。
“那为什么你？”苏楠又不明白了。
“我跟他们一样，又不一样。他们被你封锁起来了。然后我就被你释放出来了。”老爷爷看着病床上的苏楠“就是说，你的意识不回归的话，他们就会跟随你一起沉睡，直到你死亡他们也消失。”
“可他们也是........”
老爷爷打断苏楠“你没有必要有什么愧疚感，他们只不过是另外一个版本的你，他们就是你，你就是他们。他们的样子，也折射出你自己心目中的自己。他们只是一丝意识，连生命都不算。”
“可是.......”
老爷爷又打断苏楠“你口中的大侠，干净，善解人意，完美无缺，这是你希望自己的样子。但又很矛盾，大侠身上又有你自己真实的样子，具体是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还有你口中的苏木，对你不屑一顾，甚至是讨厌，但是又渴望改变你，危急时刻又会救你。这就是你自己的样子。很讨厌自己，但又希望变得更好。”
苏楠陷入沉思，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又好像哪里不对。
“门外来人了。”老爷爷转头看着大门。
苏楠走出去想看看是谁。
“别去了。”老爷爷叫住她。
“为什么？”苏楠停住脚步。
“不是你想看见的模样。”老爷爷看着苏楠。
苏楠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想了想还是走了回去。
“想好了？”老爷爷看着她坐在病床上。
“我干嘛没事找罪受？”苏楠盘腿坐在床上。
“说实话这个位置不太好。”老爷爷看看苏楠又看看大门。
“正对大门口有什么不好了？”苏楠不理解。
“进进出出就只看得见你。”老爷爷看着要出去的医生。
“我去看看。”苏楠突然改变主意跳下床跟着医生出去。
刚刚那堆人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大家也都冷静了下来。
“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子做？”哥哥靠在墙壁上突然问。
“不知道，她从小到大都很乖的，很听话的。就是最近这一两年，突然就叛逆了。”妈妈哭着摇摇头。
“是不是因为我们昨天没让她洗澡？我说她天天洗澡，让她不要洗了。她就甩脸色回房间了。肯定是想这样子气我们。”爸爸对大家说。
“那你们女儿也太脆弱了吧。这点事情就要寻死？”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叔叔开口。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抢救回来，就再要一个，说不定还是个儿子。”叔叔边上的阿姨站出来讲。
“这么大年纪了，怀孕风险多大。”妈妈摇摇头。
“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她这一年突然就换了一个人一样，一点事情就闹，一点事情就不活了。本来说她发脾气的时候忍住就好了。后面骂了她几句，她连书都不读了。后面在学校老师叫她背个英文单词，受不了就割腕了。”爸爸站在边上想不通。
苏楠笑了笑，他们只知道结果。当初老师对全班都逼的很紧，因为想拿年级第一。但莫名其妙自己变成了最被注意的那一个，也有可能是自己真的很笨吧。每次背书，不管是文言文还是现代文还是英语，给的时间都很紧。苏楠本来就背的很艰难，记忆力差到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智障。然后完成不了就罚抄几百遍，蛙跳几百个，俯卧撑，跑步，打手心，都是很大的惩罚量。没完成不准吃饭，不准睡觉，不准回家。惩罚完继续，没完成再罚。考试没过线，试卷抄个够。这些也还好，毕竟是自己在受罚。后面说一个完成不掉就罚所有人。苏楠只好在宿舍天台背到凌晨三四点。拿着台灯在被窝里罚抄。一个没完成又是新的一个。就这么积累积累。越着急越难，就感觉很对不起身边的人。就这么罚着罚着过了好久好久，在苏楠的印象里高中就是天天被罚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已经习惯了，本来马上就要完成了，突然在那天就受不了了。也有可能是自己的抗压能力太弱了。但是她就是坚持不下去了。
可有什么用呢。这是自己的问题，谁让自己完成不了。这些东西在一个学霸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苏楠抬头看着他们，都是一副可笑的嘴脸。
“她以前多乖啊，幼稚园的时候就知道帮忙干活，受伤也不哭不闹的。长大点了，小学就自己回家，自己烧饭，自己洗衣服。从小到大都是乖乖的，虽然成绩不太好，但也还可以。”妈妈接着说“之前小学的时候冲动了，在同学面前打了她一巴掌，她也没有说什么。”
“那次打她巴掌是为什么？”姐姐在边上问。
“下雨天，老师打电话给我说她衣服裤子湿了让我去送。我从工地赶回去送衣服，在校门口等她半天她没来，就就进去找她，看见她在跟同学聊天就火了，过去扇了她一巴掌。”妈妈回忆说。
“那她之前跟我说被同学欺负告老师都没有用。”舅舅在旁边问。
“没那回事，我问过老师，说是同学之间打闹。再说了，才那么小，懂什么，而且全校那么多人，为什么只欺负她？肯定是她有没做好的地方。”爸爸开口。
“我记得那个时候，她满手血到店里找我，说同学用剪刀把她手上的一块肉剪掉了，我不是后面打电话给你了吗？”阿姨问妈妈。
“那个是她自己跟同学玩，自己不小心剪掉的，还害我跟那个同学的家长道歉，说是误会。”妈妈回复。
苏楠抬起手看着那个陈年伤疤，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她，事后那个同学还跟她耍威风。
舅妈想了想“好像也是前几年吧，她让我陪她去医院。我过去的时候她肚子上好长一道口子，都是血的那次呢。她很坚定的是说同学在春游的时候，从哪来来着，推下去划破的。”
“那个后面也问了，是排队的时候站在边上，人太多了挤来挤去，她没站稳自己掉下去的。”爸爸开口“我还特意问她们班主任。”
苏楠站在旁边听着，她已经不想解释了。
“你们女儿这样子污蔑别人这么多次，你们不管教一下她吗？”不认识的那个叔叔又说。
爸爸妈妈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苏楠站在她们中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苏楠的心里，啪嗒一下开了。
刚想走回去她们又聊了起来。
“那她得的这个什么，抑郁症是吧，会不会其实也是假的？”
苏楠转头看着她们。
总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只听得见她们的声音。
“我也怀疑，谁没点难过的时候啊？我们那个年代都这样过来的好嘛，都没有说不活了。”
“一个那么乖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救回来的话就再要一个吧。”
“住重症监护室要好几万了吧？太浪费钱了。”
“想想以前的她，活泼开朗还漂亮，到哪都被夸。现在呢，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还长残了，带出去别人问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讲。”
“当初还早产拼死拼活把她生下来，现在就这么报答。”
“就是她太脆弱了，经不起打击。”
“我看她朋友圈，是不是还早恋啊，这么小年纪，传出去多丢人。”
“还一天到晚搞什么，追星，叫什么王源吧，对他比对亲人还好，一天到晚没名堂。”
“以前真的被她弄烦了，就吼她这么累干嘛不去死，死死掉就好了。那以后还安分来了不少。”
“好了好了，反正今天也看不到，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医生会打电话的。”
“走吧走吧”
“..........”
苏楠跟着她们一起上了电梯。
一伙人散在医院大厅。
苏楠呆呆的站在大厅中央。
往前走伸出手，果然，没有障碍了。
走出医院，抬头看着太阳，又看了看自己，阳光穿过身体，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想好了吗？你现在在上面被抢救中。”老爷爷出现在苏楠面前“你只要走到街对面，你就真的可以消失了。永远。”
“会有下辈子吗？”苏楠转头看着老爷爷。
“会吧。”老爷爷想了想。
“可我不想有下辈子怎么办。”苏楠呆滞的看着老爷爷。
“那就以这种形态存在。”老爷爷笑了笑。
苏楠站在太阳底下，绝望的抬头看着，今天天气真好。
“回去吧。”苏楠转身走向医院。
“好。”老爷爷跟在苏楠后面。
苏楠站在旁边看着一群医生手忙脚乱的在操作。
那个年轻的护士甚至是一边哭一边在帮忙的。
“为什么抢救要按那块地方啊？”苏楠看着都出汗了的医生有点好奇。
“我不知道。”老爷爷摇摇头。
“变直线了哎。”苏楠指着仪器。
“说明你没心跳了。”老爷爷依旧是乐呵呵的。
“呜呜呜，不行不行，不行......”那个护士看着直线的出现更慌张了。
“真的是，可笑啊。”苏楠看着一边掉眼泪一边忙碌的护士。
“怎么说？”老爷爷转头看着苏楠。
“居然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因为我快死了而难过。而那个人，我根本不认识她。”苏楠静静的说。
“哇，抢救一个我阵仗要这么大吗？”苏楠看着门打开跑进来几个医生，手上还拿了好多东西。
“毕竟是一条生命。”老爷爷叹口气“因为你离开太久太远了，恐怕不好弄。”
“最主要的还是，你潜意识里求生的欲望越来越小了。”老爷爷继续说“难哦。”
“滴，滴。”仪器警报解除。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那个护士抹掉眼泪。
“哎，工作这么多年了，你这个抗压能力这样子，以后怎么办，医院里生老病死最常见了，何况你在重症监护室工作。”医生拍拍护士的肩叹了口气走了。
护士拿来消毒毛巾认真的给苏楠擦脸“小朋友啊，你一定要醒过来。”
苏楠站在旁边看着，心里还怪难受的。
“活着，到底为了什么。”苏楠瘫坐在床边。
“为了成为想成为的人，过想过的生活。”老爷爷想了想。
“可，我，又该为了什么。”苏楠无奈的低下头。
“如果当初有人可以阻止我的出生就好了。”苏楠看着边上还算是有口气息的自己。
“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老爷爷看着苏楠。
“我的存在，有什么道理。”苏楠看着即存在又不存在的自己。
“你应该为了自己而活。”老爷爷看着苏楠。
“我告诉我自己，你不应该活着。”苏楠想走出去就算了，可她又好怕重生只不过是把这辈子所经历的忘掉，再来一次。
“我不愧对任何人，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努力向善，不去争抢，努力当一个世人眼里的乖孩子，我就算对不起自己，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我努力活着，努力去改变，可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放过我。我不求别人对我怎么怎么好，我只希望可以当个普通人，就算是个小透明也没有关系。可就是很难。”苏楠喃喃自语。
“世人都说，神是万能的。可为什么神不能救救这个人间。”苏楠看着地面“我总感觉，我的名字，不应该叫苏楠，应该是苏难，太难的难。”
“世界上没有什么所谓的神。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老爷爷看着苏楠。
苏楠看着面前的老爷爷，真的觉得很熟悉，很难过，可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爷爷。
“你认识我吗？”苏楠无厘头的冒出一句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你，我怎么会不认识你。”老爷爷笑了笑。
“可能吧，我看大侠和苏木也眼熟。”苏楠点点头。
“天黑了。”老爷爷看着墙顶小小的窗户。
“那我会睡觉吗？”苏楠看着老爷爷。
“不会。”老爷爷耸耸肩“你又不是人，怎么会睡觉。”
“天，那一个晚上怎么办？”苏楠第一次觉得人可以无聊到这种地步。
“你会觉得很快的。”老爷爷笑着说“因为我们这种载体对时间的概念是很模糊的。你觉得今天快吗？”
“好像是啊，我都没什么感觉，一天过去了。”苏楠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你会感觉更快。”老爷爷看着苏楠乐呵呵的。
“什么意思？”苏楠看着老爷爷。
“不信你看。”老爷爷看着四周。
苏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墙上的钟，很正常啊，苏楠转头看着老爷爷。
老爷爷对她笑了笑，忽然四周的一切仿佛进入了倍速状态，医生护士还有外面的天快速的变化起来，苏楠目瞪口呆的看着周围的变化，而且她感觉自己越来越轻了是怎么回事？
“好。”老爷爷笑着看着苏楠，苏楠抬头看，周围的人和事物又正常了。
“刚刚那是？”苏楠有点懵逼。
“只是加快了步伐。”老爷爷笑着站起来。
苏楠快步走到工作台的边上看着电脑“我嘞个娘娘，两天以后了？”
苏楠不可思议的的转头看着老爷爷。
老爷爷笑眯眯的看着苏楠。
“不对不对，你到底是谁？”苏楠觉得自己不可能这么厉害。
“你觉得我是谁就是谁。”老爷爷笑着看着苏楠“你的情况可是越来越差了。”
苏楠走到床前，看着依旧脸色惨白的自己“哪看出来的？”
“床上的你，呼吸越来越弱了，而你，就是你的意识也越来越淡了。”老爷爷看着苏楠。
“怪不得我刚刚感觉自己越来越轻了。”苏楠恍然大悟。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老爷爷看着床上的苏楠。
“为什么？”苏楠看着自己。
“意识越来越弱了。如果你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回去还有一线生机，意识彻底消失了，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老爷爷看着自己。
“那你干嘛给我硬生生缩水了两天？”苏楠不理解了。
“不是你觉得时间太慢了吗？”老爷爷好奇的看着苏楠。
“你给我倒回去。”苏楠叉着腰看着老爷爷。
“你当我神仙呢，倒不回去。”老爷爷摇摇头。
“那你快进那么多干嘛？”苏楠就不理解了。
“我只是带你来看你想看的东西，再说了，这两天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你啊。哦，有的，你妈过来缴费过，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因为很贵。”老爷爷一本正经的讲。
“这算啥真的是。不对，什么我想看的？”苏楠才反应过来。
“来了。”老爷爷看着门外“你想见的那个人。还有他的朋友。”
苏楠好像知道老爷爷说的是谁了。
穿过门，真的是他。
祝浩抱着头蹲在门边上，殷芸和裴呈郡站在边上。
“祝浩，我真的不知道是这种事情。这一路上你都不听我解释........”裴呈郡站在边上很急的样子。
“他干嘛那么着急？又不是他是你男朋友？”老爷爷出现在苏楠边上。
“因为我嘱咐他，如果我出了任何事情，必须想办法瞒着祝浩，等到祝浩放假了再告诉他，不然我就算死了也跟在他身边。”苏楠笑了笑“我还嘱咐祝浩，为了好好学习不分心让他把手机放在裴呈郡那里。”
“心思缜密啊。”老爷爷赞叹“这男孩子还挺守约。真是苦了他。”
苏楠无奈的笑了笑“是有点对不住他了。算算时间，他们不是昨天才放放假吗？”
“今天早上就能到这里不错了，学校里的东西和事情肯定没弄完就过来了。”老爷爷摇摇头。
“没事，只要没耽误他的学业就好。”苏楠蹲下来看着泣不成声的祝浩“对不起。”
“哎，医生医生。”
殷芸看见有人出来连忙叫住。
“有事情吗？”
苏楠起身一看，是那个多愁善感的护士。
“不好意思，我们是苏楠的朋友，想问问她的情况。”殷芸拉起地上的祝浩“振作一点。”
“啊，就是那个小姑娘对吧。”护士看着眼前的他们。
“怎么讲呢，会住到这里面的人，情况肯定是不太乐观的。而且这个小姑娘已经昏迷一周左右了，昏迷的时间越长醒来的几率越短，哎。”护士说着说着还有一点哽咽了“这个小姑娘已经抢救过很多次了，虽然每次都救回来了，但每次抢救的时间越来越长，说明难度越来越大了已经。如果她能醒过来，那应该就没什么生命危险了。但如果这几天还醒不过来，就要做好可能变成植物人，或者，宣告死亡的心理准备。”
苏楠站在护士边上看着呆若木鸡的祝浩。
她心软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小姑娘就没想过要醒过来，她的状态很差。意思就是说，她不想让自己活着，她带有这种想法，我们是很难救的。”护士叹了口气，刚刚要走就听见里面传来嘀嘀嘀的警报声，赶紧开门冲进去。
苏楠站在门口很清楚的看到是自己的警报响了，转头看祝浩，他们也看见了，门渐渐关起，只能听见里面医生慌乱的喊声和机器的警报声。
三个人呆呆的站在门口没反应过来。
“刚刚，门口的那铺床上是不是躺着的是苏楠，而且刚刚这个护士冲进去是因为那铺床的警报响了对吧？”殷芸转头看着裴呈郡。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的。”裴呈郡迟疑的点点头。
“叮”
祝浩拿起手机，猛地跳起来“这这这，是苏楠发的没错吧？是不是证明她还好好的？”
苏楠一脸疑惑的凑过去看。
“啊，我都忘记这个东西了。”苏楠想起来了。
“什么东西？”老爷爷好奇的问。
“以前老是担心自己出意外，然后就搞了一个定点的消息，如果我五天没有登入这个软件，消息就会自动发出去。”苏楠点点头“真的有一天派上用途了，之前是觉得好玩。”
“都写了什么？”老爷爷看着若有所思的苏楠。
“给祝浩的是（你的生活应该是璀璨的，而不是我，希望你可以快乐。）我再想想啊，给许琳麟的是（脾气好点，去交更好的朋友吧。），然后给王澌荟的是（我就先走了，希望你以后也能和以前那样开心。），还有还有，给爸妈发的是（下辈子再孝敬您了。），然后，就没有了。”苏楠点点头。
老爷爷点点头转身看着他们。
“嗯，祝浩啊，我觉得吧，这可能是苏楠设置的定时消息。”殷芸紧张的看着祝浩。
祝浩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没有了。
“我的离开，他可能会伤心好久，但没关系，我相信迟早会有一束光把他拉起来。”苏楠看着坐在地上的祝浩。
“我应该早点察觉到的，她怎么可能一下子变了一个人呢。”祝浩自言自语。
“还是进去看看你自己吧。”老爷爷走进监护室。
苏楠最后看了一眼祝浩也进去了。
里面医生还在抢救苏楠。
“想好了吗？”老爷爷看着苏楠。
“什么？”苏楠转头看着老爷爷。
“你真的没有多少机会了。”老爷爷看着苏楠。
“这是最后一次吗？”苏楠看着仪器上的直线。
“可能。再过两分钟如果还是直线就彻底没救了。”老爷爷看着病床上的苏楠。
苏楠看了看门，又看了看泣不成声在一旁的护士。
“还在犹豫吗？”老爷爷看着仪器。
“我选择醒来。”苏楠看向老爷爷。
老爷爷笑着点点头伸出手忽然推了一把苏楠。
苏楠震惊的看着老爷爷，还没反应过来就摔在了床上，自己的身上。
苏楠感觉四周越来越暖和，看着床边依旧笑呵呵的老爷爷突然面容开始变化。
这！这！怎么可能！
苏楠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想伸出双手触摸却无法动弹。
“楠楠啊，最终还是没带走你，爷爷要走了，不能再陪着你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生活。等你醒来以后，会忘记一切的。但你一定要知道，爷爷从来没怪过你，爷爷爱你。”
没错，那张脸，是苏楠朝思暮想的爷爷。
怪不得，怪不得感觉那么熟悉。
怪不得。
渐渐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她想最后再看一眼，但怎么也看不清楚，直到一片漆黑。
她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无限掉落，记忆也越来越模糊，她想拼命记住爷爷最后对她微笑的样子，可偏偏，越来越模糊，直到什么都不剩。如果忘记这段记忆的话，最好把一切都忘了吧。
苏楠放弃了。
她什么都不想记得了。
病床上医生都们都已经筋疲力尽，看着依旧一条直线的仪器，慢慢都失去了信心，护士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苏楠猛得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围满的医生，身后的警报声戛然而止，不知道为什么流下了眼泪。
“醒了！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苏楠看着四周欢呼的医生更茫然了，她只感觉到很大很大的悲伤，是我忘记什么了吗，为什么这么难过........
她看着身上插满的仪器，鼻子里，嘴巴上，还有喉咙里，但奇怪的是，一点痛感都没有，只有麻木感，还有很大的悲伤，悲伤到心脏都很痛。
“你知道这是哪吗？”一个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护士低头问苏楠。
苏楠茫然的看着护士，脑袋有点没反应。
“这里是人民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你先休息着啊。”护士笑着看着苏楠。
为什么这么熟悉呢...
护士笑着走到门口，苏楠转头看着大门打开，护士在跟门外的人说什么，门外的人一直在道谢。
护士拉着门指了指苏楠。
那是谁？
苏楠看着门口穿黑衣服的男孩子激动的看着自己，边上还有一对男女。
这是谁？
苏楠看着护士关了门进来。
“有什么不舒服吗？”护士笑着看着苏楠。
苏楠摇摇头。
“那你先休息啊，我去给你家人打个电话。”护士笑着起身去打电话。
家人？
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苏楠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我忘记了什么？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这么难过。
苏楠感觉好困好困。
好累好累。
她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难受的梦。
自己是谁呢？
苏楠艰难的抬手摸了摸眼角的眼泪。
“不要抬手不要抬手。”护士过来放下苏楠的手“连着好多仪器呢，不要乱动啊。”
苏楠看着这个护士，又看看四周，明明没来过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不会这么一病不会说话了吧？”护士小声的问边上的医生。
但苏楠还是听见了。
医生震惊的看着护士，又看看苏楠。
“小朋友，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护士一脸担心的看着苏楠。
苏楠看着眼前的护士，脑袋里就是想不出来在哪见过她。
“完了，好像连智商都没了。”护士起身看着医生。
“能听见我说话吗？”医生不相信低头问苏楠。
苏楠不理会他，还在想到底在哪见过她。
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是听不见了吗？”医生一脸疑惑的看着护士。
“不可能，刚刚醒的时候还能跟我交流。”护士摇摇头。
“不行不行，联系主任来。”医生转头开始打电话。
护士一脸阴沉的打开门。
为什么开门声这么刺耳？
“情况不太好。”
苏楠转过头，为什么能听见他们讲话？
“目前看，她可能不太能像普通人那样子生活了。”
自己明明很好啊，苏楠疑惑的看着门口的护士。
想在听点什么，为什么又听不见了？
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巴在动。
护士点点头关上门。
苏楠更理不清了。
看着天花板只觉得好困好困，天花板在她眼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她这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医生看着闭着眼睛的苏楠。
“睡着了吧。”护士看了看仪器，一切正常。
“那就让她睡吧。”医生摇摇头。
就睡吧，苏楠真的好累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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