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古董珍珑劫 » 第23章 七滃相世

第23章 七滃相世

    周唐依然记得在西装男子最初施行茶百戏之时,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就有异样,只不过当时自己只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人手下的茶道之上,没有过多留意。至于那处异常的细节就是当时周唐看到西装男子所佩戴的这枚戒指过于牢紧,勒得旁边的指骨都凹陷下去,然而此时,那枚戒指不知为何松动了不少,显然是在他行这茶百戏的过程中所产生的变化,但至于是什么,周唐却无法确定。

    他又回想起在茗龙轩门口处碰见的那位温文儒雅的男子,借一本倒立之书和一条淡隐的红线为自己布了一道“逆疏而行,逾绛必亡”的入场局,之后自己走进茶楼,无意间撞翻了一名伙计的托盘,在收起地上未碎之物装入纸袋之时,偶然间触摸到刻在桌牌之后的那首打油诗,破了定桌局。周唐回忆到这儿,仔细将之前的那两个场景重合比对,希望能找到一些共通之处。就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出那本缺了一角的书本时,周唐的思路像被一枚尖针戳扎到一般,激起了所有存在于脑海中零散的线索,将它们串联成线。

    “原来是这样!”

    他恍然大悟之余,面露微笑,暗赞此局所设之精妙。

    “你右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内侧夹着某些东西吧?”周唐盯着正在小心翼翼收拾茶具的西装男子,带着肯定的口吻发问到。

    听到周唐的话后,西装男子抬起头来平静地回道:“我要的是答案,不是问题。”

    “你戒指内侧所夹之物就是‘纸’,如果我所料不错,那纸张就是门口之人所持的书本封页残缺的那角。”周唐追着对方的话音严声断定道。他指着那尊陆羽亲用的茶炉接着说到:“最初那枚戒指勒在你的手指上,箍紧的程度说明如果戒指的尺寸是这样的话,那当初你根本就不可能戴进手指,而当你后来行完茶百戏之后,我留意到了那枚戒指勒在你手指上的程度明显松动。所以我想到了你在手指内侧的戒指下必然夹着某些东西,而这个东西在茶炉煮沸的水汽中逐渐变软,我断定出你戒指之下所夹之物就是那片书角。这样想来,从我们接触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将第三个问题的线索在隐约间开始向我透露着,只不过隐藏之深,伪装之巧让其融入到了这普通的场景之中,令人难以察觉。这答案就是由你们三人的共同点组成的。门口持书之人,被我撞倒的伙计还有你,都是幕后之人所‘雇’的行事人,而你们共同握有的线索就是‘纸’,门口男子的是手中的那本书,店内伙计是匆忙间掏出的那个纸袋,至于你,则是夹在戒指内侧的那片书角。‘纸’指代‘页’,‘雇’加上‘页’所成之字就是答案,所以你家主人便姓‘顾’。”周唐讲到这儿,听到自己说出的那个“顾”字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人,难以置信间语气也忽然变得轻细下来。

    “莫非你家主人就是上海商会会长‘顾炎驹’先生?”周唐两手拄着桌面,对着西装男子惊讶地发问道。

    “既然周公子已经破了三局,那我们就请吧!”西装男子听到周唐的答案后,面容依旧平淡,只是两眼之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采来。言罢,他命人盖上锦绸后,撤下了自己的那套茶具,对周唐示意着大门处。

    对于顾炎驹,周唐在上海这么多年也只是久闻其名,但却未曾谋面。不知他今日在此设局考验自己有何目的,难道只是为了掂量掂量他的分量?周唐跟在西装男子身后出了屏风,望着那道冷峻的背影,他按耐住了上前发问的冲动。

    “你这臭小子怎么在这,可让我好找啊!”就在周唐跟在西装男子身后低头默行之际,潘骁突然出现,一把拉过周唐,就将他朝另一个方向狠拽。

    就在这时,一道臂膀横在了潘骁胸前。“潘爷,今日周公子已经被我们请了,希望您赏了这脸。”西装男子说完,恭敬地向潘骁抱拳行礼后,解开了西装最上面的一枚纽扣,露出了镶嵌在马甲上的一枚烫金徽章。

    “行了行了,别在我这臭显摆了,这上海滩不止他顾炎驹有钱有势,我是懒得搞这些玩意。人是你们先请不错,可我潘晓要是截胡,就算顾炎驹在这儿,也不敢阻拦,你信吗?”潘骁说到最后一句时,向前小迈了一步,表现出来一副少有的严厉神情,轻扬起下巴逼问到。

    西装男子虽然对潘骁的恐吓感到意外至极,但他却没有做出丝毫的让步,手臂依旧平举着挡在潘骁胸前,昂着头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着。

    就在周唐以为场面僵持不下准备出言制止时,潘骁卸下了那副严峻的表情,率先开口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向周唐交代几句,毕竟他一时半会还回不来,但有许多公事确实是亟待处理。”

    “这没问题,您请。”西装男子紧张的神情也顿时消散,他向潘骁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一张空桌之后,自己便走到了与其隔桌而望的另一处空桌旁。

    潘骁背对着西装男子的方向而坐,俯下身子拉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周唐急切地说道:“傻小子,你可知道此行是去送死?”

    “送死?”听见潘骁说出这两个字后,周唐这才相信了西装男子之前口中的生死绝非戏言,心中充满了疑惑。“我与顾炎驹无冤无仇,为何他平白无故地要我性命。”周唐双眉紧蹙,低声问到。

    潘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才继续说道:“我们还有十分钟,那我就长话短说。生死难离情与仇,顾炎驹之所以动了杀你之心,还不是因为他女儿顾天依的缘故。”

    “啊?”周唐听到潘骁的解释后不禁张大嘴巴大叹出声,疑惑自己不知何处得罪了她,以致她父亲对自己起了杀心。

    “我好像没有得罪她啊。”周唐困惑地说到。

    “哎,就你这脑袋要它何用?”潘骁无奈地甩着头感叹到。“要是她母亲当年有她一半的眼光就好了,也不至于……哎。”潘骁忽然神情萎靡下去,默默地哀叹到。

    潘骁调整了一会儿情绪,顿了顿后继续说到:“天依三年前去英国留学期间交了一位英国的男朋友,当时两人感情非常火热,二人男才女貌是剑桥校园里一段中西合壁的美谈。那个男孩是英国的一个煤炭大亨的二儿子,因为母亲早逝的缘故,他在家里备受强势的父亲和傲慢的继母排挤。他们数落腻了男孩的缺点后开始讥嘲起身为他女朋友的天依来,而其中最为刺耳的恶语都是针对她中国人的身份。天依受辱后不再去他们家做客,然而他们似乎对此产生了瘾症,逼迫着男孩将天依带回庄园内,那次饭桌之上,煤炭大亨全家十一个人一同嘲讽着天依‘中国人’的身份,最令人寒心的是,她的男朋友为了不被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孤立,为了讨得大亨父亲的欢心,不但没有出言制止家族的恶行,相反竟然参与其中。天依独自一人身在异国,只能屈辱地默默忍受。那顿饭后,天依就和那个男孩分手了,而她内心所受的委屈却无从发泄,只好拍了份电报传知她爸顾炎驹,电报的最后一句话写道‘我讨厌自己是个中国人’。顾炎驹看到电报后派人打探到事情的经过,便召集了八名心腹连开了三天会后,带着这期间筹备的三十万两黄金一行九人踏上了开往英国的客船。然而出师不利,很快顾炎驹便得到了一个噩耗,他运来黄金的第二艘客船在马六甲海峡被劫,人财两空。当时他的合作伙伴都哀叹道,本来就不足百分之五的胜率因为这场意外应该降到百分之一了。然而顾炎驹却未就此放弃,他之后入股了当地的第三大煤炭公司,联合第二大公司采取了一系列商战中的计谋,耗费了一年半的时间最终做空了那位煤炭大亨的产业。临走之前,那位曾经讥讽顾天依的煤炭大亨面对着巨大的债务,带着全家试图请求顾炎驹网开一面,当时顾炎驹只给他留了一句话后便再未露面,顾炎驹对着他说‘世界上最简单的一件事莫过于战胜一只没有人性的畜生。’而那人便是当时顾炎驹带去的八人之中的一员。”潘骁说到这里,眼光朝着不远处的西装男子示意了一下。

    周唐听了潘骁的这番话后感慨颇多,他对顾天依在英国的这次经历深感同情,又对对他们一行九人竟能在一年半的时间里达成这样的成就感到不可思议。此时的他对即将与顾炎驹的碰面竟产生了一股刺激的期待感。

    “不对啊潘老,你讲了这么多和我去送死有什么关系呢?”周唐猛然发觉到这点,惊讶地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