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面陈旧的时钟高悬在防空洞光滑的墙面上，秒针跳动的声响被来往匆忙的脚步掩盖，周哲无视着经过他面前的人，直勾勾地盯着一刻不停的时间。
直到那面时钟被人摘下，一道姣美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抬起头，是一张冷艳的脸，干练的短发配着黑框眼镜，打量周哲的眼神里，透着冷漠，她手里抱着从墙上摘下的时钟，清冷地说：
“你就是那个海洋气象研究所的研究员？”
周哲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却不小心弄掉了掩在双手手腕上的外套，露出了一对银闪闪的“手镯，”他尴尬一笑，还没来得及回答，面前的女人就再次开口。
“我姓段，段可莹，市长秘书，现在请跟我走，黄市长要见你。”
“好的。”听着面前的女人不带分毫情绪的陈述，周哲嘴上应下，目光却在四周不停地顾盼，他想找到那位将他带到这里黑脸壮汉，毕竟来时与他有过交谈，与相对熟悉的人在一起，他心里更有安全感。
可那位壮汉，自从将他带到这里之后，便像一个猛子扎进了人潮，再也没露过面。
他也只好起身，跟随着女人，朝更深处走去。
“你们已经掌握住局势了吗，是不是已经查清了原因，做好了对策？”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看着有条不紊的周围，周哲的疑问接二连三。
虽然灾难浩大，但作为公职人员，他对国家的信任也同样深厚。
段秘书没有回答，而是擦拭着手里时钟。
“这里应该不是地下城吧，如果仅仅只有这样的规模，可安顿不了外头成千上万的人。”
其实周哲本不该提及有关地下城的消息，哪怕只是浅浅的试探，都有可能加重他的嫌疑。
但他的精神实在有些紧绷了，不光是因为自己可能背负着杀人的罪名，还因为他在这里，看见了些许希望。
不管是进入防空洞时，那道给人十足安全感的大门，还是其中看上去井井有条的工作者，都给了周哲一种错觉，好像事态还没有完全脱离人类的掌控。
但很快，他的念头便被掐灭。
因为他从面前的中年男人脸上，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非要他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就是绝望。
“黄市长，就是他。”说话的人正是带周哲进入基地的那位黑脸壮汉，但此刻他换上了一身翠绿色军装。
“你，杀了李所长？”中年男人目光郁沉。
面对如此直白的问询，周哲既惶恐又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坦白自己目睹所长死亡和拿走那张黑码的事实。
“不必多想，特殊时期，如果你真的因为那张所谓的地下城门票，谋杀了你的领导，以现在的情况，恐怕也无法对你进行审判。”
他似乎对周哲的顾虑了然于胸。
“放心说吧，我希望你能坦诚，这关系重大。”
说完，他将双手摊在桌面，等待周哲开口。
良久，周哲最终选择了坦白，毕竟他的确没有杀人。
但黄市长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在耐心听完周哲是如何目睹尸体，到如何将黑码交给他的爱人后，没有得到分毫有价值的信息，唯一能说明的是，李所长确实已经死了。
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于是他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你掌握着开启数据库的密钥吗？”黄市长虽然明白此类关乎国家安全的重要系统的准入许可，面前这位普通的研究员能接触到的希望渺茫，但他也没别的指望了。
果不其然，周哲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只有部分权限。”
此刻周哲的内心有些疑惑，他们之间话题的核心不应该是有关所长的死和那张黑码的下落吗，怎么会扯到数据库的密钥上，难不成这比能进入地下城的门票还要重要？
听完周哲给的答复，黄市长不免有些失望，他摆了摆手，示意周哲可以离开了，但周哲却有些不死心地小心开口询问道：“那，黑码呢？”
“呵，”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但不是黄市长，而是那个黑脸壮汉，他替黄市长回答了周哲的问题。
“没有用了，那已经是一张废纸，根据地下城计划中的条款，在门票所有者死亡的那一刻，它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发生类似所长遭遇的事，周哲听懂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这样一来卓雪的处境就不太妙了，毕竟此类条款并未公开，如果卓雪暴露了她持有黑码的事，不仅无法进入地下城，还会落得一个众矢之的的下场。
他已经有些后悔将黑码交给了卓雪，让她不明不白地卷入危险之中。
几人谈话间，门外的长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身着研究员制服的男人端着台电脑，急匆匆地闯进了屋内。
他的年纪看上去要比周哲略小一些，身穿一身纯白色褂子，眼镜片厚得几乎快赶上啤酒瓶的瓶底。
他只是轻瞟了一眼周哲，接着便向坐在会议桌正中的黄市长语速极快地汇报起了工作。
“我们已经尝试过上百种假想的数据组合，结果都不理想，不论数据如何导入，在现实意义中都无法实现，由此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此规模庞大且稳定的结构，不可能存在，它超越了人类现有的认知。”
“至少以现代科技，没有哪个国家拥有制造出它的能力。”
“简而言之，它可能是超自然的产物。”
他的话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在场的人虽然或多或少都对这个结论有些心理准备，但如此直白地昭示出一件常人无法理解的事，还是令他们难以消化。
“我只关心，我们能不能炸掉这个狗娘养的超自然产物。”黄市长已经被接踵而来的坏消息冲击得控制不住情绪，他攥着拳头，随着说话的节奏断断续续地敲击着桌面。
但只换来一句。
“没有数据，无法判断。”
听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很清楚即使他们没有将有效的数据传递给军方，哪怕是出于振奋士气的考量，该发射的导弹也一颗不会少，这本就不由他拍板。
只是失去了精确目标的打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毁灭前的最后疯狂罢了。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一直沉默倾听的周哲开口了。
“数据的事我或许能帮上忙，但我有个条件。”
“你又没有密钥。”身着军装的黑脸壮汉显然对周哲有些不耐烦。
“但设备损坏前，我们曾建立过一次数据模型，只是那是地震之前了。不过我能访问数据库部分数据，或许能弄出个大概。”
听着周哲的解释，黄市长的眼里似乎亮起了微弱的光，他连忙说道：“你爱人的事我们会替你解决，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你要做的，是帮助江博士建立数据模型，但请记住我们的时间紧迫，所以一定要快！”
“我明白。”周哲郑重的点了点头，虽然对建成完整的数据模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即使是为了卓雪，他也得做出尝试。
但他同时也从江博士的表现中明白了几件事。
首当其冲的就是，这里的人对局势的掌控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见的那么乐观，在所有沿海的气象设备被摧毁之后，他们所拥有的信息甚至不如地震之前多。
这便是依赖电子设备的弊端，自此这场电磁风暴蔓延后。
人类仿佛失去了五感，迷惘地陷入了云海的股掌之间。
地上，军事基地东南方，十公里左右。
连绵的人潮如同蚁群般簇拥在倾覆破败的柏油公路上，路旁本可以遮挡烈日的树木已然所剩无几。
但很快，高温便不再是问题，向人群前进的反方向望去，一大片乌云犹如浓重的墨石，驱赶着人群的脚步。
卓雪正在其中，她已经在烈日下持续步行了一个上午，双脚早已麻木，汗水将她的发髻粘粘在一起，双眼空洞地跟随着前方领航开路的军队，机械般挪动着身体，她不断告诫着自己不能停下，否则就再也迈不开双腿了。
这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马拉松，不断有人掉队，但可笑的是，其实走与不走，并没有太多区别，因为他们面对的，都是未知。
卓雪每走几步，手都会下意识的伸向口袋，确保摩肩擦踵之中，那张珍贵的黑码不会遗失，这是她仅有的希望了。
“混蛋周哲。”卓雪干涸的嘴唇微颤着，虽然说着埋怨的话，但她心底却是担心。
她眼看着周哲被戴上手铐，押送上了一辆履带车上，虽然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联想到她手里的黑码和所长死去的消息，她心里也算有些猜测。
她相信周哲不会杀人，即使是为了活下去，在她的印象里，周哲是那种不争不抢的性格，从未因为自己的利益受损对别人红过脸，老好人一个。
但，为了我呢？
卓雪的心里卷起了漩涡，其实她并不了解，周哲有多爱她，也许曾经了解，但现在却没有答案。
都已经分开了，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她在心底宽慰着自己，很想挤出一抹苦笑，但突然间，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直到那面时钟被人摘下，一道姣美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抬起头，是一张冷艳的脸，干练的短发配着黑框眼镜，打量周哲的眼神里，透着冷漠，她手里抱着从墙上摘下的时钟，清冷地说：
“你就是那个海洋气象研究所的研究员？”
周哲下意识地挺直腰板，却不小心弄掉了掩在双手手腕上的外套，露出了一对银闪闪的“手镯，”他尴尬一笑，还没来得及回答，面前的女人就再次开口。
“我姓段，段可莹，市长秘书，现在请跟我走，黄市长要见你。”
“好的。”听着面前的女人不带分毫情绪的陈述，周哲嘴上应下，目光却在四周不停地顾盼，他想找到那位将他带到这里黑脸壮汉，毕竟来时与他有过交谈，与相对熟悉的人在一起，他心里更有安全感。
可那位壮汉，自从将他带到这里之后，便像一个猛子扎进了人潮，再也没露过面。
他也只好起身，跟随着女人，朝更深处走去。
“你们已经掌握住局势了吗，是不是已经查清了原因，做好了对策？”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看着有条不紊的周围，周哲的疑问接二连三。
虽然灾难浩大，但作为公职人员，他对国家的信任也同样深厚。
段秘书没有回答，而是擦拭着手里时钟。
“这里应该不是地下城吧，如果仅仅只有这样的规模，可安顿不了外头成千上万的人。”
其实周哲本不该提及有关地下城的消息，哪怕只是浅浅的试探，都有可能加重他的嫌疑。
但他的精神实在有些紧绷了，不光是因为自己可能背负着杀人的罪名，还因为他在这里，看见了些许希望。
不管是进入防空洞时，那道给人十足安全感的大门，还是其中看上去井井有条的工作者，都给了周哲一种错觉，好像事态还没有完全脱离人类的掌控。
但很快，他的念头便被掐灭。
因为他从面前的中年男人脸上，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非要他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就是绝望。
“黄市长，就是他。”说话的人正是带周哲进入基地的那位黑脸壮汉，但此刻他换上了一身翠绿色军装。
“你，杀了李所长？”中年男人目光郁沉。
面对如此直白的问询，周哲既惶恐又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坦白自己目睹所长死亡和拿走那张黑码的事实。
“不必多想，特殊时期，如果你真的因为那张所谓的地下城门票，谋杀了你的领导，以现在的情况，恐怕也无法对你进行审判。”
他似乎对周哲的顾虑了然于胸。
“放心说吧，我希望你能坦诚，这关系重大。”
说完，他将双手摊在桌面，等待周哲开口。
良久，周哲最终选择了坦白，毕竟他的确没有杀人。
但黄市长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在耐心听完周哲是如何目睹尸体，到如何将黑码交给他的爱人后，没有得到分毫有价值的信息，唯一能说明的是，李所长确实已经死了。
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于是他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你掌握着开启数据库的密钥吗？”黄市长虽然明白此类关乎国家安全的重要系统的准入许可，面前这位普通的研究员能接触到的希望渺茫，但他也没别的指望了。
果不其然，周哲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只有部分权限。”
此刻周哲的内心有些疑惑，他们之间话题的核心不应该是有关所长的死和那张黑码的下落吗，怎么会扯到数据库的密钥上，难不成这比能进入地下城的门票还要重要？
听完周哲给的答复，黄市长不免有些失望，他摆了摆手，示意周哲可以离开了，但周哲却有些不死心地小心开口询问道：“那，黑码呢？”
“呵，”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但不是黄市长，而是那个黑脸壮汉，他替黄市长回答了周哲的问题。
“没有用了，那已经是一张废纸，根据地下城计划中的条款，在门票所有者死亡的那一刻，它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发生类似所长遭遇的事，周哲听懂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这样一来卓雪的处境就不太妙了，毕竟此类条款并未公开，如果卓雪暴露了她持有黑码的事，不仅无法进入地下城，还会落得一个众矢之的的下场。
他已经有些后悔将黑码交给了卓雪，让她不明不白地卷入危险之中。
几人谈话间，门外的长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身着研究员制服的男人端着台电脑，急匆匆地闯进了屋内。
他的年纪看上去要比周哲略小一些，身穿一身纯白色褂子，眼镜片厚得几乎快赶上啤酒瓶的瓶底。
他只是轻瞟了一眼周哲，接着便向坐在会议桌正中的黄市长语速极快地汇报起了工作。
“我们已经尝试过上百种假想的数据组合，结果都不理想，不论数据如何导入，在现实意义中都无法实现，由此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此规模庞大且稳定的结构，不可能存在，它超越了人类现有的认知。”
“至少以现代科技，没有哪个国家拥有制造出它的能力。”
“简而言之，它可能是超自然的产物。”
他的话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在场的人虽然或多或少都对这个结论有些心理准备，但如此直白地昭示出一件常人无法理解的事，还是令他们难以消化。
“我只关心，我们能不能炸掉这个狗娘养的超自然产物。”黄市长已经被接踵而来的坏消息冲击得控制不住情绪，他攥着拳头，随着说话的节奏断断续续地敲击着桌面。
但只换来一句。
“没有数据，无法判断。”
听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很清楚即使他们没有将有效的数据传递给军方，哪怕是出于振奋士气的考量，该发射的导弹也一颗不会少，这本就不由他拍板。
只是失去了精确目标的打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毁灭前的最后疯狂罢了。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一直沉默倾听的周哲开口了。
“数据的事我或许能帮上忙，但我有个条件。”
“你又没有密钥。”身着军装的黑脸壮汉显然对周哲有些不耐烦。
“但设备损坏前，我们曾建立过一次数据模型，只是那是地震之前了。不过我能访问数据库部分数据，或许能弄出个大概。”
听着周哲的解释，黄市长的眼里似乎亮起了微弱的光，他连忙说道：“你爱人的事我们会替你解决，你不必有后顾之忧。”
“你要做的，是帮助江博士建立数据模型，但请记住我们的时间紧迫，所以一定要快！”
“我明白。”周哲郑重的点了点头，虽然对建成完整的数据模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即使是为了卓雪，他也得做出尝试。
但他同时也从江博士的表现中明白了几件事。
首当其冲的就是，这里的人对局势的掌控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见的那么乐观，在所有沿海的气象设备被摧毁之后，他们所拥有的信息甚至不如地震之前多。
这便是依赖电子设备的弊端，自此这场电磁风暴蔓延后。
人类仿佛失去了五感，迷惘地陷入了云海的股掌之间。
地上，军事基地东南方，十公里左右。
连绵的人潮如同蚁群般簇拥在倾覆破败的柏油公路上，路旁本可以遮挡烈日的树木已然所剩无几。
但很快，高温便不再是问题，向人群前进的反方向望去，一大片乌云犹如浓重的墨石，驱赶着人群的脚步。
卓雪正在其中，她已经在烈日下持续步行了一个上午，双脚早已麻木，汗水将她的发髻粘粘在一起，双眼空洞地跟随着前方领航开路的军队，机械般挪动着身体，她不断告诫着自己不能停下，否则就再也迈不开双腿了。
这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马拉松，不断有人掉队，但可笑的是，其实走与不走，并没有太多区别，因为他们面对的，都是未知。
卓雪每走几步，手都会下意识的伸向口袋，确保摩肩擦踵之中，那张珍贵的黑码不会遗失，这是她仅有的希望了。
“混蛋周哲。”卓雪干涸的嘴唇微颤着，虽然说着埋怨的话，但她心底却是担心。
她眼看着周哲被戴上手铐，押送上了一辆履带车上，虽然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联想到她手里的黑码和所长死去的消息，她心里也算有些猜测。
她相信周哲不会杀人，即使是为了活下去，在她的印象里，周哲是那种不争不抢的性格，从未因为自己的利益受损对别人红过脸，老好人一个。
但，为了我呢？
卓雪的心里卷起了漩涡，其实她并不了解，周哲有多爱她，也许曾经了解，但现在却没有答案。
都已经分开了，再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她在心底宽慰着自己，很想挤出一抹苦笑，但突然间，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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