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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得失

    久铭倚靠着楼梯,眼神复杂地看着不似平常的公孙云紫模样,那人剥去了表面的有礼贵公子形象,像同龄青年追着另一个人,面带无奈之色。

    听说有些人在外人面前会带上无可挑剔的面具,在熟悉认同人的面前才是真实的自己。那么在公孙云紫心里,自己是什么样的定位呢?

    许是过道窗户谁没有关上吧,一阵冷风袭来,吹醒了胡思乱想的时久铭。她甩了甩头,她真是疯了,在乱想什么,公孙云紫可是她的仇人!

    久铭握紧手指,掌心沁出血珠,牙齿咬着下唇,忽而红杉的声音响起,“喂!再咬就破相了。”

    久铭转身道:“红杉,你什么时候来的?”

    红杉手指拨弄着发饰,有一下没一下漫不经心道:“我一直都在啊,你想的入神,失去了警惕心罢了。”

    久铭闻言神色恢复如常,朝房间走去,“谢谢你的提醒,我没事。”

    红杉看着她远去,幽幽叹道:“真是可惜了,要三思而后行啊。”

    关门声回应。红杉耸耸肩,去逗丹踪了。

    墨凋面无表情地扛着乖巧的茶白,走到四楼自己的房间。公孙云紫在后跟着,他看着异常配合的茶白若有所思。

    他与墨凋青梅竹马,长大后一直保持着年少的友谊,串门是常事,因此,说公孙云紫不认识阙茶白是不可能的。

    但,他觉得当初所见,与今日所见,容貌一模一样的女子,却当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茶白所到之处,风夜烬萌踪影的消息便接踵而来,属实不得不让人生起疑窦。

    房间内,墨凋把茶白稳当放下,手指在穴位上轻点解开,茶白能动了,首先拍了下墨凋的胳膊,教训道:“好歹是墨王朝的王爷,怎么这么不注意形象,不知道的还以为强抢良家妇女呢。”

    墨凋:“……”

    公孙云紫:“……”有点道理。

    丹踪抱剑侍立,看好戏。

    随后而来的红杉,闻言噗嗤一笑。这女子,有点意思。

    见墨凋不说话,茶白看了看房间内的人,询问道:“宋掌事呢,没跟你一起来吗?”

    墨凋道:“她在王府待命。”

    宋泛霞自然是极力要求与墨凋一起来风夜皇朝的,墨凋仔细思虑过后,驳回了。

    再加上洛凤卿一旁煽风点火,于是宋泛霞同行注定无望了。女人之间的战争是残酷的,由于宋泛霞的坚持,洛月被拖下水与她一起留在了墨王朝……

    洛燚摊手表示,宋泛霞、洛月没戏唱了。虽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过,这渔翁,之意不在酒。三个女人,谁终究是也没便宜谁。

    茶白松了一口气,“哦。”

    宋泛霞在墨王朝对她、对穿越后的她,确实不错。茶白对宋泛霞的印象很不错,要是墨凋此行多了她,茶白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下对待墨凋的态度。

    现在的茶白,被阙离南认同不是阙王妃的茶白,讲道理,对墨凋真没必要太客气,说他们不认识可是天大的实话。

    墨凋看着她,茶白坦然回望,茫然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墨凋:“……”

    红菊跟在茶白旁边道:“论装起无辜来,汝用起来亦是炉火纯青了。”

    茶白心语对话谦虚道:“哪里哪里,近墨者黑嘛。”

    红菊睨了她一眼,不搭茬了。

    墨凋对丹踪道:“丹踪,你去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尽快!”

    丹踪道:“是。”说完他身形一闪,离开了此地。

    红杉一怔,看了看顾自走到座位坐下喝茶的墨凋,又看了看对墨凋使用自己侍卫失礼的举动不以为意的公孙云紫。

    红杉暗忖:这两人关系好到这个地步了么...这样的话,久铭的复仇之路更难走了。

    茶白看了看客房主人不说话,自顾喝茶,他们这人干站着陪着,心下不爽,找了张凳子坐下。

    茶白道:“你们也找位置坐吧。”她知道墨凋是派丹踪寻大夫,来确定自己是否怀有身孕,不要说没有,有他也不应该扛着自己,万一伤了胎气怎么办,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话墨凋明显不合格。

    在场之人也不矫情,各自找座位坐下,墨凋看了一眼,未置一词。

    不一会儿,一声年迈的嘶吼声,额不,是呼救声传来。

    茶白想了想:“不会吧...”

    公孙云紫扶额,果然,丹踪一手提溜着一个老大夫,一手提着药箱,揽云踏空而来。

    胡子花白的大夫着陆站稳,喘口气歇了会,卸去惊吓,从丹踪手里抢回自己的药箱,破口大骂:“竖子!没大没小!”

    丹踪面色淡淡,他自知理亏,被骂几句不痛不痒。其实他也委屈,因为这个老大夫口碑不错医术高明,又乐意帮助穷人,所以找他看病的人排了一条街。

    墨凋给的命令是尽快,丹踪不得已首先好言好语相劝,谁知老大夫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丹踪额头爆出井字,于是有了抢人事件。

    眼看老大夫骂的起劲,茶白觉得过分,但看这情形明显丹踪理亏,不好插手,而墨凋和公孙云紫一副世外之人……没义气。

    红杉实在看不下去,挡在丹踪面前,“臭老头,给你骂了就得了,还上瘾了?”

    茶白双手捂眼,她想多了,以为有人能解决了,没想到越帮越忙。

    老大夫吹胡子瞪眼,“你这小丫头,才吃了几年饭,就学会无礼护短了。”

    红杉咯咯笑道:“就护怎么的,你羡慕嫉妒啊。”

    丹踪强忍住把眼前两个人拍飞的冲动,本来老大夫骂出来都气消了,结果现在……头大!

    红菊眯着眼假寐,不理会这种小事。

    茶白吃饭不顺利,本来看到有人欺负弱小,被压下了怒火,现在两人吵的不可开交,无名之火又被挑起来了。

    “轰”“咔嚓”声起。

    房间一瞬,针落可闻。

    众人往声源望去,茶白正收起手刃,旁边的实木桌子,被切成数道碎片,颓然塌下。只见她看了看老大夫和红杉,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地上的桌木碎片。

    ……

    老大夫与红杉对视一眼,二人眨眨眼,停止争吵。

    茶白缓缓坐在椅子上装虚弱,仿佛方才搞破坏吓唬人的不是自己一般。

    公孙云紫:“……”这真的是,两个人的行为。

    墨凋淡定道:“闹完了就看病吧。”

    红杉欲言,丹踪手快提溜着她,放到公孙云紫旁边与自己同站。

    红杉:“……”

    丹踪第一次主动靠近她,按理她应该觉得开心的,就是,姿势……不太对。

    老大夫医德尚在,不再多计较。朝茶白走去,此次治病的目标。

    这几个人虽然势力不一,却明显以上位喝茶的紫袍男子为首,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放在似乎虚弱的下首座位的紫衣女子。

    难道两人是夫妻?老大夫难得沉默,拿出诊治工具,请茶白到有桌子的一边坐下看病。

    他一手抚着白胡须,一手随意搭脉茶白。须臾,老大夫挑眉,“中气十足,脉搏有力。气色红润,无病态。姑娘,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茶白看向墨凋道:“我应该哪里不舒服?”

    老大夫:“……”逗我玩?自己哪不舒服不知道?

    墨凋道:“她可有身孕?”

    红杉瞪大眼睛看向茶白平平的腹部,丹踪叹气道:“原来家主是担心她腹中的孩子,白高兴一场。”

    红杉:“……”看来久铭还有戏。

    对丹踪来说,家主夫人是久铭还是茶白都无所谓,公孙家后继有人,家族的长老便不会以无后为由,屡屡向家主施压了。

    老大夫眼一瞪,气的白胡子一翘一翘的,“你们是合起伙来欺骗老夫的么?我虽然不是主妇医,但喜脉焉会不知,这位姑娘,独身一人。”

    “哼!真是不像话,快把老夫安全送回去,还有病患在等我。”老大夫收起工具背好药箱命令道。

    墨凋看着他,复述道:“你确定,她没有身孕。”

    老大夫道:“当然。”

    墨凋垂眸,“丹踪,雇抬软轿送大夫回医馆。”

    丹踪道:“是。”

    老大夫拒绝:“不必了,老夫有腿,自己会走。”

    茶白看了墨凋波澜不惊的脸,觉得自己留下不合适,也无话可说,便起身道:“丹踪,我和你一起去送。”

    “...是。”

    三人离开,红杉见丹踪不在,亦离开了。公孙云紫静静陪着沉思的好友,这样就足够了。

    老大夫路上还愤愤不平,“若不是老夫无可奈何,定要让你们吃吃苦头不可。真是太过分了。”

    茶白心语对话道:“这大夫好聒噪啊。”

    红菊道:“若今日是汝处于该境地,当如何?”

    茶白道:“少说话,多下药。”

    红菊:“……佩服”

    茶白:“过奖。”

    看老大夫说个不停,茶白只道:“您不要生气,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老大夫抬眼:“什么原因,如此戏弄他人,老夫倒要听听。”

    茶白语气平直道:“我跟刚才那个人,其实素不相识,听他朋友说,他的夫人已经过世了,他深怀愧疚,疑想夫人曾怀有身孕离家出走,今次无意中看到了我,便发生了乌龙。确是对不住您了。”

    红菊:“……汝这样骗老人家,真的好吗?”

    茶白:“什么叫骗。我说的是实话,难道有哪里不对吗?”

    红菊无话可说,因为,茶白编的故事,有一部分靠近真实,另一部分,只有极少数人会相信。

    丹踪听了,不置可否。这么憋足的借口,会相信才奇怪。

    谁料,老大夫却沉默下来,良久长叹,“原来如此,也是一个可怜之人。罢了罢了。”

    丹踪:“……”还真有人信啊。

    丹踪看着同样懵的茶白,了然,误打误撞了别人的伤心事吧。

    茶白:“他是不是代入感过头了。”

    红菊道:“非也。吾本以为汝看到了他的过去,现下看来并非如此。”

    茶白:“什么意思?”

    红菊道:“汝方才所言,与他之经历如出一辙。”

    茶白:“额……内情是...”

    红菊道:“他本非善类,却极其重视自己的妻子。一朝年少轻狂,犯下杀错,得罪了人,害了数无辜性命。他的妻子怀有身孕,却突生恶疾,别人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虽旁人不计前嫌倾力救治,奈何仍未能留住佳人命魂。一死两命。此后,他便痛改前非,余生做善事补偿,入了医道,为人治病。”

    茶白道:“他的妻子真的是替他受过之因果吗?”

    红菊道:“自然不是。”

    “啊?”

    红菊淡淡道:“仇家太多,不知被谁盯上,报复了。人为因素。”

    茶白想知道一点,“这...他知道真相吗?”

    红菊道:“汝认为,纸是否能够包的住火。”

    茶白道:“你的意思是说...”

    红菊:“依照他不依不饶的性格,汝说呢?”

    茶白:“……”难怪她从老大夫身上没有发现善行的感应,不似帮助的小二那般。

    茶白和丹踪送老大夫回到了医馆,两个学徒替他看着,治一些小病,疑难杂症还是要老大夫来看。

    丹踪道:“茶白姑娘,我先告辞了。”

    茶白微笑点头:“再会。”

    “是。”

    待人离开,茶白站着观察了好一会儿,相对于面对他们的恶声恶气,对待这些病患老大夫面容和蔼可亲,面面俱到。

    “在想什么?”一道低沉冷漠的成年男子嗓音响起。

    茶白道:“人,真是复杂的生物。信仰和承诺,难以想象的动力,驱使人类,做出惊人的举动。”

    茶白转身看着风夜烬萌道:“怎么变回来了?不是说不方便吗?”

    风夜烬萌看她一眼,将人拦腰抱起打包回客栈。

    风夜烬萌随意关上房门,双手捧起茶白的脸挤捏,茶白含糊不清道:“泥者事在干什么?”

    风夜烬萌道:“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优美身姿,怎么就浪费在汝这种类型的人身上了。”

    “哈?”茶白欲挣开他的手,“莫名其妙。”

    突然门由外向内推开了,一人身长玉立,一袭黑衣,不凡的容貌,一双瑞凤眼眸中褪去了疏离,取而代之的是诧异的惊喜。

    其人便是,与洛凤卿方分开的,风夜孤决。

    令人惊喜的是,居然在这里看到皇兄;令人诧异的是,皇兄和茶白现在的状态是要,亲吻么。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皇兄……”

    熟悉的扑面而来的一掌,风夜孤决轻巧躲过,门亦被顺势关上,将他隔绝在外。

    风夜孤决:“……”

    房间内,茶白看着风夜烬萌,风夜烬萌看着茶白。

    茶白伸出双手,同样拉着他的两边脸颊,责怪道:“你怎么不栓门?”

    风夜烬萌:“……大百天的,算什么门。”

    “吾哇……光明正大。”

    茶白抱着突然变小的、红菊,她上眼睑微垂道:“既然光明正大,你为什么要变化体型呢?”

    红菊道:“吾现在不能见他,在解决母亲之事前。”

    茶白不能理解,“见一面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红菊道:“有。”

    茶白松手,红菊飞走。

    茶白道:“不怕一万,就怕的万一,总是来的这么巧。现在被风夜孤决发现了你还活着,你说怎么办?”

    红菊道:“吾可以让他见不着,不过他一定会来找汝,汝只要坚持不知道说法即可。”

    茶白道:“就这么简单?我都不相信。”

    红菊双手环胸,盘腿而坐,“不然,汝有何高见?”

    茶白道:“没有。”

    红菊:“那就按计划行事吧。”说着躲进了空间。

    茶白:“……”头大!

    此事确实在风夜烬萌的意料之外,他前身是风夜皇朝的大皇子,宫殿之门关闭之后,谁敢擅入……不、有一个人会,就是风夜孤决。但是,是在他们小的时候,风夜烬萌经常毫不客气把风夜孤决掀飞出门外,弱冠之后就不曾有过了。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轻巧而执着。

    茶白硬着头皮开门,风夜孤决出现在门外,他眼睛很快看了房间一眼,温和道:“阙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这下想不让都不行了,茶白侧身让开道:“孤决公子请进。叫我茶白即可。”

    “好。”风夜孤决从善如流,“方才之人不在吗?”

    刚才风夜孤决一直在外面观察,没有眨眼,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但现在房间内,确实感觉不到第三个人的气息。

    “孤决公子,这里一向只有我,无其他人。”茶白故作淡定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风夜孤决看着茶白坦然的眼神,嘴角挂着微笑,眼中含着冰冷,“阙姑娘,说谎是不好的行为。你是想说我刚才眼花了么?”

    茶白道:“不,我想表达,是我眼花了。”

    风夜孤决:“……”意料之外的回答。

    风夜孤决瞬间出手,按住茶白的左肩,“我不想动粗,不要逼我。请告诉我实情!”

    茶白并不惧怕,心语对话红菊道:“你这样避而不见有负他的执着。”

    红菊与茶白坐在风夜孤决的对面,红菊不为所动,淡淡道:“这无法更改吾之决定。”

    茶白换个说法道:“那么红菊,你就不关心关心我现在的生命安全吗?”

    红菊道:“放心。援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