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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旧事与旧事

    吴氏看尽众人神色,眼底闪过不悦,面上却笑道:“如今虽是深秋,可太师府花厅里的山茶和园子里的羊蹄甲都开的正好,各位不妨移步去赏赏花。”

    众人见吴氏这是嫌烦赶人了,便都识趣地见礼离开,只有卢家的姑娘仍瞪着张晚筳和卓暮云站着不动,碍于身份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咬着嘴唇喘粗气。

    吴氏叹了口气拉过英娘,拍着她的手道:“英娘啊,你前几日不是说冬日的料子不好挑吗?我们年纪大了不懂你们小姑娘的心思,现在正好让两个丫头帮你看看。”

    “是,”英娘缓步走出,向长辈们行完礼,一手拉着卓暮云,一手拉着满脸意犹未尽的张晚筳笑道:“衣裳的样式也不好挑,你们俩都是有主意的,可要帮我掌掌眼。”待看到张晚筳身后的卢珊时,又道:“卢姑娘也一起来吧,郡主和晚筳性子跳脱,倒是卢姑娘稳重些,烦请姑娘也帮我看看。”

    “大嫂夸卢姑娘稳重就夸呗,损我们两个做什么?”张晚筳佯装不悦抽出手,挎着卓暮云的胳膊就往出走,边走边道:“都嫌弃咱们,咱们走就是了。”

    卓暮云道:“看料子也没什么意思,我最烦这个,上次你不是说想看那匹御马监送来的马,我今日特意带过来了,咱们去马场吧!”

    张晚筳眼睛一亮道:“我就知道你会带回来,走走走,换骑装去,你带骑装没有?”

    “不带骑装牵马来做什么?”卓暮云嫌弃的白了一眼。

    张晚筳嘿嘿一笑,突然回头看着卢珊道:“你会骑马吗?”

    卢珊点点头。

    “那你带骑装了么?”

    卢珊摇摇头。

    张晚筳打量了一下卢珊的身形,道:“跟我差不多,那穿我的吧。”言罢朝英娘抬了抬下巴,道:“大嫂自己去看料子吧,我们骑马去了。”

    英娘笑着点点头,关氏道:“英娘啊,看来你只有陪着我们几个老婆子喝茶了。”

    卢珊朝英娘道了声谢,又十分端庄的朝张侧妃、吴氏、关氏三人行了礼,目不斜视地越过站在原地的卢琬和黄宁,张晚筳嫌她走的慢,一把拉过她催促道:“快着点儿吧,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香粉味儿快给我熏吐了!”

    眼看着卓暮云三个人走的没了踪影,吴氏才端起茶不悦道:“卢小姐,就不用我亲自送你去赏花了吧?”

    黄宁闻言拽了拽卢琬的袖子,卢琬咬着嘴唇,十分不甘心的屈了下膝,飞快的拉着黄宁走了。

    关氏这才笑出了声,吴氏白了眼关氏道:“人家府上都是长房儿媳当家,我可倒好,操心的白头发都出来了,瞧瞧这一天乌烟瘴气的,大嫂倒乐的清闲!”

    “哎呦喂,二弟妹呀,我也想当家可我不是这块料啊!父亲不是也说能者多劳嘛,二弟妹就再辛苦几年,等垣之和英娘有了孩子,你就把这管家的破事儿都甩给英娘,到时候你含饴弄孙就好了嘛!”

    “大伯娘!”英娘气的直就帕子,怎么就又拐到她身上了?

    “行了行了,大嫂又逗英娘!”张侧妃笑道,“那两个丫头不陪你看料子,二姑母陪你去。”言罢拉着英娘也要离开宁寿堂。

    关氏见状叹气道:“就剩咱们两个老婆子也没什么意思,二弟妹咱们也出去逛逛?”

    “逛逛?”吴氏的声调陡然拔高,“噌”地站起身拉住关氏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气道:“厨房、花厅一堆的人和事儿,大嫂今日可别想躲懒!现在就跟我到厨房去,今日可别想离开我身边半步!”

    关氏一脸哭相道:“我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不过是小姑娘之间的小心思,对于已经生儿育女的妇人们来说本就不值得一提,赏赏花,吃吃点心,喝喝茶就甩到脑后了,不相干的姑娘们顶多是聚在一起议论议论,郡主和太师府都护着卢珊不掺和,她们掺和什么?有病么?

    不过卢琬和黄宁显然不这么想,两人并没有按照吴氏说的去花厅或者园子赏花,而是问了太师府的下人往马场去了。

    太师府的马场虽只有永安坊马场的一半大,但已是盛京高门侯府自家马场中较大的一个了。

    马场中央一匹银色的骏马长鬃飞扬,眼睛像玄女湖碧蓝的湖水般清澈,脖子上挂着一圈小小的银铃,晃动着脖子随着铃音踏着步子,尾巴甩起了老高。

    张晚筳趴在马背上温柔地抚摸着银马的脖子,眼睛如弯月一般笑了起来,“你给它取名字了没有?”

    “还没呢,不知道取什么,你有好主意么?”卓暮云问道。

    张晚筳坐直身子眨巴着眼睛道:“跑一圈试试再说。”言罢一扯缰绳,双腿夹紧马腹,银马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奔跑起来,铃声也随之响起,它的速度不算飞快,却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骄傲,修长的四肢动作轻盈,皮毛闪着银光,宛如一道流星划过夜空。

    卓暮云和卢珊并肩站着,目光追随着奔跑大笑的一人一马,“近来如何?”

    卢珊道:“尚能应对。”

    “那就好,”卓暮云点头道:“你不是孤身一人,所以不用太给他们留情面。”

    卢珊转过头看着卓暮云的侧脸,“嗯”了一声道:“郡主的人都很尽心。”

    卓暮云闻言笑道:“我哪有什么人,不过是外头买来的一点儿人手罢了,无来处无去处,背后有王府管着他们不至于倒戈害你罢了。往后你只管做好你要做的事,闲暇的时候帮我查些事就好。”

    “郡主请讲。”

    “成远伯府与秦国公府的恩怨,你可知道?”

    卢珊点头道:“奶娘讲过一些,不过说的不太清楚,只说三姑奶奶替二姑奶奶嫁进秦国公府,不过我祖父过世后两家已断了联系再不往来了。”

    “不往来了么?明面上不往来,私底下什么样儿谁知道呢?”卓暮云将鬓角的碎发拢到耳后,继续道:“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听人说起卢、谢两家的事,总觉得不太对劲儿。既是谢家违背婚约,为什么卢二小姐却想不开投湖?如今的秦国公夫人又为何愿意顶替姐姐嫁进谢家?”

    卢珊抿唇思索片刻,才抬头缓声道:“若是郡主想问这个,我倒是有几件事可以跟郡主说说。”

    “说说看。”

    “我太祖母是李氏女,想必郡主是知道的,”卢珊见卓暮云点头,继续道:“人人都以为当今皇后身上也流着李氏的血,她也确实留着李氏的血,可却不是我太祖母的,而是一个出身不明的乌什舞女的血,据说那舞女是李氏流落在外的血脉。”

    “皇后的身世被秦国公府隐藏的很好,出于利益关系成远伯府也从未对外说过一句,我也是刚刚听闻不久,”卓暮云饶有兴致的看着卢珊的双眼,问道:“你自三岁便流落在外,你的奶娘论年纪和地位更不会知道的如此清楚,敢问卢小姐是如何知道的呢?”

    见卢珊眸色一闪,卓暮云继续道:“若说是回到伯府之后知道的,我想不大可能,事情已经过去四十年,恐怕就连如今的成远伯都不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吧?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可别说又是在梦里见过,你知道我不信这个。”

    卢珊闻言并没有多少不安,更多的是为难,想说又不能说的样子,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一丝一毫的欺骗之意,只是如何得知还不能说,我不想郡主把我当作怪物看待。”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要你不吃人我就不会把你当怪物,”卓暮云道:“你若觉得为难,那便不要说了,我本来也无意打听,只要你说的是实话,做的是好事,你是梦里知道的还是死过一次活过来的,跟我都没什么关系。”

    就在前日,文廷明带着赵平来盛京文家银号查账,顺路将卓寂手抄的师祖的笔记带了过来,卓暮云已经在笔记中确认了正是秦国公谢林带队随着师祖与白家师祖母潜进南汝,并趁着师祖不注意时偷偷藏了一把蛇鳞花种。汉水之战结束后,先帝曾托师祖培育蛇鳞花,没想到师祖断然拒绝并失望的带师祖母离开了盛京,从此在九宫山隐居再不问世事。

    笔记中除了此事,还记载了不少奇闻异事,尤其是在从盛京回九宫山的船上,师祖和师祖母医治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大户小姐。

    那位小姐年方七岁,因落水而被师祖母所救,只是醒来后却完全没有像寻常七岁孩童般惊慌哭闹,而是冷静无比,眼神也如阅尽世事般沧桑。更奇怪的是,在船只经过俞峡关时她口齿清晰条理明顺的劝说全船人在峡谷口的码头停靠,成功躲开了俞峡关两侧山顶坠落的巨石,而后多年又发生了许多事,那小姐也如先知般出现或一一避开,师祖在笔记中说,那小姐似乎通晓未来之事,像是死过一次又活过来一般。

    而卓暮云方才的话,只不过是随口开了句玩笑,没想到卢珊在听见“死过一次活过来的”这句话时,双眸猛地一缩,脸色陡然变白,卓暮云想起从见到卢珊第一面到方才的种种,她平淡的神色和对自己没来由的相信,还有在华山居锦阁中突然的害怕和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她的心“咯噔”一下,不会吧?这也能碰上?

    “呵呵,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卓暮云干笑两声,拍了拍卢珊的肩膀。

    卢珊原本僵硬的全身突然松懈开来,笑道:“郡主就当我是死过一次也无妨,只要郡主相信我就好。”

    卓暮云有点尴尬的缩回手,嘴角微微抽搐道:“信你信你。”

    卢珊一身轻松的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话说回来,郡主是想要我查问四十年前的事吗?”

    “还有就是那舞女从何而来,到底是谁。”卓暮云道:“不过此事已经过去了四十年,能开口的早都死了,想要查清实属不易。”

    卢珊淡淡道:“雁过留痕,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证据,总会查清的,不过是费些时间而已。”

    卓暮云本想问卢珊,不想问问她为何打听这桩旧事么?可见卢珊又恢复了神情淡淡的样子,张了张嘴没有开口。

    远处的张晚筳已经骑马跑了五圈了,一张小脸被风吹的通红,正朝着二人挥手,扯着缰绳跑了过来。

    “郡主今日要小心入口的东西。”卢珊忽然轻声道。

    卓暮云猛地回头看着卢珊,片刻后笑道:“人家悉心准备,我不吃怎么对得起她一片苦心?”

    卢珊闻言眼中闪过着急的神色,刚想出言相劝,却见卓暮云一脸严肃道:“我有我的打算,你不要试图插手。”

    “是。”卢珊低头屈膝,向卓暮云行了一礼。

    张晚筳打马近前,见二人的神色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卓暮云道:“说你马骑得好。”

    张晚筳不信道:“胡扯吧,分明不是。”指了指卢珊道:“你说,你们方才说什么?”

    “郡主说,咱们就这么出来了,那些人指不定怎么议论咱们。”

    张晚筳不屑道:“议论就议论去,她们除了在背后议论还会什么?若是把旁人的议论都放在心上,那还活不活了?”言罢看了看卓暮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个了?”

    张晚筳原本对这个突然出现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并不在意。她的外祖一家远在边陲,太师府里只有兄弟没有姐妹,走到哪儿都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对卓暮云多的不过是好奇罢了。

    她原本以为这卓暮云跟外头那些豪门贵女没多大差别,左不过就是焚香煮茶首饰插花,没想到堂堂郡主竟对这些一窍不通。第一日来还算规矩,只是在园子里逛了逛,第二日再来,拜见完长辈们就溜到马场骑马,被同样溜出来骑马的她撞个正着。

    用关氏的话讲,两个野马性子的丫头疯到了一起也不错,将来嫁不出去的话还能有个伴儿。

    两个姑娘因为共同的爱好关系一日千里,张晚筳也从长辈的谈话和下人的传言中知道了卓暮云的身世。明明是个郡主,却从出生便流落在外,还被人追杀差点死了,张晚筳觉得自己那点儿烦恼根本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