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娘

    上元节这天，长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鲁国公宴客时，他府中的一名妾侍用簪子当众杀死了自己的堂妹，然后又自尽而死。

    本来死了两个姬妾对于鲁国公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行凶的妾侍乃是曾经名扬长安城的第一才女明如温，她在死前写下了一篇文章，洋洋洒洒近千字，将自己如何被堂妹陷害和磋磨的经历写的清清楚楚。

    鲁国公大怒，要将明如温的尸体扔出府门，暴尸街头，虽然最后被当场的官员们劝住，鲁国公也只给她配了一副薄棺，当天就草草下葬，只立了一个无字碑。

    凌晨最黑暗的时候，在杂草丛生的坟冢前，一个穿着孝服的少年，对着新坟无声地痛哭，泪水中掺杂着血水，慢慢渗透到他身前黑色的泥土里。

    ——

    “夫人，小姐她醒了！”

    随着一声惊喜的叫声，一个小丫鬟冲出房门，片刻过后，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直至床前。

    “囡囡，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赶紧告诉为娘！”

    明如温扩散的瞳孔慢慢聚拢，视野中出现一个眼含热泪的美貌妇人，一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身影。

    “阿娘~”因为许久未曾说话，声音沙哑又绵软，仿佛幼童正在撒娇。

    “哎！娘在，啊，乖囡囡，娘在这儿呢！”妇人克制不住泪水，用帕子擦了擦，颤抖着双手，仿佛怕碰坏一件稀世珍宝一样，轻轻扶住女儿的小手。

    “阿娘，我好想你。”

    一句话，把妇人的心都疼碎了，“乖囡囡，不怕啊，太医马上就来了，娘就在这儿陪着你，一步也不离开。”

    温娘恍惚地眨了眨眼，只觉得这次的梦特别清晰，不似以往那样，总仿佛隔着一层纱。

    妇人被女儿濡慕的眼神看得又酸又软，温声问道：“囡囡，口渴吗，咱们喝点儿水好不好？”

    温娘轻轻地嗯了一声，不错眼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她的阿娘还是那么温柔，她好久没有被人捧着手心里的感受了。

    “砚儿呢？快拿水来！墨儿再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来？清荷，告诉小厨房，立刻准备些温软的吃食……”妇人一叠声地吩咐下去，屋里立马想起一片小丫鬟哎哎地应声，气氛瞬间鲜活了起来。

    孙太医号过脉，松了一口气，“侯夫人，令千金已然没有大碍，只是体内还有些寒气，只要按时喝药，注意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完全康复了。”

    侯夫人大喜，看着孙太医反复斟酌后开了一副温和的方子，又仔细记下饮食起居方面应当注意的事宜，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太医。

    侯夫人再坐回床前，理了理女儿额前的头发，细声细语地商量道：“囡囡，起来吃点东西，乖乖把药喝了就不难受了，好不好？”

    明如温渐渐察觉出不对，这个梦好像过于真实，而且似是曾经发生过。她稍微侧了侧头，仔细打量这个房间。

    温和的阳光透过细细的窗纱，落在窗前那盆黄灿灿的金橘上，那是爹爹特意从南方带回来，送给自己五岁的生辰礼，不过没多久就被自己给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