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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近来莲香屋里好事不断,她十六岁的儿子兴民学挖机在上个月出了师,现在给一个大老板开挖机,第一个月就有一千五百元的工资。这在农村里算不少的了。听说开了一年以上的,能有三千元一个月呢!三千元,这可是很高的一笔票子呢!即使去外边打工,没个手艺,也很难拿到三千元的高工资,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千把两千。她这下有点佩服自己的男人主意好。原本她还担心兴民不会读书,以后怎么办?得亏男人想到要孩子去学门手艺,不然凭自己兴民这小体格子,出去打鞋都怕吃不消。

    莲香心里打算,再等几年,等兴民成了家,她就不去给人下货了。那活还是太累,现在自己还不到五十就觉得力不从心。干一个下午得腰酸背痛几天。

    莲香真的是地方上难寻的勤快女人。前些年,学贵还在水泥厂上班的时候,她就屋里屋外两手抓。既要一个人拉扯几个孩子,田里的事也几乎是她一个人在操持。除了赶牛犁地她不会,撒肥料、打农药、除草、插秧、割禾、打谷,没有一样不是她在忙活。

    学贵下岗以后,这些事还是她当主力,学贵当了这么些年的工人,田里的许多活干得还没莲香好。还有一个,他喜欢去大队那里打牌,常常一去就是半天。莲香也就懒得使唤他,自己干还自在一些。

    因为这样,莲香这些年在家里说话还是管一些用。学贵下岗以来,在屋里当了十来年的半个闲人。他心里明白,莲香对这个家的贡献,所以莲香说的话,他也会听一些,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也任由她去做主。不会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鼓起眼睛来骂。

    莲香因为儿子的事与男人学贵的变化而心情舒畅。几个出嫁的女子又过得不错,个个生到了儿子,家庭美满。她终于盼来了好日子。

    莲香前阵子给喜庆翻完油茶地后,在屋里休息了几天,反而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听说发根老板这几天要人下货,便跑去跟他说自己可以做了。发根算是学贵的半个本家,他这些年贩卖钢筋、水泥,常常要请人下货,虽然是脏活累活,但是票子现给,在屋里没事的人愿意来做,还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呢!给他做事的都是几个跟他沾点亲带点故的,一般人他不请。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发根让莲香今天吃了中饭来。

    莲香煮好饭,自己先吃了起来。学贵去大队那里还没回来,兴民去做活,要夜了才回家。莲香吃下一大碗饭后,把一个菜碗放进电饭煲里保着温,不管男人什么时候回来都有一口热饭菜吃。随后她拿着那件藏蓝色的罩衣出了门。

    她高高兴兴到了发根屋门前,一同做事的男人也来了两个。

    莲香大声地笑着对蹲在门口场地上吸烟的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说到:

    “嘢,左手棍,今朝来得早哇!”。说着她走到发根屋里的卷闸门处靠着。

    被叫“左手棍”的男人也笑了起来,“哎,今朝就是要比你早,不然票子要被你挣完了。”

    “给你挣去,天天说我挣我挣,我挣了几个票子?还不是你们男人挣得多,我就是充数的。哼哼。”

    几个一起做事的人喜欢说点玩笑话,这样劳累的时间就没觉得那么难熬。

    陆续又来了两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几个男人蹲在发根门口吸烟。

    没一会儿,一辆载满水泥的蓝色中货车停在发根屋门口的马路上。

    发根听到声响,从屋里出来。朝几人挥手说到:

    “你们跟他去东村,上车。”

    门口的五人听了,立马站起来,一个个爬上了车。

    车子开出羊山,一路朝什马开去。今天可是个好天气,午后初秋的风,带来一丝清凉。莲香坐在载满水泥的后车箱,手上紧紧抓住栏杆,望着两边熟悉的山头和田地快速地闪过。扎在脑后的花白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

    过了什马街,再往前开,就是去东村乡的路。东村在山的尽头,往东村的路可想而知是多么崎岖。不过,这几年也通了水泥马路,好走了许多。

    下午两点多,学贵刚从屋里吃了饭出来,在大队里等上伴,开始下午的乐子。他刚打两把,就听到一个惊天噩耗。发根屋里的女人哭着跑来说:“呜呜呜……学贵哥,嫂子她们坐的车翻到水库了。

    学贵听了腿脚一软,带着哭腔嘶喊:“爹爹呀,怎么会这样?”

    “我们也不晓得呀。老天,怎么会出这个事?快去,我们去看看。车子在我门口等着。”发根女人也慌了神,连声音都发颤。

    随后,两人跑到发根屋门前,搭着发根开的车,同其他几个人的家属惊慌失措地往事发地去。

    等他们一行人到时,已经有公安的人在打捞了。

    女人们一下车就瘫在草地上哭。

    学贵也瘫坐在地上,他晓得人肯定是没了。这么大的水库,水深可想而知。

    到了傍晚,救援的人表示水太深了,打捞不上来,只能等他们自己浮上来了。虽然家属们也不想,不过这也是没办法。

    第三天,派出所的人叫学贵等人去认,几家人家的家属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纷纷扭转头来哭泣。

    由于是意外惨死,各个屋里连丧事都没办,直接把人一埋就了事。事后发根给每人赔偿五万元,学贵他们本来不干的,一条人命才值五万块钱!发根女人哭诉:这是自家的所有家当了,再就只剩一条寡命赔了!

    没法,大家也晓得,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最后,大伙也只得同意了。

    学贵庆幸,还能赔到票子,这够他和兴民生活很久了。现在兴民有了好工作,只等他娶上老婆,那他这个当爹的就功成身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