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情世故
佛郎机船长分明知道万年是在讹诈，但他不得不选择就范。
因为就在当天，琼州岛所有商号，无论是华人所开，还是倭人、俄枚里、尹吉亚所设，所属的船只都不约而同的“不在家”，连他的老乡佛郎机人都是如此。
船长满心不甘，跑到酒馆里喝闷酒，恰好碰到来买啤酒的珐琅店老板娘佛朗西斯夫人。
他们二人之前在同乡会上见过面，算是相识，船长便上前询问弗朗西斯夫人有没有可用的船。“恳请夫人这次一定念在同胞份上帮我一把。”
佛朗西斯夫人听说了船长的遭遇，心中不忍，把船长拉到酒馆偏僻角落说：“恕我爱莫能助，我家的船这会儿去了尹吉亚。”
“也不在家吗？”
“是真的不在。”佛朗西斯夫人用诚恳的口吻表明自己的“不在家”不是借口。她见四下无人，小声说：“不过，如果您把您的船和货物送到尹吉亚，我善良的丈夫应该可以帮你运回国。这样您可以节省一大半运费。”
尹吉亚是坐落在次大陆的半岛国家，恰好位于琼州岛和佛郎机中间。船长高兴起来，说：“那可太好了。不过话说回来，您丈夫什么时候回岛？我可以多等几天，等他回来直接从琼州岛出发。运费方面，实不相瞒，琼州岛的女海盗要我支付三万枚金币的酬劳，简直是狮子大张口。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如果您丈夫愿意送我回去，我愿意出一万金币，这是双倍的运费。”
“一万金币确实是不少了。不过船长阁下，这事儿我不能接。”佛朗西斯夫人扫视一圈，确定没人偷听，说：“领主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接您的生意，否则会被驱离出岛。”
“我就知道。这个狗娘养的，终有一天我要杀了她，烧了她的岛。”
佛朗西斯夫人连忙需抬胳膊，示意船长噤声，“尊敬的绅士，请注意您的言辞。我必须提醒您，您最好不要把您所经历的事进一步扩大，如若不然，尝到恶果的只会是你自己。”
“夫人所说的扩大是指告到商会或者海军吗？不，亲爱夫人，我一定要报告，我要让皇家海军替我讨回公道。”
“公道只存在于经文中，现实世界没有公道可言，有得只有人情世故。”
船长不解，问：“什么人情世故？”
“请允许我用人情世故这个东方词汇，因为我实在想不到更贴切的词了。”佛朗西斯夫人想了片刻，说：“我来跟您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公主，她从书上看到东方有一个庞大而又富饶的国度，便立志要去东方游历。
有一年，她找到机会逃出王宫，随着王国的商队抵达东方，可是非常不幸，她来到东方的时候遇到了战乱。她和她的商队遭到流寇洗劫，钱财被劫掠一空，在她穷困潦倒，无比艰难的时刻，一位东方的将军出现了。
那是一位战败的将领，在败退到海岛之前，恰好救下了公主。他用自己的英勇赢得了公主的放心，二人很快坠入爱河，在海岛定居，成婚，然后生下了一个女儿。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
佛朗西斯夫人故事讲到一半，见船长心不在焉，问：“这个故事很俗套是不是？”
船长礼貌性地说：“不，公主爱上东方将军很有趣。他们的结局也是最经典的童话式美满收场。非常美妙。”
“阁下错了，结局并不美满。”佛朗西斯夫人开始叙述故事的下半段。
在女儿一岁那年。公主收到消息，她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国王病重，而她又是这个王国唯一的合法继承人，需要她立刻回国准备继承王位。
船长听到这儿来了精神，问：“公主回去了吗？”
“回了。她不忍心把自己家族世代经营的王国拱手让给他人。”
“那丈夫和孩子呢？”
“她抛弃了他们。”
“够狠心的。”
佛朗西斯夫人再次提醒，“阁下，注意言辞。其实也怨不得她，她有很多的无奈。”
船长尴尬的笑了笑，问：“后来呢？”
“公主加冕为女王。她丈夫死后，女儿继承了领主的位子。她们都很受子民的爱戴，是的，非常受欢迎。”
“完了？”
“完了！”
船长觉得意犹未尽，说：“这故事是你编的吗？”
佛朗西斯夫人笑着说：“我可编不出这么曲折的故事。”
船长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您跟我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呢？”
佛朗西斯夫人暗骂船长笨，用小到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说：“故事里的公主说得不是别人，是咱们的女王啊。”
“啊？”船长瞠目结舌，追问：“真的假的？”
“我就是故事里的通信员。”佛朗西斯夫人以身为证，证明了故事的真实性。
“照你这么说，那个女海盗，哦，不，琼州岛的领主是位尊贵的公主了？”
“不仅是公主，更是王后唯一的子嗣，女王的合法顺位继承人，你未来的老板，亚细亚贸易公司的最大股东。”
船长倒吸一口凉气，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啤酒，戴上三角帽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您不知道。”
“什么意思？”
“先说说您准备怎么做？”
“照公主说的做，交足金币，请她把我送回去。”
佛朗西斯夫人问：“然后呢？”
“回到公司实话实说。”
“告诉大臣们，公主把你给抢了吗？”
船长愣了一会儿，解释说：“其实也算不上抢，毕竟她是给钱的。”
“那也是强买强卖咯。这样说可不行，绝对不行。你这是在给女王和储君脸上抹黑，是的，你在抹黑他们，有朝一日她们和她们的支持者会报复你。”
船长细思极恐，觉得佛朗西斯夫人说的事很有可能发生，且不提女王出了名的护犊子，单得罪储君这一件事未来就够他喝一壶的。他立刻紧张起来，问：“亲爱的夫人，还望您给我指条明路。”
“回国就说你遇到了海盗，得亏公主救下你才保住货物。”
“啊？”
佛朗西斯夫人恨铁不成钢说：“啊什么。这样既保全了公主的名声，也保住了你的性命，两全其美。你刚才问什么叫人情世故，这就叫人情世故。”
“您说的对。两全其美。”
“另外，回国之前，记得带些厚礼找公主赔礼道歉。”
“那是自然。”
“送礼一定要投其所好。我店里的首饰公主就很喜欢，她去你船上的时候头顶的簪子就是在我那买的。”
“照您说的办。”
因为就在当天，琼州岛所有商号，无论是华人所开，还是倭人、俄枚里、尹吉亚所设，所属的船只都不约而同的“不在家”，连他的老乡佛郎机人都是如此。
船长满心不甘，跑到酒馆里喝闷酒，恰好碰到来买啤酒的珐琅店老板娘佛朗西斯夫人。
他们二人之前在同乡会上见过面，算是相识，船长便上前询问弗朗西斯夫人有没有可用的船。“恳请夫人这次一定念在同胞份上帮我一把。”
佛朗西斯夫人听说了船长的遭遇，心中不忍，把船长拉到酒馆偏僻角落说：“恕我爱莫能助，我家的船这会儿去了尹吉亚。”
“也不在家吗？”
“是真的不在。”佛朗西斯夫人用诚恳的口吻表明自己的“不在家”不是借口。她见四下无人，小声说：“不过，如果您把您的船和货物送到尹吉亚，我善良的丈夫应该可以帮你运回国。这样您可以节省一大半运费。”
尹吉亚是坐落在次大陆的半岛国家，恰好位于琼州岛和佛郎机中间。船长高兴起来，说：“那可太好了。不过话说回来，您丈夫什么时候回岛？我可以多等几天，等他回来直接从琼州岛出发。运费方面，实不相瞒，琼州岛的女海盗要我支付三万枚金币的酬劳，简直是狮子大张口。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如果您丈夫愿意送我回去，我愿意出一万金币，这是双倍的运费。”
“一万金币确实是不少了。不过船长阁下，这事儿我不能接。”佛朗西斯夫人扫视一圈，确定没人偷听，说：“领主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接您的生意，否则会被驱离出岛。”
“我就知道。这个狗娘养的，终有一天我要杀了她，烧了她的岛。”
佛朗西斯夫人连忙需抬胳膊，示意船长噤声，“尊敬的绅士，请注意您的言辞。我必须提醒您，您最好不要把您所经历的事进一步扩大，如若不然，尝到恶果的只会是你自己。”
“夫人所说的扩大是指告到商会或者海军吗？不，亲爱夫人，我一定要报告，我要让皇家海军替我讨回公道。”
“公道只存在于经文中，现实世界没有公道可言，有得只有人情世故。”
船长不解，问：“什么人情世故？”
“请允许我用人情世故这个东方词汇，因为我实在想不到更贴切的词了。”佛朗西斯夫人想了片刻，说：“我来跟您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公主，她从书上看到东方有一个庞大而又富饶的国度，便立志要去东方游历。
有一年，她找到机会逃出王宫，随着王国的商队抵达东方，可是非常不幸，她来到东方的时候遇到了战乱。她和她的商队遭到流寇洗劫，钱财被劫掠一空，在她穷困潦倒，无比艰难的时刻，一位东方的将军出现了。
那是一位战败的将领，在败退到海岛之前，恰好救下了公主。他用自己的英勇赢得了公主的放心，二人很快坠入爱河，在海岛定居，成婚，然后生下了一个女儿。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
佛朗西斯夫人故事讲到一半，见船长心不在焉，问：“这个故事很俗套是不是？”
船长礼貌性地说：“不，公主爱上东方将军很有趣。他们的结局也是最经典的童话式美满收场。非常美妙。”
“阁下错了，结局并不美满。”佛朗西斯夫人开始叙述故事的下半段。
在女儿一岁那年。公主收到消息，她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国王病重，而她又是这个王国唯一的合法继承人，需要她立刻回国准备继承王位。
船长听到这儿来了精神，问：“公主回去了吗？”
“回了。她不忍心把自己家族世代经营的王国拱手让给他人。”
“那丈夫和孩子呢？”
“她抛弃了他们。”
“够狠心的。”
佛朗西斯夫人再次提醒，“阁下，注意言辞。其实也怨不得她，她有很多的无奈。”
船长尴尬的笑了笑，问：“后来呢？”
“公主加冕为女王。她丈夫死后，女儿继承了领主的位子。她们都很受子民的爱戴，是的，非常受欢迎。”
“完了？”
“完了！”
船长觉得意犹未尽，说：“这故事是你编的吗？”
佛朗西斯夫人笑着说：“我可编不出这么曲折的故事。”
船长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您跟我讲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呢？”
佛朗西斯夫人暗骂船长笨，用小到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说：“故事里的公主说得不是别人，是咱们的女王啊。”
“啊？”船长瞠目结舌，追问：“真的假的？”
“我就是故事里的通信员。”佛朗西斯夫人以身为证，证明了故事的真实性。
“照你这么说，那个女海盗，哦，不，琼州岛的领主是位尊贵的公主了？”
“不仅是公主，更是王后唯一的子嗣，女王的合法顺位继承人，你未来的老板，亚细亚贸易公司的最大股东。”
船长倒吸一口凉气，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啤酒，戴上三角帽说：“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您不知道。”
“什么意思？”
“先说说您准备怎么做？”
“照公主说的做，交足金币，请她把我送回去。”
佛朗西斯夫人问：“然后呢？”
“回到公司实话实说。”
“告诉大臣们，公主把你给抢了吗？”
船长愣了一会儿，解释说：“其实也算不上抢，毕竟她是给钱的。”
“那也是强买强卖咯。这样说可不行，绝对不行。你这是在给女王和储君脸上抹黑，是的，你在抹黑他们，有朝一日她们和她们的支持者会报复你。”
船长细思极恐，觉得佛朗西斯夫人说的事很有可能发生，且不提女王出了名的护犊子，单得罪储君这一件事未来就够他喝一壶的。他立刻紧张起来，问：“亲爱的夫人，还望您给我指条明路。”
“回国就说你遇到了海盗，得亏公主救下你才保住货物。”
“啊？”
佛朗西斯夫人恨铁不成钢说：“啊什么。这样既保全了公主的名声，也保住了你的性命，两全其美。你刚才问什么叫人情世故，这就叫人情世故。”
“您说的对。两全其美。”
“另外，回国之前，记得带些厚礼找公主赔礼道歉。”
“那是自然。”
“送礼一定要投其所好。我店里的首饰公主就很喜欢，她去你船上的时候头顶的簪子就是在我那买的。”
“照您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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