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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谢池第一反应以为行止是在装死骗自己,但是又仔细一看,他双眸依旧紧闭,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洒下阴影。似乎抓住自己的这个动作的确是他的下意识反应。

    两人从小便是如此练功的,行止这只手,骨节分明又修长,两只手交缠在一起的处就好像左手拉右手一般熟稔。

    流华功的特点,一个人修炼永远无法达到两个人修炼时的效果。

    随着谢池将灵力缓缓的流转在两人体内,淡淡蓝色的雾气逐渐笼罩屋子。谢池复活后曾经以为,可能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和行止有这样共同练功的时候了。

    但当灵力进入行止的体内时,谢池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体中的每一处变化。她感受到的,不是从前那个充满浑厚磅礴灵力的丹田和强劲坚韧的经脉。而是一片断壁残垣,满布疮痍的世界。谢池自以为自己复活后,体内各处暗伤已经十分糟糕了。但是行止的体内就好像经历了一场风暴似的,怨不得在他眉宇间能看到灰败之色。

    她如果不复活,两个人不能一起修炼流华功的话,谢池相信行止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浑身的灵力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而他自己在没有谢池同在的情况下,极难让灵力再生。

    怨不得着急将自己复活呢,谢池心想。原来是为了叫自己救他,如果自己不活他可是就要死了。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窗外天光未晞,但却能听到阵阵鸟鸣。

    谢池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就也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但两人的手却依然紧紧握在一处。谢池坐起身,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一转头,却碰上行止如水般明亮又沉静的眼眸,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谢池猛地抽回手:“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谢池因为睡觉把发丝已经有些凌乱,鬓发散落,微微遮挡住眉眼。行止侧撑着额头,下意识的伸手将谢池脸上的头发拂开别在耳后,动作熟练又亲密。谢池一愣,却也错过了避开他行为的最好时机。

    “醒了有一阵子了,见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他语气依旧温柔,却又带着几分欣喜。

    谢池观测了一下他的神采,似乎恢复了很多,想来应该没有大碍了,便别过脸道:“我看你也没事了,你快走吧,一会我还要去清明台。”

    背后行止却又突然又咳嗽了起来,谢池连忙转过身。语气中自己都没发觉的带了几分关切:“怎么了?”

    行止却咳嗽的更急促,谢池连忙又抓过行止的手,将灵力缓缓引导进去,抱怨似的问道:“你身体这是怎么了?与人打架输了吗?”

    行止顺了顺气,虚弱的点了点头,但手上却又紧紧的拉住谢池的手,还往回用力:“再躺一会吧,难受。”

    谢池欲言又止,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时辰倒还早。谁知行止却一把拉过谢池把她又拉回自己身边躺下。

    谢池侧目看着他:“你几时这么废物了。”嘴上虽然很嫌弃,但是终究谢池也没有推开他。

    感受着熟悉的灵力在两人体内缓缓运转,行止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不是一直都这么废物吗?”

    谢池微怒:“胡说八道,你是我的鼎器,就算你比不过我,但你也比这天下其他人强一百倍。你怎么会是废物?”

    不知为何,谢池似乎听到了行止轻笑的声音:“谢池大人天下无双,小的怎么能及。”

    谢池冷哼了一声,赌气背过身去。只剩一只手还牵着行止的手。

    谁知行止却突然伸手搂住谢池的腰,将其直接拉回自己怀里,谢池感到行止的胸膛紧贴着自己的后背。

    “躺着就躺着,别动手动脚的。”谢池怒骂,说着就要挣脱。

    行止虚弱的声音又响起:“你离我近一点,灵力运转会更顺畅。”

    谢池不是对修炼一途毫无了解的小女孩,行止的话实在有些扯淡之嫌,但又听到他语气中的虚弱,只得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天光渐亮,几缕熹光自窗棂倾泄入户。二人不再讲话,只是静静的相拥在一处,谢池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否睡着。

    “凉州有一赫皓雪山,若是黎明前去,可看到晨光落在雪山上,宛若金山一般。”行止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和谐与寂静。

    “好端端的说起凉州做什么?”谢池睁眼,心中一动,问道。

    “祝瑜点了一队人马前往凉州驰援,你也会去的不是吗?”

    谢池心道这个祝瑜办事倒快,这个行止消息倒是灵通。

    “你问这个干嘛?”

    “当年蛊人之祸,我也在场。如今,我也理当一同前往。”

    闻言谢池一把挣脱开行止的怀抱,转过身来看着他神色不似开玩笑:“胡说什么,你现在这个身体情况,去了也是送死。”

    行止微微一笑:“主子这是在担心我吗?”

    行止本就容色出众,只是常年不爱笑,眉梢眼角总似凝结着千年的寒霜。如今一笑,霜消雪霁。晨光透过纱幔落在他脸上,像是度了一层淡淡的华光。

    谢池也微微晃神,不自然的别过目光:“我是怕你死了,影响除妖之事。”

    行止道:“主子不必忧心,即使我只剩半分修为,也会护主子周全。”

    谢池撩起纱帐,便要起身:“罢了,魑长老的保护,小女子可经受不起。你就在京城好好活着吧,少去添乱。”

    行止又一次拉住了谢池:“我不会再离开你半步。”

    谢池不以为意,不耐烦的转头瞪着行止拉回自己的手:“用不着,松手。我要去清明台了。”

    行止却强行将谢池拉回坐下,自己却起身下了床。

    谢池歪着头看着他要做什么,只见行止跪在地上,拾起谢池地上的鞋子,握住谢池的脚,替她将鞋子穿上。

    谢池微微一愣,却并未抗拒。

    行止低垂着眉眼,跪在谢池脚边,神色虔诚的为谢池穿上鞋子,动作轻柔又小心,像是捧着世上最宝贵的奇珍。

    谢池看着臣服于自己脚边的男子,仿佛时光从未从他脸上留下一点痕迹,还是从前一般的眉眼,还是从前一般的行径。可总有些东西,早已大变。

    待穿好鞋子,谢池也不客气,站起身来展开双臂,任由行止替自己更衣。

    “当主子七年,你伺候人的功夫倒是一点没消退。”谢池靠着讥讽掩盖心中的感伤。

    行止也不生气,只专心的替谢池系着腰间的系带:“前日看你,盘扣都忘记系上一颗。”

    谢池反驳:“哪有?想必是我比赛时不慎,我难不成连衣服都不会自己穿了?”

    行止垂眸,神色中却带着隐隐笑意:“主子刚刚到场时,就已经是开了的。”

    谢池一时语塞,校场的看台离着比武台也有挺远的距离的,这人怎么就连自己开了一颗扣子都看得见:“你每日都在看些什么?”谢池抱怨道。

    “你。”行止系好腰带,抬眸与谢池四目相对,坚定道。

    谢池也盯着他:“少来。”

    行止看着谢池空荡荡的腰间,环顾四周却并未看见任何玉佩之类的。便从自己腰间取下一块月玦,就要系在谢池身上。

    谢池连忙伸手阻拦:“我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怎么能佩魑长老的玉玦,被别人看到怎么办?你清醒点。”

    行止却不顾阻拦,硬是给谢池系上玉玦:“被别人看到,我就承认与你有私情,我们就可成亲了。”

    谢池以为之前说这些话,不过是他胡乱说的,不想今竟又提起:“闭嘴吧你。”

    行止也不生气,只垂眸正了正谢池的衣襟。

    上穷殿依山而建,清明台坐落山巅。若是从高空俯瞰整个上穷殿,就可以看到山巅处像一颗蓝色明珠一般璀璨夺目的清明台。虽然只是一个小阁楼,但是四周都被下了最强的禁制,只有甄选过后让新入门的弟子接受碧落天炎的试炼才会打开。寻常修士,哪怕是最巅峰时期的谢池,都无法打破禁制进入清明台。即使身为殿主的祝瑜,都没有资格在寻常日子进入其中。这也是为什么谢池要费劲心力参加甄选。

    此时清明台下的广场已经站满了人,很多殿内的普通弟子,都会在今日前来围观。毕竟能够见到这传说中的最强火焰的机会,也并不多。

    祝瑜和四大护法站在上首,身边还有三名白发老者,这三人常年奉命守护清明台,是皇族亲派下来的顶尖高手。只有这八人合力,才能打开清明台禁制半日。

    日晷上的阴影缓缓移动,整个广场虽然人员密集但此刻都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都在屏气凝神等待着开台的时刻。

    谢池和朱云霭站在中央的七个新入殿弟子中,谢池面无表情的抬眸看着阁楼顶端散发出来的蓝色光华。

    久违了。

    这也不是谢池第一次站在这里等待入台,她仍然记得上一次,她还只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万众瞩目的,站在此处,对于那一抹蓝色光华毫无概念,并不知道,就是那一刻,她的人生彻底的被它改变了。

    天底下修士千千万,但能够拥有这传说中的碧落天炎的人,唯她一人。

    有人曾说,是碧落成就了她,但也是她成就了碧落。

    没有谢池的话,千百年这一株有着灭世之能的火焰,只能永远的长眠在这高台之上,永远不会被世人见到它盖世的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