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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为百年计

    袁凌鳯回到北崖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到了了外面街道那带着乡音的吆喝声。自袁养和死后,北崖堡还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过。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各家各户将自己家的桌子摆在街上,拿出家中的美食,小孩子在街上跑来跑去,欢声笑语间夹杂着母亲的叮嘱和父亲那带着关中腔调的笑骂声。

    袁凌鳯翻身起床,看到怜雪已经醒了,睁着眼睛四处张望着。袁凌鳯把小胳膊小腿在摇床里面蹦来蹦去的小丫头抱起来,从一旁拿起小丫头的衣服,给她穿上。

    里面小丫头的笑声吵醒了外面睡觉的小禾,小禾穿好衣服,从外面端来一盆热水,给袁凌鳯和小丫头洗好了脸,本来袁凌鳯是不会让小禾伺候自己的,不过封建主义的毒瘤还是毒害了袁凌鳯这个大好青年。

    收拾完毕后,袁凌鳯抱着小丫头就去了客厅,赵婶知道袁凌鳯的嘴刁,特意早起,做好了早饭,袁凌鳯坐在桌边,小禾帮着还不会吃饭的小丫头吃饭。

    油条,馒头,豆浆,赵婶的手艺不错,袁凌鳯吃的舒服,赵婶看着袁凌鳯将早饭一点没剩的全部吃完,嘴角露出来笑意。等到这一大一小吃完早饭,袁凌鳯抱着小丫头就出了院子。

    此时街上摆满了大小不同,高低不一的桌凳。

    小孩子围绕着桌子嬉戏,大人们围坐在一起,妇人们从家里拿出做好的馒头大饼,还有街道里熬粥的好手,一盆盆热粥,谁喝谁盛。

    袁凌鳯抱着小丫头转了一圈,脖子有点累,一路点头谁受的了,不过袁凌鳯心中却是欢喜的,看着族人们红光满面的脸庞,在听着他们粗犷的问好声。

    有时候袁凌鳯还会停下来,跟他们吹会牛。

    也让大家伙知道自己这个家主在外面的威风。

    从百户做到从三品将军,袁凌鳯用了两年时间,族人们想象着袁凌鳯口中的北地风光和南国秀色,至于那些袁凌鳯受到的挫折,袁凌鳯只字未提。

    崇祯给北崖堡一个千户所的恩赐,关中袁氏很珍惜。

    现在北崖堡不再归盩厔县衙管辖了,自给自足,这两年北崖堡的族人日子过得比起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每家有粮可吃,有屋可住。

    袁凌鳯抱着孩子走到了土城边上,看着城墙上,五步一人,十步一岗的年轻军人,这些人即是袁氏族卫,也是北崖千户所的战兵。两年时间,北崖九房一千多袁氏子弟加入千户所,从小打下的底子,袁凌鳯敢说,袁氏族卫除了兵甲武器,与西镇武司前左右三军丝毫不差,甚至略有优势。袁氏族卫可以当做是这三军的集合体。

    想到西镇武司,袁凌鳯有些遗憾,就是这支成立两年的新军,在他军力最为强盛的时候,却无仗可打,所以他袁凌鳯选择了挂印还乡。

    袁凌鳯溜达回老宅,迎头撞上二叔袁瑞。

    “凌鳯,跑哪里去了,还不快去换衣服,八房家主看时辰就要到了。”袁瑞说道。

    “我知道了,这就去换。”袁凌鳯不慌不忙的回到自己的小院。

    将小丫头交给赵婶。

    小禾和袁凌鳯回房,小禾拿出来赶制的礼服,一套玄色的汉服,要不是小禾帮忙,袁凌鳯还真的不会穿这套衣服。

    穿戴完后,袁凌鳯觉得胳膊有点冷,不过还能承受。

    袁瑞等着袁凌鳯换好衣服,一同去往东门。

    三百岭卫于东门外列阵。

    八辆马车停路上。

    袁凌鳯走出东门,后面是九位族老。

    “迎八房家主。”袁养礼喊了一嗓子。

    八辆马车各下来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十六人一对一对走上前来。

    十六人纷纷行礼。

    齐声喊道:“见过宗主。”

    要是放在两三年前,袁凌鳯可能还会有些怯场,但是这两年的军旅生涯,袁凌鳯一直是一军之主,说一不二。

    “六年前,八房离开北崖,是长房一脉的过错,今日长房迎八房子弟回家。”袁凌鳯简明扼要的说道。

    “回家。”三百岭卫接着喊道。

    “三日流水席,后生们告诉各家媳妇拿出来自己的好手艺。”袁瑞等到袁凌鳯和八房家主回到城内,对着街道旁围观的袁氏族人说道。

    而袁凌鳯带着八房家主前往宗祠的议事堂,袁凌鳯端坐正中,八房的家主坐在两侧,他们的身后一侧是八位族老,另一侧是八位少家主。

    “我宗自湖北公安迁出,扎根关中,到了我这一代,已经是第八代了。关中几大姓,我袁氏占的一席之地。靠的是手中笔和掌中画戟。我自两年前出北崖,借祖上余荫,拼了这三品勋,假使我不辞官,过了年,我将拿回我祖的爵位。但是我袁凌鳯不要,因为袁氏势弱,不是一个伯爵就能保家族百年昌盛。北地乱战,察哈尔女真争雄塞外,南国隐忧。我们袁氏历经大难,该往北还是往南,我不能私自做主,所以借此机会,我北崖袁氏定下个基调吧。”袁凌鳯开门见山。

    八位家主,袁凌鳯只是有些简单印象,却并不熟悉。议事堂的气氛喧闹了起来。

    不提宗祠中的喧闹。

    街道上的热闹更是热烈。

    周围八个村子的八房袁氏子弟按照顺序,今天来的是二三房的族人。

    有给老人做的极致席面,也有大盆臊子肉,和摞成一座小山的土碗,一盆盆热腾腾的白面条,端上桌子。

    拿一个土碗,盛一碗白面,抡一勺臊子,再浇上一大勺酸汤。一碗酸汤臊子面就成了。

    读书的小郎君坐在凳上,三十岁的父辈干脆端着一个大土碗蹲在街道两旁。

    至于那些小点的孩子,在母亲的身边,吃着枣糕,喝着藕汤。

    袁氏不会酿酒,不过临近秦岭,堡子旁边有条小禾,勤劳的袁氏族人,将河道两旁开挖成藕溏,再往两边就是一小片稻田。少数的稻米没有人会奢侈的做成大米饭去吃,毕竟北崖袁氏并不富庶,每年只有不到万斤的大米被做成米酒,米酒被卖了出去,换得北崖所缺的各种所缺。

    剩下的酒糟,说是酒糟,但是加点糖和热水煮开,就是上好的醪糟汤。

    各家的大人,吃完饭会喝一碗米酒,小孩和妇人会喝点醪糟汤。

    并不丰盛的流水席,对于北崖袁氏已经是能力所限了。不过没有那么多的品种,但再穷,吃饱还是绰绰有余的,特别是北崖千户所的名头,让北崖袁氏不用再去交粮食了。

    视线回到宗祠,外面的热闹没有影响里面的争执。

    往南往北的支持者都有,不过少年人选择去往北方,而年长的则觉得南方的商机更多。

    大族的特点有很多,不过无外乎权财。没有权财什么都是空中楼阁。

    晌午已过,宗祠中的人已经感到腹中饥饿,不过事情既然提出来,那么今天没有个结果,谁都不能出宗祠。

    袁凌鳯说完最初的话后,一直一言不发。

    忽然有一瞬间的安静。

    袁凌鳯眼皮上挑,朗声说道:“往北往南都是机会,既然各有千秋,不如这样。我们南北都要派人。不过这两年我北崖袁氏不要再派族中子弟去考取功名了。朝堂一年三变,出仕为官,我袁氏不能把读书人浪费在官场扯皮上。”

    “宗主计将安出?”二房的家主袁俊舟猜到了袁凌鳯的用意,不过却不是太过清楚。

    “我于军中两年,见过无数精兵强将,不过能上我眼的,只有亲军中羽林卫和腾骧四卫,京营各个大营都督手上的嫡系。外加边军个别卫所和锦衣卫镇武司。而我袁氏岭卫每一个拿出来都不亚于军中的百人将,而我祖族卫数量不多,只有千余人,不过论起精锐,除了武备外,一点不次于这些强军。这股力量不用,那是极大的浪费。至于南方,不是不可,只是我们离开太久,融不进去,我有的是手段让我袁氏挣得盆满钵满,所以,”袁凌鳯顿了一下。

    看着十几个北崖袁氏的主事之人,袁凌鳯一字一顿的说道:“北崖族卫整军三千,加上岭卫三百,我有大用。另外于烽火台建一所工坊,做生意,独门生意最赚钱,我之好友王百川是西川王氏少家主,所以商路不愁。剩下的人也有事做,现在我们拢共有地九十万亩,其中良田不到十万亩,中田三十万亩,下田五十万亩,聚拢的族人,八村一堡八万人,家中良田种麦和玉米,保证族人口粮,中田种马铃薯,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奏请了种子,想来过完年就会到北崖,剩下的地,不能耕种,可以用来草养豕和鸡鸭,这么多地要种起来,缺不了水,烽火台要建工坊也缺不了水,不过那条河对于烽火台的工坊来说,水力有些缺失,所以不妨借其地势修一座水坝,涝时挡灾,旱时浇灌。”

    这时候袁养贝开口说话了:“钱,粮,工。”

    袁凌鳯不假思索的说道:“钱,我去借,粮,用钱买,工,我族人并肩上,我们这一代要为后代子孙打下百年基业。没有牺牲就没有以后,先祖们当初也是赤手空拳为我们打下这一片天地,我们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两年,我要让北崖变成北地江南。”

    袁凌鳯的计划虽然有很多地方让各房家主和族老听不太懂,但是北地江南这四个字却有极大的蛊惑之力。

    江南,那可是不缺吃穿的地方,虽然交的税多,但是饿不死人。

    其实族老中年龄大的几个人,听到袁凌鳯休建水坝,就能想象到以后北崖怕是缺不了粮了。

    投入很多,但是收益很大。

    不争一时,为百年计。

    袁凌鳯可以放弃手上令人羡慕的权柄回乡,为族人谋划以后,作为袁凌鳯的族人,还怕什么呢?

    大不了,重头再来,北崖袁氏拥有的不多,但是从未缺少一无所有重头再来的勇气。

    到了晚上,宗祠中的结果传到了外面,很快传遍了一堡八村。

    有人有些担心,但是袁凌鳯这两年在外舍生忘死,族人虽然没有看到,但是这两年摄于锦衣白凤的威名,袁氏族人发现自己不用再受人眼色和欺负了,而袁凌鳯要做的也是为族人谋福。

    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自己的尊严,北崖袁氏八万人唯有选择支持袁凌鳯的宏图。

    不是没有选择,却是不用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