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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魔

    “嗤!”

    李胜躲过一具魔尸的扑击,顺势劈下一剑,未附着法力的青锋剑只堪堪划开那魔尸的皮肤。

    而浅浅的那伤口中,赫然流出黑色的沥青样液体,粘稠浓厚,不消片刻便凝固了。

    李胜目光凝重,一为魔尸皮肤之韧,一为伤口恢复之快。

    他方才那一剑故意没有附着法力,就是想试试看这些魔尸的实力如何。

    不出所料,试探的结果出乎意料了。

    这结果就使得他更是不敢滥用法力。

    以李胜谨小慎微的性子,只怕仅剩的那些法力,也要留着应对变化,因此更是险象环生了。

    所谓祸不单行,正在这时,红月发出一声厉啸后急速撞来。

    李胜凝目皱眉,方才那小鬼的叫喊他当然也听到了,而且也看到红衣厉鬼目中清明,虽然有些讶异,但也有些庆幸,那红衣厉鬼一旦退去,眼前危急之局也不是无法可解。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红衣女鬼竟然毫无退去之意,反而拼死上前。隐约间,其身上鬼气格外浓郁,甚至自身修为都有所提升。

    “划!”

    这一分神,一具魔尸一击得手,利爪刮过李胜手臂,撒出一小股由红转黑的痕迹。

    “啊!”李胜痛呼出声,手中青锋剑几乎握不住。

    低头看去,就见右臂之上,一长两短三道伤口横陈,伤口上不见血色,反如墨一般黑。

    一股渗人的腐蚀之力犹有灵智一般,贪婪地往血肉中钻去。

    需要用法力应对的变化来了。李胜运转所剩无几的法力,勉励抵挡魔气入侵。

    红月已揉身撞入圈内,不管不顾便掏出一爪,鬼爪上幽芒一闪而逝,比喂毒的毒刃还要狠上几分。

    却听“铛!”得一声,李胜一脸肉痛的吞下一枚凝气丹,青锋剑犹自颤抖着,却发出幽幽一股青光来。

    凝气丹并不专职临时恢复法力,吃下之后如果不及时运转功法牵引,其内大多灵力皆会快速消散。

    而没有炼化的灵气,则无人可以驱使,也无人敢驱使。

    所以战斗中吞服凝气丹,更多的是抓紧时间运转一些法力,加上身体拦住的一丝灵气,以达到回复法力的功效。

    偌大的凝气丹,所起到效力的灵力十不存一,可以说是浪费至极。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此时资源耗尽,天地灵气已陷于微末,上古时丹药频出的场景早已不复可见了。

    吃下这枚凝气丹,李胜的情况有所好转,辗转腾挪间,剑光四散,与鬼爪、尸爪相接,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一旦陷入乱斗,李胜反倒有了优势。

    原本是三具魔尸齐心合力攻击自己,现在有了红月加入,反倒时不时会引过去一两具魔尸攻击,让自己勉强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也正是有了这空档,李胜无意中发现,罗北魔化而成的“黑茧”之上,原本熊熊燃烧的橘黄色烈焰,其内里似有黑色与白色两道火焰透出,火焰边缘,甚至隐隐有金色光芒。

    这一切从未有过的变化,李胜猜不透也看不懂,但莫名其妙的心惊肉跳之感,却让他讶异的同时,也更加小心提防。

    战场上风云变幻,一修士一厉鬼三魔尸战成一团,罗北体内也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变化是从黑茧开始的。

    至于原本交错老藤一般的黑色触手,早已在高温之下被焚成灰烬。

    这灰烬钻入罗北体内,变换成触手再次沿着既定轨迹蔓延,然后在瞬息间被焚烧,

    这渗入钻出的一番动作,使得罗北全身皮肤发生异变,先是体表皲裂,流出沥青状血液,继而血液凝固,原本皲裂之处生出老茧一般的厚皮,这厚皮也如触手一样,又在转眼间被烈焰焚烧殆尽。

    倘若他死了倒还好,但偏偏有一股莫名的执念牵引着他,令他不至于彻底死去。而魔气与烈焰之力又似乎陷入了某种莫名的平衡当中,魔气强一丝,则堕入魔道,烈焰之力强上一丝,则灰飞烟灭。

    如此这般反复,罗北自外而内,也在迅速而彻底地发生转变。

    恰在这时,闪着青芒的青锋剑无声斩下一具魔尸的手臂。

    纵然魔尸血液宛如沥青,也无法彻底止住,一时间好似泼墨一般泼洒开来。

    “该死!刺猬一般难缠!”

    李胜口中叫骂,连连躲避。

    红月依旧不管不顾,死死盯住李胜一人,只在必要时抵挡或是闪避另外三具魔尸的攻击。

    其身各处皆有伤口,既有剑刃所伤,也有魔气所伤。剑锋斩过之处,逸散出灰烬,而魔气所伤处已被腐蚀出一个个窟窿。

    谁也不曾发现,几滴沥青砸在一旁燃烧的黑茧之上,转眼间消失无踪。

    熊熊燃烧的火焰好似失去助燃物,一点点变小,一点点变黑,等到其完全变成黑色时,才“噗”一声逐渐熄灭了。

    原地只剩下一枚冒着热气的巨大黑茧。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好似飘在虚空中,无知无觉的意识被一股巨力拉扯。

    犹如坐跳楼机一般,甚至是比之更为强烈的失重感骤然传来,罗北心中一慌,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一阵巨痛。

    痛!

    痛痛痛!

    比肩凌迟处死一样的痛!

    好像有人用烧红的勺子,在一勺一勺刮去自己身上的肉一般。

    甚至不止如此,那人刮去了肉,还用毛茸茸的巨手捧起一大把粗盐,狠狠揉在血肉之上。

    那种痛,便是更甚如此酷刑。

    罗北一瞬间痛的几乎要晕死过去,却不知为何,偏偏意识清醒,似要他完整体验这种痛苦。

    他想喊。

    他想跳。

    他想拼命挣扎。

    可是他对这具身体毫无办法,不能叫,不能动。只能被动地接受苦难。

    有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告诉他世人皆苦,告诉他只有屠尽世间之灵,才能获得至高无上的解脱。

    但他偏不从。

    于是痛苦愈加强烈。

    他只能在苦难中怒吼,越是坚持,越是痛苦。

    也许过去了一整个世纪,也许只过了简单一瞬。

    他的意识逐渐沉沦,从没有人能在这痛苦中挣脱,甚至坚持如他这么久的都不存在。

    极致的痛催生出极致的恨来。

    他已经决意要毁去世间的一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遭受的痛苦。

    一瞬间。

    痛苦如潮水般退去,刻入骨髓,只留下滔天的恨。

    黑茧中自然是一片黑暗,但却似乎有一双比黑更黑的双眼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