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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急救

    能够听到呼唤,有着某个模糊的人影。

    唯一能够分辨出来的是对方格外闪亮的头顶。

    鼻尖能够闻到尘土的腥味,皮肤上能够感受到粘稠的液滴。

    何塞想说话,想把身上挂着的重物递给对方,想去让他帮忙叫救护车。

    只是彻底迷糊的头脑已经无法再响应了。

    连最后一丝能量都被榨干,身体伤口还在如同开阀的水闸一样,让体力流逝殆尽。这个时候他想要让智商上线,无异于是在缺乏电源耗尽的情况下,要开电脑。哪怕他再怎么按开机键,传回来的也就是个黑屏的结果。

    “额...”

    少年少有的呻吟。

    感受到有人把他抬起来,感受到自己在移动,感受到有着针头扎进皮肤...何塞想要起来,想要把他们推开,骑上摩托车,继续去找师兄下落的相关线索...

    脑子里顽固的神经还在做崇,绷紧的肌肉反抗着绷带的约束。只是随着有一根针头插入,麻醉剂的干涉最终还是让这副头脑最终陷入了沉睡。

    .......

    “老天爷...”

    修斯看着两人的伤口和检查报告,只觉得是疯狂到了极致。

    冷汗从额头上止不住的留下,可他没有功夫去擦,手术室里的红灯高高亮起,比起秋天挂在枝头的苹果更令人注目。

    到底是什么能够让这少年活下来的?

    中年男人是本地大学的校长,最主要的伤口在于双手。

    血肉溃烂,部分血肉已经在高温里坏死,好在对于修正院专属的医师们来说,这些只是来自于现界的某些普通伤痕并非是不可处理——只要先除去部分沾染了深渊腐化气息的血肉,就能够依靠着被祝福的圣水进行治疗。

    问题是另外一个少年。

    肃清者,术士,以太网络的连接者,体内能够检测出以太使用痕迹。

    他的伤口里的腐化气息浓度已经超出了当地医生能够解决的极限了。

    尤其是在进一步报告上,能够分辨出少年本人身体内淤积着的深渊腐化力度远超一般术士的警戒线。正常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该能够维持住人形!他早就该堕落到深渊中,成为无智的腐化之民!

    去分析事情合不合理是科学院的责任。

    他关注的重点是能不能够有办法,把少年救下来。

    现在唯一的医疗可能性,就是等着他作为术士本身具有的对深渊抗性,能够一点点压制中和掉那份深渊的咒怨,才能够完成进一步的治疗...

    可是少年本身位阶有限,身体的强度还远没有达到那些传说中能够断臂重生的老怪物程度,单是以伤口来看,不需要太久,他就会因为失血量而活生生的死在手术台上。

    真得能够支撑到那时候吗?

    .......

    “你玩的有些过火。”

    这是昏迷少年耳边传来的声音。

    他的手指抽搐,似乎是想要本能的拔剑。

    “但奈何于,我是宽宏大量的神灵。”

    疯狂而张扬的笑声并不为人所知,这份身体过分腐化的内涵为祂提供了一个短暂降临的通道,能够来到这具被自己所青睐的玩偶与祭品身边。

    仅仅只是虚无的化身,寄宿在空气中漂浮的粒子里。对于一般的生命形式来说,这是无法想象的,但是对于祂们此等变幻莫测的神灵,这等只是稍废脑筋就能够完成的事业。

    祂来可不是因为关心这家伙的死活。

    还没有出尽丑态,献尽洋相,还没能痛哭流涕,怨声载道,还没感受到彻底的绝望与恶意之前,这玩具绝不会因为任何理由彻底损坏。

    命运自然会让他转危为安,但也会因此让他付出更多的代价。

    祂抱持着优雅的微笑,目光穿过层层封锁,看到了那个正在走廊里逐渐行来,披着火焰的燃烧人影。在祂的眼里能够看到,围绕在身边的硝烟,以及在其中无意中勾勒着的流星火雨,描绘着末日降临的恢弘场景。

    “还没能取回最重要的魔剑,灵魂也只是刚刚开始融合,真理那蠢东西居然寄希望于这样的产品?不完整的内容走上舞台,岂不是亵渎?”祂嘲讽着真理愚蠢的计划,讽刺着祂那选民的不智。

    不过祂也不会出手完善。

    毕竟一场舞台剧里,还有什么能够比表演到一半,舞台倒塌更大的乐子呢?

    正当修斯在走廊里不安的来回踱步的时候,他听到了一种别样的粗重呼吸声,抬起眼瞳,看见了一个别样的人影。

    按修正院的规定,医院的设立应当远离参谋部,远离地方分部。毕竟在战时或者危机时刻,谁也不知道到时候进进出出的人流会不会阻碍急救的道路。

    在保护程度上,医院比起地方总部来说,可能稍逊一筹。但是论及隐秘程度,在建设之处就用密仪加以保护的地方,想要能够被发现都几乎可以说是难如登天,更遑论说是被入侵了。

    门前有着独特的识别机制,只有携带着权限的修正院工作人员,才能够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通过。

    可修斯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仍旧是下意识的摆出架势。

    这副打扮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了。

    发黄的蛇皮口袋被当成兜帽和斗篷套在上半身,下半身能够看到发红的皮肤,还有没能除干净,贴在皮肤上的黑色小块布料。在粗糙的兜帽所组成的阴影下,修斯只能够看到一只带着不详红光的眼睛。

    “我是来救人的。”

    看到了站在门前,抱持着阻拦态势的修斯,沙哑的声音自兜帽里响起,几乎如同沙漠般的燥热在话语声里铺面而来。

    “你是什么神功走火入魔了吗?”修斯忍不住问道。

    理论上来说,能够走到这里的,绝对是同事。但是修斯始终不相信,会有哪个修正院的雇员会刻意把自己折腾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就算是在万圣节,这打扮都很可能会被直接集火,下一年直接欢度清明。

    “证件。”

    一份带着烟灰味道的卡被递到了修斯手上。

    狐疑地吹去上面覆盖着的灰尘,在仔细端详后,无论是编号还是特有的十三高塔徽章,修斯都无法分辨出有什么造假的可能性。

    “好吧...”

    尽管无法排除嫌疑,但是与灵魂共律过的证件是无法造假的。可伸手过去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就在他低头观看的几个瞬间,男人就已经跨越了他的阻拦,跨越了墙壁的阻挡,直接走进了房间里!

    急症室里还有些医生,可在某位神灵恶意的干扰下,他们都已经离开了此地,将这小小的手术室的黄金舞台,留给这已经走上不同道路的两人。

    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少年,无意识的动了动手掌,想要抬起,想要靠近亲近的对方。

    “还是那般顽固啊。”男人感叹道。

    从小到现在,这死心眼的小屁孩就没怎么变过。

    有着手指从斗篷里伸出,灰烬散开,他的指尖并非是常人的肉色,反而是灰红交杂的色彩,就像是火山里流动的熔浆一般。

    赤红色的领域打开,热量自彼端喷薄而出。

    温度可以带来生命,也可能会带来火焰与毁灭,不过在他完全丧失自我之前,至少还能够救这兔崽子一次。

    指尖抹过伤口,灰尘留下脏污的痕迹,可这带着神性的高温也正在一丝丝驱逐着身体中藏着的腐化痕迹,并指引它们前往房间中一个更加合适的活性容器。

    可能会感染,但对于术士来说,这已经是小问题了。

    手术台上的少年苍白里多了点血色,伤口在以太的照顾下,已经开始了加速愈合的过程。

    “走了。”

    他很想在这里等到这家伙醒过来,可现实不允许他不在此久留。对于男人来说,力量的动用也就意味着承认祂的存在,即便是现在,他也能够感受到那份暴虐的权威正在一点点撕开他心里所搭建的牢笼。

    集中精神,灰黑色烟雾笼罩在身边,将身体变得模糊,他已经不可能从前门正大光明的离开了,深渊的咒厄已经再皮肤上汇聚成型,即便是身份卡能够提供合理的解释,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出门去危害一方。

    “走吧。”

    最后看了一眼,他生疏地驱使权威。黑红雾气化作封锁与传送的罩壳,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祂那份愤怒继续关押在自己的身体中。

    男人能够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炽热,体会到皮肤正在开裂的热度,灵魂里有一部分已经被那等火焰所同化,作为祭品和容器来说,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外壳炸裂为灰烬,也带着那个金发的身影消失。

    本该是直接回到东港为他所建的祭祀场里,可是回归的仪式在空间中被某人干涉,进而截断,甚至于不知不觉间引导到了另外一片区域。

    身处在密林的低洼之处,抬头仰望着光秃秃的山壁,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夜色已经开始为整座死火山披上帷幕。

    “灾厄降临之前,诸神不得行于大地。”

    影子里有人站起,带着阴翳的眼睛看不清楚人间,但是依旧能够准确分辨出对方身上那点火焰的来源。越过了三阶之上,完成了神话复苏的术士,都在这条律令的约束下。

    本不该在现界作战,可他们也无法对于眼前这位放手不管。

    如果不能及时扑灭,他身上现在的火苗,那必是将成为焚世之火的种子。

    “能不能不要抵抗呢?我们也不想下粗手。”

    坐在枝头上单手啃着苹果,另外一只袖管里空荡荡,提尔的脸上用来掩饰的刺青消失不见,赤红色的符文跳跃着光芒。

    这是一场针对性的截杀。

    只是猎物显得并不是很在意。

    将蛇皮口袋扔到一边,远离了人世间的土地上,他终于可以展现出自己令人作呕的新模样。

    散乱的金发披在头上,本来是一丝不苟,连细节之处都毫无缺漏的西装已经成为了无法直视的狰狞装扮。

    最为恶劣的是在左侧的心脏口外,那里正有着另外的一颗心脏安静的摆放在血肉之上。

    深黑色的血管从表面生长而出,纠缠在一起,就像是带着泥土和蠕虫的万年老树数根。这颗新的心脏只是保持着静滞,一边透过血管,掠夺吸收着宿主的养分,一边在交换中向身躯中输送更多的内容,改造他成为足够接纳自己降临的容器。

    胸口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碳化现象,粗重的呼吸即便是在夏日依旧是散发出更甚一筹的热度,胸口肌肉的起伏间有着火星从里面飘出。

    这已经是非人化了。

    “这样活着,你觉得有意义吗?”带着怜悯目光,提尔问道。

    “活着本身就是有意义的。”

    罗伯特莱尔顿,何塞的师兄,声音里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也许是只有这样的头脑,才能压制得住降临早期那份疯狂意志的考验。

    “至于说能不能让我去死...”

    眼神扫过这两位,冰冷的瞳孔里就已经很能说明答案了。

    “我要活着。”

    这是最为直接的宣告。

    战斗在一瞬间开始。

    黑暗化作波浪卷来,仿佛是深海的重压压在怪物的肩膀上,欲要他跪倒。伸出的腕足缠绕在四肢,化作拘束的器械,进一步减少反击的可能。

    提尔握住空虚的臂膀,把剑拔出,勇气的烈焰在剑身跃起,锐利的剑鸣奏响,破空直击,想要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里,以尽可能快尽可能狠的方式,将那个摸不清底细的家伙一刀两断。

    两位五阶的术士在律令约束范围以内,已经是尽可能的做到了自己的极限。

    可...还是不够。

    战斗在一瞬间结束。

    感受到了外来实际的威胁,安放在胸口的心脏第一次起伏。

    没有刻意去约束,在保护自己的小命这一点上达成共识的罗伯特与祂无言间达成了一致。

    浩荡的力量挥洒而出。

    黑暗被光烧至了无踪迹,勇气的烈焰在这份魔焰前不值一提。

    在漆黑帷幕里,有着新的烈日,从死火山的坑洞中爆发而出!

    “不知为何,庞贝地区的死火山突然开始重新进入活跃。经过地质学家的考察,决定将它重新归类到休眠火山的类别里。近期火山有所活动,不排除喷发的可能。特此,地方电视台在此处提醒各位,如果近期有出行计划,请酌情考虑其中的风险...”

    电视台里的转播画面是在原来的火山口里,本来郁郁葱葱的森林,此刻正在熔浆中片片凋零。

    在这份报道声音中,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的何塞睁开眼睛,不知为何,他的神情里带着几分梦醒后遗留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