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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没有路的路

    有的人一生或者可以说是活到现在都是幸运的,即使遇到过一点点的困难也会在坚持一段时间后熬过去,然后又是柳暗花明。而只有真正意义上经历过至亲的生与死,才会懂得什么是人生的无奈,什么是害怕,还有绝望!现在在车里的人,除了小男孩以外,每个人都深切的体会着这一点。

    收音里人传出了谁也不愿意听的消息,新一轮的雷暴天气今天晚上就要到这里了,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可预测的山洪和泥石流。

    一切都来的那么突然,好像昨天和前天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都是一场梦,每个人都希望快点从恶梦中醒来,但周围的潮湿和寒冷以及不远处隆隆的雷声在提醒着他们,这不是梦,而且更糟糕的事情马上就要来了。沉重的空气压抑着车上的人们,谁也没有气力再多说一句话,那种恐慌是他们以前从没有体会的,这一切已经把那点残存的希望打击的支离破碎了。

    林枫紧紧的抱着小宁,他开始有点相信自己是个不祥的人,以前总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命里注定孤独,他的亲人都会离他而去,他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有了展颜,然后她又再次的离开了他,现在他有了小宁,可是好像上天又要把他们分开,他害怕,甚至开始自责,不应该对她动情,不应该失去了展颜后还对生活抱有希望。还有乐乐,她怎么办?他的心里乱极了,并不害怕自己会怎样,而是害怕自己的不祥会带给他最爱的人们。他的人生坎坷,让他从开始的什么都不相信,变的有些相信了,他所经历的沉痛太多了,也太深刻了。

    小宁觉得林枫抱她越来越紧了,她也害怕,她害怕黑夜在野外,还有一会儿就要到来的雷暴,可她是乐观的,因为有林枫在身边,她有着自己的理论,也许别人会理解不了,她重新活了一次,而且又再找回自己的真爱,那么老天对她的垂爱不可能就这样的结束,所以经过这可怕的一晚,明天一定会见到太阳,而且会再续他们之间的爱情。她轻轻的伸出手,慢慢的按抚着林枫僵硬的后背。

    第二夜,更是漫长而可怕的。

    暴雨更大,雷电更可怕,这些可怕的声音瓦解着车上人们的信心和希望,哭泣与绝望充斥着,弥漫着。。。

    夜,快点过去吧,所有人都强迫自己早点睡着…

    小宁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还是趴在林枫的怀里,林枫有眉头微皱着,但很快他也睁开了眼睛。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可是放眼外面,却是满目疮痍,积水已经快进到车里,四处都是折断的树枝和打落的树叶,更有很多树被刮倒甚至拦腰折断。这样的触目惊心,却更加提醒着车里的人们,现实就在眼前!

    天依然是沉沉的,放晴这个词还离的很遥远。收音机里的报道却没带给大家一点希望,好像这里的中巴车和车里的11个人早就被这个世界遗忘了。

    怎么办?这个问题像乌云一样再次笼罩着人们,压抑的无力抬头。男人们已经没有烟再抽了,女人们更找不出果腹的食物,仅有的一点点面包也留给了小男孩。轻轻的叹息似乎成了每一个人在这样无助的时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如果继续等下去,再加一点点的雨,中巴车就会沦陷,而且林枫注意到他们正处在两座山的中间,这个位置很像一个U型谷,如果周围发生山洪,这里最危险,昨夜他一直没睡,因为他的思想斗争一直没有停止,最后,他怀里的小宁提醒了他,让他战胜了消极,以前他失去亲人,是因为自己从没在身边,他是无力了,可是这次,他的爱人就在他的身边,无论如何,他不会再一次向命运认输。

    大家的目光都慢慢的集中到林枫的身上,这个时候,领导这个人更为重要了,因为决定这个词,现在变的尤为重要。

    林枫感觉到了周围的压力,当他看到小宁充满爱与鼓励的眼神里,他又做回了那个自信的领导人:“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现在的环境,如果继续等下去,会很危险!”

    然后他把自己考虑到了事情都讲给了大家,人们在这样的危难的时刻,能有人给出强有力的解释与决定,谁都不想再去争辩,而且林枫说的句句真切,等下去,大概今晚就会丧命,博一把,大家一起,可能希望更大一些。

    收音机一直开着,但没有任何关于搜救他们的消息,只是报道着周边的环境更加的恶劣。林枫让大学生组织大家,把沉重的东西都留在车上,带上能保暖衣物就行了。他则找司机,带上了车里维修用的简单的工具。

    当他们鼓起勇气准备出发的时候,雨又下了起来,虽是小雨,却湿冷的很!收音机里报送着天气状况,至少这两天都会连绵的阴雨,是不是有更大的雷暴天气,还不能确定。林枫拉起了小宁,他要马上出发!他知道等下去,只会让希望越来越小,危险越来越大。

    人们虽然犹豫,但是当林枫拉着小宁走下去的时候,还是一个个的跟了下去。他们都听了林枫的建议,林枫听司机和导游说,继续向前走,或是向度假村方向走,路途中间能遇到村落或是城镇的机会很小,他提出先向高处走,然后再走回主路,这样被救援的机会会很大,人们在绝望的时候,听到理智的人提出有道理的建议都会很主动的听话。

    但对于一些平日里生活在城市中,而且很少运动的人们来说,爬没有路的山,太难了,唯一支撑他们的就是求救的欲望。林枫走在最前面,他拉着小宁,后面便是小男孩一家,然后是老人、导游、大学生恋人,最后是司机和工作狂。工作狂现在很少说话,他害怕自己说的话会应验,司机胖胖的身体,爬山更是难上加难,道是工作狂不时的拉他一把,于是他们俩也开始说起了话。

    “当司机多少年了?”工作狂问向司机。

    “十年了,没什么文化,就这点本事,看着你们有好工作真的很羡慕!”

    工作狂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想到胖司机这样的真诚,想起前天自己的话,真有点惭愧!“前天,是我的错!”

    胖司机抓了下头,连忙摆手。

    山不是很陡,却很难爬,还下着小雨,四处的杂草,林枫留意着脚下,还好昨夜的雨打下很多的树枝,找个适合的拐杖很容易,他不是为了省力,只是为了提前探一下脚下的路。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人们的衣服都快湿透了,还好小男孩被一件不透雨的衣服遮着裹着。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山顶,好在这座山不是那种悬崖峭壁,下坡的路看上去并不是很难。可是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了,再回头望一下中巴车,竟然被密实的树木给遮的只能看到点点的白色,看到的人才吸了口气,如果等着,即使有直升机救援,也很难被发现。雨依然还在下着,只是小了很多,劳累、饥饿、寒冷,还有什么更糟的?最先抗议的是一行人中最“惬意”的小男孩,他饿了,不住的和他的妈妈说饿,想吃好吃的,想喝奶,可是雨天能在这林子里吃到什么东西?就算想生点火都很难,连个坐下来的地方都没有!

    “雨小了,我们应该多走一些路,找到更合适休息的地方,再停下来!”他的话没有妥协的余地,是的,下着雨,在这里怎么休息,连个可以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站在高处,林枫四处望着,到处是密林,不过看上去顺着山脊走,地势会越来走低,再向前越过两个山头,也许会平坦一些。他告诉大家自己的想法,导游和老头很赞成,其他人只默然听着,好像已经把自己以后的路都交给了别人,不再去理会自己还有选择有权力,因为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更不知道在这样的野外还有什么办法走出去!

    在山脊上走并不容易,要知道,有些时候,也会有一些陡峭的地方,加上湿滑,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林枫一手探着路,一手紧紧的拉着小宁。

    他边走边提醒着脚下的路。

    突然,林枫脚下一滑,小宁被他拉倒,竟然有一个山缝,林枫的一条腿掉了下去,好在这条缝隙并不是很大,他们走的又不是很快,不然,也许林枫会整个人掉下去。林枫另一只手的树枝掉了下去,但拉着小宁的手没有松,他抬头看到了小宁的惊慌,他安慰的笑笑,另一只手按到了地上,然后慢慢的挪了上来,向下看看,这条缝很深,下面很黑,而上面则被树叶和杂草盖住了。林枫上来后,小宁紧紧的抱住了他,然后他感觉到了她的颤抖。

    后面的人都上前,顾不上地上的湿凉,围坐在一起!也害怕的在一起!担心的问着林枫并谈论起这可怕的陷阱!

    林枫先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小男孩的父母,他们都已经脸色苍白,但并没有任何的抱怨。他知道,他们不能停,只能走下去,也许再走一个小时,就有很合适的休息地!

    “我们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会儿吧,真的走不去了!”老头发言了,现在的他才体会到什么是老了,以前从没有体会的感觉,现在都在他的身体零件上表露出来!

    “我们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而且现在我们还能走下去,休息只会让大家更想休息,第一段路应该是整个路程当中最长的。”林枫提醒着大家,如果走了三四个小时就休息,那以后休息的频率只会更来越来高,间隔也越来越短。

    他又找了一个树枝,拉起小宁,绕过了山缝,接着走了下去。

    终于走到了一个比较平缓的地方,而且周围有一小块的高地,看起来可以晚上用,林枫停下了脚步,让小宁靠在一个树边。回头告诉大家:“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现已经是下午了,我想男人们可以去找些吃的,然后找一个可以庇护用的东西,搭一个简易的庇护所,至少可以让女人、老人和孩子晚上不至于再挨到雨淋。”人们都靠着或瘫坐下来,对林枫的话没有任何的反驳。

    男大学生体力还好,他很快恢复,并来到林枫身边,小男孩的父亲也站了起来,胖司机无奈的靠着树蹭着起来,工作狂一脸的腊黄,但也站了起来!

    男人们开始在周围找吃的和可以用的东西。搭庇护所倒还容易,因为他们有一块还算大的防雨布,而四处都是被风雨折断的树枝,大小都好找,干的柴并不容易找到,不过一些枯树还是有的。可是难在找吃的东西,在春季,很多小动物还都没有出来,即使出来,也会因为这雨再避回去。

    当他们再聚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再说话,没有吃的,明天怎么继续走下去?林枫拿出打火机,和提前在车上拿来的纸和海绵、塑料袋,他要试着把不干的柴点着,不然人们会崩溃的!小的树枝在塑料袋和海绵的帮助下,很容易就点着了,林枫再把大的枯树用改锥和小扳手劈开,就在大家都无力时,枯树里竟然活动着几条白色的蠕虫,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虫子,但很明显他们是寄生在树里的,靠树的腐蚀生存,能吃的可能性很大。

    导游是山里长大的,虽然很久没有在山里生活了,但她知道这虫子能吃,不过,她不敢!林枫又多找了几棵枯木,火已然很旺了,人们的心里总算沉定了下来,可是看到大学生用瓶子装的乳白色的虫子,很难有食欲。

    胖司机和工作狂一个看着火,一个用唯一的铁饭盒煮着水,这水来的可不容易,是导游告诉他们找到一种空心的小树,在树身上开个小洞,用矿泉水瓶一点点接回来的。

    老头和男孩的父亲则开始绑防雨布,小宁和导游则帮着照顾小男孩,他又渴又饿,面包早就吃光了,在听到林枫找到能吃的虫子后,他兴奋的拉着小宁跑来一起找虫子,孩子的天性总是无忧的,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还只为了好玩儿,而大人们却在为自己懂得、想的太多忧虑着。

    他们还是幸运的,竟然找到了二十多条虫子,每人两条还多些,但是当大学生把这活生生的晚餐举过头顶准备和大家分享的时候,人们又回复了沉默,这些虫子有小拇指大小,看着有些可怕,有些恶心,怎么放进嘴里?煮着吃,想起来肿胀的样子就更受不了!烧着吃?会不会一烧就没东西可吃了?据导游说她以前看别人都是生吃,而且高蛋白!

    “大家总要吃东西,这东西一烧可能水份蒸发了,就会很少,还是听导游的,生吃吧!”林枫边说边从大学生的手里拿过瓶子,他毫不犹豫的倒出一条,直接放进了嘴里!

    所有人都盯着他的表情,他开始轻轻的咀嚼,然后又用力的咀嚼,好像很好吃一样的吞咽了下去。然后他又把瓶子递了出去,男大学生倒出了两条,他要和他的女朋友分享。林枫看着小宁,小宁知道林枫是个干净到近乎有洁癖的人,他是为了大家才这样,她不能让他为自己担心,所以她接过瓶子,拿出一条不再动的,在林枫的注视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吃了下去,这虫子有些苦,又有些难嚼,但很多各种味道的水流进了喉咙,小宁努力的咀嚼并把它吞了下去。然后他看到了林枫复杂的眼光,几分怜惜,几分不忍。

    女大学生哭了,她不敢吃,只抱着恋人呜呜的哭,然后又哇哇的哭。

    小男孩也拿着一条虫子,这条虫子是他爸爸特意给他找的,有点瘦小的,但它还能爬:“姐姐,好吃吗?”小男孩皱着眉头的问小宁,他不敢确定爸爸妈妈吃的很香,因为他妈妈是闭着眼睛吃下的。

    “宝宝,你长大想不想当警察叔叔?”小宁一脸笑容的问道。

    “当然想了,我要当最大最大的警察叔叔!”说到这里,小男孩一脸的骄傲,好像他现在就是那最大最大的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吃的下,而且吃虫子是当警察叔叔每天必须做的事,因为只有吃了虫子,才会像虫子一样,能在地上爬很久,然后爬到敌人那里,把敌人都打光!而且最大最大的警察叔叔要一口气把虫子都吃下才算数啊!”

    “恩,我什么都不怕,我是最大最大的警察叔叔。”小男孩说着便真的吃了起来。他的父母也欣慰又苦涩的笑了起来。

    过了很久,女大学生只轻轻的抽噎着,她克服不了心里的恐惧与对现实所抱有的不确定性,她没有吃,也没有人逼她吃!

    虫子宴对人们的饥肠辘辘没有太大的改善,而火堆和热水却给了大家更多的安慰,明天,人们都希望明天一早就能走出去,或找了有家!但,明天是希望还是绝望,谁都不敢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