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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雨师妾2

    开门的是位年轻男子,面容清秀,嘴角还挂着开门前没来得及褪下的笑意。

    他手拿着蒲扇,在见到门外站着的几位时呆怔了一瞬,眼神扫过其中一位穿着打扮如江湖郎中时又微微亮了亮。

    “小兄弟,家中可是有久卧在床病人?”雨神清了声嗓子,缕了缕胡须率先开口道,“老夫行医数十年,大小病症医治无数,故而行经此处,只是闻了一鼻子便觉出这药不对,适才忍不住多管闲事,问一句嘴了。”

    男子听他自顾自的上来说了一通后非但没有摔门转身,反倒是难掩喜色的朝院内看了一眼,“不瞒老先生,家中妻子的确患有旧疾,久治无果,可否请您为她看上一看。”

    “老夫治病只求一个缘字,我既来此,便是你我有缘,小兄弟带路吧。”雨神面色平静,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高兴的拿着蒲扇就将人都迎了进去,除了郎中还有站在他身后的二人,心想约莫着许是郎中的两个小侍从吧。

    棺爷和祁风对视了一眼,大概谁也没料到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被顺理成章的请进了门。

    “呵,这种鬼话都会信。”

    这话也就雨神能听见,他也笑了,只不过他是真心实意的笑。

    “人家是心思纯良。”

    听见动静,屋里头的人循声道:“阿阳,是有客人来了吗?”

    声音纤细柔弱,隐隐带着鼻音。

    “六娘,你可真是厉害!”男子进了屋,欢喜的跑到床前。

    被唤作六娘的女子将针线搁在一旁,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怎得厉害,你说说。”

    他在床沿坐下,执起六娘的手兴奋道:“你方才不是说听见外头有动静,要我去瞧瞧,还唬我说许是有什么好事不去定叫我悔青肠子。结果这一开门竟让我遇见位云游四方的大夫,你瞧,人都被我请进来了呢。”

    众人跟在他后头进了屋,大概是小两口的眼神与心思都全在对方身上,那六娘居然这会儿才注意到屋里除了他相公还多出了这么些人来,面上微微一窘,轻侧了身子掩在男子的身后。

    男子介绍了一番后,雨神便留下替六娘诊脉,棺爷和祁风则坐在外间等候。

    这间屋子的主人,也就是坐在眼前的这位男子,唤作慕阳,与六娘算是青梅竹马,自小便在一块儿长大,二人父母双双早故,用他的话说他们只有彼此,也认定了彼此,是以早早的便成了家。

    看得出他与六娘的感情是真的很深,即便在外头与祁风说着话,偶尔飘向里屋的眼神都溢满了柔情。

    祁风也是无奈,一个二话不说真去看病了,一个半合着眼自顾坐着休憩。留他一人面对着慕阳,只好在等雨神出来的这段时间与他随意说说话。

    哪成想这一说竟又被他二人的情谊感动,满脑子都是他所讲的他与六娘一路走来的点滴画面,简单而纯粹,足以让人生羡。

    约摸着半盏茶后,雨神走了出来,面色依旧平静,但不知是不是错觉,祁风总觉得瞧着似乎比之前更白了一些。

    慕阳立即起身,朝里望了望,关切的问:“先生,六娘的病如何,可有医治的方子?”

    “放心,为你家小娘子施了针,人此刻服了药已经睡下了。等醒了就好了。”雨神坐下,端起棺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棺爷睁开眼,淡淡扫了眼面前的空荡,看向他:“你把她医好了?”

    雨神将胡子一捋,连带着沾在上头的水珠都被纷纷拨落。

    “那还能有假,老夫的医术,你还不清楚嘛。”

    棺爷闻言,懒得再看他,自顾拿了个新杯子。

    慕阳则高兴的连连道谢,又想进去看看六娘,又怕打扰了她,在隔扇处举步徘徊。

    “有瞧出什么吗,是不是在这里头。”雨神瞥了眼慕阳悄悄压低声音问。

    棺爷看了眼隔扇,“就在那屋里。”

    雨神点头,冲慕阳招了招手:“阿阳啊,你来坐下,老夫还有事要问你。”

    慕阳应声坐下。

    雨神四下一扫,神神秘秘道:“我且问你,你这段时日可有遇上过什么怪事,或者碰到过什么稀奇的东西?”

    慕阳奇怪的摇头:“我除了偶尔会上山采些药便是日日都在这屋中,不曾遇上什么怪事。”

    “一次都没有吗?比如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在游窜。”

    慕阳只觉得越听越邪乎,忍不住问:“先生,为何有此一问?是因为六娘的病?”

    雨神与祁风相视一眼,祁风会意,出声解释:“阿阳兄弟莫紧张。凡是皆有因果,六娘的病救治难愈,除了药石不对症还有一因,中医称其外邪入侵。此邪比普通的病气更为严重,不过好在已被先生清除。但以免其再度复发,是以还得再寻出根由来。”

    祁风一口气说完,慕阳大致是听明白了,一旁的雨神则忍不住频频点头。在他心中这瞎编乱造的能力除了他此刻终于有人能占一位了。

    他乘热打铁补充道:“老夫猜测,或许那东西就是在山中一路跟着你回来的。你再好好想想当真没有碰到过什么?你好好想想这家中就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来吗?”

    慕阳仔细回忆了一番,许久才不确定道:“若非要说碰到什么。那便只有半月前在山上捡到过一颗珠子,我看着好看便捡回来送给六娘了。”

    “珠子?”祁风和雨神齐齐发出疑惑。

    慕阳点头:“那日不小心滑了一跤,结果就在山涧中的清泉石缝里发现了这颗珠子。”他起身朝里屋走去,“诸位等等,我这就去取来。”

    没一会儿他就拿着那颗拇指盖儿大小的珠子走了出来。

    那珠子通身透亮,放在光线亮出,能瞧见上头淡淡的五彩之色,以及珠身之中呼之欲出的一抹红丝,的确很漂亮,也难怪慕阳会将其捡回来。

    “先生看看,是否是这珠子的缘故。”

    雨神拿起珠子的一瞬,眼神就微微一变,转手递给棺爷,棺爷静静看了一会儿,再看向雨神时的眼神似乎已经了然。

    雨神尴尬的避开他的视线,对着慕阳道:“这珠子的确有些问题。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你将这东西交于我,当然我也不会白拿,你出个价我把它给买下。”

    慕阳立刻摆手,“既是这东西有问题,我断然也不会留它的,等六娘醒了我会与她解释的。您只管拿去,您为我家六娘看病,当是我付您诊费才是。”

    说着他就要去取钱被雨神及时拦下。

    “那就正好,此珠就作为诊费了。你我都不必再出钱,也互不相欠。”他盯着慕阳,又确认了一遍,“只是你当真愿意将它给我,不会反悔?”

    慕阳认真道:“不会反悔,这些于我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六娘好就够了。”

    雨神颔首,指尖轻轻摩挲着珠子,久久才应了一声好。

    为了让慕阳心安,三人待六娘醒后才离开这里。

    见六娘气色恢复,病气消散,二人甜蜜相拥在一起,祁风心中也止不住的高兴,如今回味起来更是喜形于色,可奇怪的是,似乎这样的喜悦只存在于他一人的身上。

    棺爷一贯的事不关己面色淡然,而另一位则自出了慕阳家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三人进了一家客栈,厢房之中不一会儿就上了好几道菜,可却没人动筷子。

    祁风的肚子早就饿扁了,可直觉告诉他气氛不太对,只好咬着筷子眼巴巴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美味。

    雨神始终垂眸盯着面前的酒盏,半响开口道:“棺爷,你会帮我的对吗?”

    祁风看向棺爷,也等他一个答案。

    棺爷淡淡扫了一眼他,却是举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中,细细吃了起来。

    祁风见有人起了头自然也就不再顾忌,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吃了起来。

    雨神却是等不及了,抬眸看向棺爷,语气中多了一丝急切,“除了你,没有人会帮我了,更没人会帮她……”

    棺爷搁下筷子,“千万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雨神眼中闪烁,胸中的某处在隐隐作痛。

    “我知道。前雨神,雨师妾,早就已经身灭了。”

    “你早就知道是她,有意引我来此,甚至不惜违逆天命给凡人渡力,你想干什么。”

    祁风停下筷,这对话越听越觉得这事不简单,连带着嘴中之物都嚼不出香来了,端正的坐在一旁等着雨神的下文。

    雨神缓缓闭眼道:“此珠存有她的一抹残识,而这抹残识之所以不肯消散只因为她想找一个人,可他却不记得那人是谁。”

    他睁开眼睛,看向棺爷:“我只想帮她记起那人,想助她了却心愿,劝她放下执念。我好不容易找到她,不想看她继续活在这漫无边际的痛苦中。”

    “所以我恳请棺爷能借出你的金棺一用,用‘易灵术’连接我与她的识海,这样她就可以重新见到过去,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人……”

    “到此为止吧。”棺爷出声打断他。

    雨神一怔,眼神中透出一丝慌乱,语气转急:“棺爷!你当真不肯帮我吗!”

    棺爷默声,起身就欲离开。

    雨神面上肌肉肉眼可见的一抽,祁风心底暗抽一口凉气,眼看着棺爷当真就要夺步而出,只好起身硬着头皮喊他。

    “棺爷!”

    与他同时出声的还有雨神,甚至快他一步,人已经闪到了棺爷跟前,死死抱住他的腿,坐在地上痛哭。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说不管我就不管我啊!连你都不理我了,我还怎么活!这么多年!你说说我有没有求过你嘛,就这一回,一回而已!呜呜呜。”他抹着眼泪嘶声哭诉。

    这一番操作惊得祁风呆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过劲,真真切切见识到什么是涕泗横流,老泪纵横。

    棺爷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就这一回?你是忘了那八千两怎么来的?”

    雨神哭得嗓子哽咽,泣不成声:“是……那就两回。那我是不是每次都没让你白帮嘛。连萍须子都给你了,你知不知道,为了拿到它,我在灵枢那受了多少罪,看了人家多少眼色,我自己都没捂热乎,我说给就给你了,呜呜呜。”

    棺爷总算被他弄的没了耐心,一脚将人踢开,理了理袍子,嫌弃的甩开他又要挨过来的手臂。

    “你倒真不嫌丢人。要是将天上那位招来,治你个滥用私职,祸雨害人的罪,到时你再哭个痛快。”

    雨神闻言果真乖乖止了声,却忍不住的颤嘴吸鼻子。

    “棺爷……”

    棺爷懒得看他,但也的确不再迈步离开,而是转身又坐下了。

    他倒了杯茶,悠悠开口:“金棺如今不在我这,你要借,也得问问他的意思。”说罢看了眼祁风。

    嗯?问他?

    问我的意思?

    祁风愣在原地,心想这金棺不是他的东西吗,怎么又成问我了,这与我有什么干系啊。

    “那东西不在你怀里吗,不问你问谁?”棺爷淡淡道。

    雨神听后,反应倒是迅速,立刻就转向了祁风,一通的眼色乱飞,只求他松口答应。

    “这……好?吗?”祁风被他磨得只能无奈的向棺爷投去试探性的一问,这一问倒好,直接就被雨神认成了答应。

    “答应了,答应了!”

    棺爷倒也没什么异议,“嗯。那就借你。”他放下茶盏,起身道,“不过话说前头,若要收金棺,还有一事你也得受下。”

    “好,只要你能出手,不管何事我都受下!”雨神爽快答应。

    自他话落,他的腕间就多了一圈银丝,另一头连在棺爷的指戒上。

    这银丝祁风那晚在蔺海身上也见过,只不过这次的更粗一些。

    “诶?”

    雨神扯了扯那银丝,结果纹丝不动且在下一刻就消散不见了。

    “我的‘风谣’你可解不开。”棺爷嘴角闪过一丝奸笑。

    等雨神意识到时已经晚了,这东西与那黑缎一样麻烦,水火不容,即便是神仙也不是谁都能解开的,棺爷这是铁了心给他下套了。

    也罢,心中盘算着,等此事一过待他回到天界,这么多神仙总会有办法的。

    祁风将怀中的金棺拿出放在地上,顷刻间轰然一声震响,巴掌大的小金棺就变成了与普通棺椁一般大了稳稳摆在厢房之中。

    祁风及时转身将厢房的门上了闩,避免有人进来被这场面再度吓到。

    等他刚转回身,面前不知何时就多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多了个女子。

    女子骨相极美,容貌艳丽,一身黑袍,黑袍之下掩着一头罕见的赤发,右耳坠上竟盘旋着一条细小的赤蛇。

    这就是方才他们口中所说的前雨神,雨师妾?!

    女子看见他时似乎也愣了片刻,眼神在他衣衫上流转,一步步缓缓朝他走近,嘴中低低呢喃:“是你吗?”

    就在她即将走近时却突然停下,身形猛然一晃,整个人就又回到了桌边,双眼闭阖。

    棺爷收回手,对着雨神道:“开始吧。”

    “机会只有一次,不光是他,你也得放下了。”

    雨神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拾起那珠子对着棺爷认真道:“还需再帮我一事。”

    “我知道。”

    棺爷挥袖拂过雨神手中珠子,示意他躺下。

    雨神默默叹了口气,恢复成自己原来的模样后躺进棺身中,闭眼前看了眼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的雨师妾。

    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