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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南泽鼠辈

    府上丫鬟仆役一切如常,却叫人平添几分心惊,韩刍夫随口唤来一个婢女问道,“骁卫将军人在何处?”

    “回将军的话,单将军不胜酒力,喝得醉了,郡主将他请去厢房休憩了,想必此时已歇下了。”

    韩刍夫闻言,便径直往后院走去,行至院门时,一素未谋面的男子却迎上前来,韩刍夫虽未见过他,却也能猜到,此人大概便是南宫莲月口中那位姓卓的南泽人。

    “韩将军,久仰,鄙人卓逸,是定王在南泽结识的友人。”

    “你是谁与我无关,骁卫将军呢?”

    卓逸见自己有意结交,此人却不屑,也不恼,“单将军无碍,我本就是跟他借用一物的,何须取他性命?”

    “想必你是想杀他的,却碍于郡主,难以下手。”

    卓逸自然是这般想的,不过,这大凉的江山即刻便就要易主了,一个小小的骁卫将军,是死是活,好像也碍不着什么事,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韩刍夫料想他已然拿到了骁卫将军的兵符,那么这王舍城中的三万守城将士可算教他收入囊中了,只是,三十里外尚且有大将军的五万亲兵,顷刻间便能杀到,他们欲如何应付。看此人一副成竹在胸的坦然,莫非单可法也在他算计之中?

    “韩将军可是想问,我欲如何对付单可法?”卓逸笑问一句,又缓缓开了口,“大将军卧病已久,此事大凉女君瞒得紧,反倒帮了殿下的忙,此时的守城将士已奉命将城门封锁,无人前去东郊报信,这援兵如何能来?”

    韩刍夫闻言,怒火中烧,“前几日,郡主借故去将军府拜访打探,便是你们的主意?”

    “不错,今日由郡主宴请单将军,亦是我们的主意,若非有郡主,单将军又怎会来此。”

    “你是南泽人,为何要帮定王算计这大凉的江山?”

    卓逸笑的轻狂,不答反问道,“你是大凉平王的托孤之人,为何非但不思为主报仇,还屡次坏殿下的好事?”

    韩刍夫倏而拾起握刀的手,刀尖便指在了男子颈上,幽黑目色,沉得迫人。

    “国事,家事,都还轮不到你开口,把人交出来。”

    卓逸面不改色,伸手将刀刃轻轻推了开去,“将军,此处乃是郡主休憩之所,此举怕是不妥,将军可想好了,如今这皇城尽在定王府掌握之中,你此时站过来,为时未晚。”

    “定王和郡主皆是受你胁迫,陛下自会明察,南泽与大凉也非一日之敌,怕你此时再不走,便不能活着回去见你的主子了。”

    卓逸似是听到了什么滑稽之事,大笑起来,“亏得韩将军还在为定王谋后路,你可知,殿下走上的本就是条不归路,至于这定王府,卓某能让你轻易走进来,自然就不怕你能出得去,只是,殿下也有言在先,我不会要你的命,望你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十数名手持长刃的便衣之徒便轻声从后方围了上来,韩刍夫又怎会料想不到此番境遇。如今之计,只是将此人多拖住个一时半刻,城门虽封,却另有出路,南宫阙将自己女儿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了他单可法,自己便赌一把,这条密道,他必定知晓。

    不远处,门吱呀一声开了,下一刻便是女子的惊呼声远远传来。

    南宫莲月看见眼前场景,骇然失色,竟是连身份都顾不得,由萍儿扶着踉跄着便跑上前来,护在了韩刍夫身前。

    “卓先生,怎会如此?”

    卓逸敛起方才的神气,面上多了几分恭谨,仍是笑道,“郡主,事到如今,卓某也无须瞒你了,定王殿下欲取大凉女君而代之,如今这王舍城已在你我掌握之中,不必惊慌。”

    南宫莲月还道是自己听茬了,倒吸一口凉气,颤着声音问道,“你说…什么?熙月他…他…他要谋反?”

    “郡主,此乃大计,如何能说是谋反?”

    “那骁卫将军他...”

    “郡主方才敬他的那杯酒里只放了些寻常迷药罢了,定王说了,单家父子的性命,要留着等他回来亲自取的,怎会这么便宜就让他死了。”

    南宫莲月听他说的轻轻巧巧,自己又如何能承受的住这骇人听闻之事,颤着双手抚上胸口,不顾颜面便大骂起来。

    “你…大胆,这定王府何时轮到你个外人指手画脚,你说你是熙月友人,我诚心待你,却是引狼入室,定是你从中挑唆,存心要害我定王府上下。”

    卓逸望着眼前这看似生气实则怕的狠了的女子,只得忍住了嘴角的笑意。她是定王最亲最在意的人,她定也是想看着定王得施抱负的,只是,她认定了定王府势单力薄难以成事,岂知,如今的定王手里的筹码可多着呢。

    “郡主明鉴,定王殿下在南泽忍辱负重两载,为的就是今日,殿下做这些,不单是为了他自己,亦是为了郡主,待大权在握,你姐弟二人又何须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这天底下但凡是郡主想要的,又何愁得不到手呢?”

    这话说的字字在理,可女子听进心里的也只有那最后半句。

    南宫莲月回头看一眼韩刍夫,见他虽面色沉着,目色中却不乏担忧,只是不知,他是为了定王府担忧,还是为了此时身在皇陵里的女君担忧着。今日弟弟忽而说要替自己前去皇陵,看来,便是冲着女君去的。

    “韩将军,你…意下如何呢?”

    “郡主,颠覆皇权并非易事,此时当由我快马前去阻止定王行事,南泽对大凉图谋已久,殿下此行无疑是与虎谋皮,焉能有善果,若平王殿下在此,也定会阻扰你等,这通敌卖国的罪名,是要满门抄斩的。”

    卓逸见南宫莲月神色困惑,知她心里还是在意着这个男人说的话,不禁叹息一声。

    “郡主,我南泽国君着实是感念定王际遇不畅,有意相帮,绝无兼而并之之念,待定王登上皇位,自当井水不犯河水,两国间互通有无,呈珠联之势,郡主还在犹豫什么?”

    南宫莲月一颗心乱作一团,一边是君臣之道,一边是弟弟的宏图大业。身为长姐,如何不愿他得偿所愿呢,若真能成,想必故去的父亲泉下有知,也会为子嗣倍感欣慰。

    “卓先生,定王此举,可有几成把握?”

    “郡主,南宫一脉中的成年男子唯有殿下一人,先太子虽有一子,也才年方六岁,且身在北疆,若无皇命,不得回京,若是女君不在了,这皇位该由谁做,岂不是明摆着的?”

    “可是...大将军手握重兵,实难对付。”

    “郡主且安下心,大将军贵体欠安,能不能骑得稳马,还未可知,而一旦女君不在了,众人无不以长公主为尊,长公主深明大义,定不会为难殿下的。”

    南宫莲月听罢,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略作沉吟,转过身去望向背后的男人,面上再无方才的忐忑不安。

    “将军,你待我和熙月恩深似海,此番不如便帮他一次罢,听卓先生之言,熙月已是胜券在握了。”

    韩刍夫自然知晓,谋反一事岂是这般轻易的,看着女子眼中的几分期许,想来已是被这南泽人说得动了心,暗想不妙,只得压下怒火,柔声劝解。

    “即便定王除去了陛下,大凉上下有几人能贴耳臣服,届时四方兵力暴动,异邦之徒狼环虎伺,百姓遭难,生灵涂炭,郡主自小便是仁慈之人,可忍心如此?当年平王领兵常年征战在外,你当是他愿意的,他比这天下任何人都望国泰民安。”

    南宫莲月听他为了劝说自己,连亡父都搬了出来,轻叹一声道,“将军,你是早已察觉了熙月的心思,这才心生去意的,对么?”

    “我无力阻拦殿下,唯有带着你姐弟二人终老北疆。”

    “你这么做?除却是为了保全我等性命,可也是为了…陛下?”

    “陛下…她绝无加害你姐弟二人之心。”

    南宫莲月见他话中并未有否认之意,嘴角不禁扬起心酸来,苦笑道,“将军不必多说,熙月如今已是骑虎难下,我若答应你,不伤陛下性命,你可愿助我们?”

    “名不正、言不顺,却执意要反,郡主可知,天下还有民心一说?”

    “民心?将军之意,她南宫赫羽做君王是民心所向,若是熙月,便是逆天而为?对么?”

    韩刍夫咬了咬牙,终究没再说一个字。

    眼前女子神色间已无丝毫迟疑,她心意已定了,是要与南泽人共谋无疑了。

    骁卫将军的兵符虽在他们手中,将士中有几成会听令,只怕他卓逸也拿不准,是以,不到生死关头,他必定也不会轻举妄动,只是,如此拖延下去,无论是定王,还是女君,均可能遭遇不测。

    男人心头一横,手握长刀便往外面走去,一声断喝,“府上侍卫何在?南泽人夜闯王府,挟持郡主,还不速速将他们拿下,就地处死。”

    闻讯赶来的王府侍卫多不知情,只是,郡主在此,亦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自北疆追随而来的,平日里虽对韩刍夫尊崇万分,却也知此人最是忠心,更知郡主向来爱重他,怎会想到他二人间生了嫌隙。

    正此时,却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这些人是南泽人,定王殿下在南泽丢了一根指头,这笔账本就该算在他们头上,众人闻言,均觉得有理,当下主意已定。

    双方拼杀起来,王府侍卫不足三百人,此时有一半在外间巡夜,余下之人中许多见郡主迟迟不发话,亦不敢上前来,在一旁持着火把观望。

    南泽人与鲜卑人相比,也并非多么凶悍善战,只是,能被遣来大凉行事的,必定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不消多时,定王府侍卫的人多之势不再,应付起来,渐感吃力。

    韩刍夫心中牵挂皇陵之事,自然分神,杀了两人,便欲伺机夺路而出,却始终脱身不得。

    南宫莲月提着一颗心,紧紧抓着萍儿的手,刀光剑影里,唯有一双眼睛紧紧盯在那人身上,见他一次次避开险招,才得安心,他若能置身事外,不闻不问该有多好。

    忽而,萍儿在耳旁大呼一声,“郡主,快看那人。”

    南宫莲月循着萍儿所指看去,卓逸身旁多了一人,正是那日随着自己进上林苑中行猎的箭术高手,此时的他亦是弯弓在手,箭在弦上,所指之人正是在奋力厮杀着的韩刍夫,心头一颤,来不及多想,便疾声呼道,“韩将军,当心啊!”

    那人妄图使暗箭伤人,虽被察觉,亦不打算放弃,凝神屏息间,正蓄势待发,却被一只手拦下,不禁心生不解。

    “先生,此人三番两次坏事,留他一日,这定王府便不得安宁。”

    卓逸一双冷眼盯着男人身影,淡淡说了一句,“我何尝不知,只是,若此人死在我等手里,即便定王不追究,郡主也不会放过我们,若杀了此人,却失了定王姐弟的心,那这一场便算是白忙活了。”

    那人闻言,方觉自己鲁莽了。

    正此时,场下几个侍卫舍了命的护着韩刍夫,已然杀出一条路去,眼看着是留不住此人了,卓逸见状,一把将方才轻轻推下的弓箭扶起,“不取他性命,留住此人!”

    “唰唰”两箭射出,韩刍夫看着身旁之人均倒了下去,心头一时不忍,想来是自己远离沙场的久了,往日里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又何曾眨过一下眼。

    他们虽想留住自己,却不知这定王府是他重新修葺的,里面的门路,无人比他更清楚了。

    几番来回,便将身后的追逐之人甩开了,翻过墙头,以哨声唤来白霜,翻身上去,一骑便往城门处赶去。

    是时细雨初歇,万家灯火,与那已然天翻地覆的定王府不同,这王舍城依然宿在这宁静的夜里。

    行不多时,街巷中忽而多了许多疾行将士,果然尽数是骁卫营之众,但见其落脚之处,均是王公大臣的府邸,其口中振振有词,王舍城中混入了南泽细作,骁卫营奉命捉拿,今夜文武百官均不得擅自出府,否则视为同党。

    大凉国法严令,各府各衙均不得私自豢养亲兵,虽有些许贵族为保家门平安,于乡野间招募的有散人高手,却也只是抓盗缉贼的用处,如何能和营中将士之众匹敌,如此一来,又有几人敢强行出头,而以南泽细作为幌子,便无人怀疑到定王府头上了。

    方行至西街口,一众人马窜了出来,看其方向,正是从大将军府过来的,口中还大声叫嚷着什么,仔细一听,他们所言竟是,大将军死了。

    韩刍夫骇然失色,自人群中抓来一人,厉声问道,“大将军真的死了?”

    那人已然吓得浑身哆嗦了。

    “不错,我...我便是将军府中的侍卫,亲眼看见大将军死在了乱刀之下。”

    “怎会如此?”

    “骁卫营的人奉命在将军府四周戒备,却不曾想,大将军要强行出府,双方便打了起来,我们寡不敌众,大将军便...便丢了性命。”

    韩刍夫固然不相信,放开手中之人,又自人群中抓住一个骁卫营残兵询问,“骁卫将军尚未归营,你等如何敢擅自出兵?”

    “林副将有单将军的兵符为证,况且我们…我们只是奉命守住将军府的大门,是府里的人先动手的。”

    “林副将是何人?”

    “是林宏…林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