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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战后诸象

    因功而封大司马,而且还有实权,虽然“三足鼎立”让这大司马之职变地不那么值钱,但于李敢而言,喜悦之后只剩担忧。

    功高震主在他身上是存在的,并不是说李敢有多牛批哄哄,让刘彻开始猜疑他,而是李卫霍三家的关系剪不清理还乱,会形成武将扎堆,军中只知李敢卫青他们而不曾对皇帝的号令太过上心。

    周亚夫当初就犯了这个错。

    就算李敢他们乖乖盘着,可人言可畏呐,久而久之刘彻还会安心么?

    李敢得想办法卸掉大司马这个烫手山芋,要不然他睡不安稳。

    从傍晚起,风就在帐外拉着哨子般地鸣叫,这声音让远离故乡的人心中徒增寂寞和伤感,只有滚烫的酒暖着身体,暖着漫漫思绪。

    可这酒给李广带来了什么呢?那是漫过心头的感恩情绪。

    他怎能忘记呢?当年皇帝还是太子时,就不断在大臣中打听他,而那时候他还在边陲担任太守。

    皇帝登基那年,隔着千里,他却听见他的呼唤,这世间一定有灵犀可通!就凭这一点,他一辈子都记着皇帝的恩泽。

    那是漫过心头的人情温情。

    说起来大儿子李当户仅仅比圣上小一岁,生他那时,自己正在军侯任上,妻子来书让他给儿子起名,他略加思索就在信札上题了“当户”二字,他要儿子记住,做他的儿子就要从小立下戍边报国的志向。

    那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对当户的亲昵甚至超过了宗室的兄弟,动辄传进宫去。

    有一次,陪读的韩嫣在与圣上搏戏时言出不逊,惹恼了当户,他便在宫中追打着韩嫣。

    圣上慧眼,从那时就认定当户必为忠臣义士,只是此后却不知为何与之疏远了。

    夜风送来枭的叫声,送来士卒的嘈杂声,送来战旗的哗啦声。

    这一切,对李广是多么熟悉,又是多么陌生。早年的那些勃勃雄气,中年的那些壮怀激烈,老年的那些伏枥壮志,都将成为过去。

    明天,他将跟随将士们踏上归程。

    儿子李敢手刃单于,匈奴将陷于内战纷争之中,解除了皇帝的心腹大患,这对李家来说,又是一次光耀门楣的时刻。

    太阳又将灿烂的光芒洒在大地的各个角落,风息了,草原开始了它暖洋洋的一天。

    司马们依照安排,早早地督促部下们投入了紧张的操练。

    大军渡过泾河,登上一面高坡,咸阳原苍茫的身影就展开在眼前。

    熟悉的秦宫残垣,熟悉的西去驰道,熟悉的松柏蓊郁。

    乡情的亲昵立即充满了将士们的胸怀,李敢极目远眺,一股厚重之感扑面而来,令他舒畅不少。

    特别是那些第一次出征的士卒,更是被似箭的归心驱使着,眉眼间都写满了喜悦。

    有的走着走着,就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拽路边的叶子,可身后立即就响起呵斥的声音。

    大军越过长城进入上郡的那个正午,刚到肤施城,城头上,红旗迎风飘荡,红绫凌空飞舞。

    李蔡与李广,这对从陇西走出的同族兄弟,因为政见相左而平素很少来往,何况这是一个十分棘手敏感的难题。

    三个大司马的设置,对李敢及卫青甥舅来说,荣耀光华,而这却意味着外朝的权力进一步缩小。

    对李蔡来说,虽然奉皇命犒赏三军,明义上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但李卫霍三家如日中天还沾亲带故并非好消息,这代表他今后的仕途更多了风险,他不能不小心。

    安顿好军队,交代任安代他署理军中事务,卫青就准备回府上去。

    两人向门外走去,卫青看着身边的任安,愧疚涌上心头。

    任安作为长史,在他的身边已经多年了,可却不曾有升迁的机会。

    他觉得,也不能总把他留在身边,这对任安来说很不公平。

    “近来益州缺一刺史,本将欲向陛下举荐,不知你意下如何?”

    任安道:“下官在大司马麾下心情舒畅,报国有门。至于升迁,就顺其自然吧!”

    “足下的诚意我心领了,只是委屈于本将帐下,也不是长久之计,到了益州可独当一面,也可以为朝廷多做些事情。”

    任安听此十分感动,道:“既然如此,下官先谢过大司马了。”

    卫青没有告诉任安他这样做的原因,他是考虑到自己需要急流勇退了。

    近来,汲黯那句“为官者,不可功高盖主”的告诫总在耳边徘徊,他怕自己不慎连累了属下。

    酉时二刻,李敢回到了府邸。

    楼门依旧地檐牙高凿,灯火依旧地温暖亮丽,可不知为什么,他却没有了归家的愉悦。

    车驾离府门越近,他就越要驭手放慢速度,一任夜风吹着他伤痕累累的胸膛。

    车驾在门前停住,府令急忙地率领府中大小人等迎出门来。

    “恭迎大司马回府!”

    府令道。

    可李敢并不关心这些,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迅速地搜索,却没有发现卫长公主。

    “夫人呢?”

    “这……”

    “说!夫人呢?”

    府令道:“主母午后就进宫去了。”

    “难道她不知道本官班师的消息么?”

    “启禀大司马,主母听说大司马回朝,喜出望外。这几天来,一直督促下人打扫书房,清扫演武场。

    只是上午宫中来人说,陛下召公主进宫观看李夫人排演的歌舞。”

    “李夫人排演的歌舞?”

    “是啊!就是李妍李夫人。”

    李敢“嗯”了一声,就进了府门。

    府令边跟着边道:“主母临行时说,让小人伺候好大司马,主母还让厨房备了上好的酒席,等待大司马归来,小人这就命丫鬟们上菜。”

    李敢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本官已在军营里吃过了,你安排沐浴,本官要休息。”

    “诺!”

    府令匆匆去了……

    他太累了,一场漠北之战打下来,他不仅身体累到了极点,心也紧绷到了极点。

    尽管入睡之前,他有看兵书的习惯,可这竹简今天都变成了催眠的什物,伴着木木的按摩,没有看几行,他就酣然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