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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汉军方至,勿动!动则……

    即使千里冰封的雪天,也无法让匈奴人战争的烽火平息下来。

    河西战役的大败,大片土地的易主,浑邪王的投降,这一个个沮丧的消息,让伊稚斜觉得在部落诸王面前颜面无光,也使他感到无法面对已投进太阳神怀抱的军臣单于。

    “都是自次王的馊主意,才使大匈奴蒙受了失土丧国的奇耻大辱。”

    伊稚斜用马奶酒消磨着惆怅的时光,他撕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骂道:“要不是可西萨仁是寡人的胞妹,真恨不得一刀结果了这叛逆的性命。”

    这是元狩四年的春天,尽管时序已是二月,但狼居胥山仍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余吾河水也只在盈尺的冰层下静静地流淌。

    伊稚斜掀开穹庐的窗帘,望着天地皆白的漠北草原,眼里浮现出孤狼的悲哀。

    他在心里问自己,这是天命注定匈奴人要从自己这里走向衰落,还是太阳神对自己用部族内部残杀而掌权的惩罚。

    自从自己掌握权柄以来,匈奴人的战事簿上,似乎还没有胜利的记录。

    当刘彻接纳了于单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宣称要“踏破长安,饮马渭水”,后来却越打距长安越远,匈奴的疆域也越打越小,随之而来的是各个部落王爷们的怨声载道。

    他终于明白了做匈奴的单于与做左谷蠡王是多么的不同。

    他现在惟一的希望就是在今年春夏之交能够与汉军打上一仗,以消除国内日益不满的情绪。

    伊稚斜仰起脖子,喝完银碗里的最后一口酒,就听见穹庐外响起了马蹄声。

    是谁在这个时候来单于庭呢?又会带来怎样的消息呢?

    “单于在么?”

    他听出来了,是左屠耆王的声音,他在这个时候来,一定是前线有了战事。

    “王爷,单于正在里面喝酒呢!”

    “那你去通报一声!”

    伊稚斜没等卫士传话,就对门外喊道:“不用通报,你直接进来好了。”

    左屠耆王撩开门帘,就闻到满屋的酒气。

    伊稚斜招了招手,让左屠耆王坐到自己的对面,他又吩咐下人呈上马奶酒,又撕了一块牛肉递给他道:“来!陪寡人喝一杯。”

    左屠耆王把牛肉放回面前的银盘道:“单于真就这样终日泡在酒里么?”

    伊稚斜苦笑道:“不然又能怎样呢?前方战事不顺,寡人心烦。”

    左屠耆王道:“眼下烦心的事又来了。”

    伊稚斜立即睁大眼睛问道:“汉人又来了?”

    “正是!边境细作来报,近来汉朝军队调动频繁。”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道,“来自长安的消息,汉皇对自次王所谓汉军不能横渡大漠的预言很不以为然,很可能要发动对漠北的攻击。”

    “好啊!寡人秣马厉兵,就为了这一天。你说说,这仗该怎么打?”

    “此一时彼一时也,今日匈奴军力已远不如当年。河西之役,汉人以万人胜我数十万人,军中恐汉心理十分严重。”

    伊稚斜摆了摆手道:“别绕圈子,你就说如何打吧!”

    左屠耆王心中有些失望,这个伊稚斜啊!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这样急功近利呢?

    “臣以为,还是召集各部王爷和大臣们到单于庭商议之后再定。”

    “唉!你也听他们的?看看那些王爷们,一个个脑满肠肥,一提起汉军就浑身打颤,还指望他们为国雪耻吗?”伊稚斜忿忿道。

    左屠耆王道:“不管怎样,单于都该让臣下知道战与不战的利害!”

    其实,汉军要在漠北打战的消息,赵信知道的并不比左屠耆王晚。

    他毫不怀疑这种可能性,经过河西之役,战争的主动权已由匈奴这边转到了汉朝那边,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因此,在五天后的单于庭议事会上,当其他人要求打仗的呼声喊得震天响的时候,赵信坐在一个角落一直沉默不语。

    这很快就引起了右大将呼韩昆莫的注意。

    “自次王怎么不说话呢?有何破敌的良策,为何不陈奏单于呢?”

    赵信依旧低着头,只管喝着奶茶,但是,呼韩昆莫的话却把大家的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

    “是啊!是啊!自次王在汉多年,总该对汉军的虚实有些了解才是。”

    “自次王为何沉默不语呢?莫非也是畏惧了么?”

    “哈哈哈……”

    单于庭里弥漫着讥讽的大笑,赵信脸上一阵阵发烧。

    尽管单于把亲妹妹嫁给了他,但他还是能感觉得到人们眼中的轻蔑和冷漠。

    匈奴人对投降变节的人向来是视为异类的。

    六年了,只要太阳从东方升起,他就注定要经受这种被瞧不起的折磨。

    只有在夜里,拥着可西萨仁入梦的时候,他的心才会获得一份安稳的栖息地。

    可现实是严酷的,他可以对别人的蔑视置之不理,但他不能不回答单于的问话。

    “单于,臣正在思虑这话该怎么说才好呢!”

    “你有话就说,犹豫什么?你不说出来,寡人又怎会知道自次王的想法呢?”伊稚斜佯装大度道。

    赵信站起来走到穹庐中央,看了看众位大臣道:“各位以为如果开战,我军胜算的把握有几成?”

    看着大臣们愕然不语,赵信接着又把第二个问题说了出来:“敢问诸位王爷和将军,目前对于匈奴人来说,是守土重要呢,还是进攻重要呢?”

    “你这话就等于没说!当然是守土重要了,可不进攻又如何拒敌于家园之外呢?”

    左屠耆王反问道。

    “问得好。”

    赵信踱着缓慢的步子又道,“在长安时,臣曾熟读过《孙子兵法》,那里面说,能自保方可言胜敌。依臣看来,我军与汉军决战的时机已去,为今之计,当以自保为要!”

    伊稚斜打断了赵信的话道:“你就说该如何应对吧。”

    赵信环顾了周围一双双盯着的眼睛,仍然心存踯躅,吸了几口气,一副要说的样子,临了又咽了回去。

    伊稚斜气就不打一处来,怒道:“自次王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你要急死寡人么?”

    左右屠耆王和左右骨都侯也都动了气,纷纷埋怨赵信故弄玄虚,蛊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