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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奎木与觜火(一)

    太行山,井陉,还是那座陉道旁简陋的小亭子。这一次,亭子里坐的是雨生。

    从邯鄲回来已经五天过去了。元宝自从回了山寨后,第一时间在后山立起了一块自制的靶子,每天对着靶子练习打飞蝗石,据说要立志成为一名暗器高手。

    厉峰厉二哥正在发奋图强的苦练剑法,自从得到了那把“悬泉”剑之后,自然是欣喜若狂,一时间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每天就只剩下吃饭、练剑,以及最低限度的睡觉;厉老大自然还在率领着一干匪众,除了骰子就是牌九,吆五喝六的大杀四方;至于三寨主厉倩,除了每日坐在那里照镜子外,好像也没什么事好做。生活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现在的山寨属于太平盛世,下山值守这种事原本用不着四寨主亲自出马,是雨生自己主动要求来的,他需要一个空间静下心来思考。

    自从先前在紫焰庄见过那位姜老板之后,他就在心底萌生了离开山寨的念头。当然,他想离开的,不是山寨里的人,而是自己的强盗生涯。

    其实要想离开,可用的理由有很多,找常爸,找父母,甚至是单纯的去江湖上闯荡一番。他相信到了今天,三位寨主一定不会阻拦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开口,那是因为,他心中还有不舍。他所留恋的自然不是山寨中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而是在这里生活的三年中,山寨中的人已被他当成了家人,而山寨也被他当成了家,这个小小的寨子以及寨中的人,给了他家的温暖。

    “家”这个字对于雨生而言,有些遥不可及,甚至有些奢侈。那个灵山小镇上的破败小院曾经是他的家,尽管有些冷清,可也让他平静的生活了十几年。但没有了常爸之后,那里也就不算是家了。

    恰好,来到这个热热闹闹的山寨,让他觉得这里就像个大家庭一样,给了他归属感,让他不遗余力的为了这个大家庭谋划,奔走,他希望这里变得更好,希望这里的人能过得平安、幸福。

    但经过了这次的赏剑大会之行,让他不得不从一个山寨以外的角度去重新审视山寨、审视自己,让他意识到之前的所作所为是错的,所以他想离开了。

    这时的雨生有些理解了司空镇老先生的感受,不想再助长杀业,可不卖刀剑,紫焰庄的人就会饿死。山寨也是一样,不去抢,不去巧取豪夺,他们也会饿死。虽然矛盾,却也无可奈何。既然无力去改变这一切,那就只能改变自己了。

    正在思索间,山道上响起了急速的马蹄声,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

    马上坐着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伏着一个人,这人一动不动的伏在马背上,看不到面容。一片刺目的殷红顺着他的身体淌下来,染红了马背,是血。

    就在雨生的诧异中,马已经从他面前奔过,大约又跑了十几丈远后,马上的人身体一歪,从马背上重重的摔了下来。受了惊的马还在继续向前奔跑,很快便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

    雨生急忙跑过去将那人扶起查看,尽管这人的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异常苍白,雨生还是认出,就是那天在赏剑大会上买下第一把云龙刀的俊秀青年。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道上又一阵密集的蹄声传来。雨生没有犹豫,直接抱起那个青年,躲入了路旁的一片树丛中。透过木叶的缝隙,雨生看到,来的是三匹马。

    为首的是一个……怪人,雨生只能这样形容,因为这人长得实在不太像人,他的身材出奇的高,脸出奇的长,一双眼睛又出奇的大,原本应该是鼻子的位置,只剩下两个向外翻着的圆孔,乱蓬蓬的头发向两边翘着,仅仅是丑陋已不足以形容这个人。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把一头驴、一只猴子和一只猫头鹰身上最有特点的部分拿下来揉变形后再拼接到一起。走近时雨生看到,这人的脸上,手上全都布满了黑红相间的疤痕,看起来十分恐怖。这样的相貌,就算是你在午夜噩梦中梦到的恶鬼,或许都能比他好看一些。

    三匹马就这样从陉道上呼啸而过,直至消失,此时雨生才开始查看青年的伤势。

    青年受伤的位置在肋下,这伤口也是非常的怪异,根本不像是平常的刀剑伤,而是一个只有三个角的星形裂口,星形的每一个角都能有一寸多长。伤口很深,血还在不停的汩汩流出。

    因为失血过多,青年的脸已经由苍白变成了淡金色,这样下去,就算伤不致命,也会因为流血而死。

    不再迟疑,雨生抱起青年直接向山上奔去。离着寨门还很远,嘴里就大声的呼喊着,“范老头!范老头!快来救命啊!”范老头是山寨里的朗中。

    听到喊声,寨子里跑出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帮雨生把那个青年抬到了屋里。

    闻讯赶来的范老头进了屋,一言不发开始为青年疗伤。整整一瓶的金创药敷上后,伤口的血流才开始缓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药起了作用,还是血已经流光了。

    范老头为青年的伤口进行了缝合包扎。这时雨生才发现,这伤口竟然从肋下直接穿到了腰间,在后腰处留下了一个同样的伤口,只是外径稍小一些。

    用了一个多时辰,范老头才把两处伤口处理完成。抹着额头的汗,范老头感叹了一声“好歹毒的武器!”

    雨生焦急的问,“这个人没事吧?”

    范老头不太确定的说,“好在没有伤及脏腑,所以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血流的太多,能不能挺过来,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时厉老大推门走了进来,看着雨生问,“这人是谁?哪来的?”

    雨生一边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一边回答,“我也不认识,我在山下值守的时候,看到他受伤落马,就把他带了回来。”

    厉老大附身看了一眼,显见也是不认识,就对雨生说了句,“那你好好照看他,有什么事你就叫我。”说完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