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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心思一番流转,即便后来知晓了此事纯属误会,陆婉儿却是释然了自己对林晓阳的情感。

    依她的性子,若是对一个人存了男女之情便该眼里揉不得沙子,就像她曾经为此坚决选择和离一样,也像她再爱温彦行也无法接受入温府为妾;因此这件事让她判断出,她对林晓阳怀有的情感,或许并非爱慕之意。

    不仅此事,譬如林晓阳告别离开地时候,她虽有些瞬间想问何时回来,却也终是没有问出口,哪怕也知或许会像上次一样,一走就是几个月,可陆婉儿倒也没有特别强烈地不舍或难过。只觉来去如风,亦都是他的自由。

    若有一个现代的心理师,则会判断出两人奇怪地情感表达与交流方式,无外乎就是典型地创伤后应激障碍。

    可御医又不是千年后穿越而来,对于心理上的疾病,既无疯癫之状,哪会认为也是需要干预和治疗地呢?

    遗憾又可悲地是,林晓阳觉得陆婉儿是他的药,可却不知细论起来两人不过算是病友。

    墨斋东家离去不过三两日,便有陆婉儿也不曾见过,更不知身份来历地人按其吩咐入山帮忙。

    不得不佩服地是,只来了一位管家外加两名伙计,而其中那位名义上说是管家,却分明是可抵千军一般地智者,起码对付温家那些人算是大材小用外加绰绰有余了。

    这是制定过朝廷律例与刑罚的吧?陆二小姐想,不论是按劳取酬地标准,还是监督审核制度,简直就是按一个国家为范本,无数条细则家规很快便已根据山上当前情况制定出来。

    为首那位还甚为谦逊地拿来给陆婉儿过目,数十页密密麻麻地蝇头小字,直看得人头晕眼花。

    “东家说了,日后就让我先留在此处但凭二小姐差遣,所以这些细则可以不断修正完善。”陆婉儿至此明白,林晓阳这是为梁山“叛军”请来一位军师啊!看来,日后她专心于生产与经营就好了。

    “由此甚是省心!那就拜托了!”二小姐对着管家微福一礼说道。

    当然,此人最擅长地远不止制定规矩,执行起来也是特别地严苛而认真。像是秉承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地法官,山规面前坚决不讲人情。

    大概于既定规则内行走,就是世人更易于接受和习惯地生活方式。

    若是心思懒散关系到吃穿用度,没有其他倚靠地人还是愿意有一份工作,哪怕是辛苦谋生也行!所以老话说没有吃不了地苦也没有享不了地福,熬过那个不习惯地阶段,然后习惯成自然也就好了。

    陆婉儿之前想得是,要让他们明白人生从头开始努力地意义,并以种茶树为起点日渐累积,从一件事亲历而为地事情中慢慢获得自我地认同和成就感,说白了就是调动他们的主观能动性。

    想法与观点,其实也都是没错地,只是她高估了大多数习惯既得利益者的领悟能力。

    玲儿送饭回来说,这几日温家人虽也大都算是埋头苦干,嘴上不再抱怨,可瞧着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心里怕是仍不服气着呢!

    陆婉儿却劝她,日后不要再为此事感到不平,毕竟从云端跌到泥里,对谁来说都是一种苦难,需要时间接受适应这很正常。

    “晚上,还是想办法犒劳一下大家!“新”生活刚刚开始,也不能让他们只看得见苦......”二小姐吩咐玲儿道。当然陆婉儿也不曾闲着,既然林晓阳派了好用的人给她,她也不能让进山地“军师”闲着。

    山上诸多需要兴建地生产、水利工事,还有更详尽地未来规划都是要勘查和计量的,而且茶的品类与日后经营模式,更是有待细细考量;人事分工上除了要培养一批擅长农事之人,还要有擅长行商和管账、持家等不同才能秉性的人。

    她还给吕怀山递了信,想询问抵达流放之地后那些温家人的境况如何;只期盼能将那些人顺利转移出来,早日安全进山。着急于此,自然也是因为那批人里尚有温彦行父母,若论亲疏远近陆婉儿最想营救地就是他们,其他人才是顺带而为。

    起初陆二小姐是想等着温父、温母进山后,将更多与温家人相关的管理责任交由他们处理;当然如今这个打算也没变,只不过受形势所趋使得她必须默许林晓阳眼下安排,以求日后交接时局面起码不会太过混乱。

    这是陆婉儿与林晓阳不同的地方,哪怕由那一纸婚书使得她觉得自己该为温家人负责,可内心却与过去并无太多区别,她不是温家的主人而一直都是个客人。林晓阳对温家情感连客人也算不上,所以只要能达到救助地目的,手段与身份他都不在意。

    任人唯亲与任人唯贤,在任何一个以人为本地集体中都是避无可避地问题。有人说,有魄力地领导者,都会以个人能力来评判下属,家族或世袭制度往往会严重阻碍时代地进步与发展。

    就像京里那个亲小人,远贤臣的君主,昏庸至极却承袭了上位,才是一切纷扰悲剧地根源。可殊不知,京里那位也并非一开始就不辨忠奸,他也有被陆挚与温彦行他们认同和拱卫的时刻。

    当然除两者之外还有举贤不避亲这个中间选项,就像温彦行,温家为了举贤把二少爷立为长孙嫡子,结局于温家而言又是如何呢?

    后人评判历史,只能唏嘘每一个朝代从前奏到高潮,最后到结局不过是非成败转头空,任凭在位者皇权在握,说到底也不过是时代进程下一粒微尘罢了,只是落到陆婉儿与温家人头上就成了一座山!甚至于,对林晓阳来说也不例外。

    陆婉儿近来怀着些复杂地心情,对林晓阳地强势和所派之人的能干,听之任之。

    虽知晓其手下既然有那么多人忠心耿耿,不乏吕怀山那样的君子,医术高超地御医,甚至是如今这位铁面无私地军师;可说来维系他们之间关系地除了不为人知地过往恩情,也只剩主仆忠诚了吧?所以,身边围满了人仍是孤寂和冷清地。

    哪怕结识温彦行,当初地郡王或许也是存了计划与目的地。陆婉儿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想......

    “这两日,温家三房那位少奶奶染了风寒,她想让自己男人停工半天照顾一下,可是管家却不同意,还说就算她生病不上工也是要依例扣下工钱的。听说把那位少奶奶直接给气哭了。”许是玲儿也觉有些不近人情,所以才会在二小姐面前唠叨这些琐事。

    虽然她原先在温府做事时,常常也是生病硬挺罢了;实在忍不住地时候府上管家也会准许她休息,月钱倒不会扣,就是父亲也鲜少为此停工照顾,多是些熟识妇人可怜她送些吃食来,其他时候也就是一个人躺着。

    “请大夫去诊脉,你去送些汤药和吃食,其他只当不闻不见吧。”陆婉儿不知该如何回应小丫头近日心软地转变,也不知该如何置评那种代表了林晓阳的管理之道,她只是理智上觉得不该过多干涉。

    因为她也无法对人之常情,作出理智地维护与判断。

    若论人之常情,温彦行该是还好好活着才对,温家人都还在沂州府安享富贵才对,陆相也该在京里为民所谋,深得皇帝信赖才对。

    而林晓阳她就不得而知了,起码还该做着那个妻妾成群,生来高贵地郡王才对......

    看似无情,林晓阳将一个性情能力如何地人送进山,他自然心里有数。

    就如陆婉儿总是对他生出的想法那般,阴沉下全是老练,就像一只连圆滑都不屑于伪装地狼,孤傲又自信。

    也因此更显得温家人软弱地像群羊,力量悬殊下不免带起旁人强烈地压迫感,这许是二小姐近来心里不太舒服地根由。

    想尽力而为建造一个避世地桃源,其实二人目的迄今为止都是相通地。不过就像没有经验初次养育的父母,一个像严父,一个像慈母;一个觉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个觉得矫枉过正就显冷血无情。

    林晓阳的确是一个习惯了说少做多的性子,有些独裁和冷淡,当然这些并不妨碍他明辨是非,也有助于顺利行事;不过就是在情感上注定有所缺失,就如明明已经表达了那么多对陆婉儿的专注和在意,两人却仍像隔着千山万水般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