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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正月路上尽风雪

    今年的冬天,夜里着实格外寒冷,也许是在客栈中突然暖和起来,陆婉儿竟然有些咳嗽。

    清山坚决不肯她继续赶路,不仅仅是无法熬药的问题,吃食上也难以保证温热,拖着这样的身体,怕是人还未到京城就彻底病倒了。

    好说歹说,陆二小姐才同意再多住一日,看情况而定。

    仆僮有些后悔没听公子之言,没能阻止二小姐进京,若是因此害了公子的骨肉,清山觉得那自己当真是万死不辞其疚。

    明明公子临行前说了不许进京,必要时可护着二小姐回洪州去,一路往南自然是越来越暖和的,也不至于虚弱成这般样子......

    请汴州城里的大夫,仔细调整了药方,又让玲儿细心去客栈厨房烧些二小姐爱吃的膳食,清山心头隐隐萦绕着不安,却又无法说服陆婉儿留在此地长期休养。

    生劝至第三天,陆婉儿还是决定继续上路,往京城而去。

    而此时温彦行,已经与仆僮清河二人风尘仆仆,一路快马赶到了京外驿站。

    虽是傍晚时分却离城门关闭还有些时候,之所以停下来没有立刻进城,则是因为发现些异常,他们好像已经被人盯上了。

    若是善意之人,自当直接过来打招呼才是,可那些来历不明之人分明鬼鬼祟祟,甚是可疑。

    仆僮本想与温彦行换装后分开进城,可温公子却说只怕他们盯住地就是他,很难轻易蒙混过去,看起来颇像官府中人,且对方怕是不怀好意也难以甩脱,二人要小心行事。

    身为文臣,温彦行自然没有高绝的武艺,仅凭仆僮一人哪是这么多人的对手;思来想去,温彦行命清河去买通一位驿站伙计,让其二人换装后扮做仆僮随他入京。

    如此,清河便可趁机摆脱跟踪,私自入城打探情况,若时局糟糕且自己届时也身陷囹圄,那便去郡王府找郡王李晓商议......

    看出跟踪之人该是来者不善,起初清河担心温彦行安危,并不同意公子提议,但又没有更好办法以解眼下困局。

    拖到城门关闭,怕是更加危险,而若是二人刚入京城便皆被人一起控制,那确实也就无人知晓,更没有可转圜地余地了。

    宋清河也只能依此办法行事,找了个身材仿佛的伙计,许其重金扮做仆僮护送公子回京中府邸,而他则扮成伙计模样,躲在驿站灶台间,等那些神秘人跟随温彦行而去后,方才一人悄悄在其后进城,先去打探陆府消息......

    心生不妙地温彦行,果然一入城就被后面紧跟地人拦下来,“秘密”送进了牢里。

    原来给他写信,让他回京的同僚早已被奸佞威逼利诱,成了陷害陆相的帮凶,虽也是屈打成招,却作伪证说“京兆府尹李大人侵吞官钱五十余万贯,还有很多粮食等不计其数,而这些赃款都被其拿来勾结权势,李府夫人便常把金银珠宝送给陆府夫人”......

    而奸佞怕他直属于京兆尹手下官员,对陆挚指控力度不够。

    京中皆知温彦行才是陆相的得意门生,于是便在严刑拷打之下,让这位恰巧与温彦行有些书信往来的同僚,写信诓骗其回京,想如法炮制,通过温彦行来制造更多诬陷陆挚或贪腐,或欺君罔上,或结党营私的证据,以此来给陆相以致命一击。

    所以,温彦行此次急行回京,本就是奸佞故意而为之的请君入瓮戏码,也因此早早就被等候在城外的“官府”之人盯上。

    而初入城就被悄然下了狱的温公子,怎肯任由奸佞之徒摆布,其一副铁骨铮铮的样子,让他着实在私牢里吃了好一番苦头。

    仆僮清河,得知公子未能安全回京中府邸,便连夜去打探陆府消息,这才方知陆相也已经被皇上下令监禁,外人不得而见。

    事态危急至此,清河只得遵从温彦行命令,去郡王府寻郡王李晓,而这位京中向来神秘地人物,此时却恰好不在府内。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的仆僮,就坐在郡王府门口生生等了一夜,直到王府管家暗中差人去寻了郡王回来,才终于得见李晓,并说明了温彦行急行回京,然后突然“消失”的境况。

    李晓心中也是大呼不好,看来自己的警示信笺,这位温公子还是未能收到。

    立时差亲信之人去打探,温彦行到底是被朝中奸佞关到了哪里,并想办法尽快让他见上一面。

    郡王李晓安排完此事,又特意叮嘱清河不要在京中随意行走,也不要回温府居住,寻城内一家客栈等候消息。

    现如今整个京城都是人心惶惶,而事关朝堂与圣意,就连他很多事也是插不上手,颇为无奈罢了!

    急行了几日,陆婉儿的咳嗽之症愈发严重,途中不得已又耽搁一两日休息吃药,晕车呕吐的情况倒是有所好转,只是虚弱之相不减。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知,就是距离京城越近,陆婉儿就越觉不安,总是有些不好的猜想,使其无法控制焦虑地心绪。

    而这期间,哪怕只是玲儿不小心失手打破一只碗,也让她觉得都是些不好的兆头,都能让她心惊胆战地近乎神经质一般,眼看天色已晚,也要吵嚷着继续出城赶路。

    面对如此着急入京的陆二小姐,仆僮清山也是无奈到生不出半点脾气。关心则乱!只因公子对她来说太过重要,才会如此。

    而撑着这口心气,其实二小姐路上倒是该无大碍的,至于入京见到公子后就不好说了。

    可能心结解了病也就随之好了,也可能突然泄了气更会大病一场,亦可能见不到公子继续强撑,可无论是哪种结果,现在都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无法回头折返沂州了。

    拗不过陆二小姐,众人只能迎着夕阳继续出城西行。

    陆婉儿拼了命地往京赶,想来也只是因为温彦行是她余生中最不想失去的人,可越是重要,越是用力,就越好像抓不住......

    这个如孤燕一般的南方女子,彷徨,失措;急行在北方正月里的寒风呼啸间,跋涉千里之遥,奔赴的也或许只是一个没有约定的结局。

    在明知自己身体状况不甚理想的前提下,仍然坚持入京,她也知她不配为一个母亲!

    可倘若温彦行有差,她陆婉儿和腹中孩子,又有何存在地意义呢?若温彦行当真弃了她们,

    她们又如何在这世间苟活......

    许是因为母亲的早逝,使得此刻陆婉儿心中隐疾突然发作,她竟然还会觉得自己这般着急赶路,也是为了腹中胎儿,她不想其生来便没有了父亲。

    这腹中胎儿可以一生不见父亲,却不能当真没有,各自相安一隅可以,天人两隔却是万万不行,陆婉儿偏执地想着。

    这是陆二小姐此时颇为令人匪夷所思地执念,她不曾想就在她决定进京的那一刻,便已被母亲弃之不顾得孩子,又如何能够平安降生?还是在明知不可以而为之得状态下继续赶路时,她就已经知道,她着实不配为一个母亲?!

    其实她明明有能力亦可以作出选择,让腹中胎儿安全优渥地过一生;其实她也知京城不过是个巨大的漩涡,漆黑而又深不见底,她完全可以带着腹中骨肉远离那些危险,远离这寒冷颠簸的路途,远离漩涡之下,那个极可能就是粉身碎骨地收场。

    当初决心离开岳沐之的时候,她是难过又果断地;而年前打算离开温彦行的时候,她也是不舍又固执地。

    假如温彦行此次回京,只是为了复职或哪怕是大婚,她陆婉儿即便不能从容接受,也定不会失色打扰......

    而陆婉儿后来也想,女人为什么会有第六感呢?又为什么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

    她当时发了疯一般进京,不过就是因为那诡异地第六感不停地暗示她,甚至后来叫嚣着告诉她,“快点去!快点去!你的那个温彦行有危险!再不进京,以后都别想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