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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一双秋水锁君心

    温彦行大抵也是猜不到,自己在仆僮心里如今竟是这种形象,相看两相厌之下,让二人去忙别的事吧,不要再在他眼前闲晃。

    说来也是有偏见,像陆婉儿这样每日脑子里都在想着些倒买倒卖俗事,最喜欢算成本、利润,整个人都恨不得变成银钱的主儿。

    可身为天下读书人楷模地温彦行,就是不觉得她与那些满身铜臭味儿的商贾有何相似之处,反而只觉其又聪慧又可爱。

    许是年纪尚轻又清秀瘦弱,平日打扮上也只往素雅里穿戴,沂州府其他相熟之人与其共事前,怕也只觉陆婉儿该是一个精读于诗书的千金小姐;而直到共过事或在其手底下呆过,方知晓她的“厉害”。

    可不仅仅是精明算计那么简单,就像一位不怒自威的将领,在前线指挥行军打仗一样;但凡经商行事的方方面面,陆二小姐都能条理清晰,反应迅速,带领着一干众人有条不紊地将事事安排妥当。

    当然不仅温彦行有那样地偏见,熟识二小姐的人亦觉神奇,明明长得半点儿不像商人,甚至浑身上下还透露出一丝清冷气质,偏偏骨子里就住着一位爱赚钱又爱算账的灵魂。

    说起来倒是也没什么不好,撇开那些世俗虚伪,世上谁人不爱钱财?

    哪怕是天子也是肉身凡胎,全不能免俗,更何况像二小姐单凭本事赚钱,对手下虽要求高,却也给予了同样规格地厚待,只会使人更加钦佩。

    当然旁人怎么看她,陆婉儿是没那么在意的,反正原则只有一点,你们都要给我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事!至于私下里说二小姐是个悍妇母老虎,还是个不错的主家,只要不让本人听见,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就连对温彦行都是一个态度,本小姐自小不擅诗词歌赋,也不擅琴棋书画;反正不擅就是不擅,随你喜不喜欢。

    好在每次二人独处时,温彦行对她认真算账的样子都喜欢极了,不仅心里喜欢还会故意说出来,譬如说就喜欢看陆婉儿爱钱的样子,即便以后不做官了,也能锦衣玉食的有陆二小姐养着,活脱脱一个打定主意一辈子吃软饭的主儿。

    而每每听到温彦行跟她开这样玩笑,都让陆婉儿觉得像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须知一个男人的理想,该是他的全部,而现在他却情愿用他的全部来换与自己相守;虽局面并没到如此“坏”的程度,但对于未来能不能相守之事,却当真还是半点把握也没有。

    算起来不过再有大半年,三年守孝期将满,温彦行也势必要返回京城复职,若当真因为自己而抛了那些家国理想,又岂是她能安心见到的结果。

    想到这儿,陆婉儿停下了记账,用一双幽幽然地眼睛,定定望着身旁已看了她许久的人......

    温彦行怎会不知她的迷惘,只因他自己也正处在同样地迷茫中煎熬。

    不是不可以带她一起返京,只是若想正大光明的迎娶陆婉儿进门,不仅家中父母是第一道难关,若被京中有心之人挖出其背景,怕是也免不了大作文章,到时影响的不仅仅自己的仕途,只怕让陆婉儿处在那样的风暴中,会因此觉得不能自处。

    而且婉儿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即便世人有太多权宜之计,怕是也都在她身上无法接受,退一万步讲即使她肯委曲求全,他也不肯。

    再也无法抵挡眼前之人那满含深情,又仿佛暗藏忧伤的眼神,温彦行觉得假如自己的心,长到近三十年来都是被一把锁锁起来的状态,那世间唯一地一把钥匙,就在陆婉儿身上,二人情缘即便是劫,那也是命中注定,并不是谁想逃就可以逃得掉。

    并不想逃!温彦行想,就算那双秋水翦瞳里是藏得是火山,是沼泽,是天堂,是炼狱,他都不想逃。只想在其中任凭自己深深沦陷......

    情欲,情欲!情到深处不能自已,欲望就会跑出来想占有那个领地,把另一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刻在骨血中,恨不得变成同一具身体。

    温彦行已经不能继续保持思考,抄手抱起望向他的人儿,下意识地走到床边轻放于床上,然后在身下妖媚女子的娇柔喘息间,再一次共赴了一场酣畅淋漓地巫山云雨。

    情欲过后,陆婉儿把潮红未褪的脸狠狠埋进温彦行怀里,再也抑制不住地低声哭了起来。其实她心里是有隐疾的,除了二人士庶有别外,她还一直认为自己不能生育,而且她近几日一直在想,怕是这一点才是进温家的最大阻碍。

    哪怕她陆婉儿,使出浑身解数去行商,最后做到富可敌国那又如何?哪怕她可以用钱买来想要的一切,名誉、地位甚至身份那又如何?即便最后能够冲破重重阻碍,嫁入温府成为温彦行妻子,那又如何?

    温家不是还得为他纳妾留后,曾经于岳府地经历不是还要重来一遍?!

    陆婉儿想世人真是贪心!

    以前只觉但凡是温彦行,那二人两心相许也就够了;可真两心相许后便更想长相厮守;而若是长相厮守了,是不是就会困于想要为其生育后代的煎熬中,若不得实现,只怕亦是遗憾终生。

    即是如此,定是要早早让他知晓,否则对他却是太不公平。

    陆婉儿收住眼泪,不顾温彦行心疼的模样,对他说:“你可知我来沂州府前,因何和离?可能你会说那都是过去之事,不重要,但今日我定还是要告诉你。”

    没有哪个现任,忽然听闻前任之事还能泰然处之,即便每个现任都很好奇。温彦行有点吃味,却又觉她既十分想说,一时间也怔怔然无法阻拦。

    陆婉儿倒没有说那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甜蜜部分,只是说了和离地原因“他纳了妾,而我不能生育。”

    一句话便交待了所有过去,这倒让温彦行始料未及,怔怔然不知如何答话,只是又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女子。

    可沉默往往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温彦行不想陆婉儿误会他也不能免俗,会介意此事。

    于是稍稍整理了一番思绪后,对陆婉儿说:“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对哪位女子有过幻想,只觉以后许是但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一位贤良之妻,伴此一生。

    而迟迟都未婚娶,也不过是因为那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曾立志以百姓黎苦,家国社稷为己任,尽一生绵薄之力。

    却是不曾想有一天会遇见如你这般清冷疏离的女子,自从发现了这个院子,便见你常常一人独自饮茶,你却不知你于我而言,就仿若那茶水香气清高,明澈安神。

    于是我便时时都想鼓足勇气来问一句:你可愿与我不畏将来,不问过往,做一生对饮之人。“

    温彦行越说越是深情,陆婉儿一直安静地躺在他怀里聆听。

    “若是换别人,我或许也会在意她的家世、才情、性格、容貌,能不能对我的仕途有所助益,可不可以为温家传宗接代等等......可我偏偏遇见的是你啊!

    自从心里有了你,我便想若不是你,若心中仍怀了那些世俗地条件,这一世倒还不如不婚不娶,无牵无挂岂不更好。

    换言之,倘若你我两人身份对换,你又可会在意这些?”

    听完温彦行肺腑之言,陆婉儿倒也不是不懂他的心意,更没有怀疑他不能接受此事的意思,之所以想说出来,许还是因为自己在意,那毕竟是上一段婚姻留下的隐疾,也是母亲去世所留下的隐痛,因此于陆婉儿而言,一直都是她没有能力解开的心结。

    还是那句话,世人都觉自己晓得百般道理,可又有几人当真明白何为“活在当下”呢?

    花天酒地,及时行乐地倒是不少,而属实像佛家所言一念自在地却是不多;撇开那些看似有相,却皆是虚妄地执着,在三千繁华也是弹指而过的刹那里,遇缘得缘,有你有我也就够了。

    一餐一饭可念,一身一影可观,须知身安不如心安。

    而人生之事,也常常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未来如此难料,不若随缘。

    也须知佛也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