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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大年夜

    吉仲非听了看着他眼睛里又忍不住要流泪,他家的钱只够给母亲看买一次药了,他没有告诉烛智磐只是看到他还穿着那身夏天穿的衣服被冻的瑟瑟发抖问:“你冷吗?”

    “还好,不冷。”烛智磐全身一抖站直了身子嘿嘿一笑,吉仲非也停下了,他看着烛智磐故意想逗笑他,他却满脸忧伤的没有说话转头继续走在回去的路上,烛智磐也不尴尬也快步跟上。

    烛智磐跟着吉仲非进了村子,还是跟烛智磐第一次来时一样,吉仲非走在前面给烛智磐拦着村里的狗,只是这次的吉仲非却是哭丧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时不时地回头帮烛智磐喝退村里的狗。

    村子还是跟烛智磐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有村里的两颗被风吹折的两颗树还能证明那夜暴风雨的存在。走近吉仲非家的时候烛智磐惊住了,吉仲非家本来三家的房子现在只剩下厨房了,另外两个现在只剩一堆土。

    “娘我回来。”吉仲非推开门进去,烛智磐也跟了进去。

    吉仲非家现在只剩下一间厨房,床是崭新的靠在屋子的西北角,原来的床已经被倒下来的土墙砸毁,母亲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两床被子,身下的垫被下面可以清楚的看到垫的都是稻草。

    原来的橱柜也被移在了门后,小桌子夹在床和橱柜中间,开门时门也只能靠在橱柜的一边上,原来通往卧室的门也被堵死了。

    “姨娘,我可以在你家住一段时间吗?我穿的太少了。”烛智磐跟在吉仲非后面进屋后就问母亲。

    母亲侧身躺在被窝看着烛智磐说:“智磐不是我不想留你,只是现在我和仲非都快没饭吃了,你过来怕是没饭吃啊。”

    烛智磐也听出了母亲话里的担忧,随机安慰道:“饭不用姨娘操心,我可以自己结决。”

    吉仲非说:“娘,我可以每天少吃点,给烛智磐剩点。”

    母亲自从病了以后就一直十分担忧自己走后仲非以后的生活,因为在她眼里仲非生性倔强胆小懦弱,此时看到烛智磐她陷入思考。

    烛智磐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他一个人已经在外漂泊了快一年了,如果自己走了仲非跟着他也比让他一个人流落街头好一点,想着母亲就对仲非说:“仲非,智磐身上穿的太少了,你去橱柜下面拿一件你的棉袄给智磐穿上。”

    吉仲非那哭丧的脸难得的挤出一点笑意:“嗯,好。”

    吉仲非给烛智磐拿了一件棉袄一条棉裤和一双棉鞋,烛智磐看着吉仲非拿过来的衣服沉默了,他身上太脏了,他想先洗个热水澡,母亲自然是不放心生怕他冻着,可最终还是拗不过他。

    自从母亲病了以后家里的饭都是吉仲非在做,刚开始的时候都是母亲躺在床上教吉仲非怎么做,现在他已经可以自己做了,吉仲非给烛智磐烧了一锅热水。

    外面虽然已经是寒冬腊月,但是吉仲非家只有一间很小的厨房,屋里要比外面缓和许多,吉仲非烧开水又给屋内加了不少温度,现在屋内冷还是挺冷的但是相比于外面确是暖和不少。

    吉仲非从床地下拉出来一个没有多大的木盆给烛智磐兑好了水温后让烛智磐进去洗澡,到底是孩子,烛智磐试了试水温刚好,烛智磐脱光了衣服吉仲非帮他浇水他自己洗澡,吉仲非感觉水有点凉了就给他加点热水,虽然很冷但是他们洗的很快。

    母亲躺在床上看着他们两个孩子没有说一句话,自从父亲走后她就很少看到儿子像今天这样笑了,自己病倒后更是整天哭丧着脸。

    她自己清楚自己已经活不久了,她决定要在她不多的时日里把这个能给儿子带来欢笑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虽然她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烛智磐洗完澡地上泼了好些水本以为母亲会责怪他,没想到母亲不仅没有责怪他等他干了身子母亲还喊他上床说给他暖暖生怕他像自己一样不小心受凉了。吉仲非看到烛智磐上床后内心深处掀起了一点波澜,他有些吃醋了。

    从此烛智磐住在了吉仲非家里,虽然家里很穷,但是烛智磐一个孩子能吃得了多少呢?而且自从烛智磐住进来后原本家里沉闷的气氛欢快了不少,母亲和吉仲非脸上也多了不少笑容。

    很快家里已经掏出钱给母亲看病了,烛智磐不像吉仲非从小生活在父母编织的牢笼里,他准备想歪点子了。

    有一天大雪纷飞的晚上烛智磐准备跑去旁边的村子偷只鸡回来想给母亲补补,他做的这些是吉仲非以前也想过只是他胆子小不敢。

    烛智磐知道吉仲非胆小故意没有带上他,这几日他已经在村里混熟,村里的狗见到他也不叫了,他半夜回来吉仲非一直守在门口。

    等他拎着一只拔光了毛的鸡进家门的时候不免被母亲批评教育一番,烛智磐站在屋里听着母亲的教育却无丝毫悔改之意。

    偷鸡忽然不对,可鸡毛都拔了总不能还送回去吧。在大雪纷飞的夜里别人都已经睡了,只有她家还亮着灯烟囱里还冒着烟。

    时间一晃马上就要过年了,别人家都已经早早置办好了年货,只有吉仲非家,他们已经没有钱了,只有米缸里还有一些米够他们仨吃一段时间。

    除夕早晨,母亲还在还在熟睡,他两悄悄的穿好衣服没有吵醒母亲,两个小孩煮了一锅稀饭后他们见母亲还在睡觉就没有吵醒母亲给她留了一些放在床头,然后烛智磐带着吉仲非就出去乞讨去了,希望乞讨一些可以做年夜饭的食物。

    傍晚家家都开始烧年夜饭了,烛智磐就带着吉仲非走在回家的路上,外面早已经鞭炮声四起,到了家里烛智磐推开门从门外台阶上跨进屋里:“姨娘我们回来了。”

    烛智磐已经进屋了,吉仲非刚一只脚踏进屋里,见母亲没有回应二人都愣住了,以为是外面的鞭炮声太大母亲没有听到。

    “娘我们回来了。”吉仲非又叫了一声。

    烛智磐率先反应过来快步往床边跑去,吉仲非也赶紧跟上去,烛智磐跑到床边轻轻推了一下盖在母亲身上的被子:“姨娘?醒醒,我和仲非回来了。”

    见母亲没有反应,烛智磐开始用力摇晃母亲,声音也越来越大:“姨娘,姨娘,你醒醒。”

    吉仲非也跑到母亲床边急切的呼喊母亲:“娘,娘,你醒醒,我是仲非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屋内没有任何母亲的回应,只有吉仲非和烛智磐的呼喊声以及屋外传来的鞭炮声,吉仲非一只手伸进母亲想要抓住母亲的手,他的手刚一伸进被窝。

    被窝里早已经没有了一点温度,吉仲非手都没有抽出来就趴在母亲身上头埋进了盖在母亲身上的被子里嚎啕大哭:“娘,你不要丢下我,我不要你死,娘。”

    烛智磐也伸手颤抖地去触摸母亲鼻尖,刚一触摸烛智磐就像被电击一样手瞬间收回,母亲已经没有了呼吸,眼中泪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淌,他跪下了,跪在母亲的床边失身疼哭:“姨娘,你别丢下我们。姨娘。”

    屋外的鞭炮声掩埋了屋内两个孩子的哭声,许久,烛智磐抹了脸上的眼泪站起来看着吉仲非还趴在母亲身上疼苦,他转头跑出去了,吉仲非哭的伤心都不知道烛智磐跑出去了。

    吉仲非家离大伯家不远,中间距离不过只有几十步。除夕最开心的就是吃年夜饭发红包,大伯家一家四口加上吉仲非的奶奶围在一张大桌子四周高兴的吃着年夜饭。

    吉仲非的奶奶腿脚不利,原本是两家轮流服侍,父亲出事后还来吉仲非家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母亲也一病不起了这才一直住在大伯家。

    母亲病后,大伯大娘和小姑姑父两家子都来看过母亲,第二天奶奶还有村里一群妇人也过来看过,奶奶拄着拐棍进屋后,屋里有好多妇人奶奶看见儿媳躺在床上悲从心来,跟母亲和这些妇人说了说了好多。

    都是父亲小时候家里有多穷,奶奶又是如何在那么苦的日子把他拉扯大的,哪怕是别人都说只有把老二放弃他家才能挺过来她也没有放弃过;为什么老二家这么可怜,从小就体弱好不容易成个家现在却如此不得上苍眷顾。

    奶奶说的话没有任何感情激昂,只是用温柔的语气一边留着泪一边说着,饶是如此也是把本就哭丧着个脸的吉仲非逗哭了,屋里的妇人们也纷纷落泪,只有母亲坐在床上冷漠的看着她们丝毫不为所动。

    从此以后只有村里一个妇人看她们实在可怜给她们送过两次菜就再也没有人来看过她们。奶奶也基本没出过大伯家的院子,烛智磐也不认识吉仲非家里的这些亲戚,只是听吉仲非说过大伯家。

    吉仲非还告诉烛智磐,他从小因为母亲是外地人就没少听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也没少看大伯小姑家的白眼,小姑家也不过是临村,大伯家更是只有几十步远。

    即便如此他一年除了过年连他们家家门口都很少去,一年能进去五次那也有三次是父亲带他去的,相比堂哥堂妹和表弟来他家蹭饭的次数也比他吉仲非进他们家门的次数多。

    大伯家有三间房子,中间客厅两边屋子割成四间房子,一间堆放粮食其他三间住人,厨房、猪圈、厕所和牛屋都在院子里。除夕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家家户户吃年夜饭也是敞开大门吃年夜饭。

    大伯家也不例外的来着大门热热闹闹的吃着年夜饭,烛智磐却哭着跑到大伯家院子里指着厅屋就喊:“姨娘都死了,仲非也一天没吃饭了,你们却在这么开心的吃年夜饭,你们到底有没有良心?”

    本来一家人吃着年夜饭是件非常开心的事却被烛智磐给打搅了,大伯家的狗冲着烛智磐汪汪叫个不停。可能是外面的鞭炮声太大了屋内听不到烛智磐在喊什么,屋内大娘阴阳怪气的问:“这谁家野孩子跑我家院子里撒野?”

    堂哥说:“娘,这是吉仲非家的那个乞丐。”

    大伯更是火冒三丈,起身从门后拿起扫把就去赶烛智磐,烛智磐看到大伯拿着扫把出来眼泪一抹跑了。

    大伯追出院外没看到烛智磐就回去了,跑出大伯家院子烛智磐越想越难过,刚才他现在院子里看的清楚,大伯家的桌子下方两个小孩面前放着一盆馒头他又回去了。

    他趴在大伯家院外大门偷偷看着屋内的五个人欢快的吃着年夜饭,奶奶坐在上方,大伯大娘坐在左右,堂哥堂妹坐在下方个个脸上充满笑容。

    大伯家院子里的积雪都已经被清扫出去了,屋内一盏油灯散发着昏暗的灯光在大伯家的饭桌上静静燃烧,烛智磐趁着夜色偷溜进大伯家的院子,狗在饭桌下朝院子里漆黑的夜色汪汪叫了两声,大娘呵斥了一声,堂妹扔了一个骨头给它又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安抚它。

    屋内这一切是多么的祥和,屋外院子里烛智磐听到狗不叫了一个箭步冲进了屋内抓起盆里的两个馒头就跑,一盆馒头除了被烛智磐抓走的那两个其他的连盆全部掉在地上。

    狗跟在后面去汪汪叫个不停,所有人被烛智磐这一下给惊呆了,大伯先反应过去追了出去,大娘反应过来让奶奶她们吃饭自己也跟了上去。

    狗追到院子门口便不追了,现在门口朝着吉仲非家这边汪汪叫个不停,大伯追到大门口从门后拿出一条牛鞭子又追了上去,出了大门几步就朝烛智磐追去。

    烛智磐出了大伯家院子大门不敢回头害怕大伯追上来,他右手抓着馒头用无名指和小指勾住衣领拽把两个馒头先后塞进胸膛里。

    烛智磐刚跑到吉仲非家门屋外的空地上身后大伯就一鞭子甩在烛智磐身上,烛智磐直接摔倒在地疼得在雪地里嗷嗷叫着直打滚。

    大伯冲到烛智磐身边就是一个劲的飞舞着手里的鞭子,烛智磐吃疼卧在雪地里蜷缩成团,双手缩进衣袖里抱着头在雪地里嗷嗷叫着,大伯龇着牙一边抽打烛智磐嘴里一边骂着:“哪里跑来的野种敢来我家偷东西,是谁调教你来我家抢馒头的?还真是反了天了。”

    听到动静后近一点的几家邻居都纷纷出门查看,吉仲非也从母亲的尸体上爬起来走到门口趴在门边上哭着往屋外看,看到烛智磐在雪地里打滚吉仲非哇哇的哭了起来。

    大娘跑到大伯身边看着大伯鞭打烛智磐往前走了两步指着吉仲非就骂:“大过年的哭什么哭?小杂种,你娘不是好好的在床上躺着吗?还没死就开始哭了吗?还有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吃里扒外的东西,大过年的从外面捡个野种回来跑我家抢馒头,还有王法吗?”

    村里邻居们出门看到也纷纷过来青壮男人拉住大伯,从大伯手里夺下鞭子:“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到时你是要吃牢饭的。”

    大伯被夺下鞭子被人抱着,他试着挣脱几下没有挣脱点喘着粗气吼道:“放开我,看我不抽死这个杂种。”

    其他人也纷纷过来劝阻,也有妇女拽了一下大娘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骂了,大娘一甩衣袖直接挣脱继续朝屋里骂骂咧咧,被另外一个妇女硬拽过来,大娘被人硬拽了回去。

    可能是因为远处的鞭炮声太吵了,她把嘴里的话骂完转身就跟旁边的人抱怨:“你们说说,这娘俩不知道从哪捡的这么个野种回来,大过年的指使他跑到我家院子里骂人,骂完了还跑我家桌子上抢东西,真是无法无天了。”

    周围人都在一旁劝他们夫妻二人,吉仲非看到别人拉开大伯后,烛智磐在地上翻滚嗷嗷叫着,他只能无助的看着门坐在地上仰着头哇哇哭着。

    周围站了好多村里人七嘴八舌的劝着,也有很多孩子站在旁边看着,有的胆小的孩子被吓得涌进母亲的怀里哭了起来,堂哥堂妹也在旁边这样干看着,就连平时不出门的奶奶也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劝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大娘原快要平息的怒火一听到鞭炮声中吉仲非的哭声又往前走两步站在人群前面指着吉仲非就骂:“再哭老子把你的舌头割掉。”

    吉仲非心里害怕极了,可嘴上的哭声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大娘又被村里妇人拉了回来,随后大娘大伯也是极不情愿的被人劝着推着推回家了,人群散去后有青年过来问烛智磐有没有事,烛智磐吃力的站起来表示没事。

    青年看到他能自己站起来安慰了他两句后对着靠在坐在地上的吉仲非喊:“吉仲非别哭了,赶紧进去陪你娘吃年夜饭吧。”

    说着就被他家里人喊回去吃年夜饭了,人群散去,人群中不免也有嘲笑声:这么大的事吉仲非他母亲居然都不敢出来说一句话,唉,南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