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人间失格
那时的十七已经做好了和这个世界诀别的准备，他没有太多要留恋的东西。
和龙兴会的大部分人不同，他不是孤儿，父母都是普通人，极低纯度的龙族血统呈现隐形，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他们两个人向来感情不和，父亲是年轻时纵情于声色犬马的花花公子，母亲则是酒吧夜店的常客。
他的诞生应该是场不太美好的意外，从父母的争执中，十七隐约能听见他们互相指责对方没有做好安全措施。
大概是在某次一夜情中怀上了自己，后来他们两个人结了婚，刚开始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洗心革面，抚养自己的孩子长大。
两个性格并不相似的人最终走到了一起，是出于奉子成婚的原因，还是迫于年龄和经济上的现实压力组成家庭，亦或是在某一刻切实地对彼此有过心动？
这是个不得而知的问题。
很快这场过家家般的闹剧就演不下去了，耐不住寂寞的两人在生下十七后，再次投身于伟大的社交事业中。
他们在家里大喊大叫，指责对方的不忠诚——可分明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
理所应当的，置身于他们两个人的矛盾之间，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十七成为了发泄的对象。
想来真是可笑，两个成年人竟然指责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说他的诞生毁掉了他们两个的人生。
别的孩子们都会反感学校，认为在这里上学限制了他们的自由。他们盼望着假期，那样就可以在爸爸妈妈的陪同下出去玩，当然也可以自己去网吧通宵。无论是哪种选择，都好过在教室里日复一日地对着无休止的题目发愁。
只有十七把这里当做自己真正的避风港。他喜欢坐在板凳上发呆，看着窗外缓缓飘过的云彩，给它们起上不同的名字，直到消失在天空的尽头，再也不见。
他不用听见男人和女人的吼声和尖叫声，不用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被打骂。他只是沉默寡言地活着，却也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是个天赋异禀的学生，想来老师就应该喜欢这种木偶人一样的学生，没有少年的朝气，永远听话也永远不会惹麻烦。
也许是逐渐发挥作用的龙族血统的帮助下，他对很多东西都能很快地理解，他看似瘦弱的身体却能和体育生们赛跑。
这种人应该是被称作天才，那种注定遗世独立、高贵冷艳的精英，好像不沾人间烟火，又好像高高在上不屑于与庶民为伍。
可是人们慢慢发现十七并没有那份属于天才的傲气，相反，在大多数人看来他其实只是个有些腼腆的男孩。
于是尽管不善言谈，他还是积累了不少朋友。他想这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情，尽管这个世界是黑暗的、冰冷的，却仍然有人愿意为他这狭小的世界带来一丝光亮。
只是那份微弱的光亮淹没在无边黑暗中，像是扔进深渊的火把。它燃烧的时候越是温暖越是耀眼，失去的时候就越是让人感受到发自灵魂的绝望。
太多的疑团浮现在脑海中，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最真实最恐怖的噩梦。
为什么自己的眼睛变成了摄人心魄的赤金色？
为什么自己的同窗好友乃至老师都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为什么自己站在废墟和血泊的中心？
为什么会接连有奇怪的人找上来？
为什么……上天要夺走他最珍视的一切？！
好在他不用去思考，这样的思考让他头疼欲裂。他只是垂下头，像是等待着铡刀落下的死囚。
可男人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是，你是无法控制内心残暴的恶鬼，你犯下了无法挽回的罪行。”
“由于你的失控，造成了三十四人的死亡，他们在临死前遭受的痛苦，你要如何偿还呢？”
“他们的灵魂会在黄泉之下诅咒你，死亡这样的结局，对你这样的恶鬼来说太过轻松了。”
十七愣住了，他刚开始没能明白男人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自己不应该就这么轻松地死去？难道杀人如麻的恶鬼也能免受死亡的惩罚么？
他眼中的景象逐渐扭曲，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眼前是看不见任何色彩的漆黑，像是要沉沉睡去。
他终于知道了何为“赎罪”。
他终于知道了何为“地狱”。
当他醒来的时候全身被牢牢束缚起来，平躺在硌人的床板上。每一根手指都失去了活动的权利，他唯一能做出的动作就只有眨眼，尽管连眼睛都酸涩不堪。
入眼是苍茫的白色，刺眼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
他突然有些想念蓝天白云。没有人会在乎这随处可见的景色，即使是昏暗的夜晚，即使是阴雨的天气。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第二天太阳仍然会升起，天空仍然是那个一尘不染的天空。
有些东西的价值，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能意识到。
“你醒了？”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医生模样的男人走过来，“我是隐族医部的工作人员，今后由我负责你的生活起居……当然你也要配合我们进行些药物实验，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痛苦，不过很快你就会习惯的……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
末了他补充道：“对了，你应该庆幸自己的年龄比较小，根据族规，你这样的血统目标如果因为失控造成了伤亡，现在应该正在被执行抽筋拔骨之类的酷刑。”
“好在族规也在随着时代变化，你这样的孩子会受到优待，所以暂时还没有被砍掉四肢。不过恐怕你再也用不上它们了。”
十七没听懂这家伙的胡言乱语，好在最近奇怪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他已经对此感到麻木了。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穿了白大褂的人们在他的身上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实验。
疼痛渗入过他的每一寸神经，翻腾着气泡的液体注射进千疮百孔的身体。葡萄糖液维持着他的生命，他存在的意义就只是感受源源不断的痛苦。
后来他知道了这群人隶属于一个叫“隐族”的组织，他们会抓捕血统失控的混血种，用最残忍的手段将他们折磨致死。
无关道德，无关本心。被执行人是否出于无奈，又是否是迫不得已都没关系。他们知道十七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杀人，从某种角度来看他同样是受害者。
只因他是血统超过了安全范围的混血种。
只因他因为言灵的释放摧毁了无数生命。
只因他终将堕为死侍。
从血统觉醒的那一刻起他不再被看作同类。人类拿小白鼠研究化学性质的时候，没有理由去顾忌小白鼠的感受。
堕落者，人间失格。
和龙兴会的大部分人不同，他不是孤儿，父母都是普通人，极低纯度的龙族血统呈现隐形，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他们两个人向来感情不和，父亲是年轻时纵情于声色犬马的花花公子，母亲则是酒吧夜店的常客。
他的诞生应该是场不太美好的意外，从父母的争执中，十七隐约能听见他们互相指责对方没有做好安全措施。
大概是在某次一夜情中怀上了自己，后来他们两个人结了婚，刚开始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洗心革面，抚养自己的孩子长大。
两个性格并不相似的人最终走到了一起，是出于奉子成婚的原因，还是迫于年龄和经济上的现实压力组成家庭，亦或是在某一刻切实地对彼此有过心动？
这是个不得而知的问题。
很快这场过家家般的闹剧就演不下去了，耐不住寂寞的两人在生下十七后，再次投身于伟大的社交事业中。
他们在家里大喊大叫，指责对方的不忠诚——可分明两个人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
理所应当的，置身于他们两个人的矛盾之间，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十七成为了发泄的对象。
想来真是可笑，两个成年人竟然指责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说他的诞生毁掉了他们两个的人生。
别的孩子们都会反感学校，认为在这里上学限制了他们的自由。他们盼望着假期，那样就可以在爸爸妈妈的陪同下出去玩，当然也可以自己去网吧通宵。无论是哪种选择，都好过在教室里日复一日地对着无休止的题目发愁。
只有十七把这里当做自己真正的避风港。他喜欢坐在板凳上发呆，看着窗外缓缓飘过的云彩，给它们起上不同的名字，直到消失在天空的尽头，再也不见。
他不用听见男人和女人的吼声和尖叫声，不用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被打骂。他只是沉默寡言地活着，却也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是个天赋异禀的学生，想来老师就应该喜欢这种木偶人一样的学生，没有少年的朝气，永远听话也永远不会惹麻烦。
也许是逐渐发挥作用的龙族血统的帮助下，他对很多东西都能很快地理解，他看似瘦弱的身体却能和体育生们赛跑。
这种人应该是被称作天才，那种注定遗世独立、高贵冷艳的精英，好像不沾人间烟火，又好像高高在上不屑于与庶民为伍。
可是人们慢慢发现十七并没有那份属于天才的傲气，相反，在大多数人看来他其实只是个有些腼腆的男孩。
于是尽管不善言谈，他还是积累了不少朋友。他想这是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情，尽管这个世界是黑暗的、冰冷的，却仍然有人愿意为他这狭小的世界带来一丝光亮。
只是那份微弱的光亮淹没在无边黑暗中，像是扔进深渊的火把。它燃烧的时候越是温暖越是耀眼，失去的时候就越是让人感受到发自灵魂的绝望。
太多的疑团浮现在脑海中，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最真实最恐怖的噩梦。
为什么自己的眼睛变成了摄人心魄的赤金色？
为什么自己的同窗好友乃至老师都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为什么自己站在废墟和血泊的中心？
为什么会接连有奇怪的人找上来？
为什么……上天要夺走他最珍视的一切？！
好在他不用去思考，这样的思考让他头疼欲裂。他只是垂下头，像是等待着铡刀落下的死囚。
可男人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是，你是无法控制内心残暴的恶鬼，你犯下了无法挽回的罪行。”
“由于你的失控，造成了三十四人的死亡，他们在临死前遭受的痛苦，你要如何偿还呢？”
“他们的灵魂会在黄泉之下诅咒你，死亡这样的结局，对你这样的恶鬼来说太过轻松了。”
十七愣住了，他刚开始没能明白男人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自己不应该就这么轻松地死去？难道杀人如麻的恶鬼也能免受死亡的惩罚么？
他眼中的景象逐渐扭曲，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眼前是看不见任何色彩的漆黑，像是要沉沉睡去。
他终于知道了何为“赎罪”。
他终于知道了何为“地狱”。
当他醒来的时候全身被牢牢束缚起来，平躺在硌人的床板上。每一根手指都失去了活动的权利，他唯一能做出的动作就只有眨眼，尽管连眼睛都酸涩不堪。
入眼是苍茫的白色，刺眼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
他突然有些想念蓝天白云。没有人会在乎这随处可见的景色，即使是昏暗的夜晚，即使是阴雨的天气。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第二天太阳仍然会升起，天空仍然是那个一尘不染的天空。
有些东西的价值，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能意识到。
“你醒了？”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医生模样的男人走过来，“我是隐族医部的工作人员，今后由我负责你的生活起居……当然你也要配合我们进行些药物实验，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痛苦，不过很快你就会习惯的……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
末了他补充道：“对了，你应该庆幸自己的年龄比较小，根据族规，你这样的血统目标如果因为失控造成了伤亡，现在应该正在被执行抽筋拔骨之类的酷刑。”
“好在族规也在随着时代变化，你这样的孩子会受到优待，所以暂时还没有被砍掉四肢。不过恐怕你再也用不上它们了。”
十七没听懂这家伙的胡言乱语，好在最近奇怪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他已经对此感到麻木了。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穿了白大褂的人们在他的身上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实验。
疼痛渗入过他的每一寸神经，翻腾着气泡的液体注射进千疮百孔的身体。葡萄糖液维持着他的生命，他存在的意义就只是感受源源不断的痛苦。
后来他知道了这群人隶属于一个叫“隐族”的组织，他们会抓捕血统失控的混血种，用最残忍的手段将他们折磨致死。
无关道德，无关本心。被执行人是否出于无奈，又是否是迫不得已都没关系。他们知道十七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杀人，从某种角度来看他同样是受害者。
只因他是血统超过了安全范围的混血种。
只因他因为言灵的释放摧毁了无数生命。
只因他终将堕为死侍。
从血统觉醒的那一刻起他不再被看作同类。人类拿小白鼠研究化学性质的时候，没有理由去顾忌小白鼠的感受。
堕落者，人间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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