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

    雾中府邸，那是萨蒙此行的目的地。在耶格提尔的西南方有一片浓雾，方圆七十多公里，终年不散，远远望过去，隐约能看见哥特式的破败屋顶。

    传闻迷雾深处有一间府邸，其中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但极少数回来的人，不是胡言乱语，就是夜夜梦魇。

    萨蒙离开耶格提尔已经三天了。第一天，尽管天气好了，他既没有闲聊，也没有唱歌。第二天没有，第三天也没有。一路上，萨蒙没说一句话，他很伤心，自己没有为卢克做些什么，也没能力做些什么。

    他问唐·璜为什么，为什么人会是这样，这是三天来他说的第一句话。唐·璜带他去了附近的高山。

    正午，阳光惨白，浸泡着整个山头。他们站在凸出的石块上，头上是万里晴空，脚下是青黄相接的树林田野，好像从山上泼下，流过乡村，流过河流，至城镇脚下干涸。城镇，大片大片的房屋，起起伏伏，更远处，是层层叠叠的高山。

    唐·璜没有说话，他看看萨蒙，再静静看向远方。

    或许这就是唐·璜的回答，诗意的回答；或许这是他的慰藉，隐晦的慰藉。

    也许是因为辽阔的景色，也许是因为所谓旅行，就是这样的事情，无论是什么，萨蒙都感到莫大的安慰。

    “走吧，”萨蒙眉头终于舒展，“我们的旅行刚刚开始。”

    ......

    第五天，他们抵达了目的地。雾比想象的还要浓，仿佛吸入就会窒息。

    他们做了些准备，食物，照明，萨蒙还特地带上了他在耶格提尔买的魔法口袋——萨蒙有些念旧，他的第一根召唤杖就放在里面，他们只身探了进去。

    好天气并不是什么好兆头，那只是单纯的蓝天和艳阳罢了。雾里仍是灰蒙蒙一片，树木有些扭曲变形，阴森始终笼罩。

    他们点着火把——显然，带着火把是个明智之举，光芒魔法的表现叫人不大满意——前进，火焰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爆鸣，火光昏暗，令人不安。

    这里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怪异，灰色的迷雾盘旋，散发着无源的淡淡光芒，一切都是黑白的，萨蒙心里直发毛。踏着灰白的草地，他们继续深入。

    翻过一个小土丘，顺坡而下数十米，脚步踏近，迷雾拨开，他们终于看到了重重迷雾的源头——大墓地。

    还记得萨蒙问过查理曼什么吗？

    墓碑、棺材、遗体，和死亡有关的一切都会催生灵雾，因此下葬之前，大伙都会找牧师神父来祈祷驱邪。

    灵雾并非雾霭水汽，它是可视的魔力，墓地影响了魔力的性质，它变得阴森、诡异、骇人，鬼魂、雾灵、骷髅、活死人、掘墓断爪，令人心惊胆战，胃里翻腾的魔物就脱胎于此。

    一块块墓碑被大雾吐出，大理石制、花岗岩制、方尖碑形、拱门形；断肢残骸掺杂其中，有的早已风干成骷髅，有的血肉骨骼仍还粘连；泥土被血液染的黢黑，甚至还有的血迹尚还温湿；不少棺材破土而出，里面空空荡荡。

    萨蒙喉头泛酸，灌下半壶清水才勉强忍住，水里浸着粗制皮革的味道，味道涌上后，又是一阵反胃。唐·璜拍着萨蒙的背，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萨蒙不敢想象，府邸里会是什么地狱景象，而那里，大概才是冒险者们真正的葬生之地。

    趁着太阳高悬，他们决定继续赶路。彻夜战斗和开肠破肚，萨蒙哪个都不想选，总之，别在墓地里待到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