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幕中警厅内的故事（下）
“咳咳，开个玩笑，我们继续。”
“后来，你在收拾家…家产打算搬家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老爷爷去世前买的一注彩票。”
“起初，你并不以为意，但当你无意间在岔口那家破旧的彩票店瞟见历史中奖号码时...”
“命运就此改变…”
“你中了一等..不，二..三等奖！”
审问员嘴中改了又改，心情转变异常之快，他又略带生气的继续道。
“你发了一笔横财！十二岁，便独自拥有了巨额财产，这笔钱足以在首都买一套廉价的三层楼房！而你则能收房租收到手软！这全拜被你无知害死的老爷爷的福！想必你现在的无礼也是在暴富时养成的吧？”
话刚说完，审问员突然脑袋一懵。
“额，至于你的巨款为什么没有被其他人觊觎，大概是因为公爵的英明和咱们警方的公信力？”
“或许是小人们的猜疑链使得谁也不敢动手，又或许...是天意如此，老天眷顾，这是你命中注定。”
“但这不是重点！”
忽的刘秀眼前恍惚，随即耳边传来巨响。
“啪！”
审问员一拍桌子猛地起身，怒气逼人的瞪着刘秀。
“重点是你并没有将这笔钱用于正途！你被突如其来的财富冲昏了头脑，因为你毫无教养，又无学识，又无阅历，所以你目光短浅，不过你还算有点良知，虽然重新替老爷爷办了场体面的葬礼，但很快你又将老爷爷忘的一干二净，然后拿着这笔钱胡乱挥霍，开始享受尽这昙花一现的纸醉金迷。”
审问员怒气渐缓，他皱着眉头，语气也变得异常惋惜，重新坐回座位。
“当然，因为你见识短，是个土鳖！所以你前几年都只是左边面包右边馅饼，中间一桶劣质奶，想着王侯将相的生活也不过如此。社会的差距让你只能这样，虽然你换了个地方落脚，但你藏的很好，你身怀巨款，可你并未因此真正享受过。”
“但是人总会成长，随着你的长大，见识也自然丰富了起来。”
说着，审问员抬起右手，比划起来。
“丰富了，大概，这么多，不，这么多，不不不，是这么多才对！嗯，不能再多了！”
他食指和拇指间的间距几乎要小到看不见了。
审问员将手放在刘秀面前比划了两下，便收敛动作，然后，神色渐渐空远。
“十四岁那年，你经过你隔壁街上黑帮混子的介绍，来到了当地上界一家有名的俱乐部，天呐！常年蜗居在下界的你纵使偶尔仰望过上头那金灿灿的一片，但却也根本见过这样美的地方……你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房屋，那么美味的食物，以及，那么美丽的姑娘...是的，你爱上了一个女孩！”
“那天，老公爵出门去打猎，好奇的少女从窗户跳下城墙，单纯活泼的像只小鹿乱撞，奥异城大若银河，酒馆多如星辰，可偏偏她闯进了你的心门...”
审问员被自己触动到了深藏内心角落的那份感动。
他眼神变得有些深邃，将手伸向胸上的口袋要拿些什么，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讪讪作罢。
他双手夹杆钢笔，支在脸侧，充满故事的道：
“那真是一位动人的姑娘，它有着一头金麦穗般的秀发，绿宝石似的大眼睛，直挺优雅的俏鼻，温润小巧的嘴唇。”
“宛如白玉的脖颈让她更有魅力，曼妙的身段使她的美丽无可置疑，而那双曲线完美的长腿下，那对粉白玉足，小小的，软软的，香香…啊嘁！”
俊朗男子不满的揉了揉鼻子，很快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神情。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似月牙，红苹果似的脸颊真惹人爱，雪白的牙齿婉转的嗓音，世界似乎变得无比美好，她叫...爱丽丝，她真是美极了...”
审问员说到了深情处，眼睛里蕴含着波光。
“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是贵族千金，而你只是一名暴发户小子，现实如此残酷，可她为何如此美好？”
“你不顾一切阻拦也不惧任何险阻，誓要娶她为妻，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你回到奥异城，一切开始的地方，你开始努力，虽然一开始很困难，但你都克服了。”
说到这，审问员终于欣慰的看了刘秀一眼。
可是下一秒，他的表情一切（换），又变得极其严肃，刘秀见此，也不禁坐直了身。
“经过你的不懈努力，短短时间内，你使你的资产变成当初三等奖的三倍还多！社会上有头有脸，关系众多，而此时，你才刚满十六岁！”
“你终于接近了爱丽丝，而爱丽丝，也爱慕上了这样的你。”
“...是的，你确实是老天眷顾...从来没有人找你的麻烦，也从来没有人发现你们的关系...”
“你们朝夕相处，相伴彼此，摩擦出的爱意似不灭的利剑，斩破任何艰险，伟大的情感使你们不再有什么分歧，而是同随风的花草一般无限接近于完全同步，是时候，该许下那唯一并独属于彼此唯一的永恒誓言。”
“在你俩的自作主张下，你们悄悄订了婚，择了个良辰吉日，决心要在天涯海角举办一场惊心动魄的婚礼。”
说到此，审问员却依旧没有什么兴高采烈的表情，他面部依然僵硬，他手肘放于桌上，双手交叉于鼻前，稍许停顿后，继续沉重的说道。
“那一天，终于来了...”
他的眉头似乎皱的更紧了，语速越说越快。
“婚礼当天，激动的你根本不管什么，在当天凌晨悄悄来到家中，急躁的想要给对方一个惊喜，可是当你悄悄来到家中时，你却发现...”
审问员缓缓逼近刘秀，一字一字的说道。
“你发现家中竟有一群鬼鬼祟祟不明身份的人，可疑极了，你担忧万分，心想着爱丽丝千万不能有事，你藏着身，来到门前，偷听起他们的对话。”
“哦，原来是为财而来。”
审问员松了口气，语气有所缓和，好像事情并不紧张，可接下来，他的话却似锣鼓，每个字都敲打在刘秀心间。
审问员前臂横压在桌案上，上身前倾，随着话语不断向刘秀靠近。
“你决定潜伏起来，给他们当头一击，可是他们的声音却止不住的被你听入耳朵，你越听越不对劲，终于，你发现了，震撼你一生的秘密…”
“你发现…”
“爱丽丝...”
“爱丽丝她...”
“竟是魔女！！！”
“啊啊啊啊啊！！！！”
审问员一下子从靠椅上蹦了起来，他双手抱脸，扭动着，惊恐的喊出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词，恐慌的撕心裂肺起来！
刘秀则惊呆了！
虽然他听不懂审问员在说什么，但他感觉事情一定非常具有爆炸性！
“——啊啊啊！——呜～”
审问员一下泄了气，双目空洞。
“是的，你被欺骗了，被仙人跳了，家财被掠夺一空，更可怕的是你的挚爱竟是魔女...虽然你保住了性命..但..那又如何呢？”
“内心遭受沉痛打击的你根本无心顾及其他，你的心中只有你的爱丽丝，你...你双倍快乐的爱丽丝...你失魂落魄，一夜之间成了奥异城最大的笑话。”
“唉！”
“天空或许有晴，人生却总是操蛋，但是，我的小兄弟，如果不跨过这片苦涩的荆棘，又如何能看见那艳丽的彩虹？”
审问员已经站起身，隔着桌子伸到刘秀面前，重重的拍着刘秀的肩膀，老父亲似的无奈安慰。
“虽然彩虹也是看得着摸不着...”
审问员忽的扭头，心酸的抹了把泪。
伤感了一会后，他重新回到座位，不过此时，审问员已然是一副颓废的模样。
他像是发泄完似的，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嘴角挂着点点口水，满脸的空虚，因为故事还没讲完，所以敬业的他只好接着敷衍：
“总之，之后你又过上了流浪汉的日子，每天借酒消愁，终于有一天，你喝的烂醉如泥，被路过的人贩子捡了个大便宜，再然后你就被咋们解救啦，来到了这里。”
审问员毫无波澜的说：“富有哲理的一生，值得学习的一生，更是传奇的一生，虽然你用十六年的光阴便尝遍人生百味，但没关系，你的路还长，我相信你还能继续创造奇迹。”
“......”
“如何啊？”
审问员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稍微坐直了身。
刘秀听的入迷，等审问员安静下来，刘秀才回过神，他愣了愣，不太自在。
挠挠脑袋，搓搓脖颈，一会靠在椅背，一会拉凳前倾，好一顿扭捏。
左看看，右瞄瞄，眼珠子上瞟下视，而审问员还在静静看着他，等待答复。
悄悄看了眼跟招财猫一个表情的审问员，刘秀没辙了，他思来想去，只一个办法。
他双手一摊，肩膀一耸，面部停在了一个非哭非笑的滑稽表情上。
“额..呵呵...？”
刘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
审问员身体一僵，随之双臂后的胸膛大幅起伏，他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审问员坐起身。
“好吧，前面都是我乱说的，别当真。”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雷修，十六岁，奥异城人，是流浪汉。”
审问员皱眉，很是郁闷，他起身迅速的整理起桌面文件。
“而流浪汉一般是没有身份卡的...”
猫着腰的男子身形忽然一顿，随后继续道：
“如果你有，那你可以扔掉了，我给你重新弄一张。”
“现在，跟我来，我给你拍个照，再存个档，然后咱们就大功告成了，到时候到底去哪，是申请回奥异城也好，还是留在这也好，都随便你。”
“过来。”
审问员警官起身，朝刘秀勾了勾手后，便打开身侧的门，消失在了门后。
刘秀坐在凳子上，有些茫然，直到门中再次伸出一只手，勾勾手指，他才起身，从左边桌边与墙间的小道进入里面，进了房间。
刘秀刚入门，审问员警官便头也不回的扔给他一条毛巾。
“擦一擦。”
刘秀看着里面的机器，如果没想错的话，他终于算懂了审问员的意思，他抹了抹脸，然后将麻黑的毛巾随便放在了一张桌子上。
审问员警官的头被一台高大机器上的布盖住，他一会探头，一会又埋进去，显然是正在调试机器。
“过来，坐在我对面。”
刘秀闻声一屁股坐了过去。
“......”
审问员突然一动不动。
刘秀有些疑惑的向前看去，却见审问员猛地探出头来诧异道：
“你是女的？?”
刘秀看了看他变的有些凌乱的头发，眨了好几下眼，不明所以。
刘秀思考了一会，他先是微微摇了摇头，而后脑筋一转，又猛地点起头。
“好...吧...”
审问员警官扁扁嘴，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刘秀一会后，才又将布盖在了头上。
“不管你是男是女，你先坐好，我要拍照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阵亮光音效过后，刘秀的照拍好了。
刘秀坐在凳子上，看着审问员还没完，审问员又转向一旁，捣鼓起旁边散发着蓝光柜子般大小的机器来。
不多时，审问员拿着张不明材质的卡片走到刘秀身前。
“这位矜持的淑女，你的身份卡。”审问员叼了刘秀一句。
刘秀闻言接过卡片，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熟悉又陌生的字符。
以及那最显眼，卡片左上方那美轮美奂轮廓逼真的头像。
光线有些暗的方框上，一个脸上被水抹晕矿灰而成花猫似的十六岁秀美少年，披着杂乱的头发，略显呆滞的看着眼前。
……
审问员的工作结束了。
刘秀跟着审问员刚出门，便见那名老警官带着上一位小女孩走了过来。
审问员快步向前，率先开口道：
“那个，长官，她是个流浪汉。”
“哦？流浪汉？”
老警官牵着女孩，闻言停下脚步，他看了眼刘秀，随后微微一怔，目光停留了不短的时间，才不知向审问员还是刘秀问道：
“哪来的？”
“奥异城，长官。”还是审问员说话。
“昂，这样嘛。”
老警官像是在考虑如何处置刘秀，稍刻，他轻缓哼息口气，道：
“哼...流浪汉也是人，也要处置好。”
“嗯，你。”
“你要回去吗？回奥异城？”
老警官看向刘秀，审问员也看了过来。
“......”
刘秀点头。
又摇头。
“嗯，不回去也好。”老警官点点头，对刘秀的选择表示支持认可，“先驱城比奥异城要安全一些，也更容易生存一些。”
“先驱城虽不比奥异城宽容，但她不看出身，相信我，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在这很容易就能找到工作，嗯，我想你可以去剧院试试。”
人生规划毕竟不是老警官的职责，该说的已经说完，顿了顿，老警官觉得可以结束谈话了。
“哈…好了，过多的请恕我无能为力。”
“艾里斯，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带她领笔救助金就让她离开吧。”老警官对着审问员说道。
“我们走吧。”
老警官最后看了刘秀一眼，牵着小女孩的手走了，小女孩也收回目光，然后像是对老警官说起了什么，老警官俯下身。
两人很快消失在了门外，而后刘秀才跟了上去。
刘秀站在大门前，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好在过了不久，审问员过来叫住了他。
或者说，是艾里斯叫住了他。
“嘿。”
“雷修。”
刘秀见‘审问员’低头小跑过来，然后抬起他的手将一叠纸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给，你的救助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刘秀的手掌合拢，接着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嗯，里面多出来的算我投资你的，等你什么时候东山再起了，可别忘了我。”
艾里斯眼神飘忽，摸着鼻子。
刘秀则木讷的点着头。
“昂...”
而内心却想着这人有点迷。
“嗯..”
“好了。”
“你走吧。”
艾里斯向刘秀赶蚊子似的挥挥手。
于是，两人在一小阵沉默后，刘秀率先拽着钱，冒着细雨小跑出了警厅。
“真是个奇怪的人...”
双方都各有所思。
“总感觉哪个地方不对劲...”
艾里斯眯着眼略微思量，站在门外的屋檐下看着刘秀东张西望，渐行渐远的背影。
雨花泛起在此间的表面，警厅大门外，由两根石柱支撑其他两角的四方拱廊，透着警厅的黄色灯光像有一圈朦胧的光圈。
“嗯…”
稍稍走神，艾里斯渐渐从迷离的景象中清醒，面无表情的面部，口中发出细碎的话语。
“可惜…”
“可惜不是金发碧眼。”
“......”
“哗——哗——沙——”
“呼——嘘——”
风尖雨厉。
湿碎的报纸黏在残旧的人行街，易拉铁罐滚过裂纹斑斑的黑马路。
低矮的街区，有的窗户紧闭，用纸遮窗映照着温暖的灯光；有的完全敞开被风扇的啪啪作响，内里漆黑无比。
偶尔的猫叫让人悚然，昏暗的窄巷恍惚反射出一双双幽白冷光。
路灯亮堂，但似乎只顾着照亮自己，荧光灯多彩，却是为黑幕遮羞，硬要计较它的好，也仅仅是给此地加了一层虚幻的薄纱，让人至少能分辨方向，而至于其他的黑暗地带，踏入就好像落入深渊。
乌云翻腾，涌动在上空凝成一块，月华也无法渗透。
此夜，月黑风高，雨哗雷鸣，适合...
不知过了多久。
艾里斯在不知低语喃喃了什么后，看着刘秀消失在清冷的街角，便也回了警厅。
“后来，你在收拾家…家产打算搬家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老爷爷去世前买的一注彩票。”
“起初，你并不以为意，但当你无意间在岔口那家破旧的彩票店瞟见历史中奖号码时...”
“命运就此改变…”
“你中了一等..不，二..三等奖！”
审问员嘴中改了又改，心情转变异常之快，他又略带生气的继续道。
“你发了一笔横财！十二岁，便独自拥有了巨额财产，这笔钱足以在首都买一套廉价的三层楼房！而你则能收房租收到手软！这全拜被你无知害死的老爷爷的福！想必你现在的无礼也是在暴富时养成的吧？”
话刚说完，审问员突然脑袋一懵。
“额，至于你的巨款为什么没有被其他人觊觎，大概是因为公爵的英明和咱们警方的公信力？”
“或许是小人们的猜疑链使得谁也不敢动手，又或许...是天意如此，老天眷顾，这是你命中注定。”
“但这不是重点！”
忽的刘秀眼前恍惚，随即耳边传来巨响。
“啪！”
审问员一拍桌子猛地起身，怒气逼人的瞪着刘秀。
“重点是你并没有将这笔钱用于正途！你被突如其来的财富冲昏了头脑，因为你毫无教养，又无学识，又无阅历，所以你目光短浅，不过你还算有点良知，虽然重新替老爷爷办了场体面的葬礼，但很快你又将老爷爷忘的一干二净，然后拿着这笔钱胡乱挥霍，开始享受尽这昙花一现的纸醉金迷。”
审问员怒气渐缓，他皱着眉头，语气也变得异常惋惜，重新坐回座位。
“当然，因为你见识短，是个土鳖！所以你前几年都只是左边面包右边馅饼，中间一桶劣质奶，想着王侯将相的生活也不过如此。社会的差距让你只能这样，虽然你换了个地方落脚，但你藏的很好，你身怀巨款，可你并未因此真正享受过。”
“但是人总会成长，随着你的长大，见识也自然丰富了起来。”
说着，审问员抬起右手，比划起来。
“丰富了，大概，这么多，不，这么多，不不不，是这么多才对！嗯，不能再多了！”
他食指和拇指间的间距几乎要小到看不见了。
审问员将手放在刘秀面前比划了两下，便收敛动作，然后，神色渐渐空远。
“十四岁那年，你经过你隔壁街上黑帮混子的介绍，来到了当地上界一家有名的俱乐部，天呐！常年蜗居在下界的你纵使偶尔仰望过上头那金灿灿的一片，但却也根本见过这样美的地方……你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房屋，那么美味的食物，以及，那么美丽的姑娘...是的，你爱上了一个女孩！”
“那天，老公爵出门去打猎，好奇的少女从窗户跳下城墙，单纯活泼的像只小鹿乱撞，奥异城大若银河，酒馆多如星辰，可偏偏她闯进了你的心门...”
审问员被自己触动到了深藏内心角落的那份感动。
他眼神变得有些深邃，将手伸向胸上的口袋要拿些什么，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讪讪作罢。
他双手夹杆钢笔，支在脸侧，充满故事的道：
“那真是一位动人的姑娘，它有着一头金麦穗般的秀发，绿宝石似的大眼睛，直挺优雅的俏鼻，温润小巧的嘴唇。”
“宛如白玉的脖颈让她更有魅力，曼妙的身段使她的美丽无可置疑，而那双曲线完美的长腿下，那对粉白玉足，小小的，软软的，香香…啊嘁！”
俊朗男子不满的揉了揉鼻子，很快又恢复了神采奕奕的神情。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似月牙，红苹果似的脸颊真惹人爱，雪白的牙齿婉转的嗓音，世界似乎变得无比美好，她叫...爱丽丝，她真是美极了...”
审问员说到了深情处，眼睛里蕴含着波光。
“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她是贵族千金，而你只是一名暴发户小子，现实如此残酷，可她为何如此美好？”
“你不顾一切阻拦也不惧任何险阻，誓要娶她为妻，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你回到奥异城，一切开始的地方，你开始努力，虽然一开始很困难，但你都克服了。”
说到这，审问员终于欣慰的看了刘秀一眼。
可是下一秒，他的表情一切（换），又变得极其严肃，刘秀见此，也不禁坐直了身。
“经过你的不懈努力，短短时间内，你使你的资产变成当初三等奖的三倍还多！社会上有头有脸，关系众多，而此时，你才刚满十六岁！”
“你终于接近了爱丽丝，而爱丽丝，也爱慕上了这样的你。”
“...是的，你确实是老天眷顾...从来没有人找你的麻烦，也从来没有人发现你们的关系...”
“你们朝夕相处，相伴彼此，摩擦出的爱意似不灭的利剑，斩破任何艰险，伟大的情感使你们不再有什么分歧，而是同随风的花草一般无限接近于完全同步，是时候，该许下那唯一并独属于彼此唯一的永恒誓言。”
“在你俩的自作主张下，你们悄悄订了婚，择了个良辰吉日，决心要在天涯海角举办一场惊心动魄的婚礼。”
说到此，审问员却依旧没有什么兴高采烈的表情，他面部依然僵硬，他手肘放于桌上，双手交叉于鼻前，稍许停顿后，继续沉重的说道。
“那一天，终于来了...”
他的眉头似乎皱的更紧了，语速越说越快。
“婚礼当天，激动的你根本不管什么，在当天凌晨悄悄来到家中，急躁的想要给对方一个惊喜，可是当你悄悄来到家中时，你却发现...”
审问员缓缓逼近刘秀，一字一字的说道。
“你发现家中竟有一群鬼鬼祟祟不明身份的人，可疑极了，你担忧万分，心想着爱丽丝千万不能有事，你藏着身，来到门前，偷听起他们的对话。”
“哦，原来是为财而来。”
审问员松了口气，语气有所缓和，好像事情并不紧张，可接下来，他的话却似锣鼓，每个字都敲打在刘秀心间。
审问员前臂横压在桌案上，上身前倾，随着话语不断向刘秀靠近。
“你决定潜伏起来，给他们当头一击，可是他们的声音却止不住的被你听入耳朵，你越听越不对劲，终于，你发现了，震撼你一生的秘密…”
“你发现…”
“爱丽丝...”
“爱丽丝她...”
“竟是魔女！！！”
“啊啊啊啊啊！！！！”
审问员一下子从靠椅上蹦了起来，他双手抱脸，扭动着，惊恐的喊出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词，恐慌的撕心裂肺起来！
刘秀则惊呆了！
虽然他听不懂审问员在说什么，但他感觉事情一定非常具有爆炸性！
“——啊啊啊！——呜～”
审问员一下泄了气，双目空洞。
“是的，你被欺骗了，被仙人跳了，家财被掠夺一空，更可怕的是你的挚爱竟是魔女...虽然你保住了性命..但..那又如何呢？”
“内心遭受沉痛打击的你根本无心顾及其他，你的心中只有你的爱丽丝，你...你双倍快乐的爱丽丝...你失魂落魄，一夜之间成了奥异城最大的笑话。”
“唉！”
“天空或许有晴，人生却总是操蛋，但是，我的小兄弟，如果不跨过这片苦涩的荆棘，又如何能看见那艳丽的彩虹？”
审问员已经站起身，隔着桌子伸到刘秀面前，重重的拍着刘秀的肩膀，老父亲似的无奈安慰。
“虽然彩虹也是看得着摸不着...”
审问员忽的扭头，心酸的抹了把泪。
伤感了一会后，他重新回到座位，不过此时，审问员已然是一副颓废的模样。
他像是发泄完似的，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嘴角挂着点点口水，满脸的空虚，因为故事还没讲完，所以敬业的他只好接着敷衍：
“总之，之后你又过上了流浪汉的日子，每天借酒消愁，终于有一天，你喝的烂醉如泥，被路过的人贩子捡了个大便宜，再然后你就被咋们解救啦，来到了这里。”
审问员毫无波澜的说：“富有哲理的一生，值得学习的一生，更是传奇的一生，虽然你用十六年的光阴便尝遍人生百味，但没关系，你的路还长，我相信你还能继续创造奇迹。”
“......”
“如何啊？”
审问员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稍微坐直了身。
刘秀听的入迷，等审问员安静下来，刘秀才回过神，他愣了愣，不太自在。
挠挠脑袋，搓搓脖颈，一会靠在椅背，一会拉凳前倾，好一顿扭捏。
左看看，右瞄瞄，眼珠子上瞟下视，而审问员还在静静看着他，等待答复。
悄悄看了眼跟招财猫一个表情的审问员，刘秀没辙了，他思来想去，只一个办法。
他双手一摊，肩膀一耸，面部停在了一个非哭非笑的滑稽表情上。
“额..呵呵...？”
刘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
审问员身体一僵，随之双臂后的胸膛大幅起伏，他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审问员坐起身。
“好吧，前面都是我乱说的，别当真。”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雷修，十六岁，奥异城人，是流浪汉。”
审问员皱眉，很是郁闷，他起身迅速的整理起桌面文件。
“而流浪汉一般是没有身份卡的...”
猫着腰的男子身形忽然一顿，随后继续道：
“如果你有，那你可以扔掉了，我给你重新弄一张。”
“现在，跟我来，我给你拍个照，再存个档，然后咱们就大功告成了，到时候到底去哪，是申请回奥异城也好，还是留在这也好，都随便你。”
“过来。”
审问员警官起身，朝刘秀勾了勾手后，便打开身侧的门，消失在了门后。
刘秀坐在凳子上，有些茫然，直到门中再次伸出一只手，勾勾手指，他才起身，从左边桌边与墙间的小道进入里面，进了房间。
刘秀刚入门，审问员警官便头也不回的扔给他一条毛巾。
“擦一擦。”
刘秀看着里面的机器，如果没想错的话，他终于算懂了审问员的意思，他抹了抹脸，然后将麻黑的毛巾随便放在了一张桌子上。
审问员警官的头被一台高大机器上的布盖住，他一会探头，一会又埋进去，显然是正在调试机器。
“过来，坐在我对面。”
刘秀闻声一屁股坐了过去。
“......”
审问员突然一动不动。
刘秀有些疑惑的向前看去，却见审问员猛地探出头来诧异道：
“你是女的？?”
刘秀看了看他变的有些凌乱的头发，眨了好几下眼，不明所以。
刘秀思考了一会，他先是微微摇了摇头，而后脑筋一转，又猛地点起头。
“好...吧...”
审问员警官扁扁嘴，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刘秀一会后，才又将布盖在了头上。
“不管你是男是女，你先坐好，我要拍照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阵亮光音效过后，刘秀的照拍好了。
刘秀坐在凳子上，看着审问员还没完，审问员又转向一旁，捣鼓起旁边散发着蓝光柜子般大小的机器来。
不多时，审问员拿着张不明材质的卡片走到刘秀身前。
“这位矜持的淑女，你的身份卡。”审问员叼了刘秀一句。
刘秀闻言接过卡片，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熟悉又陌生的字符。
以及那最显眼，卡片左上方那美轮美奂轮廓逼真的头像。
光线有些暗的方框上，一个脸上被水抹晕矿灰而成花猫似的十六岁秀美少年，披着杂乱的头发，略显呆滞的看着眼前。
……
审问员的工作结束了。
刘秀跟着审问员刚出门，便见那名老警官带着上一位小女孩走了过来。
审问员快步向前，率先开口道：
“那个，长官，她是个流浪汉。”
“哦？流浪汉？”
老警官牵着女孩，闻言停下脚步，他看了眼刘秀，随后微微一怔，目光停留了不短的时间，才不知向审问员还是刘秀问道：
“哪来的？”
“奥异城，长官。”还是审问员说话。
“昂，这样嘛。”
老警官像是在考虑如何处置刘秀，稍刻，他轻缓哼息口气，道：
“哼...流浪汉也是人，也要处置好。”
“嗯，你。”
“你要回去吗？回奥异城？”
老警官看向刘秀，审问员也看了过来。
“......”
刘秀点头。
又摇头。
“嗯，不回去也好。”老警官点点头，对刘秀的选择表示支持认可，“先驱城比奥异城要安全一些，也更容易生存一些。”
“先驱城虽不比奥异城宽容，但她不看出身，相信我，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在这很容易就能找到工作，嗯，我想你可以去剧院试试。”
人生规划毕竟不是老警官的职责，该说的已经说完，顿了顿，老警官觉得可以结束谈话了。
“哈…好了，过多的请恕我无能为力。”
“艾里斯，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带她领笔救助金就让她离开吧。”老警官对着审问员说道。
“我们走吧。”
老警官最后看了刘秀一眼，牵着小女孩的手走了，小女孩也收回目光，然后像是对老警官说起了什么，老警官俯下身。
两人很快消失在了门外，而后刘秀才跟了上去。
刘秀站在大门前，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好在过了不久，审问员过来叫住了他。
或者说，是艾里斯叫住了他。
“嘿。”
“雷修。”
刘秀见‘审问员’低头小跑过来，然后抬起他的手将一叠纸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给，你的救助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刘秀的手掌合拢，接着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嗯，里面多出来的算我投资你的，等你什么时候东山再起了，可别忘了我。”
艾里斯眼神飘忽，摸着鼻子。
刘秀则木讷的点着头。
“昂...”
而内心却想着这人有点迷。
“嗯..”
“好了。”
“你走吧。”
艾里斯向刘秀赶蚊子似的挥挥手。
于是，两人在一小阵沉默后，刘秀率先拽着钱，冒着细雨小跑出了警厅。
“真是个奇怪的人...”
双方都各有所思。
“总感觉哪个地方不对劲...”
艾里斯眯着眼略微思量，站在门外的屋檐下看着刘秀东张西望，渐行渐远的背影。
雨花泛起在此间的表面，警厅大门外，由两根石柱支撑其他两角的四方拱廊，透着警厅的黄色灯光像有一圈朦胧的光圈。
“嗯…”
稍稍走神，艾里斯渐渐从迷离的景象中清醒，面无表情的面部，口中发出细碎的话语。
“可惜…”
“可惜不是金发碧眼。”
“......”
“哗——哗——沙——”
“呼——嘘——”
风尖雨厉。
湿碎的报纸黏在残旧的人行街，易拉铁罐滚过裂纹斑斑的黑马路。
低矮的街区，有的窗户紧闭，用纸遮窗映照着温暖的灯光；有的完全敞开被风扇的啪啪作响，内里漆黑无比。
偶尔的猫叫让人悚然，昏暗的窄巷恍惚反射出一双双幽白冷光。
路灯亮堂，但似乎只顾着照亮自己，荧光灯多彩，却是为黑幕遮羞，硬要计较它的好，也仅仅是给此地加了一层虚幻的薄纱，让人至少能分辨方向，而至于其他的黑暗地带，踏入就好像落入深渊。
乌云翻腾，涌动在上空凝成一块，月华也无法渗透。
此夜，月黑风高，雨哗雷鸣，适合...
不知过了多久。
艾里斯在不知低语喃喃了什么后，看着刘秀消失在清冷的街角，便也回了警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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