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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关于过去2

    温礼说得那么温和,但疏远她时却又做得那么冰冷决绝。

    非必要的见面不再见,碰面了只是礼貌地打招呼,朋友们聚餐时会刻意地保持距离不跟她坐在一起。

    他真的在一点点地斩断他们过去在外人眼里看来是特殊的联系,只维持着一位普通朋友的关系。

    一心一意地为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腾空身边的位置。

    贺微蓝眼睁睁地看着温礼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无数次在想,如果自己不那么心急,如果自己再多耐心地等一等,会不会温礼就不会这么决绝地疏远她了。

    但是心里又无可奈何地自知,温礼对那个人的执念那么深,她根本无法动摇她在他心里的位置,只要她存在的一天,她都无法真正靠近他。

    有时她还会恶毒地想,要是沈星月死掉就好了。

    下一秒又唾弃生出这么恶毒可怕想法的自己。

    温礼不再容忍她的靠近,贺微蓝只能偷偷地、默默地关注着他的消息。

    唯一跟温礼最接近的时光,或许就是去医院看望温奶奶的时候了吧。

    但是维系着这一切的枢纽,也在那一天断了。

    贺微蓝接到医院电话时,什么都来不及想,急忙赶去了医院,到的时候温奶奶已经进了手术室。

    温礼情绪低迷,她小心翼翼地安慰他。他强撑着对自己露出笑容,看着这样的少年,贺微蓝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疼。

    温礼守着温奶奶,不吃不喝,贺微蓝担心他,给他点外卖,甚至回家亲自熬了鸡汤给他,可是他一粒米一口水都不肯沾,只执拗地等待着结果。

    遗憾的是,温奶奶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

    医生宣布结果的刹那,温礼整个人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那一瞬间,仿佛有重如千斤的山石倾压而来,他踉跄着险些跌倒。贺微蓝想去扶他,却被他拒绝。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地对她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跟奶奶待一会儿。”

    她离开了,第二天还是放心不下地来到医院找温礼。

    最后,在太平间找到了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的少年。

    听见声音,温礼缓缓地抬起头,看见时她时,眼睛里亮起的光刹那间熄灭,他低下头,声音嘶哑:“你来干什么。”

    贺微蓝看着他,心疼到无以复加。

    她在少年面前蹲下,抬起手想要触碰他:“温礼,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温礼却避开了她的手,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她,像一具冰冷空洞的尸体。

    “别碰我。”温礼冰冷地说道,“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人。”

    贺微蓝的心密密麻麻地刺疼,“温礼,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明明昨天……”

    明明昨天,你还只是悲伤难过,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变得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一般,好像快要放弃自己的模样。

    温礼眉间隐约现出几分烦躁,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出去。”

    贺微蓝手指颤了颤,她垂头:“温礼,我只是想告诉你,奶奶去世了,但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朋友,还有……我,我们都会陪着你度过这个难关的,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她说了这么多,可是少年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淡淡地开口回答:“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现在的温礼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话,贺微蓝只有先离开,想要等他情绪缓过来后再跟他沟通。

    但是她没有想到,温礼的情绪却从来都没有释放出来过,而是一直压在了心底。

    他一个人给温奶奶办了葬礼,没有在江城待多久就一个人收拾行李回了学校。

    他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不去上课,不去工作,每天呆在宿舍将自己封闭起来。因为频频缺勤,老师几次三番找他去办公室谈心,但温礼还是跟原来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几个地方的兼职也因为他连续一周都不来上班而辞退了他,周围的朋友不肯看他这样糟践自己,想尽办法开导他。

    但不管如何劝他,温礼都还是继续一如既往地颓废着,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眼睛看不见任何事,日复一日地活得如同一个行尸走肉。

    从前的温礼努力地学习工作,眼睛里带着对未来的向往,因为有一个目标等着他去实现,所以他有足够的动力前进。

    贺微蓝感觉现在的温礼仿佛失去了那个动力。

    她不愿看见少年就这么自我放弃,想要他振作起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温礼现在就像是一滩无起无伏的死水,石子掉进去激不起任何波涛。

    最后她忍无可忍,愤怒地想要骂醒他。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从前那个自信优秀的温礼去哪儿了?你看看你和以前还有哪半点儿是一样的,你这样等,等沈星月回来了,她看见了会怎么想?你不是等着她回来找你吗,你希望她看见完全变了一个样的你吗?”

    沈星月的名字,终于引起了少年不一样的的反应。

    看着眼睛里有了波澜的温礼,贺微蓝庆幸之余,又觉得自己真可笑。

    她说了那么多,最后抵不过‘沈星月’三个字来得有用。

    可是,与预想中不一样的是,温礼并没有振作起来,反而情绪变得更加消极而阴暗。

    他抬起头,眼中染上狰狞的血丝。

    “她不会回来了,我变成什么样子,她根本不关心。”

    贺微蓝一愣,这一瞬间,她全都明白了。明白了温礼为何一夜之间变得那么异常,明白了他那么绝望悲痛到放弃自己的真正原因。

    并不是因为温奶奶去世了。

    而是温奶奶去世的那一天,沈星月也一起抛弃了他。

    一个死别,一个生离。

    贺微蓝后退了一步,看着眼眸猩红的少年,眼眶湿润。不知是心痛自己喜欢的人这么卑微地喜欢另一个人,还是心痛在乎的人都离他而去的少年。

    眼泪无法控制地掉了下来,内心深处一座伤痕累累的堡垒在这一瞬间倒塌。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她来不及反应只能任由崩溃淹没理智。

    坚持这么久的喜欢却永远得不到的回应,每次被忽略的失落和自我安慰,一次又一次看着温礼对自己和沈星月天差地别的对待而心生的嫉妒,在这一刻,都化为怒气,化为委屈,甚至化为恨意。

    “温礼,一个沈星月,只是一个沈星月!”贺微蓝眼眶泛红,宛如一个疯子一般对着眼前的少年嘶吼出声,“值得你这样吗?明明有那么多比沈星月更喜欢你更珍惜你的人,你为什么就看不见呢?她到底有哪点儿好,让你为她这么神魂颠倒!”

    温礼目光冰冷地看着她,片刻后,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贺微蓝呵呵地笑出声,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擦掉脸上的泪:“好,我滚,温礼你就这么糟蹋自己吧,你最好一辈子都这么颓废下去。你是不是以为等哪天沈星月回来了,看见变成这个样子的你,她会感动?哈哈,她不会!她只会唾弃自己当初竟然喜欢上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

    不知是不是贺微蓝的这些话说得太过尖锐,触碰到了温礼的痛处,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个曾经清隽干净的少年,看向贺微蓝的眼神宛如一个阴森可怖的恶鬼。平静的表象破碎,野兽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将猎物撕成碎片。

    贺微蓝被温礼这个可怕的眼神看得心脏一颤,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幼兽,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滚。”

    又是一个滚字,却比上一次更加冰冷,带上了几分让贺微蓝后背发凉的狠意。

    贺微蓝狼狈地离开了,独留温礼一个人在房间里。

    不知道那天她走后,温礼心理经历了怎样的转变,但是第二天看见终于出现在教室的少年,贺微蓝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

    只要温礼能变回从前的样子,重新正常地生活,她被他怨恨无所谓,被他厌恶疏离无所谓,哪怕向最不想被看见的他撕开自己丑陋的伤口也无所谓。

    只要他回来了,一切都无所谓。

    好在,最后她做到了,温礼终于振作起来,不管是什么原因,他能振作起来就好。

    后来,温礼越来越优秀,她跟他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京大,一毕业就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她知道温礼还在学校读书时就成立了这家公司,他一步步地将这个公司做大,最后成为其他企业望尘莫及的存在。

    而她,只是一家上市企业的普通顾问,比起一般人来说这个成就已经很高,但比起温礼,却是大象跟蚂蚁的区别。

    但是让贺微蓝欣慰的是,温礼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他或许感念于曾经她的点醒,虽然手段激烈了些,但恩情依旧在那儿不会变,所以温礼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了她不少。

    比如贺微蓝现在服务的公司,就是温礼举荐的,否则以贺微蓝的资历,还需要好几年才能达到这家公司的招聘门槛。

    在物质方面,温礼都尽其所能地补偿她,也多亏了他,她的生活水平比同龄人优越了不止一倍。

    但是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贺微蓝觉得挺好的,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喜欢的少年一天天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优秀,被越来越多的人仰望,她发自内心地感到骄傲。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温礼过得太孤独了。

    他像一座冰封多年的雪山,山顶的雪无论外界的阳光如何照耀都不会融化,内心漠然地看着山上的风景,活得无欲无求,如同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优异却冰冷。

    贺微蓝知道,他还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