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禁区
第二天清晨，朱杰背着一个和李子龙同款的军用背包，来到了锦城的南门门口，碰见了已经在此等候的李子龙。
“龙哥你挺早的呀！”
背着军用包的朱杰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带着兴奋的笑容，黝黑的脸旁映出朝阳，青春似乎也不过如此。
“我就住在外圈，肯定比你早。”
李子龙是外来定居人员。“锦城特级限制令”明确规定，在李子龙这样的外来人员十六岁成年之后，除非有法院调令或者市长的亲笔批准，他才可以进入锦城内圈，且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在锦城中圈定居。
“锦城特级限制令”可谓是陶呈光在任其间最大的政绩了。它最大程度上限制了首代外来定居人员的行动范围，并加大了对外来人员的下一代及其后代子孙的审查力度。虽然他们也能进入内圈上学，但他们在校的行为将受到严格的监察。一有异常，政府将立马取消其受教育资格，甚至有权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驱逐出城。
不过李子龙也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城外的世界，因为那里藏着无数的秘密。
因此，李子龙索性将房子买在了外圈离城墙南门的不远处。这样一来，房价既便宜，自己出城也方便。
“我们今天跟着刘队长的队伍出城。”
李子龙向南门旁的一个哨点走去，朱杰紧随其后。
“他们把我们载到039哨站，之后我们就单独行动。”
039哨站是一个命名极其特殊的哨站，是因为39禁区的存在而被命名的。与之相邻的哨站是054哨站和055哨站，这也足以看出这个哨站是专门为了那39位因公殉职的士兵所设立的。
但039哨站距离39禁区还有将近一公里的距离，需要李子龙和朱杰步行前往。
刘守成是此次巡逻队的队长，是一个黑瘦的老兵，皮肤跟煤炭似的，崎岖的脸上满是岁月的风沙。
“小李，你们俩坐后面那辆车。”
刘守成对于李子龙二人的到来表现出了足够的热情。他的视线聚焦在李子龙身后的朱杰身上，眉宇间透着好奇、兴奋与欣赏。
“你就是那个新一代的王牌侦察兵？”
朱杰点了点头，跟着李子龙，打算往后面那辆军用越野车走去。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队里？”
刘守成咧嘴一笑，拍了拍朱杰的肩膀，也让朱杰跟随的步伐被迫停了下来。
“我服从上级的安排。如果可以，我还是想留在我现在的队里。”
朱杰不卑不亢地盯着刘守成，露出了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
“再考虑考虑嘛……”刘守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对于朱杰这种优秀又有傲气的年轻人还是十分欣赏的。他笑呵呵地打量着这个好苗子，而后凑近了朱杰的耳边，轻声道，“我们队伍是可以随意出城的。”
朱杰怀疑地打量着依旧一脸微笑的刘守成，没再说话，转身便向后面那辆车走去了。
“怎么了？”李子龙眉头微微一挑，随口问道。
“想招我入队。”朱杰立马换成了一副讨好的笑脸答道。
此时这个青年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他的脑中充斥着对于出城探险的幻想与期待，根本懒得去考虑回来之后的那些破事。
“能让我们队长这么嬉皮笑脸地巴结，小子你还是第一个呢！”
坐在越野车前排的一个士兵有些崇拜地转过头来，向朱杰比了一个大拇指。
“我又不会加入你们。”朱杰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瞟了眼那个愣住的士兵。
“为什么？”那位看起来和李子龙差不多大的士兵半是疑惑半是惊讶的问道，“还真不是吹牛，整个锦城能不打报告自由出城的，还就只有我们队和那支王牌特种部队了。”
“那为什么不去那支队伍？”朱杰看着这个士兵，挑了挑眉，露出了挑衅的神色。
这个青年士兵立马吃瘪，噘着嘴，转过头去，小声地嘀咕着什么，而后便不再理会后排的两人了。
之后的路程里，车内很安静。李子龙和朱杰被顺利送到了039哨站。在经过哨站关卡登记之后，两人顺着一片一人高的芦苇地，开始向着039禁区的方向进发。
芦苇地里的芦苇十分茂盛，冒着白穗，在风中缓缓飘摇着。这片芦苇地被人工开凿出了一条一人宽的石子小径，算是一条通向039禁区的捷径。
这片芦苇地很广，看不见尽头，在春风中长势甚好。在蓝天与阳光的映衬下，整片芦苇地显得格外雪白与洁净，仿佛一位未经世事的处子。小石子路曲曲折折，踩在其上会发出轻微的声响。
两人很快便穿过芦苇地，来到了039禁区的边界。
所谓的039禁区，其实是一条位处旧城郊区的街区。两人面前的这条道路旁立着一个路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这条街的名字“锦华路”。
街道两旁是各种荒废的店面。这些店面的招牌大都破旧不堪，有的招牌甚至半耷拉在空中，随着微风缓缓飘动。店面的背后是一座座小区，里面建有十几层楼高的居民楼。街道路面上黄沙弥漫，道旁的缝隙里还冒着各式各样的杂草和野花。远处散布着两三辆破旧的汽车和面包车，看上去锈迹斑斑，指定是报废没救了。
“这里看上去很普通嘛。”
朱杰背着他的军用大背包，举着一把自动步枪，看上去倒也很像那么回事。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眼神里透露出浓浓的戒备之色。
“你爸的工牌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李子龙盯着黄沙飘扬的路面，低声问道。
“就在方才的芦苇地里，我们走过的那条小路上。”朱杰答道，“具体在哪个位置就说不好了，反正是很靠近禁区的这一侧，据李叔说，大约只有五十到一百米的距离。”
李子龙没再说话，而是将自己的感知向这片他也从未涉足过的禁区里投射。但他没发现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进去吧。”
李子龙根本没有征求朱杰的意见，直接踏入了这条锦华路，走上了人行道，步速虽然不快，但看上去一点也不小心翼翼，像是在散步一般。
朱杰有些为难地看着李子龙鲁莽的背影，作为锦城第一侦察兵，自己又不好露怯。于是朱杰只得掏出一把手枪，默默跟上。
今天的天气很好，是锦城难得的晴朗天气。湛蓝的天空中万里无云，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下，将这条废弃多年的郊区街道照得透亮。
李子龙就这么随意地在人行道上走着，后面跟着畏畏缩缩、举着枪到处瞄的朱杰。
突然，李子龙停下了脚步，站在人行道和一条通向某小区的支路交汇处。朱杰见状，也立马停了下来，与李子龙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
“只有一具尸体？”李子龙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朱杰走到李子龙身边，顺着后者的视线向右看去，发现了一具白骨正躺在这条支路上。这具白骨穿着迷彩服，明显是锦城派来调查的一位士兵。这具尸体已经是一副白骨了，只有少数部分还因为衣物遮盖的缘故，吊着一点连蝇虫都不屑靠近的风干组织。看体位，这个尸体是趴在路面上死去的，两腿十分僵直，后背的衣服被撕开了一个大口。
“最后一支队伍是什么时候来的？”李子龙转头看着朱杰，颇为冷静地问道。
“一年前吧……”朱杰回忆了一下，而后道。
李子龙不再言语，直接向这条支路通向的小区走去。朱杰也没来得及进一步检测尸体，只能快步跟上了李子龙的脚步。
“就这么进去不太好吧？”
朱杰跟在李子龙的身后，不由地有些担忧。
“你可以在外面等着。”李子龙只是冷冷地甩了一句，步速不变地向这个花园小区里走去。
朱杰撇了撇嘴，要知道自己在军队里那也是响当当的高手。虽然是侦察兵，但论身体素质，战斗和枪法，朱杰样样不差，怎想会在这里受这种气。不过看在李子龙是自己崇拜的偶像的份上，朱杰决定不和李子龙计较。
小区里有一个面积可观的喷泉花园。由于这里早已经断电了，喷泉自然是不可能再有。不过花园里的生机倒是丝毫不逊当年。大量的野花杂草占据了花园的边边角角。茂盛参天的榕树独秀于园，将它伸展的枝干几乎将整个花园的一半所笼罩，洒下一大片阴凉。花园内虫鸣阵阵，不算喧嚣，但更显得这里生机盎然，一片春姿。
“那里又有一具尸体。”朱杰用枪指了指右边的那条长着杂草的小区道路。
这具尸体也穿着军队的迷彩服，和上一具尸体一样，也是直挺挺地背面朝上，趴在路面上，怎么看都像是一尊雕塑被人推倒后的样子。
“他们的死亡姿势都好奇怪啊……”朱杰谨慎地走近了这具尸体，“感觉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这可能就是禁区里那位的能力了吧。”李子龙平静地站在远处，注视着这具尸体。
“真的有定身术这么魔幻的能力吗？”朱杰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看着李子龙，“我还以为一般都是增强自身呢。”
“那只是其中一种的异人罢了。”李子龙扫了眼这具尸体，而后继续前行。
“那其他类型的还有哪些呢？”朱杰见李子龙又只是马虎地扫了一眼就走，只得再次跟上。
“大部分异人觉醒时都是很低等的，只能获得一些野兽的外貌和部分性状，并能提高自身的身体素质。但在他们逐步成长起来之后，他们大多会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继续提升自身，一种是开始和自然界产生联系。”
朱杰立马接话道：“这我知道。学校和军队的文化课里都讲过，一部分蛮人走身体发展的路子，又叫‘走形’；另一部分蛮人开始操纵自然属性，叫‘走势’。但定身术这种东西应该两种都不适合吧？”
“殊途同归，也有可能两种都适合。”
李子龙和朱杰围着这个花园绕了小半圈，来到了自那具尸体之后的第一栋公寓楼。
“啊？都适合？什么意思？”
朱杰有些疑惑地跟在李子龙身后，不解地问道。
“不论异人选择了哪一条路，只要继续成长，最终都会通向对外界产生影响的交汇处。和自然界产生联系的那一类会开始操控自然的某一部分，而继续提升自身能力的那一类，会开始利用自己的优势影响他人的行为。”
“什么意思？”
朱杰听着李子龙绕了一大圈。他可不喜欢这种抽象晦涩的表述。
“就是说……”
李子龙走进了这座公寓楼，发现了位于电梯间的第三具士兵尸体。这具尸体虽然不是趴在地面上的，但死得也很僵硬，像是被冰冻过的一般。
“39禁区里的统治者，可能是一位‘走形’的高境界异人。”
李子龙蹲了下来，微微掀开了些许这具尸体的衣角。
只见这具白骨的肩胛骨附近，长着一块很不正常的骨骼，像是一个锥子一般，向外凸起着。
“这骨头长得也太不正常的吧？”朱杰惊讶地蹲了下来，皱着眉头，紧盯着这块凸出来的骨头，“这样的骨头要是真的长在这个人的身体里，怕是已经嵌进肉里了吧？不疼吗？”
朱杰刚说完，立马反应了过来，等着李子龙，一脸恍然大悟：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死得这么憋屈的原因！这些骨头是那个禁区里的蛮人诱发出来的！他们身体各处长出来这些凸起的骨头，压迫着神经，让他们根本不敢动，因为一动就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说到这儿，朱杰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他很难想象，这些战友们最后的生命时光里，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让他们在死后都还如此的僵硬。
李子龙的眼神很冷静，或者说，没有任何感情。他小小的眼睛注视着朱杰一脸惊讶的神色，像是在发呆一般。
李子龙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朱杰的背后，厉声道：“阁下就不必再试探了吧？”
朱杰立马反应了过来，根本没有犹豫，抬起枪，向自己身后瞄准着。
“哦？被发现了！”
一个瘦削的身影从安全通道的门框上飘了出来，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是一个骨瘦嶙峋，看起来就颇为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从朱杰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子，他便觉得眼前这个人可能是全世界长得最像老鼠的人类了。这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发际线十分令人堪忧，瓜子脸，骨瘦如柴，加上一双大眼眸，微微外突的门牙让他怎么看怎么像一只人人厌恶的野鼠。他的身材微微佝偻，脚步细碎，加上他略微有些尖锐的腔调，让人实在是产生不起丝毫的好感。
“你就是禁区的幕后真凶？”
朱杰虽然举着枪，但他显然不相信就是这么个家伙，害得足足39位战友们命丧黄泉。
“什么真凶？”
这个男子疑惑地看着朱杰，似乎一点也不怕后者手里的步枪，反倒悠闲地理了理自己的刘海。
“地上这个是怎么回事？”
李子龙用脚尖指了指地上的白骨，语气平静地问道。
男子耸了耸肩，一脸漠然地尖着嗓子道：“老子楞个知道？不就是一副死人骨头吗？这年头大家还见得少了？不过没想到这骨头居然是城里人的。也难怪你们会来调查，以你们胆小怕事的性情，曝尸荒野确实很少见就是了。”
“你知道这里被城里人称作‘禁区’吗？”
李子龙没有理会男子语气里那抹故意为之的挑衅和刻薄，继续问道。
“禁区？”男子尖声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颇为刺耳，“这里有什么可怕的？老子进进出出这里已经不下百回了，人影子都没有一个。说句实话，你们是我在这里近十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活人呢！”
“十个月？”朱杰一脸不相信，“这地方又没有食物，这十个月里你吃什么，真就跟耗子一样吃垃圾？”
男子丝毫不以为忤，只是一脸不解地看着朱杰，而后又尖声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是你们城里人啊？只知道待在一个地方不挪窝？这里确实没吃的，但住起来还是巴适得很嘞。”
“十个月前你在这里见过别人？”李子龙打断了这个男子疯疯癫癫的尖声大笑。
这个男子一脸无赖地看着李子龙：“对啊，但我为啥要告诉你是谁嘞？”
朱杰立马拉开了保险栓，“咔嚓”的滑膛声音在这小小的电梯间中分外悦耳。
“哟，老子好怕哟……一言不合就拿枪对着人，还真就是城里人的德行哈！”
男子尖声笑了起来，对于朱杰的威胁丝毫不放在眼里。
李子龙默默地注视着这个还在猴跳舞跳的男子，将自己的手轻轻举起。
男子立马感受到一阵无力感。只见他弹簧一般地直接向斜后方跳去，又躲回了那个安全通道里。
“再见啦……你们慢慢玩喽……”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远。听得出来，他应该是顺着安全通道，向上逃走了。
“他怎么走了？”朱杰一脸不解地看着李子龙，“你为什么不让我开枪？”
“你当他真喜欢跟你聊天啊？”李子龙翻了个白眼，再一次蹲了下来，打量起这具尸体，“而且他很灵活，你瞄不准的，贸然与人交恶不是好事。”
朱杰再次撇了撇嘴，有枪在手的他可并不这么认为，只能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动气，而后便跟着李子龙默默地蹲了下来。但这一次，他留了个心眼。经过方才的教训后，他没有再全身心地投入到检查尸体这一项任务中，而是分出了一部分精力一直留意着周遭的环境。
此时李子龙的尸检明显细致了许多。他和朱杰将衣服全部割开，开始检查起尸体的情况。果然，这具白骨有多处不符合常理的骨质凸起，像是一根根骨钉一般，向外狰狞地裸露着。尸体胸腔处的肋骨也存在缺失，很明显是被刻意剔除以取食心脏了。
“我看着都疼。”朱杰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随后又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那个人的？”
朱杰的疑惑不无道理。从李子龙打算进入小区开始，他就没有仔细检查过尸体，反而“横冲直撞”般地向小区里面冲去。直到找到了那个躲在暗处的男子，这才开始蹲下来进行尸检。这一切都说明着李子龙的行动是有预谋的，显然是打算将暗中的眼睛除去了再做打算。
“这很难吗？”李子龙瞟了眼朱杰，没再说话。他还不打算将自己的秘密给眼前这个愣头青讲。
之后，两人在这座空无一人的街道里几乎逛了个遍，零零散散又找到了五具骸骨。从他们的暴尸地点来看，那位禁区的主宰者似乎将这些锦城士兵搬到了不同的地方。这也足以证明锦城派来的探查队被所谓“禁区的统治者”给单方面碾压了。
这些死尸的胸腔处肋骨也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缺失，这表明了这位高境界异人对于“骨”有着很高的掌控程度，同时也意味着这些士兵都成了这位统治者的食物。
但除此之外，两人就只是从清晨一直逛到了傍晚，逛了一栋又一栋高楼，可谓是一无所获。
“可惜了这大好的天气了。”朱杰一脸无趣地跟着李子龙离开了这条空空荡荡的街道，“那个蛮子果然没说错，这里哪有什么危险嘛，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但那些人是确确实实死在这里了。”李子龙重新站在两人清晨来时的街角处，回望着这条空荡荡的街道。
“可能那个高境界的蛮人已经搬走了？”朱杰推测道。
李子龙摇了摇头：“如果它真的搬走了，那在这之前，这条街一定是很危险的地方。但从方才那个男人的口气中来看，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不下十个月了。这期间他虽然也离开过这里出去觅食，但他对这里肯定也很熟悉。他不可能不知道一年前有一位很强的异人在这里定居过。”
“他可能只是没说呀。”朱杰对此表示怀疑。
“但那个异人若是知道，以他胆小怕事的性格，肯定不会选择在这里定居。”
朱杰一时无言，因为李子龙说得很有道理。
李子龙突然冷笑了起来，一脸轻蔑地道：“这是一处只对城里人设立的禁区，难怪我在别的地方从没有听说过这里。”
朱杰迟疑地看着李子龙的脸，低声重复着：“只对城里人设立的禁区……”
朱杰突然恍然地看着李子龙：“你的意思是，那个所谓的禁区统治者，很有可能是某个对城里人不满的蛮人所为？这个蛮人对于踏足这里的其他城外人都不理会，而只针对我们城里人？”
“但有一个问题。这个异人身在城外，除非他时刻监视着锦城，不然他很难每次都在场截击勘察队。”李子龙看着朱杰，小小的眼睛透出意味深长的目光。
“你是说……”朱杰的神色逐渐由迟疑变为惊异，他不由地压低了自己的音量，“有城里人和城外的蛮人串通？故意将勘察队的消息泄露出去，进行‘定点围剿’，以造成39禁区常驻着一个高境界蛮人的假象？”
“饥饿是所有人的宿命，不仅是城外人懂得如何捕猎。”李子龙耸了耸肩，瞟了眼朱杰，“就看你打算怎么看了。毕竟我们现在毫无证据。”
“不可能吧……”朱杰眼神犹疑，抱着他的步枪，面露难色。
一阵风刮过。街道上再次黄沙弥漫，打量的烟尘将街道掩盖在一片蒙眬之中。街道尽头挂着两个看上去极为破旧的监控摄像头，挂着它的架子上，电线已经花花绿绿地外露了出来。
“走了。”李子龙拍了拍朱杰的肩，向那片芦苇地小路走去，“那个人很可能也知道我们的行踪。此地不宜久留。锦城的局势可能比你我想象得都更复杂。”
朱杰从短路的思维中回过神来，连忙跟紧了李子龙。虽然这一天两人可谓一无所获，但这突如其来的深思让他对这浩然的城外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了下来。绯红的晚霞挂在天之角，映照这夕阳的艳丽。与之相对的另一片天空是一组柔和的渐变色，从浅蓝渐渐加深，一直到接近幽黑的藏蓝色。芦苇荡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相互剐蹭着彼此，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突然，李子龙停下了脚步，一把将朱杰抓进了高高的芦苇地中。
朱杰虽然惊异，但良好的心理素质让他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叫出声来。他就这么和李子龙一动不动地躲进了芦苇地中，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从李子龙的眼神中，朱杰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啪嗒啪嗒……”
一群奔跑的脚步声从小路上传来。这脚步声很轻，感觉不像是人踩在石子路上的声响，更像是长有软垫的生物。
“希望今天能吃上肉……”
一个苍老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两人耳边掠过。石子小路上迅速滑过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在他之后，跟着一个个四脚着地，快速飞奔的身影。他们互相间隔着大约五米的距离，奔跑在这条石子路上，并没有发出多少声响。
看着一个个滑过灰黑色身影，朱杰突然明白此时这条路上正经过着一群什么样的恶徒了。
蛮狼流徒！
“龙哥你挺早的呀！”
背着军用包的朱杰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带着兴奋的笑容，黝黑的脸旁映出朝阳，青春似乎也不过如此。
“我就住在外圈，肯定比你早。”
李子龙是外来定居人员。“锦城特级限制令”明确规定，在李子龙这样的外来人员十六岁成年之后，除非有法院调令或者市长的亲笔批准，他才可以进入锦城内圈，且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在锦城中圈定居。
“锦城特级限制令”可谓是陶呈光在任其间最大的政绩了。它最大程度上限制了首代外来定居人员的行动范围，并加大了对外来人员的下一代及其后代子孙的审查力度。虽然他们也能进入内圈上学，但他们在校的行为将受到严格的监察。一有异常，政府将立马取消其受教育资格，甚至有权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驱逐出城。
不过李子龙也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城外的世界，因为那里藏着无数的秘密。
因此，李子龙索性将房子买在了外圈离城墙南门的不远处。这样一来，房价既便宜，自己出城也方便。
“我们今天跟着刘队长的队伍出城。”
李子龙向南门旁的一个哨点走去，朱杰紧随其后。
“他们把我们载到039哨站，之后我们就单独行动。”
039哨站是一个命名极其特殊的哨站，是因为39禁区的存在而被命名的。与之相邻的哨站是054哨站和055哨站，这也足以看出这个哨站是专门为了那39位因公殉职的士兵所设立的。
但039哨站距离39禁区还有将近一公里的距离，需要李子龙和朱杰步行前往。
刘守成是此次巡逻队的队长，是一个黑瘦的老兵，皮肤跟煤炭似的，崎岖的脸上满是岁月的风沙。
“小李，你们俩坐后面那辆车。”
刘守成对于李子龙二人的到来表现出了足够的热情。他的视线聚焦在李子龙身后的朱杰身上，眉宇间透着好奇、兴奋与欣赏。
“你就是那个新一代的王牌侦察兵？”
朱杰点了点头，跟着李子龙，打算往后面那辆军用越野车走去。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队里？”
刘守成咧嘴一笑，拍了拍朱杰的肩膀，也让朱杰跟随的步伐被迫停了下来。
“我服从上级的安排。如果可以，我还是想留在我现在的队里。”
朱杰不卑不亢地盯着刘守成，露出了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
“再考虑考虑嘛……”刘守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对于朱杰这种优秀又有傲气的年轻人还是十分欣赏的。他笑呵呵地打量着这个好苗子，而后凑近了朱杰的耳边，轻声道，“我们队伍是可以随意出城的。”
朱杰怀疑地打量着依旧一脸微笑的刘守成，没再说话，转身便向后面那辆车走去了。
“怎么了？”李子龙眉头微微一挑，随口问道。
“想招我入队。”朱杰立马换成了一副讨好的笑脸答道。
此时这个青年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他的脑中充斥着对于出城探险的幻想与期待，根本懒得去考虑回来之后的那些破事。
“能让我们队长这么嬉皮笑脸地巴结，小子你还是第一个呢！”
坐在越野车前排的一个士兵有些崇拜地转过头来，向朱杰比了一个大拇指。
“我又不会加入你们。”朱杰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瞟了眼那个愣住的士兵。
“为什么？”那位看起来和李子龙差不多大的士兵半是疑惑半是惊讶的问道，“还真不是吹牛，整个锦城能不打报告自由出城的，还就只有我们队和那支王牌特种部队了。”
“那为什么不去那支队伍？”朱杰看着这个士兵，挑了挑眉，露出了挑衅的神色。
这个青年士兵立马吃瘪，噘着嘴，转过头去，小声地嘀咕着什么，而后便不再理会后排的两人了。
之后的路程里，车内很安静。李子龙和朱杰被顺利送到了039哨站。在经过哨站关卡登记之后，两人顺着一片一人高的芦苇地，开始向着039禁区的方向进发。
芦苇地里的芦苇十分茂盛，冒着白穗，在风中缓缓飘摇着。这片芦苇地被人工开凿出了一条一人宽的石子小径，算是一条通向039禁区的捷径。
这片芦苇地很广，看不见尽头，在春风中长势甚好。在蓝天与阳光的映衬下，整片芦苇地显得格外雪白与洁净，仿佛一位未经世事的处子。小石子路曲曲折折，踩在其上会发出轻微的声响。
两人很快便穿过芦苇地，来到了039禁区的边界。
所谓的039禁区，其实是一条位处旧城郊区的街区。两人面前的这条道路旁立着一个路牌，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这条街的名字“锦华路”。
街道两旁是各种荒废的店面。这些店面的招牌大都破旧不堪，有的招牌甚至半耷拉在空中，随着微风缓缓飘动。店面的背后是一座座小区，里面建有十几层楼高的居民楼。街道路面上黄沙弥漫，道旁的缝隙里还冒着各式各样的杂草和野花。远处散布着两三辆破旧的汽车和面包车，看上去锈迹斑斑，指定是报废没救了。
“这里看上去很普通嘛。”
朱杰背着他的军用大背包，举着一把自动步枪，看上去倒也很像那么回事。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眼神里透露出浓浓的戒备之色。
“你爸的工牌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李子龙盯着黄沙飘扬的路面，低声问道。
“就在方才的芦苇地里，我们走过的那条小路上。”朱杰答道，“具体在哪个位置就说不好了，反正是很靠近禁区的这一侧，据李叔说，大约只有五十到一百米的距离。”
李子龙没再说话，而是将自己的感知向这片他也从未涉足过的禁区里投射。但他没发现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进去吧。”
李子龙根本没有征求朱杰的意见，直接踏入了这条锦华路，走上了人行道，步速虽然不快，但看上去一点也不小心翼翼，像是在散步一般。
朱杰有些为难地看着李子龙鲁莽的背影，作为锦城第一侦察兵，自己又不好露怯。于是朱杰只得掏出一把手枪，默默跟上。
今天的天气很好，是锦城难得的晴朗天气。湛蓝的天空中万里无云，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下，将这条废弃多年的郊区街道照得透亮。
李子龙就这么随意地在人行道上走着，后面跟着畏畏缩缩、举着枪到处瞄的朱杰。
突然，李子龙停下了脚步，站在人行道和一条通向某小区的支路交汇处。朱杰见状，也立马停了下来，与李子龙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
“只有一具尸体？”李子龙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朱杰走到李子龙身边，顺着后者的视线向右看去，发现了一具白骨正躺在这条支路上。这具白骨穿着迷彩服，明显是锦城派来调查的一位士兵。这具尸体已经是一副白骨了，只有少数部分还因为衣物遮盖的缘故，吊着一点连蝇虫都不屑靠近的风干组织。看体位，这个尸体是趴在路面上死去的，两腿十分僵直，后背的衣服被撕开了一个大口。
“最后一支队伍是什么时候来的？”李子龙转头看着朱杰，颇为冷静地问道。
“一年前吧……”朱杰回忆了一下，而后道。
李子龙不再言语，直接向这条支路通向的小区走去。朱杰也没来得及进一步检测尸体，只能快步跟上了李子龙的脚步。
“就这么进去不太好吧？”
朱杰跟在李子龙的身后，不由地有些担忧。
“你可以在外面等着。”李子龙只是冷冷地甩了一句，步速不变地向这个花园小区里走去。
朱杰撇了撇嘴，要知道自己在军队里那也是响当当的高手。虽然是侦察兵，但论身体素质，战斗和枪法，朱杰样样不差，怎想会在这里受这种气。不过看在李子龙是自己崇拜的偶像的份上，朱杰决定不和李子龙计较。
小区里有一个面积可观的喷泉花园。由于这里早已经断电了，喷泉自然是不可能再有。不过花园里的生机倒是丝毫不逊当年。大量的野花杂草占据了花园的边边角角。茂盛参天的榕树独秀于园，将它伸展的枝干几乎将整个花园的一半所笼罩，洒下一大片阴凉。花园内虫鸣阵阵，不算喧嚣，但更显得这里生机盎然，一片春姿。
“那里又有一具尸体。”朱杰用枪指了指右边的那条长着杂草的小区道路。
这具尸体也穿着军队的迷彩服，和上一具尸体一样，也是直挺挺地背面朝上，趴在路面上，怎么看都像是一尊雕塑被人推倒后的样子。
“他们的死亡姿势都好奇怪啊……”朱杰谨慎地走近了这具尸体，“感觉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这可能就是禁区里那位的能力了吧。”李子龙平静地站在远处，注视着这具尸体。
“真的有定身术这么魔幻的能力吗？”朱杰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看着李子龙，“我还以为一般都是增强自身呢。”
“那只是其中一种的异人罢了。”李子龙扫了眼这具尸体，而后继续前行。
“那其他类型的还有哪些呢？”朱杰见李子龙又只是马虎地扫了一眼就走，只得再次跟上。
“大部分异人觉醒时都是很低等的，只能获得一些野兽的外貌和部分性状，并能提高自身的身体素质。但在他们逐步成长起来之后，他们大多会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继续提升自身，一种是开始和自然界产生联系。”
朱杰立马接话道：“这我知道。学校和军队的文化课里都讲过，一部分蛮人走身体发展的路子，又叫‘走形’；另一部分蛮人开始操纵自然属性，叫‘走势’。但定身术这种东西应该两种都不适合吧？”
“殊途同归，也有可能两种都适合。”
李子龙和朱杰围着这个花园绕了小半圈，来到了自那具尸体之后的第一栋公寓楼。
“啊？都适合？什么意思？”
朱杰有些疑惑地跟在李子龙身后，不解地问道。
“不论异人选择了哪一条路，只要继续成长，最终都会通向对外界产生影响的交汇处。和自然界产生联系的那一类会开始操控自然的某一部分，而继续提升自身能力的那一类，会开始利用自己的优势影响他人的行为。”
“什么意思？”
朱杰听着李子龙绕了一大圈。他可不喜欢这种抽象晦涩的表述。
“就是说……”
李子龙走进了这座公寓楼，发现了位于电梯间的第三具士兵尸体。这具尸体虽然不是趴在地面上的，但死得也很僵硬，像是被冰冻过的一般。
“39禁区里的统治者，可能是一位‘走形’的高境界异人。”
李子龙蹲了下来，微微掀开了些许这具尸体的衣角。
只见这具白骨的肩胛骨附近，长着一块很不正常的骨骼，像是一个锥子一般，向外凸起着。
“这骨头长得也太不正常的吧？”朱杰惊讶地蹲了下来，皱着眉头，紧盯着这块凸出来的骨头，“这样的骨头要是真的长在这个人的身体里，怕是已经嵌进肉里了吧？不疼吗？”
朱杰刚说完，立马反应了过来，等着李子龙，一脸恍然大悟：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死得这么憋屈的原因！这些骨头是那个禁区里的蛮人诱发出来的！他们身体各处长出来这些凸起的骨头，压迫着神经，让他们根本不敢动，因为一动就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说到这儿，朱杰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他很难想象，这些战友们最后的生命时光里，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让他们在死后都还如此的僵硬。
李子龙的眼神很冷静，或者说，没有任何感情。他小小的眼睛注视着朱杰一脸惊讶的神色，像是在发呆一般。
李子龙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朱杰的背后，厉声道：“阁下就不必再试探了吧？”
朱杰立马反应了过来，根本没有犹豫，抬起枪，向自己身后瞄准着。
“哦？被发现了！”
一个瘦削的身影从安全通道的门框上飘了出来，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是一个骨瘦嶙峋，看起来就颇为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从朱杰第一眼看到这个男子，他便觉得眼前这个人可能是全世界长得最像老鼠的人类了。这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发际线十分令人堪忧，瓜子脸，骨瘦如柴，加上一双大眼眸，微微外突的门牙让他怎么看怎么像一只人人厌恶的野鼠。他的身材微微佝偻，脚步细碎，加上他略微有些尖锐的腔调，让人实在是产生不起丝毫的好感。
“你就是禁区的幕后真凶？”
朱杰虽然举着枪，但他显然不相信就是这么个家伙，害得足足39位战友们命丧黄泉。
“什么真凶？”
这个男子疑惑地看着朱杰，似乎一点也不怕后者手里的步枪，反倒悠闲地理了理自己的刘海。
“地上这个是怎么回事？”
李子龙用脚尖指了指地上的白骨，语气平静地问道。
男子耸了耸肩，一脸漠然地尖着嗓子道：“老子楞个知道？不就是一副死人骨头吗？这年头大家还见得少了？不过没想到这骨头居然是城里人的。也难怪你们会来调查，以你们胆小怕事的性情，曝尸荒野确实很少见就是了。”
“你知道这里被城里人称作‘禁区’吗？”
李子龙没有理会男子语气里那抹故意为之的挑衅和刻薄，继续问道。
“禁区？”男子尖声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颇为刺耳，“这里有什么可怕的？老子进进出出这里已经不下百回了，人影子都没有一个。说句实话，你们是我在这里近十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活人呢！”
“十个月？”朱杰一脸不相信，“这地方又没有食物，这十个月里你吃什么，真就跟耗子一样吃垃圾？”
男子丝毫不以为忤，只是一脸不解地看着朱杰，而后又尖声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是你们城里人啊？只知道待在一个地方不挪窝？这里确实没吃的，但住起来还是巴适得很嘞。”
“十个月前你在这里见过别人？”李子龙打断了这个男子疯疯癫癫的尖声大笑。
这个男子一脸无赖地看着李子龙：“对啊，但我为啥要告诉你是谁嘞？”
朱杰立马拉开了保险栓，“咔嚓”的滑膛声音在这小小的电梯间中分外悦耳。
“哟，老子好怕哟……一言不合就拿枪对着人，还真就是城里人的德行哈！”
男子尖声笑了起来，对于朱杰的威胁丝毫不放在眼里。
李子龙默默地注视着这个还在猴跳舞跳的男子，将自己的手轻轻举起。
男子立马感受到一阵无力感。只见他弹簧一般地直接向斜后方跳去，又躲回了那个安全通道里。
“再见啦……你们慢慢玩喽……”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远。听得出来，他应该是顺着安全通道，向上逃走了。
“他怎么走了？”朱杰一脸不解地看着李子龙，“你为什么不让我开枪？”
“你当他真喜欢跟你聊天啊？”李子龙翻了个白眼，再一次蹲了下来，打量起这具尸体，“而且他很灵活，你瞄不准的，贸然与人交恶不是好事。”
朱杰再次撇了撇嘴，有枪在手的他可并不这么认为，只能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动气，而后便跟着李子龙默默地蹲了下来。但这一次，他留了个心眼。经过方才的教训后，他没有再全身心地投入到检查尸体这一项任务中，而是分出了一部分精力一直留意着周遭的环境。
此时李子龙的尸检明显细致了许多。他和朱杰将衣服全部割开，开始检查起尸体的情况。果然，这具白骨有多处不符合常理的骨质凸起，像是一根根骨钉一般，向外狰狞地裸露着。尸体胸腔处的肋骨也存在缺失，很明显是被刻意剔除以取食心脏了。
“我看着都疼。”朱杰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随后又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那个人的？”
朱杰的疑惑不无道理。从李子龙打算进入小区开始，他就没有仔细检查过尸体，反而“横冲直撞”般地向小区里面冲去。直到找到了那个躲在暗处的男子，这才开始蹲下来进行尸检。这一切都说明着李子龙的行动是有预谋的，显然是打算将暗中的眼睛除去了再做打算。
“这很难吗？”李子龙瞟了眼朱杰，没再说话。他还不打算将自己的秘密给眼前这个愣头青讲。
之后，两人在这座空无一人的街道里几乎逛了个遍，零零散散又找到了五具骸骨。从他们的暴尸地点来看，那位禁区的主宰者似乎将这些锦城士兵搬到了不同的地方。这也足以证明锦城派来的探查队被所谓“禁区的统治者”给单方面碾压了。
这些死尸的胸腔处肋骨也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缺失，这表明了这位高境界异人对于“骨”有着很高的掌控程度，同时也意味着这些士兵都成了这位统治者的食物。
但除此之外，两人就只是从清晨一直逛到了傍晚，逛了一栋又一栋高楼，可谓是一无所获。
“可惜了这大好的天气了。”朱杰一脸无趣地跟着李子龙离开了这条空空荡荡的街道，“那个蛮子果然没说错，这里哪有什么危险嘛，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但那些人是确确实实死在这里了。”李子龙重新站在两人清晨来时的街角处，回望着这条空荡荡的街道。
“可能那个高境界的蛮人已经搬走了？”朱杰推测道。
李子龙摇了摇头：“如果它真的搬走了，那在这之前，这条街一定是很危险的地方。但从方才那个男人的口气中来看，他在这里已经待了不下十个月了。这期间他虽然也离开过这里出去觅食，但他对这里肯定也很熟悉。他不可能不知道一年前有一位很强的异人在这里定居过。”
“他可能只是没说呀。”朱杰对此表示怀疑。
“但那个异人若是知道，以他胆小怕事的性格，肯定不会选择在这里定居。”
朱杰一时无言，因为李子龙说得很有道理。
李子龙突然冷笑了起来，一脸轻蔑地道：“这是一处只对城里人设立的禁区，难怪我在别的地方从没有听说过这里。”
朱杰迟疑地看着李子龙的脸，低声重复着：“只对城里人设立的禁区……”
朱杰突然恍然地看着李子龙：“你的意思是，那个所谓的禁区统治者，很有可能是某个对城里人不满的蛮人所为？这个蛮人对于踏足这里的其他城外人都不理会，而只针对我们城里人？”
“但有一个问题。这个异人身在城外，除非他时刻监视着锦城，不然他很难每次都在场截击勘察队。”李子龙看着朱杰，小小的眼睛透出意味深长的目光。
“你是说……”朱杰的神色逐渐由迟疑变为惊异，他不由地压低了自己的音量，“有城里人和城外的蛮人串通？故意将勘察队的消息泄露出去，进行‘定点围剿’，以造成39禁区常驻着一个高境界蛮人的假象？”
“饥饿是所有人的宿命，不仅是城外人懂得如何捕猎。”李子龙耸了耸肩，瞟了眼朱杰，“就看你打算怎么看了。毕竟我们现在毫无证据。”
“不可能吧……”朱杰眼神犹疑，抱着他的步枪，面露难色。
一阵风刮过。街道上再次黄沙弥漫，打量的烟尘将街道掩盖在一片蒙眬之中。街道尽头挂着两个看上去极为破旧的监控摄像头，挂着它的架子上，电线已经花花绿绿地外露了出来。
“走了。”李子龙拍了拍朱杰的肩，向那片芦苇地小路走去，“那个人很可能也知道我们的行踪。此地不宜久留。锦城的局势可能比你我想象得都更复杂。”
朱杰从短路的思维中回过神来，连忙跟紧了李子龙。虽然这一天两人可谓一无所获，但这突如其来的深思让他对这浩然的城外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了下来。绯红的晚霞挂在天之角，映照这夕阳的艳丽。与之相对的另一片天空是一组柔和的渐变色，从浅蓝渐渐加深，一直到接近幽黑的藏蓝色。芦苇荡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相互剐蹭着彼此，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突然，李子龙停下了脚步，一把将朱杰抓进了高高的芦苇地中。
朱杰虽然惊异，但良好的心理素质让他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叫出声来。他就这么和李子龙一动不动地躲进了芦苇地中，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从李子龙的眼神中，朱杰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啪嗒啪嗒……”
一群奔跑的脚步声从小路上传来。这脚步声很轻，感觉不像是人踩在石子路上的声响，更像是长有软垫的生物。
“希望今天能吃上肉……”
一个苍老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两人耳边掠过。石子小路上迅速滑过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在他之后，跟着一个个四脚着地，快速飞奔的身影。他们互相间隔着大约五米的距离，奔跑在这条石子路上，并没有发出多少声响。
看着一个个滑过灰黑色身影，朱杰突然明白此时这条路上正经过着一群什么样的恶徒了。
蛮狼流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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