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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破越野

    老蔡的脸上写满了嫌弃二字。

    “知道你不相信,”李绍琛上了两级台阶,与老蔡站在同一高度上,

    “等晚上进去二重天了,我给你拍照。”

    老蔡用嘴咬住烟,哼哼笑了两声,像看看傻子似的看着李绍琛。

    他扶了扶头顶的帽子,从兜里掏出钥匙扔给李绍琛:

    “你把车调个头,我去把黄阿丽推过来。”

    李绍琛应好。

    老蔡的越野很***直接从废弃车厂拉回的车还要烂。

    操纵杆是和竹竿拼接连在一起的,皮革座椅像是掉皮掉到一半的蛇,只消背往上一靠,不用蹭就疯狂落碎屑。

    储物柜用脚踹也关不上,雨刮器定在挡风玻璃的中间,正好遮挡了部分视线。

    踩刹车踏板时像是直接踩在钢筋上,踏板不见了,只有一根不算太迟钝的铁棍伸出来。

    稍稍用力,鞋底就有一种将要被刺穿的感觉。

    李绍琛拧转钥匙点着火,他小心翼翼地挂到一档,很轻地往下踩油门,结果车子直接就冲了出去。

    他点踩了许久的刹车,大概冲出去百来米,才勉强停下。

    “这他妈的是一个警长该开的车?”

    李绍琛松开安全带就要走,这时老蔡打了电话过来。

    “喂,你人呢,不是让你来警局门口等吗?”

    “你这破车,给狗狗都不开,”李绍琛余惊未定,他大吼道:

    “直接设置好了终点,强制开往地府的是吧?”

    老蔡哈哈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说,我这车挡位是反着来的,五档是一档……”

    李绍琛:“你这车的变速箱什么水平,能他妈五档起步?”

    老蔡推着轮椅往前走:“一个变速箱能买半辆魅影,你觉得什么水平?”

    李绍琛又默默系上了安全带,他突然觉得这小破车顺眼了很多。

    “等着吧,我马上来。”

    李绍琛把电话撂下,心中默默念着“五档是一档”,而后踩着离合挂到五档。

    起步后他直接跳到三档,油门一踩,那推背感差点让他飞起来。

    “小破车来咯——”

    李绍琛一个急刹停在老蔡身前,他摇下窗户:

    “要我帮你抬吗?”

    老蔡看着脸蛋潮红的李绍琛,他冷笑两声,随即打开车门指挥道:

    “制冷按钮旁边有个印着楼梯图案的按钮,按一下。”

    李绍琛身子前倾,找到这个陌生的按钮后他用力往下摁,后座竟往下延伸出了一个小斜坡。

    老蔡推着黄阿丽就上去了。

    “这破车……”

    李绍琛再次身子前倾观察了起来,他看见还有印着枪的按钮:

    “这破车头顶不能还藏着机关枪吧?”

    老蔡用两只脚牢牢固定着轮椅,他轻轻把门关上,拍了拍座椅:

    “走,去黄阿丽家。”

    李绍琛噢了一声,他端正忍不住张望的脑袋,油门一踩轰了出去。

    不用摇下窗户大喊,也不用放什么太劲爆的歌,这辆车的发动机就是最吸睛的存在。

    “老蔡,你出工从来都是开警车,”这辆车真的把李绍琛给搞兴奋了,他的话不由得多了起来:

    “怎么今天想起它了?”

    老蔡双手抱胸倒靠着,他还在回忆和张媛的谈话。

    如果张媛真是凶手,她应该隐藏杀意,而不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暴露杀意。

    她到底是不怕,还是有意为之?是想借此隐藏什么,还是——

    仅仅为了嘲笑警察的无能?

    他沉默良久。

    两边的窗户开的厉害,灌进来的冷风很快便吹清醒了昏睡的黄阿丽。

    她发现自己在车上,便知道是要去哪里。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确定衣袖把胳膊完整的遮挡后,她松了一口气。

    这时老蔡从余光中发现了四处张望的黄阿丽,他坐直身子,顺着她的视线一起瞧过去。

    只有树木,青山、成群的黄牛以及挑着扁担的农人在不断后退。

    他看见远远处,一老叟轻轻抚摸着老牛的脑袋,紧接着老牛竟双膝跪了下去。

    它深深地低下头,让男童踩着它的犄角,坐到了它的背上。

    男童仿佛一位凯旋的勇士,他抓着缰绳冲着老叟大笑。

    老蔡也笑了。

    三十几年前,他和这名男童一般大,他也有一头如此乖巧温顺的黄牛,也有爷爷。

    他还记得坐在牛背上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黄阿丽被老蔡的笑声吸引了过去,老蔡很快便感觉到了黄阿丽的注视。

    他与她对视着,黄阿丽先错开了视线。

    “什么时候能给我判刑?”

    她的语气很虚弱,却饱含期待的意味,仿佛死才是她的归宿。

    “杀人应该偿命吧?”她眼神飘忽,看一眼老蔡就又看向别处:

    “是枪决吗,还是注射药物,我能选择吗?”

    老蔡收住笑容,他两只手搓了搓膝盖,正要回应,李绍琛一个紧急转向直接让他把话给憋了回去。

    “对不住啊大娘,”李绍琛停住车,脑袋伸出窗外:

    “您没事吧?”

    老太太哎呦哎呦叫着惨,她捂着腿喊道:

    “撞到人啦,要命呀,要死啦……”

    话音刚落,就从玉米地里冲出四五个壮汉。

    他们把车团团围住,甚至还没问是什么状况,就对着李绍琛群起而攻之:

    “你小子撞到人就想跑是吧?”

    “开着一辆比你爷都老的破车四处跑什么?”

    “赔钱,必须得赔钱……”

    几人叽叽喳喳地吵着,这些台词他们已经念了无数遍。

    李绍琛坚信自己没撞到老太,也知道自己被讹上了。

    可这破车他不知道有没有行车记录仪,便扭头去问老蔡。

    未等他开口,老蔡已经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你们他妈的胆子还真是够大的!”老蔡取下皮带就想要抽人,

    “讹钱都讹到老子头上来了,他娘的,没王法了?”

    壮汉们把地上的老太扶起来,几人没敢言语,撒开腿跑了。

    老蔡轻笑两声,他没着急坐进去,靠着车点了根烟。

    李绍琛松开安全带跟了出去。

    老蔡以为他是来要烟的,便将烟盒整个放在车顶往前推:

    “自己拿。”

    “我不抽,”李绍琛双手插兜,低着头打量黄阿丽:

    “她跟你说过作案动机,你觉得合理吗?”

    老蔡大口吐烟,他嗯了一声:

    “这种情杀案,只要跟情字扯上关系,好多事就没法合理。”

    李绍琛:“我不相信她是凶手。”

    老蔡:“你不相信没用,破案讲证据。”

    黄阿丽循着声音望去,正好跟李绍琛对上眼。

    她突然大笑了起来。

    老蔡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他把烟扔了,用脚碾了碾。

    他拍了拍李绍琛的肩膀,而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黄阿丽笑得身子都直不起来了,她佝偻着腰,嘴巴长得很大,露出残缺不齐的牙齿。

    李绍琛也坐了进去,笑声紧接着就在他耳边环绕。

    谁也没制止她,但听久了,就越发觉得恐怖瘆人。

    老蔡让李绍琛把音乐打开,声音调到很大,以此掩盖笑声。

    然而黄阿丽却孜孜不倦,她笑累的时会候短暂歇息,安静片刻后又继续笑。

    更离谱的是,黄阿丽一直盯着老蔡笑。

    直到进入南区,老蔡终于没忍住,将剩不多的面巾纸连着包装揉成团,塞进了黄阿丽的嘴里。

    李绍琛透过后视镜看得很清楚,趁着塞车的间隙他和老蔡说:

    “我昨天见过黄阿丽,她那时的状态和今天相比,简直天上地下。”

    老蔡又看了眼时间,他越发的显得着急。他无视李绍琛的话,探出脑袋对着大车骂道:

    “老子特地在村路入口摆了俩大石墩,标识也立了,你们把石墩抬走照样进是吧?”

    说时,老蔡已经拿起本子把车牌号给记了下来,他还在骂:

    “他妈的,路都被你们压成啥样了,狗日的有近路抄就啥也不管了是吧。”

    货车司机正在跟小车司机协商,听见有人叫喊便都看了过去,结果发现是穿警服的。

    他们嘴边骂人的话瞬间就都咽进肚子里了。

    货车司机凑了过来,他抽出两根烟递到老蔡面前:

    “警长,您先抽根烟。”

    老蔡:“我抽你大爷,这路是你大车能开的吗?”

    火车司机的脖子都羞红了。

    他连连点头,没去管被老蔡打落在地上的烟,又开了一包更贵的烟,又抽了两根递到老蔡面前:

    “警长,这条路的入口没放石墩,我寻思能开进来,也没想到……”

    “去警局再解释吧,”老蔡把窗户全都摇了下来,他递出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警察局的位置:

    “我一个小时之内回去,要是在警局没看见你,你以后别想再上路送货。”

    货车司机像是握着自己的生死簿,脸瞬间又变得惨白无比。

    他僵硬的点了两下头,最后一次把烟往前送,可老蔡已经把窗户摇起来了。

    他失落的蹲下身子,把地上的烟捡了起来,吹去表面的浮尘后,他一根夹在耳朵上,一根用嘴咬着。

    而加塞的车主们听见警察来了,纷纷避让,路面很快便疏通了。

    历经周折,车子终于停在了黄阿丽的家门口。

    警戒线绕着老屋围成一个圈,有八名警卫在此地巡逻看守。

    老蔡推着黄阿丽下车,穿过大门来到院子中央。

    屋外此时跟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小孩。

    为避免人多眼杂惹来不必要的事端,李绍琛进屋时特地把门给反锁了。

    老蔡取走黄阿丽口中的纸团,四处张望着:

    “你杀张佰的工具,以及邮寄快递的单子藏在哪?”

    黄阿丽抬起下巴指了指她正对的房间:

    “我床底下的瓷砖是空的,东西都在里面。”

    老蔡把轮椅推给李绍琛,而后戴着手套就进去了。

    他前脚刚走,黄阿丽便又笑了起来。

    李绍琛用脚踩下轮椅底部的横杆,让轮椅固定在原地。

    他没有选择无视,而是绕到她身前,抓着轮椅的扶手与她对视:

    “你笑什么?”

    黄阿丽仰着头继续笑。

    李绍琛跟着笑了两声,他身子慢慢往下压:

    “你害怕?你怕我们找到张媛杀人的证据,对吧?你用笑掩饰恐惧?”

    黄阿丽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眼睛里能看见恐惧,可她仍旧强装镇定:

    “我笑你们明明掌握了证据,却不敢定我的罪。你们不是警察,只是披着警服的废物。”

    李绍琛冷笑道:“倒不是不信,只是张媛想给我们看的,我们不想相信罢了。”

    黄阿丽咬牙切齿:“你们连证据都不相信,你们还信什么,你们要用自己的臆想去断案吗?”

    李绍琛没接话,他直起身子,从院子最角落的鸡舍看向能抵龙巢一个套房的超大厨房,

    再看向六级阶梯之上并排的两个房间。

    他把黄阿丽独自留在原地。

    他先是进了厨房,里面超大的立柜式冰箱以及洗碗机最先映入眼帘。

    柴火灶前堆着许多干柴,灶台上有一盘剩下的青椒炒肉,隐隐散发着馊臭味。

    压水机旁立着两个大缸,他走近掀开了木头盖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晒干了的猪肉。

    再往后,是堆叠如山的秸秆,以及贴墙而立的碗柜。

    “李绍琛,老子让你看人,你他妈死哪去了?”

    老蔡拿着锯子和铁锤走了出来,见黄阿丽独自在原地,他瞬间火冒三丈:

    “这活你还想不想干了?”

    李绍琛赶忙应声而出:“我想去厨房……”

    “你别想了,赶紧滚过来,”老蔡头也没抬,他皱着眉把弄手机,等李绍琛靠近,他把手机递了出去:

    “陈夕的生日是多少?”

    李绍琛盯着手机屏幕,那几个字差点让他的心脏停跳。

    他呆呆地看着老蔡,双手紧贴着裤缝没敢前伸。他声音颤抖:

    “这不是陈夕的手机。”

    老蔡点头:“我知道,你先打开手机,看看里面有什么?”

    李绍琛还是没敢拿住手机,他说:“十二月十二,十二月十二是陈夕的生日。”

    老蔡输入数字,一个视频直接弹了出来。

    是黄阿丽分解尸体的视频。

    看到张佰的两个胳膊被锯子活生生锯掉后,老蔡没忍住把屏幕给灭了。

    “你为什么会认识陈夕。”老蔡拿着手机质问黄阿丽,眼神迫切:

    “为什么,你要把陈夕的生日当作解锁密码。”

    黄阿丽脑袋看向别处,她拒绝回答。

    老蔡蹲下,一只大手直接掐住黄阿丽的脖子,强行让她摆正脑袋:

    “告诉我为什么?”

    黄阿丽还在拼命抵抗,她脖子上的青筋感觉都要爆开了。她疯狂摇晃着椅子:

    “她调查我,所以我把她留在手机里,提醒我在她生日那天杀了她!”

    老蔡气得站了起来:“你他妈疯了?”

    黄阿丽又开始大笑,她与老蔡对视着,眼睛睁得很大:

    “你没有老婆吗,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你不疯吗哈哈哈!”

    李绍琛赶忙给陈夕打去电话,呼叫等待的那几秒,他犹如被闷在热油锅里。

    他不停跺脚,嘴里碎碎念着:

    “接电话,快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