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肺裂病
“是血……”
盯着那将水缸染色的暗红，肖允低声喃喃，脸色顿时苍白许多。
他告诉自己，不要再假装没看到，不要想自欺欺人了。
但同时他也很清醒。
他很明白在如今的地球上，生病，会是种什么后果。
忽然，肖允回忆起来，脑中闪过一些几乎被遗忘的信息。
那些是好友齐风在死前发给他的诸多留言。
可惜通讯器没了，只能依稀记得一些零碎、绝望的画面。
“我开始吐血了，肖哥，但也可能没那么糟糕。”齐风之所以变得啰嗦，完全是从这条信息开始，当时的他憔悴万分。
“呵呵，我查了一下信息网，好像有不少人出现类似症状，倒霉的看来不止我一个啊。”
“现在又没有回复室能用，只能找到一些医生，医生说我大概率患上了一种名为肺裂病的疾病，好像死的时候会很难看。”
“哈，真是搞笑。肖哥你说说，人都要死了，哪还管死的好看不好看？”
“只希望……小艾她能够一直活着……”
后面两天，齐风发来的讯息就都是断断续续的了。
各种声嘶力竭地喊疼、抱怨这个世界的不公，一直絮絮叨叨着，说他还如此年轻，没有来得及走向更广阔的世界，他还不想死。
肖允那些时日，只能一直为他默默打气，无助地向老天爷祈求好友能够康复。
直到，张风的头像彻底黯淡。
再没有半点回音。
他死于肺裂病。
回想起来，早期感染症状是间断性肺部内出血，溢出口鼻。
初期似乎没有任何疼痛感，直到临近死亡的最后十几个小时，症状才变得非常强烈。
齐风是个很温柔大度的人，这是肖允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
然而在濒死之际，前者几乎丧失了一切理智，不停诉苦，满怀对世界的怨恨，怒斥命运弄人。
虽然从结果来看，这些都没有什么卵用，肖允没法给他半点援助。
但从后来收到的信息中，大概能够推测齐风一直在遭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肺裂病的后期，很可能是极端的大出血，导致休克、呼吸衰竭、心律紊乱，而后引起病患猝死。
不然，怎么也不会取一个这么可怕的名字吧？
肖允面如死灰。
他用SI-01星球上那些提纯出来的多余钠金属，压成一面非常薄的金属片，反光度正合适。
再用沙子给它封好一面，最后把另一面贴到一层透明玻璃上去。
一面镜子就做成了。
得到镜子的肖允，开始观察自身。
果然，形象很差，长期得不到打理的头发披在肩上，让他都分不清男女了。
得不到锻炼，外加脱水和营养摄入的不均衡，使他的形象就和路边乞丐或者原始人没差别，还是最瘦弱的那种。
“该死，为什么我已经成了这个样？”肖允的心情已经不能再坏。
抱着一丝侥幸，他拉开嘴巴仔细自查了一下。
借助水晶球屏幕的光芒，他都把视角对到那颗衰老的“太阳”上去了，这么好的光照，让他将口腔内的细节看得特别清楚。
但事实就不是牙龈出血。
也并非舌头上有什么出血溃疡。
犹豫了片刻，脸全黑的肖允轻轻咳嗽两下。
一小团污血，果然从喉咙当中挤了出来，溢到他口中。
吓得他连忙把血水吐掉，呆愣愣垂手拿着镜子站在原地。
他知道前方在等候自己的是什么，却感到无力异常。
想要对抗这种因为污染所引起的疾病，已经不是寻常医学知识能够解决的了。
所以随手扔掉镜子，他赶紧冲到门边，按下紧急求救铃。
嘟——
一声等待之后，画面另一头，一个仿生人的冷冰面孔浮现。
虽然现在由市政厅安排的仿生人管理团队，还在维系着基本的希望市秩序。
但求救与其说是求救，肖允更愿意称其为是一种交易。
“您好，住宅管理员3348为您服务。”
“我需要医生，你们现在还提供医疗服务吗？”肖允有些等不及。
仿生人的表情微微怔了怔，似乎机械脑袋中很久没处理这类事件了。
两秒后，它才回答肖允道：“您好，根据您的需求，目前我们无法为您联络上任何医疗机构的纳米恢复仓。”
“您可以选择缴纳一定物资，排队等候，向还在工作的医生问诊。”
肖允吸口气，捏了捏手指，“还有什么医生？呼吸科的医生有吗？”
“您好，有的，请稍等。”
仿生人点点头，做考虑状，一秒后，为肖允给出详细回答。
原来到了这种时候，居然都还有一百多名医疗工作者在希望市内忙碌着，其中负责呼吸科的医生尚且有二十三人。
舒了口气，比起预想中的情况好不少。
于是肖允追问道：“现在的物资兑换达到什么比例了？”
仿生人笑着如实回答：“那需要看您能够拿出些什么。”
“你等下。”肖允给紧急通讯挂了个暂离。
然后他想了想，仿生人脑子里所存储的都还是以前的法律程序，应该不会觊觎和追查他所拿出来的东西。
于是他赶忙倒掉半缸被污染的血水，这些水顺着地板内的纳米涂层，很快就渗透到了地下去。
重新在SI-01星球上合成出一满缸新的清水，送到地球来，他推着缸，继续刚才的通讯。
仿生人还保持着客气笑容等在那里。
“这些水，目前是什么价格？”
看到一缸纯水资源的时候，仿生人居然也露出诧异目光。
随即它让肖允稍等，然后把一根导线贴在自己脑门上。
“不错，是可饮用纯水。”求救器中发射出一小簇光线在水中检测了一下。
仿生人确定了肖允并没有撒谎，于是回答道：“由于物资特殊，我会负责给您联络对这些水感兴趣的医生，请把您的症状填一下，等候通知吧。”
不坏，但也算不上好的结果。
肖允也知道自己没别的办法了，目前对于SI-01星球的开采工作，只能称得上刚刚开始。
如果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就必须要从肺裂病的死亡威胁下扛过去。
随手在屏幕上弹出的那张表格中填下自己的症状，等到这张表被提交，仿生人便兀自切断了联系。
肖允此时浑身都是冷汗，骨头都快松散了，只能用手臂撑着墙，让自己慢慢滑落下去。
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食槽管道中配给的食物都送来了，肖允也对此没有半点反应。
他心中只是一直残存着一个念头——好友齐风从患病到死亡，差不多也就两三天时间。
也就是说，虽然他搞到了水，甚至或许能从SI-01上得到这辈子都用不完的干净水资源。
但是，他的生命并没有被延长，反而老天和他开了个恶劣玩笑。
要是现在留下来的医生，对这种新型肺裂病束手无策，以肖允自己的能力，也只能抱着星球开采仪，在这间小房间内无声无息地死去。
惶恐不安，像要从内心中将他撕成两半。
直到“嘟”一声短促的通讯响起，肖允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看向这微端求生通讯器。
那求救频道的巴掌大小屏幕中，出现了一个身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盯着那将水缸染色的暗红，肖允低声喃喃，脸色顿时苍白许多。
他告诉自己，不要再假装没看到，不要想自欺欺人了。
但同时他也很清醒。
他很明白在如今的地球上，生病，会是种什么后果。
忽然，肖允回忆起来，脑中闪过一些几乎被遗忘的信息。
那些是好友齐风在死前发给他的诸多留言。
可惜通讯器没了，只能依稀记得一些零碎、绝望的画面。
“我开始吐血了，肖哥，但也可能没那么糟糕。”齐风之所以变得啰嗦，完全是从这条信息开始，当时的他憔悴万分。
“呵呵，我查了一下信息网，好像有不少人出现类似症状，倒霉的看来不止我一个啊。”
“现在又没有回复室能用，只能找到一些医生，医生说我大概率患上了一种名为肺裂病的疾病，好像死的时候会很难看。”
“哈，真是搞笑。肖哥你说说，人都要死了，哪还管死的好看不好看？”
“只希望……小艾她能够一直活着……”
后面两天，齐风发来的讯息就都是断断续续的了。
各种声嘶力竭地喊疼、抱怨这个世界的不公，一直絮絮叨叨着，说他还如此年轻，没有来得及走向更广阔的世界，他还不想死。
肖允那些时日，只能一直为他默默打气，无助地向老天爷祈求好友能够康复。
直到，张风的头像彻底黯淡。
再没有半点回音。
他死于肺裂病。
回想起来，早期感染症状是间断性肺部内出血，溢出口鼻。
初期似乎没有任何疼痛感，直到临近死亡的最后十几个小时，症状才变得非常强烈。
齐风是个很温柔大度的人，这是肖允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
然而在濒死之际，前者几乎丧失了一切理智，不停诉苦，满怀对世界的怨恨，怒斥命运弄人。
虽然从结果来看，这些都没有什么卵用，肖允没法给他半点援助。
但从后来收到的信息中，大概能够推测齐风一直在遭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肺裂病的后期，很可能是极端的大出血，导致休克、呼吸衰竭、心律紊乱，而后引起病患猝死。
不然，怎么也不会取一个这么可怕的名字吧？
肖允面如死灰。
他用SI-01星球上那些提纯出来的多余钠金属，压成一面非常薄的金属片，反光度正合适。
再用沙子给它封好一面，最后把另一面贴到一层透明玻璃上去。
一面镜子就做成了。
得到镜子的肖允，开始观察自身。
果然，形象很差，长期得不到打理的头发披在肩上，让他都分不清男女了。
得不到锻炼，外加脱水和营养摄入的不均衡，使他的形象就和路边乞丐或者原始人没差别，还是最瘦弱的那种。
“该死，为什么我已经成了这个样？”肖允的心情已经不能再坏。
抱着一丝侥幸，他拉开嘴巴仔细自查了一下。
借助水晶球屏幕的光芒，他都把视角对到那颗衰老的“太阳”上去了，这么好的光照，让他将口腔内的细节看得特别清楚。
但事实就不是牙龈出血。
也并非舌头上有什么出血溃疡。
犹豫了片刻，脸全黑的肖允轻轻咳嗽两下。
一小团污血，果然从喉咙当中挤了出来，溢到他口中。
吓得他连忙把血水吐掉，呆愣愣垂手拿着镜子站在原地。
他知道前方在等候自己的是什么，却感到无力异常。
想要对抗这种因为污染所引起的疾病，已经不是寻常医学知识能够解决的了。
所以随手扔掉镜子，他赶紧冲到门边，按下紧急求救铃。
嘟——
一声等待之后，画面另一头，一个仿生人的冷冰面孔浮现。
虽然现在由市政厅安排的仿生人管理团队，还在维系着基本的希望市秩序。
但求救与其说是求救，肖允更愿意称其为是一种交易。
“您好，住宅管理员3348为您服务。”
“我需要医生，你们现在还提供医疗服务吗？”肖允有些等不及。
仿生人的表情微微怔了怔，似乎机械脑袋中很久没处理这类事件了。
两秒后，它才回答肖允道：“您好，根据您的需求，目前我们无法为您联络上任何医疗机构的纳米恢复仓。”
“您可以选择缴纳一定物资，排队等候，向还在工作的医生问诊。”
肖允吸口气，捏了捏手指，“还有什么医生？呼吸科的医生有吗？”
“您好，有的，请稍等。”
仿生人点点头，做考虑状，一秒后，为肖允给出详细回答。
原来到了这种时候，居然都还有一百多名医疗工作者在希望市内忙碌着，其中负责呼吸科的医生尚且有二十三人。
舒了口气，比起预想中的情况好不少。
于是肖允追问道：“现在的物资兑换达到什么比例了？”
仿生人笑着如实回答：“那需要看您能够拿出些什么。”
“你等下。”肖允给紧急通讯挂了个暂离。
然后他想了想，仿生人脑子里所存储的都还是以前的法律程序，应该不会觊觎和追查他所拿出来的东西。
于是他赶忙倒掉半缸被污染的血水，这些水顺着地板内的纳米涂层，很快就渗透到了地下去。
重新在SI-01星球上合成出一满缸新的清水，送到地球来，他推着缸，继续刚才的通讯。
仿生人还保持着客气笑容等在那里。
“这些水，目前是什么价格？”
看到一缸纯水资源的时候，仿生人居然也露出诧异目光。
随即它让肖允稍等，然后把一根导线贴在自己脑门上。
“不错，是可饮用纯水。”求救器中发射出一小簇光线在水中检测了一下。
仿生人确定了肖允并没有撒谎，于是回答道：“由于物资特殊，我会负责给您联络对这些水感兴趣的医生，请把您的症状填一下，等候通知吧。”
不坏，但也算不上好的结果。
肖允也知道自己没别的办法了，目前对于SI-01星球的开采工作，只能称得上刚刚开始。
如果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就必须要从肺裂病的死亡威胁下扛过去。
随手在屏幕上弹出的那张表格中填下自己的症状，等到这张表被提交，仿生人便兀自切断了联系。
肖允此时浑身都是冷汗，骨头都快松散了，只能用手臂撑着墙，让自己慢慢滑落下去。
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食槽管道中配给的食物都送来了，肖允也对此没有半点反应。
他心中只是一直残存着一个念头——好友齐风从患病到死亡，差不多也就两三天时间。
也就是说，虽然他搞到了水，甚至或许能从SI-01上得到这辈子都用不完的干净水资源。
但是，他的生命并没有被延长，反而老天和他开了个恶劣玩笑。
要是现在留下来的医生，对这种新型肺裂病束手无策，以肖允自己的能力，也只能抱着星球开采仪，在这间小房间内无声无息地死去。
惶恐不安，像要从内心中将他撕成两半。
直到“嘟”一声短促的通讯响起，肖允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看向这微端求生通讯器。
那求救频道的巴掌大小屏幕中，出现了一个身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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