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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王大华和郑百灵吃完早餐后,便一起朝宿舍区走去。由于经过女生宿舍区通往男生宿舍区的道路被一道围墙隔断,王大华需要另外绕道才能到达男生宿舍区,郑百灵就让他提前返回,但王大华执意要送郑百灵到她的宿舍楼下再回去,郑百灵也就没有再拒绝。两人路上虽然没有再说话,心里却都洋溢着幸福与快乐。

    两人走到郑百灵居住的宿舍楼前时,王大华发现对面就是自己所居住的宿舍楼。没想到他们住的居然都这么近,两栋宿舍楼正好对着,相距不过四五十米,只是两栋楼中间被一道围墙给隔离开了。“你们宿舍也在这栋楼?”王大华惊讶地问。“是啊,吴小燕也在这栋楼里。”郑百灵回答道。“嗯,这个我知道,我们系的女生都在这栋楼里。”王大华扭过身体朝自己的宿舍楼指了指,说:“我们就在对面的楼里。”“是吗?这么近!”郑百灵也感到很惊讶。“你住几楼?”王大华又问。“四楼。”“哦,我们宿舍在五楼,朝南的那一排。”“我们也是朝南。”郑百灵笑着说。“这样,等下上去了,你站在阳台上朝我这边挥挥手,让我看看你在哪个位置。”王大华突发奇想,感觉这样肯定很浪漫。郑百灵听了低头笑着不语。

    两人准备分别时,王大华想起了一句诗,于是对郑百灵大声朗诵起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诗刚念出半句,郑百灵扭过头捂着脸害羞地笑了。王大华赶紧解释说:“还没念完呢,我作了改动。”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对郑百灵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你住在这栋宿舍楼,我住在对面那栋宿舍楼;而是有一天当我们相遇时,会形同陌路。”他深情地望着郑百灵,说道:“百灵,不管未来会是什么结果,我希望我们能彼此珍重这份相识的缘分,而不会走到形同陌路那一步。”郑百灵微微点了一下头,笑着说:“你回去吧,还要绕那么远的路呢。”王大华扭头朝拦在两栋宿舍楼之间的那道围墙看了看,脑子里突然闪现了一下要在自己心爱的女生面前逞个能的念头。于是往后退了几步,再加速朝墙下跑去,身体猛地一跃,两手使劲一扒,两腿就跨上了墙头,他朝郑百灵挥了挥手,得意地跳了过去。一个在兴奋中,一个在惊讶中,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却都忘记了刚才的约定,从窗外朝对方挥挥手。

    下午,冯梅和吴小燕来找郑百灵聊天。三人一见面,郑百灵便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把王大华约自己吃饭的事分享给了两位闺蜜。“王大华说我瘦了,非得让我吃两个鸡蛋,还给我剥掉大半个蛋壳。”“王大华还说我晒黑了。”“王大华非得送我到宿舍楼下。”“王大华……”冯梅和吴小燕看着郑百灵自顾自地兴奋说话的样子,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并鄙夷地笑起来。“怎么,这么快就让王大华给追上了?”吴小燕的单眼皮抬都没抬一下,那语气,那眼神和表情都充满了不屑。冯梅也跟着恶心郑百灵:“怎么可能,咱们家百灵长得这么俊,人见人爱,怎么可能轻易让人给拿下?”都说恋爱中的女生智商为零,一向冷静理智的郑百灵此时正陷入被爱的甜蜜之中,哪会想那么多,根本没有听懂两位闺蜜的弦外之音,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那总不能再为难他吧?”“必须为难他!没听人家说过吗?越是容易得到的越不懂得珍惜,不能让王大华这么轻易就得手了。”冯梅“故意”煽风点火地说。郑百灵有点不高兴,但又觉得冯梅说得很有道理,问道:“怎么为难?”冯梅的表情有点发狠的样子,咬着牙齿说道:“反正就是不能轻易答应他,最少半年内不能让他得手。”“那就再考验考验他?看他这个学期的表现。”郑百灵六神无主,违心说道。吴小燕的内心是复杂的,她一方面很佩服王大华,从新生报到以来,王大华各方面的表现确实太优秀了,可以说让任何一个女生都为他动心;另一方面又很嫉妒郑百灵,王大华这样的才子如此迷恋郑百灵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至少让她为自己寝室里那个已经对王大华动了深情的女生感到不平。她一直没有再说话,但内心的不快已然写在了脸上。

    王大华早上回到寝室后,脸上就一直挂着笑容,他也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从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开始,就反复地诵读着那两句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是用一颗冷漠的心,在你和爱你的人之间,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室友骆永石见王大华如此的兴奋,笑着问:“华哥,一大早的上哪去了?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有啥事儿这么高兴?跟兄弟们分享分享啊。”他上铺的柳波也正赖在床上发着呆,听到骆永石的话后,嘿嘿地笑了两声:“就是,今天怎么感觉这么不寻常?”吕士德哼了两声,傻乎乎地声音说道:“华哥一定是跟哪个美女约会去了。”骆永石反驳道:“骏马,你懂个屁啊!没听说过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约会都是在晚上,哪有大清早出去约会的?”吕士德不服,继续以他那特有的憨憨的声音说道:“那就不能是华哥昨儿晚上跟美女约会去了,今天早上才回来的?”柳波又嘿嘿地笑了起来,拖着他那标志性的长音,抑扬顿挫地说道:“对~~对~~骏马说得有道理。”骆永石也呵呵地笑起来,朝王大华喊道:“华哥,老实交代,昨儿晚上是不是和哪个美女约会了?”王大华早已被他们三个的对话逗得合不拢嘴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朝骆永石连忙摆了摆手,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吕士德呵呵地笑着,又憨憨地说:“怎么样,我没猜错吧?华哥昨晚肯定是用力过猛了,你看现在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如果这话出自正常人之口,也就那么回事儿,听众很可能一笑而过;没想到一向给人以又憨又傻印象的吕士德居然讲出这样的话,效果就不一样了,骆永石和柳波哈哈大笑起来。王大华努力缓了口气,终于说出话:“哪有啊,就是早起了一会儿,和一位女老乡出去吃了个早餐。”如果是说“老乡”还好,王大华偏偏说了个“女老乡”,这就吊起兄弟们的胃口了。吕士德兴奋地坐起来,大声问道:“女老乡?是老相好吧?是不是和咱们班那个吴小燕?我可听你说过你俩是老乡,不能耍赖哦!”骆永石不屑地朝吕士德喊道:“骏马,你别他妈的乱点鸳鸯好不?华哥一表人才的,能看上那个长得像只小猴子的女生?”“你才他妈的呢!”吕士德憨头憨脑地大声反击道。王大华赶紧制止了他们两个,说:“说笑归说笑,不能吵架啊。以后咱们自己兄弟之间讲话,谁也不准带脏字!都他妈的听明白了没有?”骆永石刚才被吕士德那么一击差点就动了怒,现在被王大华这么一说,他和吕士德都呵呵地笑起来。大家心里都知道,王大华故意说了个“他妈的”,但此“他妈的”非彼“他妈的”,明摆着是给双方台阶下。原本围绕王大华到底跟哪个老相好约会的话题也意外地被转移了。

    十一长假到了,家里距离学校近的同学都准备回去一趟。放假前两天,冯梅碰到王大华,问他这两天有空没,有空的话去帮同学们买火车票吧。王大华平时除了上课几乎没有什么活动,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冯梅就把他们在县一中同一个复读班里的所有同学的学生证搜集了过来,交给王大华。好家伙,总共有十名同学,差不多占了当时复读班里总人数的七分之一了。这些同学里,王大华熟识的有一半,其他几个看照片有那么一点印象,不然单说姓名他是根本对不上号的。“还是咱们省北文理学院大度呀,收留了我们班这么多人。唉,都是天涯沦落人啊!”王大华不断翻看着学生证,他其实是在找郑百灵的学生证。冯梅明白王大华的心思,嘲笑道:“别翻了,最后那一个才是!”“哦,哦。”王大华笑红了脸。他突然挺佩服冯梅的,感叹道:“挺能耐的啊!你是怎么联系上这么多同学的?这么大的学校,又不在同一个系里。”“打听呗,碰到认识的老乡就顺便打听一下,没想到这一揪,还真揪出来这么一批。说不定还有更低调的,咱们谁也不知道他是谁,在哪个系里哪个专业上课。”冯梅有点得意,她继续说道:“要不咱们成立个老乡会?你这个大哥做我们的领导,平时咱们聚一聚,有事情也能互相照顾一下。”王大华点点头,说:“主意不错!至于领导嘛,还是你来当吧,我给你打个下手就行。不能叫老乡会,名字太土了,要叫省北文理学院××同学联谊会。这名字听起来才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冯梅听了裂开大嘴哈哈地笑起来,又朝王大华竖起了大拇指。

    王大华在火车站售票厅排了一上午的队,才买到火车票。等他把所有的票都交给冯梅后,回到宿舍里才发现竟然忘了给自己买票。于是又赶回了火车站,但是给同学们买的那趟车次的车票已经售完,他只好买了另外一趟车次的票。

    九月三十日下午,中文系的冯梅、英语系的董睿、工商系的郑百灵、政法系的吴小燕和刘敏这五个女生老乡,以及经济学系的祝文松、政法系的华盛强和林运来、还有地理系的莫建业与冯涛五个男生老乡一起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大家兴致都很高,从登上火车找到各自的位置坐下来开始,嘴巴就没有再停歇过,爱在女生面前表现的男生更加活跃,吹牛逞强恶作剧加上献殷勤,能使出来的绝活笑料都抖了出来,惹得坐在一起的美女们哈哈大笑。唯有郑百灵坐在靠窗的位置,不苟言笑,心事重重。怎么没有见到王大华呢?听冯梅讲他不是也要回家的吗?可又不好意思问到底怎么回事。吴小燕和他一个班,应该知道情况吧?于是,趁着大伙儿正乐得开怀的空档,郑百灵勉强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问吴小燕:“你们系里都放假了吧?”“放了啊,全校都放假了啊。”吴小燕没有细想郑百灵有什么深意,她那单眼皮眼睛只是轻轻抬了一下,给人的感觉像是很不屑的样子。这让郑百灵感到很不舒服,有种被鄙视的感觉。她又朝窗外望去,铁路沿线的田地里秋收已经接近尾声,裸露的黄土地一望无际,尽显着荒凉。

    王大华给自己买过火车票后,觉得返乡行程时间不太对。因为按照火车开行的时间,到达自己家乡的火车站已经是晚上了,这时就没有回到家里的大巴了。于是,又跑到火车站改签了乘车日期,十月一日下午才回到自己的家里。他在火车上一直反思自己做事还是不够稳重,应该提前计划好出行的时间,哪个时间段的车次合适才能买,而不是在买票时头脑一热不管具体乘车时间只要有票就行,最后造成自己不仅又往返火车站折腾了一次,还浪费了大把的时间。他一路上也在想着郑百灵,不知道她的旅行是否愉快。那么多的老乡第一次聚在一起,应该会很热闹吧。在大学里生活了才一个月,回到农村里,忽然感到一切都是那么破败。而让王大华心情更沉重的是,父亲在九月下旬突然中风了,半个身体失去了知觉,歪斜的口角里不断流淌着涎液,话也讲不清楚了。这对一个主要依靠男性体力劳动来获得经济来源的农村家庭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幸亏还有姐姐一家帮衬着,不然王大华要继续上大学这件事可能就要重新考虑了。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了心里那个永远无法实现的重点大学梦,白白浪费了大量时间。如果早一年去上大学,他就早一年毕业了,也就可以为家里分担一大部分压力了。人生啊,真的不能太由着自己的任性,而忽略了时间过得太快,忘记了父母一下子就会变老。每个人活着,都是为了一种使命,也许是国,也许是家。对于王大华这种平凡而普通的底层出身的人,家庭的责任会更大。因为他一直是父母的骄傲,是改变整个家庭命运的唯一希望。他得加快脚步了,去追赶曾经被自己遗失的青春时光。

    王大华决定去找个兼职,他要靠自己的劳动来赚取生活费,而坚决不能再伸手向家里要钱。刚开始,他去男生宿舍区的餐厅里看了看,找到承包餐厅的老板询问是否需要学生做临时工,比如刷盘洗碗打扫餐厅卫生。餐厅老板讲话还挺客气,说可以过来试试,三餐免费吃,就不给工钱了。王大华觉得不太合适,心想自己不能仅仅为了填饱肚子而出卖自己的时间和体力。他又去学校商业街上的饭店里询问,感觉付出的时间成本都太大,报酬却很低。就在仿徨之际,他发现学校里有很多寻找家教的信息,忽然觉得自己既然是大学生了,那就算得上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了,为何不去靠脑力挣钱而非得出卖体力呢?对,我要用自己脑子里学过的知识来挣钱养活自己!他的数学很好,从初中到高中,考试成绩基本上能做到离满分差不了多少。于是他给那些招家教的信息打了电话,才逐渐了解到,那些都是中介的广告,要先给中介交一笔费用,才能获得去工作的机会。中介费看起来虽然不多,但对王大华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他有点舍不得,就想着自己能否直接找到需要辅导功课的家庭。老天总能遂人意,当你心中有想法时,想法往往会有意靠近你。

    十一假期过后的第二周的思想政治课上,任课老师让同学们上台积极发言,表达自己对大学生活的理解和展望。王大华自然是当仁不让,在讲台上临时发挥,讲了很长时间。老师在台下坐着,一直微笑着看王大华讲演完毕,然后说道:“你比老师还像老师。”教室里响起哄哄的笑声。任课老师突然问:“你英语怎么样?”王大华正处于兴奋中,回答道:“我数学很好。”“你这叫答非所问。”老师又笑着说。突然后面传来一句低沉的男声:“驴唇不对马嘴!”这时畅亮也用他那特有的东北口音故意结结巴巴地喊道:“这…这叫风…风牛马不…不相及”教室里又响起一阵哄笑声。老师看着王大华又问道:“能不能用英语给大家讲几句话。”王大华变得有点拘谨,因为在他以往所有的科目中,英语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瘸科。一百分的试题,能考到八十分的概率都不高,高考也只不过考了一百一十多分,更别说口语表达能力了,简直就是个瘫子。但他还是鼓起勇气用英语讲了几句话,坐在台下的老师听了笑着说:“你这是标准的中式英语!”“华哥这是标准的伦敦郊区口音。”畅亮笑着大喊道,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老师又问道:“想做家教不?”王大华眼睛一亮,说道:“正在找!”“我有个朋友,儿子上初三了,数学英语都很差。她想让我帮忙在咱们学校找个好点的家教老师,你觉得怎么样?初中英语应该能应付了吧?”王大华还站在讲台上,兴奋地回答道:“数学肯定没问题,初中英语应该能应付。”“好,那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