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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碰撞(2)

    1.

    古人有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如果说,小媱把宛桃带进自己的圈子,宛桃无法融入是因为宛桃桀骜不驯的个性,那么小媱在宛桃的世界里惊慌失措,就是因为小媱一直以来的家庭教育使她无法适应宛桃随性的生活。

    周五下午,少上一节课,3点50分就可以放学了。小媱一如既往地等到放学才收拾书本,换作其他同学,他们午休回来就迅速收拾好东西等待回家了。除了小媱,还有一个人动作更拖延,这就是赵宛桃。她从不会在周五收拾东西,第一,她周末向来很少回家;第二,即使要回家,也非得拖到周六早上才去收拾。

    距上一次回家已将近四个星期,宛桃知道又是时候回去一趟了。为宣泄心中的不快,周五的晚上她都会出去玩个痛快的。所以,此时的课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宛桃想起小媱是骑车上学的,现在出门,正好可以让她捎一段路。

    小媱欣然答应。立马收拾好书籍,骑车载着宛桃出校门。

    小媱问她要去哪,宛桃开口就是那一句:“网吧。”

    好像不假思索。

    就在放学前的那个课间,小媱就听到旁边小组的两个男生在商量放学去网吧打游戏的事,然后又兴奋地讨论起游戏的内容。小媱听不懂,但她很好奇,为什么游戏在他们心目中会如此有吸引力。

    此时两人已远离学校。小媱忍不住问道:“这次去网吧,打算待多久?”

    “看心情吧。心情好就两个小时,心情不好就一个晚上。”宛桃在后面悠悠地回答。

    小媱更奇怪了:“不是心情好才多玩一会,心情不好就早点走吗?”

    宛桃哈哈一笑,果然同桌的思维和一般人大有不同。

    “去网吧本身就是为了放松,心情不好当然要玩久一些。如果有其他更开心的事情,我干嘛要去?就是没有呀。”宛桃解释说。

    “玩游戏?”小媱想起课间的那两个同学。

    “是啊——怎么啦,学生不能玩网络游戏?我就是要玩,怎么了?”宛桃听出了小媱口中的震惊和反感,内心非常不平。

    “可是,很多同学就是因为天天玩游戏,学习成绩才会退步的……”小媱谈虎色变,毕竟“因玩游戏而成绩退步”的例子,向来就数不胜数。这些年,随着国内互联网技术的发展,网络游戏正在冲击传统生活方式,随之引发的问题也越来越引起舆论的关注。

    “哈哈,那些会沉迷游戏的人,终究是要沉迷的,现在不让他们玩,他们上了大学,一定也会沉迷。禁是禁不了的,因为问题不在游戏,而在人心。心里有瘾,即使没有游戏,他们也会沉迷于其他东西,你信不信?”

    “但是高中阶段,还是不要碰游戏好一些……”小媱依然担心那些负面的东西会在潜移默化中腐蚀一个人的头脑。

    宛桃才不怕这些。她觉得只要一个人有自己的想法,是不会轻易被外在事物所摆布的,那些开口闭口就说“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的乖孩子,他们连什么是“负面”都不知道,却在那里空谈大道理,有意思吗?宛桃觉得,这些人的“是非观”其实全部来自父母老师,他们排斥新事物的时候,也要求孩子和他们一起排斥,却不知道,将来还得和“新事物”打交道的人,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孩子。

    “也不是说不能碰,去了解一下也是可以的。”宛桃纠正说。

    “但好多人一了解,就沉迷了……”小媱听过太多太多不好的传言,这些东西就应该摒弃它,并与它断绝来往,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身不受污染。

    宛桃却觉得小媱这种安于一隅的做法不现实。正面和负面,光明与黑暗,它们都是这个世界的组成部分。因为它们存在“不好”而想和它们隔绝,那么认识到的将是不完整的世界,更何况,这些不好的东西会因为你的“杜绝”而“客客气气”地不出现在你的周围吗?

    宛桃不想跟小媱讨论这个话题了,调侃小媱:“那小媱是不是从没玩过游戏啊?连最古老的黑白屏电子游戏都没玩过吗?如果是,那童年得多遗憾……”

    小媱默不作声。她的确没玩过,妈妈总会以“影响学习”和“影响身体健康”为由,禁止她玩很多东西,所以当她身边的小伙伴纷纷讨论各种玩耍的项目并相约一起的时候,她只能悄悄走开。探亲访友时,她也是乖乖坐着,看其他小孩子在玩,自己一直不敢去碰。她找了很多安慰自己的理由,比如说“影响学习”、“影响心情”等等。然而没有一个理由是能让她欣然接受的。相反,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在在小伙伴面前,是多么的“另类”。

    现在已经上高中了,没想到宛桃还会提起这样的事,让她再次重温这种因“另类”而抬不起头的卑怯感。

    “所以我说嘛,随处可见的东西,要杜绝它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应该害怕它,而是应该学会如何把控它。”宛桃得意地说。她的得意不是来自她的“高论”,而是小媱的沉默和惊慌,让她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确实戮中了邓小媱的软处。

    进入青春期的邓小媱就有怀疑过,妈妈当初在种种事情上对她令行禁止是不是太过火,现在在学校学习好的同学,难道小时候就没做过“坏事”吗?妈妈禁止的事情他们也做过,那他们成坏人了吗?墨守成规和前惧后怕的毛病让她错过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由之而来的负面效果更加严重了:她比同龄人落后的能力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这也加深了她的自卑。要知道,没人会永远像包容孩子那样去包容她,而她也不可能永远是个孩子。所以敢于迈出第一步,去探索这个多彩的世界是多么的重要。

    “嗯,说得对,所以很多事情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坏,我们不应害怕它而不敢面对它。”小媱总结说。她不只是对宛桃说,也是在告诫人生路上瘸拐行进着的自己。

    “所以小媱你得胆子大一些,不要害怕,勇敢一点。”

    “对,勇敢一点……”

    2.

    自行车不断经过一群群涌向商业街和车站的同学,不时还遇上几个同班同学。“放学潮”占据了一半的马路,幸好现在不是下班高峰,不然必会把道路堵死。尽管如此,被他们夹迫的车辆依然开得很慢很慢。大多数学生都背了一个书包,个别没背的,那应该是宛桃这一类跑出来瞎混的人了。小媱骑车来到商业街路口,没有停下,直接右转,打算把宛桃送到网吧门口。

    宛桃问她:“回家有事情么?”小媱说没有,心里却在担忧宛桃是不是又想邀请自己去什么地方。

    果不其然,宛桃下一句话就是发出邀请:

    “既然没什么事情,要不我们去溜冰?”宛桃说的溜冰,是指溜旱冰,在一个宽敞的室内广场里,伴着炫动的音乐、炫丽灯光,玩轮滑。场内还有供应饮料和小吃的厅馆,客人溜完后可以坐在那吃点东西聊聊天。这样热闹放纵的氛围是室外广场所不能比拟的,所以那儿也是中学生普遍爱去游玩的地方。

    小媱还在犹豫,兴奋的宛桃顾不得等她回复,直接拍着她的肩膀喊道:“左转左转左转,快!别去网吧了!”被催促的邓小媱,双手已不受她控制,很自然的就听从宛桃的话左转。

    “没事的啊,很好玩的!”宛桃安抚小媱。

    “我知道没事,我在想其他事情。”小媱努力掩饰自己的慌张,又在心底默念:

    “别害怕,勇敢一点。”

    她真的没去过那种地方。妈妈从小叮嘱她要洁身自爱,不得出入酒吧歌舞厅等娱乐场所,因为那里往往活跃着一大群不务正业的抽烟喝酒、惹事生非、打架斗殴的“古惑仔”。可惜时代变了,那一批以“浩南、山鸡”为榜样的崇尚暴力的不良少年已在社会的浪潮中被一点点的磨去棱角,新一代的青少年渐渐摆脱了那一个时代的阴影,开始拥有属于自己的文化特征。

    至于溜冰场算不算“酒吧歌舞厅”,经历形同白纸的邓小媱真难判定,而她又无法像以往那样一口拒绝。正是这些迟疑未决和担惊受怕的心理,使得她被宛桃推着、怂恿着、催促着,毫无准备的,就迈出了第一步。

    她妈妈从小教导她放学要准时回家,十几年来她一直兢兢业业地服从着,并成为一种习惯,以致于放学后不回家,内心便会生出浓浓的负罪感。而现在,即使再次笼罩上这种负罪感,宛桃的嘲讽、鼓动,和自己脆弱的自尊心,还是迫使了她违反妈妈的“法则”。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她理应也像其他同龄人一样,放学后可以在外逗留,可以自由地跟朋友玩耍。如果再像个小孩子那样一放学就回家,那她可能连最后一点自尊都没有了。

    但是不回家……就不代表可以去一些被“禁止”的地方呀……什么是“禁止”和“不禁止”?……唉,好乱。

    这也难怪,她那么渺小,而思维习惯和童年阴影的力量那么庞大,她从哪儿汲取足够的力量来抗衡它们。

    所以当宛桃问她会不会溜冰时,她怯怯地说了句“不会”后,又打起了退堂鼓:“我都不会滑,要不我回去吧……”

    “不会可以学的嘛!我教你,我拉着你的手,保证不会摔。”宛桃以为小媱像其他初学者那样因为怕摔而不想玩。在这之前,宛桃来过这里两次,里面的人都带有玩伴,宛桃时常见到他们几个人作伴,玩得嘻嘻哈哈,心里甚是羡慕。所以去了两次后,宛桃不愿再一个人到那里了。现在的她也有一个好伙伴,她也可以像他们那样和好伙伴玩个痛快!她是迫不及待地想和这个同伴手拉手一起滑行,如此迫切的想望,又怎可能允许小媱临阵退缩?

    宛桃如愿地把这只躲躲闪闪的“小宠物”推进了溜冰场。里面强劲的音乐、旋转的彩灯和喧嚣的人群让小媱分不清东南西北。她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和影视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场景一模一样,她开始慌了,挣脱着想离开,然而宛桃就是牢牢地抓住她的手,拖她前进,并向她破嗓大喊道:“已经在这了就别想跑!”声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面,宛如睡梦人朦胧的轻轻的呓语。

    进入租赁室,关上门,环境瞬间安静了许多,人与人之间终于可以正常地交流。宛桃问小媱说:“你要玩多久?”小媱心神未定,假意看看手腕上的表,回答说:“半小时吧。”

    宛桃额头拉下黑线:“最少一小时……”

    “那就一个小时吧。”回答得如此干脆。明显就是想挑最短的。

    宛桃看着主意已定的邓小媱,心知无法劝阻,遂交了押金,领了票据和钥匙,带小媱往右边的储存间走去。离开的时候她们身后已排起了长龙——今天周五,来这游玩的学生特别多,若不是她们骑自行车快人一步,估计到时连旱冰鞋都租不到。

    在储存室里,锁了书包,领了旱冰鞋,小媱问:“我们只租了一个钟,如果不小心超时了,该怎么办?”

    “没所谓的,你进来了想玩多久便玩多久,超时了结账的时候会要求你补票,提前离场可是没钱退的哦。”宛桃说着,低头弄自己的鞋,片刻,又抬起头,略皱眉头问道:“这些规矩你没听过吗?”

    小媱不吭声。

    来到溜冰场,宛桃教小媱站立和控制平衡的基本方法,可小媱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她时常看表,担心自己误了回家的时间,又时常环顾四周,担心被熟人看见——如果被熟人看见,然后他回去告诉妈妈,妈妈是不是会生气?要知道,自己这次出来,是完全没征求过妈妈的意见的。

    鬼鬼祟祟如同白天觅食的小老鼠。所以最好躲着玩。以初学者的“胆小”名义,她成功说服宛桃让她躲在幽暗狭小的角落扶着栏杆独自练习。

    她学得很慢,扶着栏杆像蚂蚁一样一点点地挪。然而宛桃是个“激进分子”,看见小媱能站稳,就跑过来握住她双手,要带她滑行。也容不得她考虑了,宛桃一把将她拉离栏杆。她颤巍巍地站立着,似乎“性命”已经托付给了赵宛桃,不会轮滑的她明显没有半点挣扎的份儿。

    宛桃缓慢地将小媱拖出场中央。置身场中央才能发现这个溜冰场是多么的宽广,这音乐是多么的振奋人心,这彩灯是多么绚丽多彩。身旁呼啸而来的各种身姿,在音乐与灯光的交映下,是如此的潇洒,如此的活力四射!

    “怎样,好玩吧?”宛桃问。两人手拖着手,相视而笑。宛桃觉得还不够刺激,便把滑行的速度加快,想让小媱感受一下“风一般的速度”。

    正滑着,忽然一道延长的黑影如游龙飞快地出现在广场里,在人群里敏捷地穿梭。宛桃不由得减速观望,小媱也开始专注地看。原来是五个身手不凡的少年,三男两女,一个跟着一个,排成一条线,像一列火车在广场上加速飞驰。滑着滑着,后面的四人忽然又如烟花般四处散开,为首的那个高俊的男孩继续向前加速,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如利箭来到广场的中央,纵身一跃,如雄鹰展翅在半空翱翔,凌空飞行的距离足足可跨越八九个并排而坐的人,最后稳稳地落在地上。起如兔,飞如雄鹰,落如鹘。落地之后,他又以一个华丽的铲刹停下,那么酷炫,如科幻片里震撼登场的超级英雄。

    场内场外掌声雷动。

    这是小媱第一次亲眼目睹轮滑运动的精彩表演。“原来旱冰可以这么好看。”她想。宛桃已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她把小媱带回栏杆上,叫她扶着栏杆练习一会儿,自己则一头冲进人群中,追逐那五个人的身影。五个人变成了六个人,六个人相互配合地摆一些阵型等等,最后在场边停下来,聚集在了一起交谈了一会,后来又一起在角落里玩起了平花。

    小媱看看表:4点50分。她妈妈5点下班,5点15分到家,既然妈妈在家了,她想她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对,要尽快回去。她焦急地四处张望,在人影绰绰的溜冰场中寻找宛桃的身影。宛桃还在溜冰场的另一边和别人人交流平花技巧,貌似聊得很投契,丝毫没有回来寻找她的意思。而广场这么大,溜滑的人那么多,距离又这么远,自己这点技术是不可能过得去。她只能远远地盼宛桃归来,而且越盼就越焦急,像热锅里的蚂蚁。之前对轮滑运动的惊叹和赞赏,也在焦急中荡然无存。

    5点正了,宛桃还不回来,算了。小媱一个人扶着栏杆,一点一点地往出口挪动。好不容易才到达出口,在出口处的长凳那疲倦地坐下,着手解除脚上的轮滑装备。

    脱掉那笨重的旱冰鞋,穿自己的平板鞋,浑身自在。宛桃再不回来,她可就要先走了。

    宛桃终于察觉小媱不在栏杆那里,急匆匆过来寻找,看见小媱正在出口处对自己笑,心里蒙上了一层灰。看见她鞋都换好了,宛桃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滑到小媱的面前,失望地问:“这么快就回去了吗?”

    “是啊,时候不早了,你看,已经5点10分,”小媱边说边亮出手中的表给她看,“我得早点回家。”

    “你玩的时间都不够一小时啊,那么快回去干嘛,回去了你不也没事情干吗?”宛桃心里很不痛快。

    “我回去要……做饭?——嗯,做饭。”小媱即时捡了个借口。实际上,她回到家也用不着她来做饭,她妈妈会做。

    “好吧。”宛桃口服心不服,失望中,也坐在长凳上换鞋。

    “小桃你可以继续在这儿玩啊,我只是来跟你打声招呼,你不必跟我一起走的……”

    “唉!”宛桃叹一口气。在她看来,好朋友就应该一起来一起走,尽管她心有不甘。

    出了门,看见小媱一脸子急于回家的神情,宛桃心底又再度掀起波澜:“要是知道你这么忙,今天就不约你了,改天再约,那样就可以玩久一些。”

    “没事呀,我今天算开足了眼界,真没想到,学生里面还有人溜冰溜得这么好。”宛桃跟那五个人聊过,不过还没问起他们是不是学生,但是小媱知道了,他们都穿了黑色外套,小媱却发现其中一个人的颈口处,露出了黄衣黑领灰钮扣,这是市实验中学的校服,宛桃并没注意到这细节。

    “右转,右转!”宛桃猛然提醒小媱。待小媱反应过来,自行车已经错过那个路口。宛桃只好下车,让小媱掉头。小媱掩饰地说:“光顾着说话,都忘记拐弯了。”

    然而下个路口,小媱依然走错了方向。再下个路口时,小媱不敢作主了,有点难以启齿地问宛桃说:“该往哪边走?”

    “直走啊,忘了吗?”宛桃异常诧异。诧异之后又是轻轻的一笑,“一个小时前才来这里的啊小姐姐,倒回去就不认得路了吗?”

    小媱尴尬地陪笑。

    不用想,她就是不认得路。有一定经验的赵宛桃已经看穿。

    “你平时是不是很少出来玩,不然怎么会一点方向感都没有呢?”不知是怨恨她中途离场,还是真的想追查原因,宛桃如此质问小媱。

    小媱再次被自卑感笼罩,不过她还是努力地装作坦然,并且脸带笑意:“是啊,比较少。”

    “为什么不多点出来玩?”宛桃无法理解,按道理,这些从小生活在县城里的人,生活应该很丰富,毕竟城市那么娱乐活动可参加。小媱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不会轻易就向别人暴露那些让她自卑的家庭教育和成长经历,更不会随便透露自己心底的忧伤。她特别要自尊,因为她特别没自尊。

    “是你不喜欢出来玩吗?”宛桃猜测。

    “当然不是啦,”小媱笑了,“哪有小孩子不喜欢出来玩的。”

    “你小时候不会是一直上补习班吧?”在宛桃的印象中,城里的孩子特别喜欢补习。

    “家里没钱,上不起。”小媱觉得宛桃的猜测越来越搞笑。

    “难道从小就发奋图强要考清华北大?然后天天躲在家里学习?”

    “不是啊,我那有这么爱学习?”小媱已笑得不行。

    “噢——那我知道了……”宛桃得意地买起关子,良久才自信地说道:“肯定是你妈妈怕你在外面学坏,又或者觉得外面太危险,不放心让你出去玩。”

    明明一语中的,小媱却不肯承认,不痛不痒地掩饰道:“差不多是这个样,但又不完全是……”

    差不多是这个样,但又不完全是,她在努力地为自己的那小小的自尊心寻找一个可以安稳落地的台阶。

    宛桃的嘴角轻蔑地上扬,她不再纠结那个“正确答案”了,而是直接就那个“差不多正确”的猜想展开评论:

    “其实人哪有这么脆弱呀?为防止受伤和学坏,硬要把孩子关在家里,先不说孩子有多压抑,就对成长来说,不事先了解一下社会,长大了怎么在社会里生存呢?就好像一只鸟儿,从小关在笼子里,长大后才让它飞到外面,它知道怎么觅食,怎么防范敌人吗?连这些都不知道,还怎么活下去?这样的孩子,成绩再好,心地再善良,跟白痴又有什么区别?”

    赵宛桃并不是故意要刺激邓小媱,愤世疾俗的她早就习惯了用犀利的言辞来“针砭时弊”。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邓小媱听后甚是汗颜,还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待她其回过神来,宛桃已把话题扯到其他事情去了。不过,其他话题的话小媱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她的脑海还在不断地将宛桃那番“针砭时弊”的话还原还原再还原,咀嚼咀嚼再咀嚼,最后充塞了整个脑袋。那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被初级石匠用拙劣的手艺,一笔一画敲凿在心头,血肉模糊又疼痛难忍:

    这样的孩子成绩再好,心地再善良,跟白痴又有什么区别?

    “是啊,跟白痴又有什么区别……”她不自觉地细声叨念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