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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前因后果

    “那王家在东城开了七八家铺子,家大业大。街头那家富华绸缎庄便是他家的产业。”

    顾怀南缓了缓,开始讲述起两家的恩怨。

    是去年八月份,顾家酒泉迎来名商客。此人喝完顾家的泉花酿后大赞不已,当场便要跟顾澈订下五百坛泉花酿的订单。

    后来一聊才知道,此人原是山西大同人,南来北往的做杂货生意,但主要是倒腾山西汾酒。今日喝完顾家的酒,知道此等杯中好物定有销路,于是便想做顾家的经销商。

    宁舒闻言倒是不诧异,酒水生意自古以来便是我国的一大产业,商业链条清晰,到明清两代,负责经销酒水的商人更是遍布全国各地。

    像是绍兴酒、汾酒的名气,便是被他们带起来的。

    施耐庵就曾在《水浒传》中写过白胜卖酒一节,这就属于酒业最末端的分销商了。

    顾澈闻言自然大喜,当时他已经彻底放弃了科考仕途,定下心来要将自己这祖传的酒楼给经营红火。而且顾怀南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但嫁妆还没置办。

    可他却不敢轻易将这份生意接下来,一来,是他家酒窖里没有那么多的存货;二来,今年粮食歉收,人们吃饭都成问题,哪里来那么多粮食去酿酒。

    他将顾虑告知了商人,商人却不以为意,还给顾澈想了个法子,这份订单,他可以找别人合伙完成。等把这荒年熬过去了,还是他两家合作。

    而且他还愿意先付三百两的定金。

    顾澈没有立即应允,而是先去找找哪家愿意合作,等找到了再签契约不迟,商人欣然同意。

    之后,顾澈接连找了七八家相熟的酒楼去谈,但这生意太大,即使合作,也没人吃得下。

    最后,顾澈不得已,去寻了朝阳门外最大的酒楼——鼎清饭庄。

    这鼎清饭庄的掌柜同意了与顾澈一起吃下这桩生意,由顾澈负责把关酿酒,和出一部分资金,至于场地与粮食则由他们负责。

    并约定事成之后,七三分账,他们七,顾澈三。

    顾澈倒是没有异议,毕竟这桩生意他顶算只花了些功夫,出了几百两银子,酿酒的秘方还在他手上。

    鼎清饭庄这事儿也算做的敞亮。

    宁舒听到此处,开口问道:“这鼎清饭庄跟王家有没有关系?”

    顾怀南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说:“王家在商人中间一向口碑不好,我爹爹找人合作时,也避着不跟他们打交道。”

    宁舒点点头。

    他心中知道,怎么会没有呢?顶多也只是明面儿上没关系。

    自这馅饼儿从天上砸下来开始,顾澈就已经钻进别人的套里去了。

    顾怀南接着讲。

    之后,酒是酿出来了。但那商人却销匿了声迹,顾澈遍寻京城上下,都查无此人。

    这时他才明白过来,是自己上当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在这时,那王家突然找了上来,说要顾澈结欠他家的货款。

    顾澈大惑不解,他何时跟这王家扯上关系了。

    他立刻前去鼎清饭庄询问,被人告知,说是当时与顾澈签契约时,鼎清饭庄柜中也无余钱,便向王家高价借了粮食,说等结了货款,别连本带利的还了。

    并向顾澈出示了两家签订的契约,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这鼎清饭庄,竟是以高于市价五倍价格向王家借的粮。

    顾澈也不是个傻人,登时醒悟过来,自己是被这两家联手给骗了!

    但他此时还是认命的,想与鼎清酒庄合伙先将那五百坛酒想办法卖出去,将这帐给还上。也算他吃一堑,长一智。

    可鼎清饭庄却说,那五百坛酒没卖出去之前跟顾澈没丁点儿关系,并已将这五百坛酒折价给了王家,清了自己那份儿债。

    还剩三成债务,要根据之前契约写的,由顾澈负责偿还。

    顾澈这要到哪里说理去,他钱、货都没见到,却凭空背上了一千多两的债务。

    他自然不能干,便打算去报官,向官府讨个说法。

    但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他到之前,那王家已然花钱打点过了。

    负责受理案子的官员说此案虽有蹊跷,但各式契约合同都齐全,官府无法受理,并且还因顾澈以举人身而经商一事,好生嘲讽奚落了他一番。

    顾澈本就对朝廷心存芥蒂,经此一事,便断了报官求理的心思。

    而这时王家也图穷匕见,展露了自己的意图。

    他们想要的,无非是顾家位于繁华地段的这块地皮。

    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想逼顾澈就范服软。

    但顾澈心中有一股狞劲儿,你来我往竟于王家杠上了,此事一直从年前拖到现在。

    其实王家的耐心早已被耗尽了,即使宁舒不出现,顾澈怕也会死于非命。

    接着,他们便会对顾怀南这个遗孤下手,一个少年女子自然要比顾澈这块硬骨头好对付。

    “事儿便是这么个事儿,你要是有什么办法,那就告诉我。”

    顾怀南说了半晌,心中冷静了不少。

    宁舒沉吟了许久,心中已有了一个计划雏形,他沉声道:“你现在去报官,就状告王家人打死你父亲。现在刀把儿在我们手上,这一刀不捅白不捅。”

    “报官?”

    顾怀南失望一笑,冷声道:“即使去打官司,那王家也只会将杀人的仆人推出来。就算赢了,也伤不了他们的筋骨。”

    宁舒摇头道:“你只管去告就是。官司是在外堂审,却是在内堂定。这罪是四两还是千金,就看私底下怎么运作了。”

    “你打算怎么做?”

    顾怀南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你去给我找件锦缎衣裳,剩下的交给我就是。”

    顾怀南闻言,才注意到宁舒身上只裹了条窗帘,此时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黑的吓人。

    她脸色一红,歪过头去。

    宁舒瞧见她的反应,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幅姿态不雅得很,赶忙将双腿合上,转移话题道:“昨夜给我上的那药膏也再来些,受用得很,若不是刚才来回跑了两遭,我怕是已经好了。”

    这话消解了顾怀南几分尴尬,她淡淡道:“自然,那是李先生亲自调配的。”

    宁舒笑笑,道:“有这番手艺,难不成那位李先生名时珍。”

    顾怀南闻言震惊地回过头来,惊道:“你也认识李先生?”

    宁舒的笑僵在脸上,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