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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反杀

    “宫里?你这小贱种从哪儿得来的见识,跟我这里显摆起来了?”

    黑大汉漫不经心地说着,张开两根手指去丈量宁舒的脖子。

    “剔了骨头,倒是能得三十斤好肉。”

    宁舒则自顾自地讲了起来:“在宫里,一只羊要杀上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老子做屠户二十来年,杀猪宰羊最多不过两刀。磨叽上一天一夜,看来宫里倒是养了一帮孬人。”

    宁舒嗤嗤笑了起来,不屑道:“你这乡野村夫,怎么知道人家的精细手艺。人家这一天一夜自有讲究,单说前三个时辰,会有人细细地、活生生地将那毛给羊拔干净了。”

    “这是什么说法?”

    黑大汉闻言,不禁浑身汗毛倒竖,打了个激灵,心下倒是来了兴趣,听宁舒继续往下说。

    “然后,再用三个时辰,剥它的皮,另用三个时辰掏它的内脏!”

    黑大汉咧嘴摇头,直呼残忍,但又想继续往下听,皱眉道:“这才九个时辰,还有三个时辰呢?”

    见宁舒不说话,低头一看,只见他双唇翕动,断腕处已洇了一大片血,已是奄奄一息。

    “莫要装死,继续说来听!”

    黑大汉狠狠朝宁舒后脑勺抽了一巴掌,便听他的声音稍稍大了些。

    “最后三个时辰,再将它……”

    “再将它怎样?”

    黑大汉有些急了,见宁舒声音又小下来,便伏下身子,耳朵贴了过去。

    “筋骨给卸了。且瞧,此时这羊还正活着呢……”

    宁舒看着黑大汉近在咫尺的脑袋,昏沉的目光骤然亮起。

    “抽筋拔骨还能活着?”

    黑大汉难以置信地扭头向宁舒望去,但一对上宁舒那亮堂堂怒睁着的双眼,登时被吓了一跳。

    “不好!”

    他刚欲起身,宁舒便张开嘴,宛如一头饿狼般撕咬了过来。

    这一下来得又快又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黑大汉的喉咙便被死死咬住了。

    感受着坚硬的牙齿磨碎自己的皮肉,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在他心中升起。

    同时还有屈辱和愤怒,吃人的反倒要被人吃了,这他怎么能忍。

    “贱种滚开!”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拍击宁舒的头颅,直将宁舒的半张脸都拍进了泥里,但宁舒的双鄂反倒闭合的更紧。

    “好!吃,让你吃!”

    黑大汉不再挣扎,转而向后扯起脑袋。

    只听“吭哧”一声,宁舒竟生生从他的喉咙处扯下来二斤肉,造出一个海碗大小的骇人伤口!

    但这黑大汉皮糙肉厚,这一下竟没伤到他的要害。

    见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宁舒霎时心如死灰。

    黑大汉捂住血流如注的脖子,怒视着宁舒,双目几欲喷出火来。

    “小贱种,老子今天便用十二个时辰将你千刀万剐!”

    黑大汉居高临下,泄愤似地飞出一脚,将宁舒踢到了铁锅旁。

    “咳!咳!”

    宁舒只感觉上身跟裂开了一样,五脏六腑火烧似地疼。

    此时,黑大汉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浸透,整个人宛如一尊恶鬼,令人不敢直视。

    他提刀朝走来,杀气腾腾。

    宁舒心下一横,奋力向后挪蹭着身子,直到后背贴在了跃动的火苗上才停下。

    瞬间,火舌便攀附上了麻绳。

    “去你妈的!”

    只听一声暴喝,宁舒挣开了绳索,拼出浑身力气,昂首一跃,狠狠朝已逼至跟前的黑大汉顶了过去。

    “轰!”

    宁舒摔倒在地,黑大汉庞大的身躯竟也轰然躺倒。

    来不及吃惊于自己的力道,宁舒快速爬到黑大汉身旁,翻身骑到他的身上,挥起右拳径直朝其面门砸了过去。

    “砰!”

    一拳落,黑大汉的鼻梁被砸了个稀烂。

    他翻着白眼,呕出一大口黄水。

    宁舒见状一惊,“中毒了!”

    “装什么死!”

    转瞬,他面沉如水,又接连挥出二十来拳,直到将那黑大汉砸的没了人形,才堪堪停手。

    这时,他气力也已用尽,失血过多带来的疲惫感登时涌了上来。

    他无力地从黑大汉的身上翻滚落下,仰着身子躺在地上。

    他望着灰黑的洞顶,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喘着粗气。

    近在咫尺的森森死意宛如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上,让他生不出一丝劫后余生该有的兴奋。

    “不,我不能死!”

    强烈的求生意志驱使宁舒的身体重新动起来,他像一条被剁掉翅膀的飞蛾,艰难地匍匐着身子在地上爬行。

    他上前捡起落在地断手,又抽下自己腰上系着的腰带,手口并用,小心翼翼地将其绑在断腕上。

    接着,他又爬到水桶旁,舀了一大瓢冰水就往嘴里灌。

    喝两口呕一口。

    强忍着反胃感,他硬生生喝下去两大瓢冰水。

    这时,他才感觉自己散出去的三魂七魄又重新聚了回来。

    一有了生气,刚才被压抑着的百般滋味儿便一同涌了上来。

    恐惧、痛苦、愤怒、悲伤……

    “草!”

    宁舒把头闷在地上,一边骂一边哭,大约过了半刻钟,这一腔情绪才勉强被宣泄出去。

    “还有……还有那个该死的小妮子!”

    宁舒抬起头,左右瞧瞧,这时才意识到这洞里少了一个人,不知道那青姑去哪儿了。

    他立刻警惕起来,先是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上前捡起落在黑大汉身旁的菜刀,又一瘸一拐地行到洞口旁,高高将刀举起。

    心想若那小妮子一进来,便给她一个痛快。

    可足足等了有一刻钟,宁舒的耳朵都要被冻掉了,却还不见青姑的人影。

    “难不成又去哪儿给人下套了?”

    宁舒等不了了,怕是再多站一会儿,就得钻进洞口的冷风刮死。

    他提着刀,回身走到洞中摆着的被褥旁,如释重负地躺了下来。

    脑袋刚一沾枕头,浑身的痛楚与疲乏顿时散去大半。

    逃难这一个月以来风餐露宿,睡被窝跟吃肉一样,都是天方夜谭。

    宁舒畅快地呻吟出声,困意翻涌,眨眼的功夫便打起了轻酣。

    可刚迷瞪没多久,宁舒便感觉有人在捅他的后背。

    “谁!”

    他忍着腿部传来的剧痛,立刻弹跃而起,随即挪开身子,用菜刀腾地将褥子挑了起来。

    与此同时,几道拳头大小的黑影从下方蹿出,四散而逃。

    “老鼠?”

    宁舒接着往下看去,眼前出现的景象简直将他的下巴给惊了下来。

    只见被褥下藏着一个水翁大小的石坑,而那坑中,竟堆满了黄澄澄的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