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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巨人猛地转头,俯视眼前不到自己半身高的人类少年,他认得这个人类,就是这个人类放走了他的同伴。

    是跪着求生,还是站着荣耀!巨人眸光变幻,鼻息沉重。

    巨人的世界很简单,开战,开战,开战!巨人的强大,是在一次次与荒兽的搏杀中历练的,他们有自己的骄傲和尊严。

    “找死!”监工见少年对自己视若无睹,暴怒的扬起钢鞭,抽向牧尘。

    钢鞭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音爆声,如果打在人身上,恐怕立马要皮开肉绽,血溅当场!

    “小心!”矿工喊道,伸手想推开牧尘。

    牧尘不退反进,大步冲向监工,让矿工抓了个空。

    钢鞭极速甩打过来,1米……半米……30公分……

    牧尘视若不见,加速冲向监工,蓄力,扭腰,弓步,毫无保留的一拳,狠狠打向监工。

    监工看着牧尘的拳头就要打到自己脸上,吓得往后一躲,挥鞭的右手一松,钢鞭在距离牧尘几公分的地方失去后力,软软的跌落在地上。

    “真怂!”牧尘讥笑道,不知道是在骂监工,还是说巨人和矿工。

    监工恼羞成怒,他好歹练过几年的军队搏击,镇定下来,一招黑虎掏心,狠辣的打向牧尘。

    牧尘侧身躲过,两人你一拳我一脚,争锋相对。

    监工暗自心惊,虽然他疏于练武,但是底子还是有的,实力接近中级武师。

    而眼前的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十六、七岁,竟然跟他打的不相上下,难道他自小就开始学武不成。

    殊不知,在巨人山谷,幼年巨人以和人类流民搏斗为乐。巨人可不会手下留情,荒奴一个不小心便会被打的伤筋挫骨。牧尘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会的搏击身法,也正是因为他厉害的身手,才让幼年巨人阿蛮认可他,并和他成为朋友。

    毕竟,巨人向来崇拜强者!

    两人缠斗不休,但牧尘脚上带着脚镣,很多动作施展不开,逐渐落入下风。

    监工看准时机,踩住脚镣,绊倒牧尘,坐到他身上,拳头如雨点般砸下。

    “小杂种,叫你狂!老子今天就打死你!”监工状若疯狂,他搬起脚边的矿石,高高举起,砸向牧尘的脑袋。

    眼看牧尘就要被丧命,蜷缩在地上的巨人突然站了起来。

    “嘭!”矿石碎裂,却没有击伤牧尘分毫!

    只见巨人胳膊一抬,为牧尘挡住了砸下的矿石。此刻,巨人的双眸之中,重新燃起了的骄傲和威严。

    牧尘朝巨人点点头,赌对了!对自由和平等的渴望,就像野火过后的草根,深藏地下,只要一场风雨,便会破土而出!

    监工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这个畏缩的大傻个,竟然敢反抗他!

    要知道,为了驯服荒奴,监工们摸索一套完整的训练流程,包括严刑拷打、幽闭监禁、饥饿忍耐、服从诱导等等环节,彻底击跨巨人的心理防线,把完全绝望的巨人变成一具空壳的行尸。

    “你……你不怕再被关进黑牢吗!”监工有些色厉内荏的喊道。

    巨人双拳擂打胸口,朝着监工发出愤怒的嘶吼,喊声如雷,涎水浇湿了监工一脸。

    监工吓得趴在地上,边爬边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巨人造反了!”。远处的看守听到,纷纷拿着武器跑来。

    牧尘看向众矿工,“你们看够了吗!一个荒奴,都可以为了执念,站起身来反抗!你们这些自由民呢,难道你们的正义,就是要屈服在这些蛀虫渣滓的残暴之下吗!”

    被打的矿工站了起来,神情决然,他朝人群中看了一眼。

    其他矿工一个个咬紧压根,目光中闪动着亢奋。这里的每个人,都被这些监工和看守欺辱过,毒打过,他们的家人、朋友,甚至活生生遭监工凌虐而死,在眼前少年的煽动下,他们内心的苦难再也压抑不住。

    人群中一个壮年男子站了出来,“我干他娘的,凭什么我们累死累活,血汗钱还要被这些混蛋压榨!”

    有人附和,“对,我们是自由民,不是囚犯,我们理应拿回自己应得的部分!”

    “这小子说的对,自己的公道,要自己讨回来!”

    “不忍了,老子干死这帮鳖孙!”

    被打的矿工把矿镐甩向看守,然后所有矿工怒喊着冲了出去,和对面的看守搅打在了一起。一场暴动由此展开。

    一个矿工一拳打在看守的脸上,看守的鼻子咔的一声,歪向一边,血涌而出。

    一个监工刚扬起钢鞭,就被几个矿工蜂拥而上,按到在地,拳脚相加。

    巨人搬起矿车,砸向冲进来的卫兵。

    ……

    牧尘被人群冲到角落里,他目光闪烁的看着眼前的起义,虽然矿工们武力低微,但胜在人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从此以后,矿工们的反抗意识会越来越强,监工们的好日子将一去不回。

    他要的,可不是仅仅三天的自由!

    暴动惊动了笑阎罗,他脸色铁青的带着一帮手下赶到现场。

    看到平时老实怯懦的矿工,一个个像愤怒的公牛似的,与手持利器的监工和看守推搡互殴,笑阎罗脸色由青转黑,他一把抓起被推倒的监工,喝问道,“怎么回事!谁起头闹的事!”

    监工条件反射的双手抱住头,看到是笑阎罗后,喜出外望的说,“司……司长大人,您终于来了!都是那个巨人和囚犯,是他们煽动矿工动手的!”

    笑阎罗脸色阴沉,才刚平息了东矿区的罢工起义不久,西矿区竟然又有人闹事,看来不给点颜色,这些贱民都不知道矿场跟谁姓的了。

    “上机关弩!”笑阎罗把手一挥。

    卫兵身后,几个人合力推出一辆机关弩车,弩车主体由铁石交铸,依靠齿链驱动,能同时装载10枚手臂粗长的螺纹弩。

    “大人,看守们还混斗在人群中,放箭的话,恐怕……”手下欲言又止。

    笑阎罗面无表情,“按照北原律法,镇压暴乱,拒不投降者,当场击杀!”

    一帮废物而已,死不足惜!而且,他们必须死,死了,才能体现出暴乱的严重性和他笑阎罗力挽狂澜的政绩。

    咻咻咻!螺纹弩箭弹射而出,发出急剧的破空声,朝人群密集处掠去。

    噗噗!螺纹弩轻易射穿一个矿工的身体,强大的贯穿力,把矿工身体撞得飞起,弩箭透体而出,继而穿过一个看守的胸口,力道未停,又连带着刺入一个正举起镐头的矿工身体,把他钉在地上!

    啊!我的腿!矿工凄厉的哭喊声还未落下。

    咻咻咻!其余螺纹弩追尾而至,像一把尖锥,把人群撕穿出一个血肉横飞的断带。

    螺弩之力,恐怖如斯!

    暴动的人群瞬间哑声,眼前的一幕让人遍体生寒!矿场卫兵,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屠杀自由民,难道他们就不怕北原律法的审判吗!

    北原律法规定,自由民享有人身和财产安全不受侵犯的权利,任何人蓄意侵害自由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都将被严厉判处,轻则监禁,重至死刑!

    笑阎罗习惯性的摸了下脸颊,很满意机关弩带来的威慑。为了弄来机关弩,他可是被狠狠的放了一次血,好在是物有所值。

    笑阎罗又转过头,手势对准了咆哮的巨人,“拿下叛贼!”

    不听话的巨人,留着只会白白浪费食物。

    巨人无所畏惧的冲撞过来,噗!第一箭把巨人的手臂射了个对穿,巨人痛嚎一声。

    噗!第二箭射中巨人膝关节,直接把巨人的腿骨折断,巨人跪倒。

    噗噗!第三箭,第四箭,没入巨人厚实的胸膛,箭头从后背穿出半截。

    第五箭,第六箭……机关弩停下的时候,巨人高大的身体像一个破罐,鲜血横流,奄奄一息。

    “实在不好意思,以这种方式与大家见面!”笑阎罗缓缓上前。

    众矿工看到黑森森的弩箭对准自己,下意识的往后退去!看着笑阎罗那张肥硕的笑脸,内心升起无法抗法的恐惧感!

    “我是笑阎罗,矿场的监工司长!按照北原律法,到此镇压暴乱!”笑阎罗声音逐渐冷厉起来,“拒不投降者,按危害公共安全罪,已当场击杀!但是……”

    笑阎罗目光凶狠的盯着众人,“但煽动闹事的人还未伏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识相的,赶紧滚出来,不要连累其他人!”

    众矿工的目光躲闪,一个个无言的低下头。监工和看守虽然残忍暴虐,但还是有所顾忌,而眼前狞笑的监工司长,说杀就杀,连自己人都不放过,简直颠倒黑白,毫无底线。

    “是我!”牧尘从人群后面走来,矿工们目光讶然的看着他,这小子不是刚才打斗时,把脑袋撞坏了吧,躲还来不及,竟然还往前凑!

    “是你!”笑阎罗目光阴冷。

    “司长大人,我们又见面了!”牧尘道。

    “就是你煽动巨人闹事?”

    牧尘摇摇头,“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只有一次,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笑阎罗面沉如水,“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心!”

    “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牧尘上前一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罪魁祸首,应该是他们才对!”牧尘伸手指向殴打巨人的监工。

    笑阎罗眼角跳了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愣头青,“自以为是的家伙,我现在就当着他们的面处决你!”笑阎罗拿起手下递来的手弩,对准牧尘额头。

    牧尘平静说道,“我的监禁令是北原郡主亲自判决的,如果我刚来不久就死了,恐怕大人也很难交代。况且,大人的狼獒,可是还没回来!”

    “你以为凭这些,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了吗!”

    “当然不是!”牧尘回头看了眼众旷工,“我凭借的是,他们!”

    “可笑!”笑阎罗轻蔑一笑,“就凭这群乌合之众!”

    牧尘很认真,“就凭他们!”

    众矿工神情复杂,少年为了帮他们争取公道,无所畏惧的反抗监工,现在更是赌上性命,要为他们证名!但是……他们全部人加起来,也不够机关弩车一轮扫射。并且矿工们死了也是白死,甚至死后还会被钉上暴乱的罪名,遭后人唾弃。

    笑阎罗眼珠一转,松开手弩,对牧尘说道,“放心,我现在不杀你!”

    现在当着矿工杀了牧尘,势必会激起矿工们更强烈的反抗心理,这是笑阎罗不愿见到的。

    “来人,将犯人牧尘,移交军部器械司,交给冯老!”

    卫兵听到“冯老”,脸皮一抖。

    冯老,人称“老疯子”,机关弩车就是他炼造的。老疯子痴迷于炼器,性情乖僻。如果说矿场是座肉身炼狱,那么器械司便是精神磨盘。

    炼器本身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差事,加上老疯子变态施压,器械司的学徒中,时常有人因心神崩溃而猝死,侥幸扛过来的人,也是十个中有九个神经衰弱,多病缠身。

    笑阎罗把人牧尘移交冯老,就是要让矿工们看到,他们的希望化身,被活生生击溃,沦为可怜的笑话,让矿工们彻底绝望。

    牧尘虽然不知道冯老为何人,但看卫兵反应,也猜到不是善茬。

    “临走前,能否让我多说两句!”

    笑阎罗一副看戏的神情,不置可否。

    牧尘来到巨人跟前,目光直视巨人的眼眸,说了声,“格喽率-未斯-油!”(音译:glorywithyou!荣耀与你同在!)这是巨人部落战士死亡时,同伴最后的祝福。

    巨人弥留的眼神一亮,临死前,他重新拾起了巨人的骄傲和威严,他伸出拳头,想和牧尘击拳,这是巨人表达感谢的方式。

    但拳头伸至一半,便颓然的垂了下来,巨人带着荣耀,闭上了双眼!

    牧尘伸出拳头,轻轻放在巨人的巨拳之上。

    矿工们虽然不清楚牧尘和巨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巨人临死前的解脱,让他们内心一颤,有些人看向地上的镐,目光蠢蠢欲动。

    笑阎罗嘲笑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监工们嘲笑他们是一群怯懦的贱民!

    但少年种下反抗的种子,已经悄然发芽,自己的公道,要自己来守护!

    “保重!”牧尘看向众矿工,“这是一场漫长而艰巨的战斗,我们并没有输!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