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从天上来
顾庚漫无目的地走在长阳街上，看着周围蒸腾的早市与老秦人洒落地吃着辛辣飘香的羊肉汤，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异乡人。
关于过去的记忆，每当他回忆的时候都会感到头昏欲裂，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去，只知道以前在天上看见的二维俯视图，突然就变得立体了起来。
原来天下是这般模样。
那我应该从是天上来的。
顾庚挠头想了一会儿，熙熙攘攘的闹市在关外可不是什么常见的情况，在天上看了许久，印象里也只有西边的国家才有这样规模的早市。
西边的国家，这般热闹的景象，只能是秦。
往东看去，不远处街上的骡马眼看就要抬腿释放出什么带着芳香草味的东西，惊得主人连忙抓起大布袋向着骡马的尾部冲去。
街边的锐士黑衣黑甲，只是瞟了一眼，并不做声。
这里是秦国，律法森严的秦国。
“该死的，街上这么多断胳膊断腿的残疾人，该不会都是被秦法惩处过的老百姓吧？”
下意识缩了一下身子，顾庚混入人群中离开闹市，找到一处水池，详端着自己看了良久。
眼前的人面如冠玉，衣衫还算得体，看起来憨憨的，大约只有十五岁左右。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材都不像什么大户人家，但也谈不上是什么布衣茶饭的贫苦寒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是脖子上挂着的长生锁写着顾庚两个字，应该就是他的名字了。
顾庚，庚是阳金，按照天干地支的位次，正是自己在天上时的位列，他讪笑一番，觉得有些好玩。
回到街边羊肉汤摊旁，望着锅里热气腾腾的羊肉鲜汤，顾庚咽了一下口水，肚子开始叫唤起来。
初秋清晨，若是能在街边喝得一碗香辣鲜美的羊肉汤，再走几步出身薄汗，也不枉这趟下界走一遭啊。
摸了摸口袋，看来自己之前判断错误了，自己生活的应该挺清贫的，兜里一个铜子都没有。
歪头看了看街上流动的人群，虽然正常人占绝大多数，但患有残疾的人约莫着要有三成左右。
他盯着断臂男人的肩处看了良久，倒抽一口凉气，收回了打家劫舍弄钱的念头。
秦法森严，勒索抢劫都是重罪，在街边稍有不慎便难免皮肉之苦，他才刚得到这具身体，还很珍惜。
然而街边黑衣黑甲的武士好像已经注意到他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样子，带着征询的目光向他走来。
大秦户籍制度之森严也堪比其律法之苛刻，若无身份牌或通行证则举步维艰，就连夜里住宿都会被店家严格盘问，如果店家没发现客人的身份而被官府察觉了，那便是包庇犯罪，要把店家一并株连惩治。
抢钱不能，打长工又太费事，顾庚又仔细摸了摸身上的各个口袋，检查一下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像除了脖子上挂的长生锁外一无所有，这要是被抓去了可如何是好，倘若被当成山东六国的奸细……
顾庚不敢往下想了。
愣在原地发呆的空档，眼看着越走越近的秦兵，顾庚抬起头来几乎用央求的眼光看着羊汤摊老板，希望能出现一个人帮他解围。
“小子，想喝鲜羊汤就跟我来吧。”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扭头看去，是一个面容枯瘦的老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背上背着鱼篓和钓竿，俨然一副打渔人的模样。
“老姜，今天几时出船捕鱼啊？”摊主对渔人好像很熟悉，头也不抬的打起招呼。
“本来一大早就准备走了，我这不是老了，老寒腿又犯了，来喝完羊汤驱驱寒哦。”渔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着摊主，眼睛却不时看着刚结识的年轻人。
黑甲锐士走到半途，听见这边能聊起来，也就不再多管，径自走回去站岗了。
“这位小兄弟是？怎么是生面孔啊”羊汤老板打好两大碗肉汤，重加苜蓿和小青葱，馋的顾庚唾液腺不由自主的运作起来。
“哦哦，他是我远方一个亲戚的孩子，那边打仗了，所以把孩子送来秦国投奔我，今天难得带他来咸阳城看看，一点见识都没有，在摊前直犯愣。”说着，还推了顾庚一把，让他过去把汤端过来。
“好好好，我还以为是山东六国派来的密谍呢，我听说啊，大秦也快打仗了，咱们平头百姓还是多长个心眼，一旦打仗起来保不齐出什么事，这秦法，严着呢！”
“是是是，承蒙老板费心，再多给我爷俩儿来两个锅盔来。”
端着两碗鲜汤在桌前坐下，雪白汤汁上稀碎的小葱花，蒸腾着香气在入秋的长阳街上飘荡，看得顾庚咽了一口口水，却并不敢动筷。
渔人看顾庚在桌前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馋了还不赶紧吃，吃完陪老头子我打渔去。”
闻言，顾庚再无顾虑，抓起锅盔与大碗肉汤便狼吞虎咽起来。
那天长阳街上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顾庚狼吞虎咽的声音，引得一众汉子围观叫好。
“这娃娃这吃相，是条好汉子！”
“老姜，有这样的娃娃跟着一起出渔，你有福了啊。”
老姜一一笑着回复，眼睛却一刻不停的观察顾庚的脸，好像想看出什么破绽似的。
顾庚用余光扫到老姜的眼神，想说什么，但也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帮自己解围，悻悻然作罢。
汤饱饭足，顾庚被渔夫拉着出了咸阳城，渔夫的眼光由柔和逐渐变得狠厉起来，只是对视一眼，顾庚就觉得周身的气温寒冷了许多。
“小子，你从哪来？”渔夫的语气依旧像是随口一问，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顾庚，这让他很不舒服。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开什么玩笑，难道要说自己是从天上莫名其妙下来的？原本二维的画面突然立体成了三维空间？顾庚还没觉得能有人相信这个，尽管这确实是实话。
“不知道？”渔夫愣了一下，却步步紧逼，“连家人都没有吗？还有你这长生锁，顾庚，庚五行属金，是五行里缺金？”
“不知道，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还没梦醒就出来流浪了。”顾庚打算破罐子破摔，反正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是真的没想明白为什么突然从天上下来。
过往的记忆越想越头疼，保持对这个世界一定的认知就已经是极限了，再多想一些就会头昏欲裂。
看着顾庚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渔夫皱起眉头，又开始猜测起来：“是被流放出家门的吗？五行金命太盛怕镇不住？”
顾庚什么也不说了，只是摇摇头。
质问半天无果，渔夫的神情终究是缓和了下来，背过身去缓缓往城外走。
“你没有官府的通牒，不想被当作细作拷问的话，就跟我走吧。”
老姜的声音传来，让顾庚动起了心思，有个人愿意带自己，那就先混下去，有一天算一天，自己关于记忆的问题以后慢慢再说。
“跟着你，跟你去哪？”
“去钓鱼，钓很多很多鱼，很怪很怪的鱼。”渔夫背着手，继续缓慢的往城外走着，清晨的薄雾逐渐散去了，阳光照在他的斗笠上，闪闪发光。
“去哪钓鱼？”顾庚跟上前去，他觉得阳光很刺眼，又很熟悉，照着又能舒服很多。
“哈哈哈哈！”渔夫回头看着顾庚，突然大笑了起来，拉了拉斗笠，他指着城外东边说到：“这是什么问题？哪里有鱼就去哪里。东出，去燕赵韩魏，南下荆楚吴越，逛逛这大江大湖。”
顾庚的心情也跟着激动了，虽然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从渔夫的口气来看，他好像是个技艺很高的渔夫，应该能钓到不少鱼吧。
最重要的是，肯定管饭！
吃喝不愁，这是顾庚当下首要考虑的事情，别的都先放一放。
渔夫抬头看着薄雾散尽出现的太阳，喃喃自语起来：“我曾在渭水垂钓，见过太多的浮沉兴亡，终其一生也不曾见到什么希望，直到遇见了你，小子。”
“什…什么意思？”顾庚愣了愣，刚刚还在沉浸于管吃管住的喜悦里，不曾反应过来渔夫话语中的含义。
“没什么，走吧，我们去天下。”
关于过去的记忆，每当他回忆的时候都会感到头昏欲裂，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去，只知道以前在天上看见的二维俯视图，突然就变得立体了起来。
原来天下是这般模样。
那我应该从是天上来的。
顾庚挠头想了一会儿，熙熙攘攘的闹市在关外可不是什么常见的情况，在天上看了许久，印象里也只有西边的国家才有这样规模的早市。
西边的国家，这般热闹的景象，只能是秦。
往东看去，不远处街上的骡马眼看就要抬腿释放出什么带着芳香草味的东西，惊得主人连忙抓起大布袋向着骡马的尾部冲去。
街边的锐士黑衣黑甲，只是瞟了一眼，并不做声。
这里是秦国，律法森严的秦国。
“该死的，街上这么多断胳膊断腿的残疾人，该不会都是被秦法惩处过的老百姓吧？”
下意识缩了一下身子，顾庚混入人群中离开闹市，找到一处水池，详端着自己看了良久。
眼前的人面如冠玉，衣衫还算得体，看起来憨憨的，大约只有十五岁左右。无论是外貌还是身材都不像什么大户人家，但也谈不上是什么布衣茶饭的贫苦寒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是脖子上挂着的长生锁写着顾庚两个字，应该就是他的名字了。
顾庚，庚是阳金，按照天干地支的位次，正是自己在天上时的位列，他讪笑一番，觉得有些好玩。
回到街边羊肉汤摊旁，望着锅里热气腾腾的羊肉鲜汤，顾庚咽了一下口水，肚子开始叫唤起来。
初秋清晨，若是能在街边喝得一碗香辣鲜美的羊肉汤，再走几步出身薄汗，也不枉这趟下界走一遭啊。
摸了摸口袋，看来自己之前判断错误了，自己生活的应该挺清贫的，兜里一个铜子都没有。
歪头看了看街上流动的人群，虽然正常人占绝大多数，但患有残疾的人约莫着要有三成左右。
他盯着断臂男人的肩处看了良久，倒抽一口凉气，收回了打家劫舍弄钱的念头。
秦法森严，勒索抢劫都是重罪，在街边稍有不慎便难免皮肉之苦，他才刚得到这具身体，还很珍惜。
然而街边黑衣黑甲的武士好像已经注意到他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样子，带着征询的目光向他走来。
大秦户籍制度之森严也堪比其律法之苛刻，若无身份牌或通行证则举步维艰，就连夜里住宿都会被店家严格盘问，如果店家没发现客人的身份而被官府察觉了，那便是包庇犯罪，要把店家一并株连惩治。
抢钱不能，打长工又太费事，顾庚又仔细摸了摸身上的各个口袋，检查一下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像除了脖子上挂的长生锁外一无所有，这要是被抓去了可如何是好，倘若被当成山东六国的奸细……
顾庚不敢往下想了。
愣在原地发呆的空档，眼看着越走越近的秦兵，顾庚抬起头来几乎用央求的眼光看着羊汤摊老板，希望能出现一个人帮他解围。
“小子，想喝鲜羊汤就跟我来吧。”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扭头看去，是一个面容枯瘦的老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背上背着鱼篓和钓竿，俨然一副打渔人的模样。
“老姜，今天几时出船捕鱼啊？”摊主对渔人好像很熟悉，头也不抬的打起招呼。
“本来一大早就准备走了，我这不是老了，老寒腿又犯了，来喝完羊汤驱驱寒哦。”渔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着摊主，眼睛却不时看着刚结识的年轻人。
黑甲锐士走到半途，听见这边能聊起来，也就不再多管，径自走回去站岗了。
“这位小兄弟是？怎么是生面孔啊”羊汤老板打好两大碗肉汤，重加苜蓿和小青葱，馋的顾庚唾液腺不由自主的运作起来。
“哦哦，他是我远方一个亲戚的孩子，那边打仗了，所以把孩子送来秦国投奔我，今天难得带他来咸阳城看看，一点见识都没有，在摊前直犯愣。”说着，还推了顾庚一把，让他过去把汤端过来。
“好好好，我还以为是山东六国派来的密谍呢，我听说啊，大秦也快打仗了，咱们平头百姓还是多长个心眼，一旦打仗起来保不齐出什么事，这秦法，严着呢！”
“是是是，承蒙老板费心，再多给我爷俩儿来两个锅盔来。”
端着两碗鲜汤在桌前坐下，雪白汤汁上稀碎的小葱花，蒸腾着香气在入秋的长阳街上飘荡，看得顾庚咽了一口口水，却并不敢动筷。
渔人看顾庚在桌前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馋了还不赶紧吃，吃完陪老头子我打渔去。”
闻言，顾庚再无顾虑，抓起锅盔与大碗肉汤便狼吞虎咽起来。
那天长阳街上很远的地方，都能听见顾庚狼吞虎咽的声音，引得一众汉子围观叫好。
“这娃娃这吃相，是条好汉子！”
“老姜，有这样的娃娃跟着一起出渔，你有福了啊。”
老姜一一笑着回复，眼睛却一刻不停的观察顾庚的脸，好像想看出什么破绽似的。
顾庚用余光扫到老姜的眼神，想说什么，但也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帮自己解围，悻悻然作罢。
汤饱饭足，顾庚被渔夫拉着出了咸阳城，渔夫的眼光由柔和逐渐变得狠厉起来，只是对视一眼，顾庚就觉得周身的气温寒冷了许多。
“小子，你从哪来？”渔夫的语气依旧像是随口一问，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顾庚，这让他很不舒服。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开什么玩笑，难道要说自己是从天上莫名其妙下来的？原本二维的画面突然立体成了三维空间？顾庚还没觉得能有人相信这个，尽管这确实是实话。
“不知道？”渔夫愣了一下，却步步紧逼，“连家人都没有吗？还有你这长生锁，顾庚，庚五行属金，是五行里缺金？”
“不知道，我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还没梦醒就出来流浪了。”顾庚打算破罐子破摔，反正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是真的没想明白为什么突然从天上下来。
过往的记忆越想越头疼，保持对这个世界一定的认知就已经是极限了，再多想一些就会头昏欲裂。
看着顾庚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渔夫皱起眉头，又开始猜测起来：“是被流放出家门的吗？五行金命太盛怕镇不住？”
顾庚什么也不说了，只是摇摇头。
质问半天无果，渔夫的神情终究是缓和了下来，背过身去缓缓往城外走。
“你没有官府的通牒，不想被当作细作拷问的话，就跟我走吧。”
老姜的声音传来，让顾庚动起了心思，有个人愿意带自己，那就先混下去，有一天算一天，自己关于记忆的问题以后慢慢再说。
“跟着你，跟你去哪？”
“去钓鱼，钓很多很多鱼，很怪很怪的鱼。”渔夫背着手，继续缓慢的往城外走着，清晨的薄雾逐渐散去了，阳光照在他的斗笠上，闪闪发光。
“去哪钓鱼？”顾庚跟上前去，他觉得阳光很刺眼，又很熟悉，照着又能舒服很多。
“哈哈哈哈！”渔夫回头看着顾庚，突然大笑了起来，拉了拉斗笠，他指着城外东边说到：“这是什么问题？哪里有鱼就去哪里。东出，去燕赵韩魏，南下荆楚吴越，逛逛这大江大湖。”
顾庚的心情也跟着激动了，虽然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从渔夫的口气来看，他好像是个技艺很高的渔夫，应该能钓到不少鱼吧。
最重要的是，肯定管饭！
吃喝不愁，这是顾庚当下首要考虑的事情，别的都先放一放。
渔夫抬头看着薄雾散尽出现的太阳，喃喃自语起来：“我曾在渭水垂钓，见过太多的浮沉兴亡，终其一生也不曾见到什么希望，直到遇见了你，小子。”
“什…什么意思？”顾庚愣了愣，刚刚还在沉浸于管吃管住的喜悦里，不曾反应过来渔夫话语中的含义。
“没什么，走吧，我们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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