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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诡脸

    廉杰开车来到市医院,刚把车停在医院大院的停车场,手机铃声响起,他边开车门边接听电话,“喂,老冷,怎么着?”

    “我刚给三个死者重新做了尸检,发现点东西。”冷季泓在电话里不慌不忙的说。

    廉杰锁好门往住院部大楼走,“发现什么?”

    电话里传来砰地一声,廉杰知道那是冷季泓拧保温杯盖的声音。

    “冯峰死之前被人下了安眠药,然后才被人勒死的。”冷季泓说完喝了口水,“朱小店也是被勒死的,但是他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也就是说他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被人勒死的,并且没有反抗。”

    “没有反抗,清醒,这怎么听着有点像等死的感觉。”廉杰说。

    “这说明凶手他认识,而且心甘情愿被他勒死。”冷季泓说,“凶器找到了吗?”

    “还没。”

    “那我再给你个方向,凶器应该是绳子,比较粗糙的那种麻绳。”

    “麻绳?”廉杰走到住院部门口,站在台阶上。

    “对,就是那种建筑工地或者运输捆绑大型商品的绳子。”冷季泓敲下来键盘,“另外,甄玉凤的头部伤口出有一道划痕,应该是抓痕。之前没看出来是因为它在钝器伤之下,刚刚我做复检的时候钝器伤口因为冷冻的关系收缩后,这道潜形的划痕就显现出来了。”

    “这么说甄玉凤最后见的人是冯峰,而且两人发生了争执,冯峰拿起瓷杯击打了甄玉凤的头部,打击过程中他的手划到了甄玉凤的皮肤,所以他的指甲里留下了甄玉凤的皮屑组织。”廉杰走到住院部墙角一处背人的角落低声分析着。

    “有这个可能,不过人已经死了,这条线索估计很难成为冯峰是凶手的证据。”冷季泓说。

    “行,我知道了,辛苦。”廉杰疲惫地说。

    廉杰挂掉电话,抬头看着昏黄的天空叹了口气,大步流星走进住院部大楼。

    冯老爷子正在照顾老伴吃晚饭,甄姑姑在得知儿子被害后已经很久没有进食,接连的打击让人已经瘦了一圈,她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唉声叹气的默默开始掉泪。

    冯老爷子知道她这又是想起了儿子和侄女,轻声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警察会还咱们一个公道的。你这样身子垮了,就是有好消息你也没力气听啊。”

    甄姑姑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子虽然脾气差,可也从来没害过人,怎么就……”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冯老爷子也被她的情绪感染,说话也囊声囊气起来,“害没害过人的,他不跟你说,你怎么会知道。”

    冯老爷子这话甄姑姑没听出什么,但是却引让站在门外的廉杰起了疑。他转身把看守的警员叫到身边问道:“这两天有什么异常吗?”

    警员摇摇头,“没有,除了哭还是哭,看的我都心疼了。”

    廉杰看着门口点了点头,“行,跟我进去吧。”

    警员跟着廉杰走进病房。

    冯老爷子见廉杰走进来,急忙站起身询问,“是不是我儿子的案子有结果啦?”

    廉杰看了看两人期望的眼神,突然一阵心酸涌上来,面前两个老人的年纪跟自己父母年纪差不多,失去亲人的痛苦他非常清楚,更何况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廉杰抿了下嘴唇,开口说道:“抱歉,还没有。”

    听了他的话,甄姑姑哭的更厉害了,还好在冯峰遇害后廉杰跟医院协商重新给甄姑姑安排了个单人间,所以任由她释放悲伤的情绪。

    甄姑姑的哭声让冯老爷子也忍不住了,他转过身背对着廉杰双肩耸动,呜咽的哭了起来。

    廉杰和警员相互看了一眼,心里虽然难受,但工作还得继续。

    “两位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案子还在调查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二位的帮助。”廉杰轻声细语的看着两人说,“我们都很想尽快抓到凶手,所以有些事情还需要跟二位确定。”

    冯老爷子背对着他擦掉眼泪,稳定了下情绪,转过身看着廉杰和警员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廉杰向警员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记录。

    “之前您二位都说甄玉凤是从小就住在您家的对吧。”廉杰说。

    冯老爷子点了点头,说:“对。”

    “她小时候受过什么伤吗?”冯老爷子看了眼甄姑姑,“十岁那年吧,她被狗咬过。”

    “没有,八岁。”甄姑姑更正道,“放暑假,她说要去同学家玩,没多久一瘸一拐的就回来了。我还纳闷,问她怎么这块就回来了,她说被老胡家的狗半路截住,把她的腿咬了。”

    “哦,对,是,是!”冯老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你还特意跑来单位找我。”

    “对,你去找老胡,我带着玉凤去的防疫站打针。”甄姑姑说。

    “所以她身上应该是有伤疤的对吧。”廉杰看着两人说。

    “有。”甄姑姑在自己左腿膝盖外侧的位置画了个月牙似的弧型,“就在这,这么大。”

    “甄玉凤结婚后回来看你们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廉杰解释道,“比如谈论小时候的事情,她有什么不一样的记忆,这种情况有吗?”

    冯老爷子看着甄姑姑,思忖着,“好像,没有吧。”

    甄姑姑想了想,看着廉杰说:“你说的这种好像没有,不过有一件事,但不是发生在她结婚之后,是在结婚之前。”

    “什么事?”廉杰忙问。

    “准确的说是上学的时候,玉凤的学习一向很好,每次考试都很靠前,但是从高二开始她的成绩一落千丈,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没有考上大学。”甄姑姑说。

    “您没问过她吗?”廉杰问。

    甄姑姑看了眼冯老爷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人家,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如果您不说我们怎么抓到杀害他们的凶手,您说是吧。”廉杰看着两人开解道。

    冯老爷子冲着甄姑姑点了点头,“说吧,迟早得说。”

    甄姑姑叹了口气说:“玉凤不是我们老甄家亲生的,你们应该也调查出来了。玉凤是我三十年托人从梅河村的一个人家里抱来的,刚抱回来的时候她才一岁多,家里穷养不去那么多孩子,她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就这么着进了我们甄家。”

    三十年前的夏天,年轻的甄姑姑跟着中间人来到梅河村的一户农家,那个时候的梅河村还没有发展成现在的样子,砖房不是谁家都有,很多人家还是土墙茅屋。

    甄姑姑和中间人走到一处茅屋的门外,篱笆墙围成的院墙一人高。中间人站在虚掩的木门前向院子里望了望,走到篱笆墙外冲着院子里喊道:“嫂子!在家吗?嫂子!”

    听到喊声,一个中年女人从坐北朝南的茅屋房里走出来。

    中间人朝她招了招手,“嫂子!”

    中年女人走到门口打开木门,身材消瘦,脸色蜡黄,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的,轻声说道:“来啦,进来吧。”

    中年女人让开,中间人带着甄姑姑走进院子。

    甄姑姑回头看了中年女人一眼,正好与她的眼光对上。

    “屋里坐吧。”中年女人向茅屋走去。

    甄姑姑走进茅屋,外间屋面对门口放着一张桌子,周围凌乱的有几个板凳。左手边有两间屋子,都用布帘子当作门挡着,右手边有一间屋子,没有门帘,站在外间屋侧目就可以看到屋里简单的布置,一张大床,床尾有一个立柜靠在墙边,旁边是一张摆满了碗筷和布条的桌子。

    中年女人递给两人一人一个小板凳,“坐下说吧。”

    中间人对于这个家的条件应该是非常熟悉,进来之后并没有环视四周,开口便问中年女人家里的人去了哪。中年女人说丈夫带着几个年龄大的孩子下地干活了,最小的在屋里睡觉。

    这个最小的孩子就是甄玉凤。

    中间人没有再多问什么,把甄姑姑家里的情况跟中年女人说了说,反复强调甄家条件多么多好,老人多么多么喜欢孩子,等孩子过去了肯定不会受委屈,让她放一百个心。

    甄姑姑知道这是中间人的惯用说辞便没有打断她。

    听了中间人的话,中年女人突然抽泣起来,用粗糙的双手不停的擦着眼泪,“我们也是没办法,但凡家里能养得起,也不会想着送人。”

    “诶哟,你这是舍不得啊?嫂子,你得这么想,这个家只靠我大哥一个人,养那几个孩子都累成那样,咱这不也是为了孩子好嘛。”中间人劝道,“咱不说孩子们能不能上得起学,孩子们能吃顿饱饭吗?你又不能干重活,家里就只望着那两分地,这么多张嘴,孩子跟着也就只能吃糠咽菜。送给人起码孩子不受罪,你想着是不是这个道理。”

    中年女人低头沉默着,听到中间人说到关键处也应和着点点头。

    “我能看看孩子吗?”甄姑姑突然说道。

    “能,能看!嫂子,带妹子去看看孩子!”中间人指使着中年女人带甄姑姑进屋看孩子。

    三人走进左手边靠门的屋里,10平米的房间里,纵横放着两张单人床,窗户上挂着布帘子,屋里再没有其他。

    中年女人走到横在墙边的单人床前,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

    甄姑姑走到床边看到熟睡中的女婴,虽然瘦弱但气色还算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粉嘟嘟的小嘴巴不停的咕哝,看的人心里直痒痒。

    “好漂亮的孩子。”甄姑姑低声说。

    “是呢,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也喜欢的不得了。”中间人低声应和着。

    甄姑姑看着孩子说:“嗯,挺好。”

    中间人满意的笑道:“那感情好啊,趁热打铁,如果你们都没有问题,这事就这么定了。”

    “行,我回去跟家里说,然后尽快办手续。”甄姑姑说。

    回到甄家,甄姑姑把孩子和家里的情况跟自己的哥哥和嫂子说了说,没多久领养手续办完后,女婴就正式被接到了甄家。

    甄家重男轻女的情况虽然比较严重,但甄家并没有亏待甄玉凤,吃穿住行只要是经济范围能承受的都尽力给予满足,而这一切却在甄玉凤九岁的时候戛然而止。

    甄玉凤九岁的时候父母外出打工发生意外双双去世,无依无靠的她被甄姑姑收养。突遭变故又寄人篱下,甄玉凤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内向,但好在学习很刻苦,甄姑姑觉得只要她不走外路,不爱说就不爱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就在甄玉凤考上高中之后,仿佛像变了一个人,性格变得极其开朗,还结交了很多社会上的朋友。

    此时,甄姑姑才发觉问题,开始对甄玉凤加以约束。对于姑姑的话,甄玉凤倒是听进去了,安分了一段日子。

    “年轻孩子哪有不犯错的,那次之后她也变得很听话,我就没再多说什么。”甄姑姑说,“哎,也是我疏忽,管得了外面的,管不住家里的。”

    “什么意思?”廉杰疑惑的看着她。

    “有一次我去市场赶集回来,刚进家门就看到,看到……”甄姑姑说不下去,只顾着唉声叹气,“造孽啊!”

    廉杰意会,看来冯峰和甄玉凤的关系并不是表姐弟那么简单。

    “甄玉凤直到自己是领养的孩子吗?”廉杰没有戳破,于是换了个话题。

    “家里人没跟她说过,我也一直认为她不知道。所以那次看到他俩抱在一起,气得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开始打。”甄姑姑哽咽道。

    “您刚才说一直认为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廉杰问。

    “那次打完她以后,她跟我吵了一架,说自己不是甄家的人,凭什么不能跟彪子在一起。”甄姑姑声音颤抖地说,“我当时气坏了,骂她不知廉耻,勾搭外面的也就算了,连家里的人也惦记,况且他们还都是学生,彪子那会刚刚上高一。”

    “后来呢?”

    “我们吵了一架,她就离家出走了。不过,两天后自己又回来了,还跪在我面看认错,我就心软了。”甄姑姑说,“也是从那时起,我们就让彪子搬出去住了,直到他高中毕业才让他回到家里住。再后来,彪子考上了大学,离她也就越来越远。那件事之后玉凤学习成绩也越来越差,没考上大学,不过对我们俩还算不错,家里的事情基本都靠她忙活,洗衣做饭特别勤快。”

    甄姑姑终于说完了埋在她心里多年的往事,这件事对于甄家来说确实不光彩。农村里最喜欢八卦的就是这种事情,传来传去不一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如果让人知道表兄妹乱伦,他们一家人得被村里的唾沫星子淹死。

    “当年送养孩子的那家您还记得姓什么叫什么吗?”廉杰问。

    “只知道姓陈,叫什么不知道。”甄姑姑说。

    “那领养的手续还在吗?”

    “找不到了,十年前家里着过一次火,烧没了。”冯老爷子说。

    手续没有了,又不清楚对方叫什么,廉杰想到了梅河村村委会。

    离开医院,廉杰边开车边拨通了雷勇的电话,让他去村委会查一下三十年村委会还有没有送养人提交的证明。然后又安排张文文跑了趟民政局和忻城乡派出所户籍科寻找陈姓人家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