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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诡脸

    廉杰挂断电话,对面前一个中年男人说:“抱歉,您继续。”

    中年男人是当时甄玉凤和朱小店婚礼的执事人,名叫朱洪,村里谁家有红白事都找他当执事。

    朱洪边忙活手里农活边说:“村里都喜欢论五福,别看我年纪比小店大不了多少,可要是论辈分他还得叫我声叔呢。他结婚的时候,我帮他从订婚就开始张罗,结婚当天我也是全程都在,他媳妇那个表嫂从头到尾黑着个脸。我还纳闷,人家结婚她有什么不高兴的,直到我听见她趁新娘子落单的时候,跟她说了一句‘她也来了’,所以我特意问嫂子,哦,就是小店他妈。我问她新娘娘家人是不是都到齐了。”

    “她怎么说?”廉杰问。

    “她说都到齐了,没有别人了。”朱洪用农具拢拢脚边的杂草继续说,“我这个人吧,就是好琢磨,总觉得玉凤和她那个表嫂的关系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陈辰没等廉杰开口,先问道。

    朱洪放下手里的农具,看着两人说:“要说姑嫂关系差的也不是没有,尤其是在村里更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玉凤和她表嫂的关系一看就和别人家的姑嫂关系不一样,她俩总是偷偷摸摸的说话,而且玉凤的表嫂像是捏着她什么把柄一样,总是跟她说些模凌两可的话。这个玉凤呢也不害怕,对她这个表嫂更是满脸的不在乎。”

    “朱小店对于甄玉凤怎么样?”廉杰问。

    朱洪抬起头想了想,说:“挺好的,小店的脾气很温和,不喜欢跟人争跟人抢,对身边的人都和和气气,和玉凤的关系也很好,没见他红过脸。不过这玉凤倒是个急脾气,街里街坊的人都不是特别喜欢她。”

    “怎么说?”

    “她这个人平时要是没事还好,一旦提到她以前的事情,就跟人急切白脸的。有一次我家那个去他们家串门,话赶话聊到了过去的事情,甄玉凤二话不说就把我们家那口子给赶出来了”朱洪顿了顿,接着说,“要不是小店拦着,我们家那口子就要被她打坏了。”

    陈辰看了眼廉杰,转头看着朱洪问道:“她经常打人吗?”

    “怎么说呢。诶,警察同志,我可是知道什么说什么啊。”朱洪犹豫不决的看着两人。

    “没关系,说您知道的就行。”廉杰说。

    “那行。”朱洪拿起脚边的水壶喝了口水。

    据朱洪回忆,那是几年前开春农忙的时候,他开车去地里的路上经过甄玉凤家的粮油铺,因为道路狭窄,他正好停在粮油铺门前让车,扭头就看到铺子里有个戴帽子口罩的女人和甄玉凤交谈,刚开始的时候都很平静,突然甄玉凤站起身就打了那个女人一巴掌。

    “那个女人经常来吗?”廉杰问。

    “没见过。”朱洪摇了摇头接着说,“那天我是着急下地干活,要不然就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了。”

    朱洪提供的线索让整个案件出现了转机,向岚通过调查林慧发现甄玉凤和冯峰之间也根本不是什么表亲关系。

    三十多年前,甄玉凤的父母经媒人介绍相识后结婚,婚后一直想要哥孩子,但甄玉凤的母亲怎么也怀不上。农村里对于延续香火这种事格外在意,尤其是甄玉凤的奶奶,对于这个不能生育的儿媳妇越来越看不顺眼。

    甄家本就人丁稀少,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甄玉凤的父亲,另一个就是甄姑姑。甄家老人盼着儿子能够延续老甄家的香火,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甄玉凤母亲的身上。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甄玉凤的母亲迟迟怀不上,婆媳间的矛盾越来越多。

    一个屋檐下,儿媳妇做什么在婆婆眼里都不对,做丈夫的嘴上维护媳妇,可在母亲面前又不能说的太过分,两个人心里都不舒服。几年后,甄玉凤的父亲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决定领养一个孩子,于是找甄姑姑商量。

    甄姑姑那个时候也刚结婚不久,看着嫂子憔悴的模样,为人妻的她非常理解哥哥嫂子的处境,最后在丈夫的帮助下去孤儿院领养了甄玉凤。

    农村里重男轻女的陋习依然存在,甄家更是个重男轻女的家庭,见两人领回了个女孩,婆婆对于儿媳妇的态度不仅没有改变反而愈演愈烈。婆婆隔三差五就拿话揶揄儿媳妇,说她自己不能生也就算了,还领回个女孩,老甄家连个传宗接代的都没有。

    其实当初两人是想领养一个男孩的,但是乡里的孤儿院表面上是收养孤儿的机构,后来慢慢的留守儿童越来越多,很多在孤儿院生活的都是父母外出打工的孩子,只有甄玉凤是无父无母。

    何雁和雷勇此时也查到甄玉凤确实是被甄家收养的,在她九岁的时候,甄家夫妻做生意失败,两人开始外出打工发生意外,经过抢救还是没能保住性命。

    廉杰看着调查结果,眉头紧锁。

    向岚端了杯酸奶走进书房,“还没有头绪?”

    廉杰伸了个懒腰,“没有任何头绪。”

    “喝点东西放松一下。”向岚把酸奶递给他。

    廉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挑着眉看着她,“嗯?在哪买的,比上次的好喝。”

    “下班路过一家新开的超市,打折。”向岚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好喝啊,那明天我再去买点。”

    廉杰一口气喝完酸奶,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别买那么多,酸奶的保质期太短,喝不完都浪费了。”

    “知道。”

    “对了,你帮我查案子,老成没意见吧?”

    “他能有什么意见?”

    “不跟他打招呼,随便用他的人呗。”

    “那你就把老成看窄了。”向岚笑着说,“人家老成也是刑警出身,要不是办案过程里负伤只能调岗,你现在这位置说不定就是人家的。”

    “那倒是!我刚来警队的时候就跟着老成一起办过案,他办案子是真的有一套,我当时没少偷师。”说着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心里到现在都把他当师父。”

    “想知道老成怎么看这个案子吗?”

    “嗯?”

    “别误会,我没跟他说太多。”向岚以为他担心泄露案情,于是解释道,“他现在是我领导,于情于理我都得跟他请个假再帮你吧。”

    “我没说你错。”

    “他说这个案子不妨从甄玉凤的姑姑入手,当年甄玉凤是怎么来到这个家,又在这个家里经历了什么,没有比她更清楚的。林慧对甄玉凤的态度那么厌恶,甄姑姑不可能不知道。”向岚说。

    “儿子被害,她现在身体很差,等她身体好一点,我会亲自去问她。”廉杰看着电脑屏幕说。

    向岚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空杯子往外走,“别看太晚。”

    “嗯。”廉杰应答。

    走到门口的向岚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他说:“对了,我妈打电话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你哪天有空?”

    “有事啊?”

    “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交代一些备孕的事吧。主要是我爸,他点名让你到场。”

    “岳父大人这是要庭训啊!我能不去吗?”廉杰哀求道。

    “准了!”向岚笑着走出书房。

    廉杰冲着门口大喊:“谢谢老婆大人!”

    向岚的父母都是高干,父亲向明在市委工作,母亲高捷在民政局上班,两人兢兢业业的工作了一辈子。

    向岚考大学的时候,向明和高捷没有像其他父母一样为女儿学什么专业苦恼,反而更尊重向岚的想法,所以向岚报考警校,最后还嫁给了同学廉杰。

    廉杰的家庭背景相比向岚要低一点,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两人谈恋爱的时候,廉杰的父亲廉靖忠还不太愿意,觉得向岚的家世太高,门不当户不对的,先不说廉杰在对方家里会不会受委屈,向岚愿不愿意进这个家门还不一定。

    廉杰父亲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现在社会里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结局都不是很顺利,可向岚和廉杰的感情非常好,为了打消廉父的顾虑,向岚专门攒了饭局,把双方父母都请来见了一面,看到向明和高捷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廉父才放心让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婚后第三年,廉杰的母亲李红查出胃癌晚期,熬了两年便离开了。向岚提出把廉靖忠接到家里住,廉靖忠觉得亲戚朋友都在老家,让他们不用担心自己,至今仍独自在老家居住,偶尔来市里看看他们。

    廉杰回忆和向岚从谈恋爱到结婚,无论是双方的父母还是各自的朋友,都给予了他们很多祝福。两人之间除了是大学同学外,家庭背景、父母地位都相差悬殊,可这些却没有成为他们的负担甚至阻碍。

    相比之下,甄玉凤和朱小店的悬殊又在哪里,真的是因为妻子比丈夫有钱吗?既然如此,甄玉凤为什么要选择嫁给朱小店?以她的姿色和财力进城找个跟自己般配的男人不是难事。如果他们之间不只是金钱的关系,朱小店又怎会忍受甄玉凤对待公婆的态度?林慧说甄玉凤不检点,甄姑姑却说她从小乖巧懂事,同一个人在两个亲人的口中判若两人,到底是甄玉凤隐藏了真实的自己,还是两个人之中有人说了谎?

    所有的问题在廉杰的脑子里打转,他努力的让自己头脑清醒,试图从里面找出隐秘的线索。

    夜深人静,漆黑的乡村道路两旁的庄稼地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月光照下来,一个瘦弱的身影穿梭在田地里。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梅河村里的人们吃过早饭开启了一天的忙碌。鳏夫林向西把农具放在电动三轮车的后车厢里,又沏了一大杯浓茶后骑着三轮车出了门。

    林向西无儿无女,两年前妻子因病去世后就开始一个人生活,平时就靠两三亩地养活自己,因为开销不大,所以靠种地攒下了一些积蓄。村里的媒人隔三差五就来找他,准备给他再说门亲,可林向西心里一直放不下病逝的妻子,他又不想耽误人家,就找了各种理由推脱。久而久之,媒人也就不再上门。

    林向西家的农田在梅河村村东靠近省道,每天道路上车来车往,临近农村的省道上没有那么多的环境保护措施,路边时不时的会被丢弃一些生活垃圾,一到刮风下雨的时候,垃圾就会被吹到田间地头。为此林向西经常往地里跑,除了照看庄稼,更多的时候就是处理路边的垃圾。

    和往常一样,林向西骑着三轮车来到地里,他刚要准备清理被吹到地里的垃圾时,就看到地里有被人踩过的痕迹。他正准备开口大骂,只见不远处隐约像是趴着一个人,于是边想着会是谁喝醉了躺在别人家地里睡觉边走了过去。

    他用手里的锄头碰了碰趴着的人,“喂,醒醒!”

    捅了半天没见人有反应,他就蹲下用手又推了推还是没有反应,便双手将人翻了过来。这一翻不要紧,却把林向西吓得瘫坐在地上,因为这是个死人,而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朱小店。

    早上八点半,廉杰正在吃早饭,手机突然响起,是陈辰的来电。

    “喂,廉队,忻城乡派出所刚报上来个案子。”

    “什么案子?”廉杰边吃边问。

    “杀人。”

    廉杰放下筷子,嘴里还叼着半根油条急忙站起身往玄关处走,“给老冷和云海打电话,我马上到!”说完已经穿好鞋开门离开。

    警车陆续停靠在省道路旁,廉杰下车步行到案发现场,陈辰见状急忙朝他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廉杰朝着地里走去,边带手套边问。

    “冷法医刚到还在检查尸体,云海哥带着痕检的人在周边正在搜集。据报案人称他是今早来地里干活时发现的死者,开始以为是个醉鬼喝多了躺在地里睡觉,走近了才发现人死了,于是急忙报了警。”陈辰说。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廉杰问。

    陈辰突然欲言又止。

    廉杰看着他,疑惑地问:“怎么啦?”

    陈辰顿了顿,说道:“死者是,朱小店。”

    廉杰不可置信的看着陈辰,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朱小店,甄玉凤的丈夫。”陈辰看着他说。

    廉杰看了他一眼,朝着尸体的方向跑去。

    冷季泓查看着尸体的情况,见廉杰跑过来,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平静的说:“死者男性,年龄三十五岁左右,身高一米六七……”

    “我知道他是谁,说死因。”廉杰打断他的话,看着朱小店的尸体问。

    “颈部有明显的勒痕,其他地方没有明显伤,初步判断是被扼死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至四点之间。”冷季泓看着地上的尸体说,“大半夜的他不在家里陪孩子,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云海!”廉杰朝不远处正在搜索的云海喊了一声。

    云海扭头看着廉杰冲他招了招手,起身向他走过去。

    廉杰看他走近,问道:“有什么线索?”

    “死者身上除了手机和钱包没有其他东西,钱包里的钱还在,看来不是抢劫杀人。”云海抬起手在空中比了个圆说:“围绕尸体周围的搜索重暂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凶器呢?”廉杰问。

    “从勒痕看应该绳子或者细窄布条类。”冷季泓说。

    “现场没发现类似的凶器,估计是被凶手带走了。”云海说。

    这时雷勇带着林向西走到廉杰身边,“廉队,这是报案人。”

    廉杰扭头看着眼前这个皮肤黝黑,个头不高的男人问道:“您是几点发现的死者?”

    还未从惊恐中缓过神来的林向西结结巴巴的回答着,“大,大概六点半左右。我一大早来地里准备干活,老远就看到他趴在那。我,我开,开始以为是个喝醉的人,心说喝多了找不到家门也不能睡在地里啊,正准备叫醒他,把他骂一顿,结果,结果是个死人!吓死我了,到现在我这腿都是软的。”

    “您认识死者吗?”廉杰问。

    “不,不认识。”林向西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廉杰。

    “行,那这样,您跟我这位同事去做一份详细的笔录。”廉杰示意雷勇带林向西去做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