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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乔奈生10 灵魂的家

    “你是谁?”我感受到一双手握着我的手。

    “我是楚越啊。”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感觉到我的嗓子有点沙哑。

    “可以的。”

    “天又黑了么。”

    “是你的眼睛敷了药,明天就好了。”

    “哦”其实也不是很关心我是不是能看到。

    “我最近看她很模糊是不是因为我的眼睛生病了?”

    “应该是的”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奈生了,楚越,我感觉她可能死了。”

    “不,她没有,只是你最近生病了,她来的时候你可能睡着了。”

    “是么”

    “你们最近聊了什么。”

    “她好像听不见我说话了,但我还能听到她的,她说了很多事,她很痛苦。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很痛苦,我是不是也要死掉了。”

    “不要瞎想,如故,你是好起来的,你还是见到奈生的,你要劝劝她。”

    “可她听不见我的声音。”

    “慢慢地,她会听到的。”

    “会么?”

    “当你成为她的朋友,你们就都会好起来的。”

    “是么——那我要快点好起来。”我相信楚越,我和她说起过我和奈生的故事,只有她倾听了我和楚越的故事。想到她的话我在心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后来,我的病真的好了,我再次见到奈生是在一个晚上,我们又可以对话了,这次我们聊到了关于灵魂的家。

    ——“奈生,你听说过我们的灵魂有一个自己的家么?我觉得我不管去哪里,我的灵魂一定留在这座老屋里。你呢,有这样的地方么?”

    “有吧,我觉得我的灵魂一定是被困在那里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座废弃的房屋,我和它生活了两年,不,我在它旁边生活了两年,它就把我的魂困在那里了。”

    “怎么说,感觉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是啊,从哪里说呢。我感觉自己是一个不被喜欢的孩子。”

    “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样子,楚越说人的记忆是假的,因为记住的不是全部。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愿意说,在反复的回忆里就会把痛苦忘记的。”

    奈生看着我,像是在酝酿回忆里的风暴。“那就从你小时候说吧,奈生。”我接着说。

    “听长辈说爸爸妈妈是自由恋爱,妈妈从外地嫁过去,于是有了我,大概是我断奶后吧,反正是不会走路时就给爷爷奶奶带了,三岁左右,他们离婚,我留给了爸爸,我记忆里没有妈妈的样子,所以她是不是向长辈说的脾气暴躁还偶尔打我,我不知道。

    时常想起的一个画面就是某天傍晚,天幕深沉,爸爸把行李箱放在地上发出闷沉的声音,钝钝的一直留在我记忆里,久了甚至都怀疑是否真的有过。还有妈妈给我买了一个大大的喜之郎果冻,然后爸爸说她乱花钱两个人吵起来,我从门缝里看到这一切,这个画面我也不知道是否真实。

    童年里我是村子里这一批上学最早的,成绩很好,人缘好像不行,总是被欺负,当然也许还有别的被欺负的人,但是我只记得自己的不顺,比如书被撕,上学路上被吓,路过地方有蛇等等,奶奶倒是把我照顾得很好,就是会时常在我耳边念叨我妈的不是,爷爷是严肃而寡言的,对我不坏。

    十岁左右,我妈往家里打电话,好像听奶奶说说要给我过生日,我没有接电话。她都不要我了,我也不认她。我大概就是这么喊的。没多久听家里人说她死了,被那边男人打死的,死法很惨,挂到树上被挖出来什么的,我不愿意听,可以脑海里却想象了很多与此有关的画面。

    我出车祸了,第一次晕倒,没感觉应该没受伤,我爸新娶了老婆,让我开口叫妈妈,我就叫妈妈,我不知道多年后,会对当年的开口耿耿于怀,我被一些漂亮的糖果迷惑了。另外这些事的顺序我也不记得了。后来好像因为即将升学走读太远,爸爸接我去宁安上学。”

    说到宁安,奈生停顿了好久,像是失了声,而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奈生总是这样有时候说话断断续续,甚至答非所问,经常有好多莫名其妙的问题,我也很有耐心,在她的记忆里漫游。我想,我是被她一身的故事和悲戚吸引住了。

    “宁安,宁安,就是我说的有个废弃的老房子我在旁边的厂房里住了好像一年多吧。我那段时间很饿,总是吃不够,我偷喝过邻居家的牛奶。后面我爸失踪了近半年听说是被人绑架了。回来后他们和厂子里聚餐,整栋楼不知道为什么只留下我,我拼命的翻手套,对,那是个手套厂,我那天晚上一个人,一直在房间翻手套,冷汗堵在毛孔里,那是记忆里最黑暗的夜晚。

    那一年多里住的楼房很可怕,隔壁废弃的房子看起来很阴森,一楼是厂房,长年没什么光,潮湿阴暗还供着神像,有一天清晨上学门被摩托车堵住我拉了很久,那是最可怕的一个早晨。我那时候就很胆小,不愿意去一楼的厕所,只能去二楼厨房的下水道处尿尿,被大人很多次说我不讲卫生。那一年多里成绩也滑到谷底,我骗爸爸在学校怎么受欢迎,其实没有什么朋友,一直听不懂当地的话,英语没学过也跟不上队伍。那时候总是咳嗽流鼻涕,看起来大概很邋遢,咳嗽感觉一直伴随着那边的生活,厂里的皮灰加重着我的咳嗽,我经常感觉喉咙里发出响声,像那种哮喘的声音,嘶拉拉的现在想起来有点想吐。

    我爸失踪的时候我很害怕,我那个妈把我拖到床上说你爸变成鬼之类的话一想到还是会难受,我记得好像有一次我睡着直挺挺坐了起来倒头向另一个方向睡去,感觉有点魂不附体,也许那时候我就死了,我应该是死了的,醒来的根本不是我。最后就是说要停课回家那天,我被楼下摩托车惊醒,猛地关上门把钥匙忘了,那个妈一直让我翻窗户我不敢一直哭着不愿意,她狠狠地打了我几个巴掌,血痕挂在脸上,我大哭着下楼拿工具,邻居看着我觉得可怜却不说话的眼神我好像现在还记得。

    我喜欢有人和我说话,那时候厂里几个大哥哥人很好,在广场套到娃娃还会送我,可能我和他们开心打闹的样子有些不合时宜吧,十来岁的我并不知道还有其他意思,那个妈说我以后肯定会早早结婚,16岁不结婚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我离开时把娃娃送给我很喜欢的一个小姑娘,被奶奶强迫去要了回来,好像是说不能浪费。”

    奈生越说越急,身体发着抖,我不敢过去,我有些相信了她真的死了,在我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魂魄。我所有想要温暖她的话语都堵在嗓子里,我也失声了,奈生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我们看着彼此眼睛里的自己,没有泪水,只有外面飘雪的声音,明天应该会有很厚的雪。奈生今晚穿着一身上学的衣服,我看不出来今天的她多大了,好像是一个大人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最后,我应该睡着了,奈生有没有走呢,她是不是真的被困在那个废弃的房子里,我的奈生啊,那么干净的奈生不应该长在那个阴森的地方,我要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