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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长情告白过云烟

    西子靠在我的怀里,谈论着与另一个男孩的过往。

    在她的话里出现许多亲密性的词汇。

    “傻子”“呆子”“真笨”“可恨”之类的,在我们无法否定这是侮辱性的词汇时,我对西子口述的对象——庞师兄,却无比羡慕。

    他获得从小与西子成长相伴的机会,能够毫不做作地展现自己的性格缺陷,并且两人心领神会,断然不会有万分之一的文质彬彬的客套。

    西子对待每一个人都会有距离,唯独对待庞师兄,她可以毫不矫揉造作地表现自己天真和淘气一面。

    交朋友,是一个不断拉进彼此生活距离的过程;随着这种程度的进一步,他们可以将彼此放在一个空间——涵盖性格缺陷和生活细节优劣的一个独享立体意象空间。

    这个空间存在人的意识里,是由具象转化为意象的一种具体化表达。它可以透进窗外的寒风,装进菜洼里的残枝落叶,也可以形成一条笔直的时间过程线。

    可是,它唯独不能够再容得下第三方的介入。

    这个空间,在我以前那生锈的脑门里出现过……那是一个自我独立的地方,我紧紧地封锁自我,排斥外来的干扰,从不过多去侵袭他人的意识空间。可以说,我这个看似孤单的空间,比任何地方都简单和直接。

    没有桌椅,也容不下睡的地方,空中飘着蒙蒙的湛蓝色雾气,那里组成我对万事万物的所有概念性理解和哲学性反思。

    我们既不能以空间去诠释时间,也不可用时间去衡量空间。时空是一种联合的整体,却不能人为的割裂开来。

    如果意识能够创造万事万物,那么我可以创造无数的意识空间,无数的时间节点和无数的西子意象。然而都是过眼云烟与水中花月,是自我意识的欺骗行为,因为当我睁开眼睛,一切意象都是虚假而不可存在。

    我们永远不能够将物质照进意识,即使偶尔能够达到对具体事物的探索性认识,也往往只是一层主观的,不明确的浅层认知而已。

    后来,我就开始怀疑起来,是否这个世界都是由痛苦而构成的呢?

    宇宙万物,生老病死,周而复始地努力下去,只是在一种状态跃迁到另一种状态,一层认识达到另一种深层次认识,物质的转化,意识的变迁,历史的推进,都是在不断的欲望的满足和新欲望的萌芽中步步为营而前进。

    也许我们的幸福,是虚妄而不可维持的。满足欲望之后的幸福,会在新欲望产生之后消逝,而为了满足欲望的努力过程中,我们却长久地忍受着痛苦。

    痛苦是漫长的,幸福和快乐是短暂的。就像花开花落一般,百花由种子萌芽到生长,再由枝繁叶茂到长出花蕾,是浸透了多少努力的血泪。

    无数的艰辛困苦,才换来刹那的芳华,最后枝叶衰败,泯然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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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想了……以后我陪着你……庞师兄走了,我会一直陪着你……跟他小时候护在你身后一样……”

    我用两只手成环形围住西子颤抖的身体,握住她的手,心底里涌出一种深深的悲哀和怜爱之情。

    “喂,子敬同学……我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把女孩子哄得找不着北的事情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所以啊……”

    西子停顿一会儿,又说,“说到就要做到……我只看过程的……不听口号的喔!”

    “当然……应该这样。”我说

    就在这寒冷的深秋一个傍晚时分,在一辆人少得可怜的车厢里,我又一次向西子表白,那些话就像流水一样淙淙地就流了出来,奇怪的是,之前我毫无任何准备。

    不过,也就是重与西子见面的这一天,我深切感受到西子内心的脆弱,见证了一个年轻的生命的逝去和亲人无助的悲伤,于是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充斥在我脑子里,所以想都没想,我就大胆向西子表白了。

    这其中的缘故,说不完全的清楚,感情的事儿谁说的清楚呢。

    我的确是被西子的坚韧和善心所打动,庞师兄的死并没有让他寻死觅活,也没有整天心伤欲裂,而是带着一种对死者的尊重去开始新的生活。

    她在某一个时间节点失去了至亲的朋友,一段友谊生生地从她的感情里被剥离了出来,这不亚于拿着刀子剜去心头的一块血肉。

    西子是值得敬佩的,她十分坚强,对生活永不服输,甚至从不叫苦埋怨生命的不公。要是与她相处久了,就会领受到一种过度坚强的脆弱与无助,这就是让我产生怜爱,情不自禁将她拥入怀里的原因。

    “噫……子敬。”西子突然说道。

    “怎么?”我说道。

    “要是……有一天我不行啦……躺在床上,面目狰狞,流着口水……你还会爱我咩?”

    我撩拨几下西子头顶上的黑色,摸了几下鼻尖,说道:“要是那样儿……我就把你丢出去……放在马路边,就喊:喂!谁要黄花大闺女啦,暖房,家务,作业……样样可干。便宜卖,大甩卖,不要钱……

    “哼!”

    猛地右大腿被狠狠地扭了一下,疼得我直咧嘴,我便狠狠地拍了一下西子的屁股,她反射似地跳一下,死死瞪着我,羞愤地将头扎进我的怀里。

    “好,好,我说实话。”我重又抱住西子,严肃地说,“我会倾尽一切去治好你的病。要是治不好你的病,我就在冬天脱得只剩裤衩,泡在长江里,像印度人一样,待足一个小时。”

    “可别……那么冷……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们都会好好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灰心,不要怅惘,相信吧……幸福的日子总会来到。”

    “但愿如此,一切安好。”

    西子闪着幽深的眸子,瞳孔像一泉清水,清可见底,却也背负着无法承受的重量,这样忧思的眼芒,我只在年迈的祖母眼睛里见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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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事开头难,只要经历过开头,照例是可以享受整个过程的。

    后来,我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每周六都会去市区或者长江畔踱步游玩。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西子的背影总是偏瘦,不扎实,像柳絮一样,风吹就会倒似的。后来,我拉着她去铁牛矶旁扎马步,健身锻炼,如此坚持了半个月。

    她开朗多了,时不时喜欢趴在我的肩膀上,撒娇让我背她,或者像孩子似的,两腿插在我的肩膀上,双手拖着我的脑袋,骑马似催促我加快速度。

    后来发现,西子的童年缺少许多幼稚的快乐。尽管我们已经成年,我还是拿出一些动画片,卡通手办,芭比娃娃之类的物什作为礼物送给她。西子总是一副假意勉强接受的模样,其实我清楚,她心里十分渴望,只是不希望大家都把她当小女孩看待而已。

    我们的关系渐渐地有了进展,我们也可以相互适应彼此的性格和脾气了,经过一段时间磨合,已经达到坦诚相对的地步。

    学校班级里的同学各自交换完圣诞节礼物,十二月渐渐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也就在元旦节来临的那几天,新年的气象打破了凄凉的寒意,荆州足球锦标赛在一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氛围里终于如期而至。

    比赛前,我照常陪着西子到处逛,随想随走,走到哪算哪。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不停地踩马路,逛街,聊天,或者靠在天台的石柱上发呆。

    那时候,我们聊了许多,具体的事情大多都已经忘却,可是心里仍然对那时的生活感到万分的满足。而且,一如既往地,我们自动忽略了过去,绝口不提庞师兄,学生游行之类敏感性的词汇。

    有些话题聊得来就聊,聊不来我们就手牵着手踩马路,望着急匆匆的车流与人流,都有一种灵魂的归宿和价值的依托感。

    在比赛前一天,我原本想回绝西子前去体育中心观看竞赛的打算,不过她坚持如此,我又只好再次拜托惠慧子照顾西子,要是身边无人,我又实在不放心。

    上次西子住院的缘故,我对那些需要等待的约定之类的,就十分排斥。

    当天白亿也会到来,尽管他已经堕落在冰与火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