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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秋冬交替.1

    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我们的生命只是一个孤立的个体,坚持永远和信守承诺的人只会出现在镜子里,躲在影子里,藏在抚过脸颊的微风里,溶在前一秒的美好时光里,而对你不离不弃的只有自己。

    爱上一个人,才可以领略到思念的滋味、分离的愁苦和妒忌的煎熬,还有那无休止的占有欲。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你心潮起伏,你会莫名其妙的忧虑,担心他不再于你互诉衷肠,害怕时光飞逝而无法与他终生厮守。

    爱情本来就是很奢侈的。

    2018年的武汉,像一个疯狂旋转的庞然大物一样,没有办法停止,在飞速发展的道路上继续越走越远。两江三岸的流光溢彩,物欲横飞,城市发展综合实力一跃位于全国新一线的榜首。“九桥一隧一路”ETC收费年初就已经宣告取消,光谷的两条有轨电车正式载客运营,新增的两条地铁线和在建的数条地铁线正在地下交织纵横,仅仅需要四个半小时就可以直通香港的高铁也投入使用,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在见证着武汉的崛起。

    武汉的十二月,是深秋与初冬的交界点,天空没有了夏天那样清澈的蓝色,经常是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也没有云朵。风开始变得咄咄逼人,凛冽而刺骨,它呼啸着将地上的尘土尽数掀起,还直往人的衣袖里灌,带给人们猝不及防的瑟瑟伤痛。所有经不起的,过不去的,都在这个时候开始生根发芽,等待着破土而出摧毁一切过去的那天。时间顺着秋末的痕迹翻涌高涨,所谓的青春就这样又一次被淹没的更深。

    庆幸的是,武汉的树依旧还是绿色的,虽然也失去了夏天的活力,显得无精打采,但不会变成枯枝落叶,秋末苦寒,总有期待。

    周末的公园里,云潇然一个人颓废的坐在长椅上,他那英俊的脸庞上多了一些忧愁,略微留起来的胡子使他显得更加沧桑,他看着眼前走过的一对对恩爱而又甜蜜的情侣,不禁感到羡慕而又感到丝丝悲凉。

    林幻站在远处花坛的转角,安静地看着被落寞所包裹的云潇然,他穿着一件软软的羊毛绒混合织物的长风衣,依旧是他喜欢的黑色,戴着一顶毛茸茸的毛线帽子,看样子他的头发应该是又长了一些,帽子都已经遮不住了,在风的吹拂下显得他越发有些憔悴,缺少了从前的朝气。

    林幻曾经以为云潇然无坚不摧,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错了,他也会有如此颓废的时刻。

    林幻深呼吸了大概三分钟之后,才慢慢走了过去。

    逃避是永远没有终点的,林幻努力地去面对自己,面对现实。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学会承受,即使她连接受的准备都没有。

    一个月以前——

    林幻挂断了所有云潇然打来的电话,数不清的微信消息都安静的躺在她的手机里,她没有看,更没有回复,始终保持着沉默。

    云潇然在林幻的家门口等着她,他隔着那道厚重的防盗门,带着绝望的语气说:“我真的和她没有关系。”

    在偶像剧的设定里,他们应该像是童话里最完美的男女主角,不管发生多少争吵,不管之间有多少误会,他们都会原谅对方然后相爱地拥抱在一起,其他所有的人都是他们爱情交响乐里微不足道的插曲。

    在林幻的眼里,他已经不是那个温柔的、永恒的、对自己无限关爱的云潇然了。

    林幻脸上写满了失望,还有深深的鄙视,内心里阴暗而扭曲的一面现在正在肆无忌惮地从身体里生长出来。滴血的锋利的牙齿和剧毒的汁液,从她身上中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放弃他,远离他,毁掉他,让他痛苦的生不如死,让他变成一摊在烈日下发臭的黏液。

    这些所有的想法从林幻眼睛里流露出来,破土而出暴露在空气中。

    林幻重重的关门声,更像是一种决裂的声音,它敲击着云潇然的五脏六腑,带着深深的痛。他默默地转身离开,路灯把他的背影拖长在地面上,看上去特别孤单和安静。

    三天后,宋越彬出现在林幻的面前,他牵着欧筱的手坐在她的旁边,在欧筱的威逼利诱之下决定告诉林幻,云潇然和顾雨萌以前的关系。

    林幻完全不顾宋越彬和欧筱的阻拦,把桌子上的红酒大口大口的往自己的胃里倾倒,很快就到了半醉半醒的程度,然后就是无声的哭泣,眼泪不停地滚到自己的手背上,滴落在沙发上,掉落在地上。前女友这三个字在她的脑子里不愿意离去,她在想现在自己不就是这个身份么?她继续胡乱的想着“呵呵,他们旧情复燃了,他们再一次回到了以前的幸福。呵呵,真是想骂人”。

    晚上,林幻做了一个梦。

    她之所以能够非常清醒地认识到“那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的原因,是因为梦里的那些事情,现在已经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梦里的第一件事情,云潇然开着一辆JEEP汽车,林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里放着轻快的音乐,他们有说有笑地行使在香格里拉的雪山之下,这是林幻最想来的地方。他们边走边停,林幻拍美丽的风景,云潇然就在身后无声地拍她。他们像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一对情侣,云潇然没有那些繁忙的工作,林幻也没有一篇又一篇的论文,他们在景色最美的地方留下了一张合影,照片里云潇然亲吻着林幻的脸颊,她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第二件事情,云潇然单漆跪地,手中拿着钻石戒指深情看着林幻。随后,偌大的礼堂里灯光辉煌,坐满了等待着见证幸福的人们,林幻穿着定制的白色婚纱一步步向云潇然走去,道路尽头的云潇然绅士地伸出手迎接着她的到来。

    第三件事情,早上林幻醒来的时候,云潇然温柔而无声地坐在她的床边,是的,他回来了。窗帘外透进来清澈的阳光,暖暖地映照着他那张青春而动人的面容,他看起来就像是所有言情小说封面上那些笼罩在柔光镜头下的男主角。

    林幻再这三个梦境的攻击下睁开了眼睛。梦境都是反的,空荡荡的房间里寂静的可怕,她还是在自己的床上,旁边也没有云潇然。

    空气里弥漫着昨晚喝醉时留下的酒气和呕吐气息,宿醉让林幻的头到现在还是在嗡嗡做响。她挣扎着起来,听见外面的家门发出敲门声音,她很艰难地走过去把门打开了,一个男人穿着一件看上去又柔软又舒服的黑色T恤走出来,在阳光下散射出漫漫而温暖的光。林幻看着他的脸,看着他挺拔的身影走到自己的面前,她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宋越彬。她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云潇然来了,还带着一丝欣喜。

    宋越彬面露急色:“打你电话你不接,我只能推掉通告赶过来了。”

    林幻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一共有12个未接来电。欧筱8个,宋越彬3个,还有······云潇然1个。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昨天调成静音了。”

    “云潇然要走了,十点的飞机。”宋越彬的语气急促,像是在催促着林幻。“他要出国,去国外拍摄耐德制造的广告片,顾雨萌一起过去,要走20多天。”

    当林幻想到身边最亲密的人有可能就要消失不见的时候,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来不及洗漱化妆,回房间随便拿着一件外套就冲出门去。

    林幻看着宋越彬告诉自己的航班时间,坐在出租车上奔向机场,路上收到了宋越彬发过来的消息。“林幻,我知道我哥一直都是很在乎你的。虽然那天我没有亲眼看到是什么情况,但我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鬼东西。我和他从小一起亲密地长大,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悲伤,即使他以前分手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我敢肯定的是,他真的喜欢你”。

    天河机场到处都是人,大家人头攒动的拥挤在一起。广播里冷冰冰的女声在播报着各个航班起飞或延误的信息,无数条长队排在更换登机牌办理托运的窗口前。

    林幻跑向国际出发口,在人群里艰难地一个一个寻找,目光搜索着记忆中的那个云潇然,那个她心里个子高高的又干干净净的云潇然。当她的目光越过无人的头顶和肩膀缝隙,终于看见前面静静站着看电子屏的云潇然,他手中推着可以登机的二十寸的小行李箱,背着他最喜欢的上面画着小恶魔的双肩包,就像是一个刚刚二十岁的学生一样。林幻的眼泪又一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已经不知道这是最近第几次哭泣了。

    云潇然的侧脸在机场亮白色的灯光下,显得又清瘦又孱弱,宛如一块没有瑕疵的水晶一般发亮,又会让人觉得轻轻地捧着也会碎。

    林幻挥舞着手,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准备跑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他自己已经原谅他了。

    云潇然听见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有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他在四处地寻找了一会儿之后,目光落在了冲他跑过去的女生身上,他笑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里,他显得特别落寞,他的笑容衬托的他更加孤独。

    那个女生不是林幻,而是顾雨萌。

    林幻穿着云潇然送给自己的鞋子,穿着他经常说的那件特别好看的运动外套,站在机场里的安检口前面,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进去,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指示牌下面来回拥挤的人群中,和林幻充满了绝望的眼神里。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站在云潇然身边的人不是自己,他天空中那副熟悉的画面里还有没有自己,是否自己张开双手就一定能够再一次拥抱他,是否自己承认脆弱就一定可以让他从头再来。林幻从来都没有让云潇然见过自己最寂寞时候的样子,因为只有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才最寂寞,正如现在一样。

    几天以后,林幻在瑾瑜的微博上看到这样一段话:清晨第一道光透过了遥远的海平线,慢慢驱散黑夜的孤单。微凉的海水,安静的沙滩,我想唱一首歌送给遥远的你,我想在这无声哭泣的浪潮里,可以重新找回你的温暖。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经常都不给我们留下告别的机会。其实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由一场又一场永远无休无止的闹剧组成,然后终有一天,我们都总会在最后的爆炸声里,灰飞烟灭。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生不带来死也不能带去,能带走的只有自己和自己的脾气。永远忘不了的人或许不少,可忘不了的爱人,这一生也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