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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的泡沫

    这是再之前的故事了。

    初中开学那天教室里的班主任人称老马,在年级里以讲理脾气著称。所以如果以前就是小学同学的同校区同学问你分到哪个班了,再如果你回答26班,保准对方先惊呼一声“天哪,那不是老马的班吗?!”,再朝你投来关爱伤残儿童那种可怜又不忍的目光,最后肯定拍拍肩以“活着就是胜利”结束闲聊。不过这不太现实,当时明令禁止串班。下课不让出教室,去完厕所马上回来学习,没学三分钟下节课的老师来了,再以勇士一声“又上课了!”的哀嚎开始煎熬。虽然这也不太可能,在老马的班里还敢鬼哭狼嚎扰乱军心?!所以这所谓的勇士虽从来没有出现,却是同学们愿望的化身。

    可惜无知者无罪的文化并没有教会小孩子要提防类似以下事情的可能性。虽然提防也不可能有用吧。有句老话怎么说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人坐齐了之后,肯定是班主任的思想建设工作:“我这个人也不算不讲理,只要你跟我讲理我肯定会听。不过要是有人先做了不讲理的事儿啊,我也不会和他讲理的······“什么理啊理的,听得我头昏。眼看十二点该吃饭了,可能是饿吧。

    “我不可能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上初中了,不需要了。我不想再说吃得苦中苦了,但这苦你在我班里就必须吃······”此时还没有人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毕竟理是人讲的,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吗不是?理是人的产物,而后成为了人是否为人的判断标准。真要什么都讲理,好人反而永远没好报,因为迂腐的理不会为非利益的事服务。下面的内容及其魔幻,若引起不适,为正常现象。毕竟我自己也觉得怪恶心。

    有个年少不知人间疾苦的男孩,这里称他为小黄吧,身先士卒做了那个不讲理的勇士,没举手问了句“那报道之后中午放学吗?几点?”。

    太快了。莫名其妙的。

    只见他还没装书的书包,以及敞着的口的文具包飞出教室门外。瞌睡虫也全逃出教室去。

    讲台上是怒气中烧的变脸师傅老马,讲台下是吓的一哆嗦还不敢宕机的前两排同学,以及劈啪应声而碎的新修正带。他朝那似乎没犯大错的小黄挥去巴掌,落在他的后脑勺上。在六十余人呼吸的二氧化碳里,即使空气没有被冻起来,也不会有人敢动。怎么敢动呢?但凡是中国文化教出来的聪明孩子,都明白现在父母不在身边,况且现在大家谁都没理,出了事可没人给自己兜着。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没有哪个傻子喜欢干讨不到好处的差事。

    接下来,老马扯着他桌子的一角。那桌子可近乎是旋转着“飞翔”到了教室后门口,不过和地砖摩擦出滋滋啦啦的刺响牵扯着我们的神经,证明它确实没有离开过地面。桌子被后面近乎霉烂掉的拖把绊倒了,摔躺在地上。桌子绊倒前,老马抓住小黄的后领口,仿佛小黄没了体重,近乎是拖拽着,最后把他甩在绊倒的桌子上。

    静悄悄的。

    发生的太快了。僵住的气流凝滞了每个人的呼吸,好像也不经意间僵住了每个人不用恐惧的资格。教室里空气原来如此不新鲜如此闷热,我却出了冷汗。没人敢往教室后面看啦,只听见踹人的撞击声,斥责声,哭喊声,还有课桌碰撞墙瓷砖的声音,唯独却少了求救声。小黄也是,我们这些实在聪明的冷眼旁观之人也是。最后的声音来自老马尚未未发泄完的怒火:“打你是为了你好,不想在这上就给我早点换班,你不想上别人挤破头都没进来!多走一个多空出来一个位置,大家都不用发脾气!”

    我庆幸挂墙钟没有装在教室后面,看时间不用扭头;更庆幸同样的事情还没发生在我身上。或许是中国人爱看热闹的心态在作祟,我壮着胆子瞄了眼:上述到上脚之前的过程只有不到30秒,而后足足将近八分钟。

    若是人天天心惊肉跳,多少也会对心惊肉跳本身感到麻木吧。用不了三天,整个26班就在他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下老气横秋,谁都将初生牛犊的“鲜嫩”藏了起来。在特级优秀教师的课堂里占据一席之地,怎么说都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吧?就算天天打打骂骂又能咋样?说明你不能吃苦!难不成他还真敢狠狠心,不是,狠狠手给你打成残废喽?等到那时候再说吧,就算有人跳楼,除了法院,法院也不一定,学生才可能有理能说,虽然之后怎样懂得都懂,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人在意尘暴里细小的一颗。

    扯远了。我记得有次一个小组的数学作业因为解法和他课上讲的不太一样,在除该组成员所有同学的众目睽睽之下,在讲台上排开,男生趴在第一排同学的课桌上被打屁股,女生站在原地被打手,之后后脑勺上再添几本子厚厚的《初中数学教材详解》或者几巴掌,看的台下阵阵不能说“翻江倒海”也能说“此起彼伏”却不能说“声势浩大”的······呃,沉默。正当教学需要,谁敢说话?打折了的拖把棍就摆在那呐,谁敢说话?

    之后我和那组组长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闲聊,他说是他给课上没听明白的组员下课又讲了下,外加一种更简单的新解法。仔细想来他讲的那种解法好像我也在补习班里听过,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并不在教材例题上做官方示范。于是当时也就缩缩脖子感叹幸亏没出什么岔子,再上演一出“跨洋对话作案”,“活着就是胜利”就作罢了。

    再后来相同的剧情再度上演,事后居然开始有几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家伙凑在一起看谁的印子红,当然不包括屁股。······倒也好,至少这证明少年人骨子里多少还是偷藏着一份不可磨灭的乐观,以及一份向阳而生的天性吧。

    九年级的c中学生都会被集中到紫竹林校区,自然不会在南校区出现他们的身影。八年级的学哥学姐,由于历史遗留问题需要作为普通班学生和我们七年级培优组拥挤在同一个狭小的南校区里。

    某次下课那可怜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时间段,我透过发黄的玻璃窗,瞥到八年级——肯定是八年级,有两个学姐在外面吹泡泡,抓着泡泡器跑,身后一排灿丽的光影不断拉长,在亲吻她们的脚步。我出了神,这是七年级培优组学生绝不允许的行为啊。可她们从来不用管七年级培优组的规矩,身后也没有威胁着记过的年级主任和破口大骂的班主任。如果······如果我没有进这所破学校,没有通过那可恶的面试,没有进这个“美好”的26班,是不是也可以和她们一样······

    时间不管这些,历史老师已经抢上课铃几十步进来。我也只好拽出桌斗里的课本,但心留还在她们和泡沫身上。现在想来幸亏老师没提问我上节课的问题,不然可就要被以上课不好好听讲,作业不认真完成的罪名告到老马那吃巴掌套餐了。

    可我还是愿望去妄想,去留恋泡沫里装进彩虹颜色的童话。

    我自己觉得可能这就是它的美吧。漂浮于空中的泡影刚刚诞生就被好事的神恩赐违反重力法则的权限,不过这权限可并不被重力法则本身承认。那泡沫也就只好耗尽全部权限达到妄想之内的高度,然后眼睁睁仰望着曾向往的天空步步远去,被法则残酷按压直至地面。坚持不住的飘在半空就会突然破裂,咬牙煎熬住的也不过是换了个空间方位再遵循重力的意志而已。那些像过河蚂蚁抱成一团的,在重力以后,还有风,还有时间。

    之后的时日,几乎每个老师都拿过八年级学哥学姐为例,说不努力就是他们的样子,八年级就没有出息九年级就更没有出息。九年级没出息中招考不好就上不了好高中,上不了好高中就上不了好大学······最后总是以“他们就在我们身边,要以此为戒,好好学习不要成为他们的样子!”结束一个话题,再开始絮絮叨叨另一堆有的没的,比如有多少多少孩子没高中上,之后之后他们的人生如何如何悲惨。俯仰惶惑的一年昨天像今天,今天像明天,明天像后天,不断创新的则是惶惑的理由,以及挨打的方式。与每一天都差不多的烦闷感相比,那次下课看见的泡沫,则是感觉起来没变化的最甚者,不对,应该说甚至更清晰了才对。它本就不应该被归到没变化之属。

    人和其他动物一样,都拥有久远岁月里进化来的趋利避害本能,假设世界都只是神无聊吹出来的泡泡,那当一个人的童话眼看就要爆破在下面尖锐的石子上了,一般来说这个人总会顾不得欣赏别的童话,也就不会诞生闲到无耻的矫揉造作了。

    不妨假设的大胆点:人类的生命就是堆叠起来的泡沫,而一个人则是泡沫中不起眼的某一只。泡泡越往下坠落就意味着离碎裂越近一步。在上面的泡沫终于看清并意识到下面是什么样的死亡,不再拥有下面泡沫看不惯的活泼了,也就会被没有温度的大人称作“长大”了。

    泡泡太活泼,可是会在落到地面以前就自己碎掉的。

    第二年来了。

    老马气焰不减当年甚至日益高涨,仍然讲述着上一届普通班如何的优秀,都不需要他动手,比你们这个翻转班强多了。不动手这点,七年级到八年级,没人敢讲出来,也没人愿意信。

    几乎每天教室里都会当众上演“来自师长语言的爱的鞭策”,······那种威力······可能是他从不单独使用语言吧。还有更多更甚,上升到人身攻击,电视上会消音的那种。共建全国文明城市,为了您的良好阅读体验在此不更多进行展示。

    格式一般是一骂,二问,承认了,“知道你还干!”然后三上手;不承认问“承不承认?”再三上手。死不承认的确实冤枉的,一般都会进入循环——不过第三步开始先上手再问,最后总要写个两千字检讨。终于承认了,那和一开始就不承认得到的结果也没什么两样呀,还多一份检讨。既然是正当教学需要,就没必要提意见了不是吗?

    都知道”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谀“荒唐,如果面子文化滋生出这样人类灵魂的耕耘者,那过熟的文化本身还真就不应被归到文明之列。文明到底应被如何定义?是人类为后世留下的考古遗迹,是曾经失落的翠绿婆娑,是一切足以证明人类存在的印痕,还是人类“由于历史局限性”不愿承认错误的借口?真到这一步,文明恐怕就要失去存在的必要了。

    扯远了。感谢母上大人瞥了我句“老师怎么可能不为你好,影响学习”——没买成录音笔,即使是我自己掏钱,最后她跟老师私聊沟通,我做了此次沟通的牺牲品。

    我必须承认,的确猪狗不如: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在这种师长“温暖如二月春风的关爱”中,我不禁怀疑这到底是个什么动物,居然有有用非钢化玻璃做的心。考不上h中什么的随便啦反正你不想我考上我也没能力考上,不如了你的意我岂不是对不起你啊?好好好是是是,我本来骨质就不咋好老闪着腰,你要是说我贱骨头也无可厚非吧······

    我承认,骂我我全都必须承认,真的很开心吗?当然我不敢真的说出口以上的话。

    “你咋不去死呢?!”

    ·······我早就不算活着了。我承认。

    和泡沫一样碎地轻易。谁都比我这个贱骨头好,他们都会有更无可限量的将来,他们会考上更好的高中大学,我什么都不是,只配去死,死了对谁都好,你死了大家都开心不是吗,反正爸妈都只想捞钱。少一个竞争对手对整个c中都是好事!我没有理由活着,没有必要活着,没有权力活着,哈哈,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不是更好吗,就不会有人恨我我也不用恨别人了啊,对,去死······死了对谁都好······

    我回到座位,分不清是谁在说话,四周什么都看不见。

    后来,据同桌说,我在座位上发抖,不像是哭的样子。她的原话是“你那个样子真的好可怕啊。”

    知道之前,我把自己锁在家卧室里,两天不开门,自然没有,也不愿意再去上学。我想阻止自己去厨房拿把刀。在潜意识里我当然还是想阻止自己吃痛的。

    这世界上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就真的没人爱你了。道理我都明白。

    消防队的铁斧落在外面的门把手上,震得门后面堵到房间另一头的的衣柜、拳击台、书本一响一响。脸上母亲从还未来及堵死时的门缝里泼湿枕头床单的水,附在丑恶之人更丑陋的脸颊上,仍然如它来时寂静,沉默。

    咚!!!

    门被踹着,连带衣柜发出无法忍受的,吃痛的哭喊。

    咚!!!

    这次已经不是脚而是别的我无法想象的物什。门一定痛极了,我清晰听到,它身体上生长出花,这花名为暴力,而根称作裂隙。

    咚!!!

    拳击台上的柱子是高密度海绵填充的,可毕竟只是海绵。门被五六个人锤,或者说是撞开了,即将碎掉。

    外面,是母亲送走消防员们的招呼声和消防队长对她的教育:别孩子不上学就给社会找麻烦。黑雾笼在我心上:马上就会被拽出去,这坚决不行!在她走出一定追不上我的距离之后,我冲出房间侧身钻进厕所。慌乱中我看见窗台上,正立着一瓶新的,还没用过的消毒液。

    人绝望了,做什么事都不需要理由,那对他而言没有意义。

    ······瓶子里水位不断下降,可下降的过程那么漫长,那么煎熬,一如从来都没有起因和结果,只有过程填补它们的空位。只有过程,回首望不见起因,向前看不到结果。

    ······终于到达尾声,水位从瓶子外透光看全部消失。

    有没有可能······再也看不见漂亮的泡沫了?

    我捂着肚子,倒在地,感觉似是在笑着。

    在众人大惊小怪的呼喊里,打过119的手机又打起120,而拨打的同一个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神情。

    ······人进化来表情本就是让使用的,若自怨自艾就那么容易丢失,那千百万年的进化岂不是浪费时间?人生在世来也匆匆,该哭就哭,该笑就笑,没人会笑话的情况下若不能让自己开心,就真的会将【表达】的愿望和能力统统丢失。至少为人,就是有千百万年前仰望星空思索宇宙意义的智慧,还有丰富不可描述的情绪。不知看见潮汐带着泡沫回溯海岸的第一人,那时怀抱着什么养的心情?啊······原来人的表情从不会凭空消失啊。

    不过事实证明当时倒下走马灯般的意识纯属妄想,

    我从来都在追逐着自以为是的泡沫。逐火的心愿也是,虚妄的执念也是。因而在我看挣扎分为两种:成功的和没成功的。成功或许不仅仅意味着拖着身体爬到岸边。还有一种可能,是比没成功的人活得久那么一点点,离被淹没尚且还有些时日的那种,相对失败又不算失败的。仅此而已。

    挣扎的人啊,你曾拥有炽热堪比烈阳的灵魂,使你不愿就此驻足停留,不愿在意味死亡的下陷中失去温度。你即使没有足够的勇气,即使没有足够的力量,即使心中仍有惑惶——也怀抱着不愿俯仰由人的愿望至死不放。那从这种思路,到底是成功还是没成功,又有什么两样?

    可能是自我安慰总比他人安慰更有用吧。休学2个月后,我到底还是被母亲成功逼着去了学校,不过肯定不是原来哪所啦。如此对我来说,挣扎到底算不算成功,不也尚无定论吗?至少我想,既然人活着,就总要找个去处不是?到底还是去第二场面试了。

    不管挣扎本身到底怎样怎样有争议,人生来就是为了抗争,若挣扎不符合人的天性,那才不正常。

    这所新学校是我当初就想报的初中。阴差阳错,居然还是到了u中。

    我的新班级是12班,不太正规的面试由12班班主任郭老师亲自操刀,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落地窗外下午的阳光很是晃眼。虽然郭老师看起来凶,感觉却是很不错的老师呢——如果烟味可以再小点。他说我落下的课程虽然多,但根据我的程度绝对补得上,不用担心,如果愿意明天就可以来学校,就是校服有点换厂家上的麻烦,可能到毕业也没办法买来一套和班里一模一样的了。

    九年级上半学期,这时候光是数学,下册的内容都在上半学期开始两个单元了,我的知识储量却还在上册第四单元。同学们都开始商讨圆里面的三角函数应用题有多少种结题思路,我却还在教室最后面对着概念死磕周考第三道选择题。

    我的预感没错。郭老师是武警出身,下岗后专攻九年级数学。看起来凶具体表现在和老马发飙时班级里差不多的静,不过老马那叫寂静,郭老师这只能算安静。各种有点好笑的事实不断证明:他真的只是看起来凶,还有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怪不得那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语文老师年级里人称庆姐,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俩小孩都刚4岁,在幼儿园部。有时他们放学了,会被带到教室,躲在办公桌后面用小眼睛眨巴眨巴打量着比他们不知高出多少个头的哥哥姐姐,再在下课时带来教室里确确实实快活的空气——这里下课是允许跑出去玩的,就是某些情况下在教室里也可以。庆姐上课不拖堂,不过我们倒是很情愿哪天如果她突然发挥失常没把课程按计划讲完——即使这并不可能。课本讲完了她还会讲好多好多有意思的故事,好多好多我似乎“根本没认识过”的古代名家,还有好多好多我们愿意听的“唠叨”。直到下课铃响了,往往12班的同学们才意识到:这原来只是一节课啊!庆姐这两把刷子实在是没几个老师真偷得走,就算教室后面不时坐满了年纪小一点的老师。

    一次她因为小孩早上感冒头疼必须看医生,第一节课就换了隔壁13班老师来讲。结果早上七点的太阳照得人昏昏欲睡,那可怜的老师一时不知该委屈不该:“庆姐说过,你们班上课从来没人打瞌睡,一直都很积极很活跃啊,大家的语文都不差,今天这是怎么啦?”

    另外一天早读庆姐又没来,课代表和郭老师去文印室里抱来两沓高高的,订书机订好的纸页子,据说是早读材料。发下来瞅一眼,十一张A4纸印的满满当当,黑方块搅成一团看得人眼晕,傻啦!。不过要是重启后真看进去了:

    如果不写苏轼被贬、屈原跳江、陶渊明归隐就写不成作文了吗?你替阅卷老师感受过吗?他在几天内看屈原跳江几万次他心里是什么滋味?所以我说,看题目第一眼就想到的东西不能写,第二眼看到的也不能写,看第三眼想到的才能写。

    ······巴金是新鲜的,韩愈是新鲜的,龙应台,迟子建也是新鲜的,教材上的东西会感动语文老师的······另外,只要你思路宽,别忘了老牛的眼眸里有田园的回忆,空中飞翔的鸟儿有岁月的痕迹,一片叶里蕴含有天下兴亡的道理,一米阳光中看得见人情温暖的回忆······

    又傻啦!庆姐!之后两天,下课总是几小组同学扎成堆,探讨这长长的页子,那热情可不比讨论当红电视剧电影小说动漫游戏寡淡,有时还会产生“学术界的争吵”。到现在我都还保存着原件,不时翻出来读上一遍,再感慨感慨本人的文字功底实在还是辜负了庆姐。

    再后来。班长通知我去趟庆姐的办公室。似曾相识嗡了一下,我想最近也没做错什么事啊······真到办公室里了,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暴风雨。她塞到我手里一本还没拆掉塑料皮的《给青年的十二封信》。我彻底懵了。抬起的小臂僵在半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这是送给你的。虽然年级没有进步八十名,但我觉得你值得。”我才反应过来。月考发布成绩之前,庆姐承诺送给成绩好和进步大的同学每人一份礼物,至于礼物是什么就保密了。当时我觉得那么多好强大的同学呢肯定没戏(指前十包揽全区前十),就彻底抛在脑后了。

    “思来想去,我觉得给他们的礼物都不太适合你,看到这本书,我觉得它和你的气质很吻合。”我还僵着,不知该不该动。好恨在这时居然空白了好几秒的自己!像失去知觉产生的,又似是从嘴里漏出来,轻轻的“谢谢老师”这几个字,竟然擅自顶替了千言万语,并将顶替的对象都不经我同意就丢进垃圾桶,再马上绑好垃圾桶上的袋子,扔到天涯海角去了。

    那是和见到郭老师差不多的时间,下午7点。太阳这时已然收起过分的狂傲,轻轻踱步。传说扶桑树生在海里,金乌十郎自海中睁开双眼,和羿达成协议,白天栖足于扶桑最高的枝上,夜晚回到出生之地,不露出一点金光。现在,祂正坐在地平线上,将潜到它出生的潮汐中。有人拉开窗帘,落地窗照进来已不刺眼的光洒在庆姐背面,我也不再立在书柜的影子里。染上澄橘色温柔的铁皮书柜,上面还摆两盆绿萝,在同样的颜色里默默呼吸,静静生长,抽出新芽。那芽谁都不可能知道具体会长成何种模样,也因此具有不可数的可能性。

    回去吧。她对我说。是呀,该回去了,早该回去了。回到最初,在时光错误的枝桠上,回到最初的自己。我不希望,她也不可能看到,转身出门后,我再次兜不住泪水。即使哭声小到第二个人不可能听见,它也足够证明我曾拥有的从未远去。书在怀中抱着,把那两行盐水都捂暖。

    下半学期,语文站不稳在七八十的我逐渐接近一百之列。我送给庆姐一盒自制的熏香丸,而后她露出你是神仙吗的惊喜神色。

    中招倒数第三天她给我们抽铅笔,人人一支,是可以带在考场上的签。桶里都是印着不同标语的“上上上签”、“大大大吉”、“水逆退散”、“考的都会”······

    出了成绩,查询网址上明亮的数字为我敞开去往第a完全学校的路。这次,母亲没有夺走我的选择权,郭老师和庆姐也是绝不会那么做的。

    这场挣扎,我赢了。

    挣扎的人啊,你拥有炽热的灵魂,使你不愿就此驻足停留,即使不知前方为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