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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于尽

    尹荼白在里面没有找到她的丫鬟。

    她们本来打开笼子让里面的女人从密道逃跑,但是那些麻木的女人没有反应,双眼无神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早已失去活着的希望,就算逃跑成功,又能怎么样呢?

    会有人接纳被无数男人糟蹋过的妻子、娘亲吗?

    昔日亲朋好友嚼舌根、嫌弃厌恶自己怎么办?

    还能当做什么都未发生地干活做工吗?

    不如就在这儿等死算了。

    从被关进笼子的那一刻,她们就被关进了黑暗。

    没有救赎。

    尹荼白红了眼睛,默默祈祷陪她长大的姐妹们没有被糟蹋。

    灵芝将手上衣物扔给敖淼和伍与一,“换下衣服混进去。”

    想到这是刚刚那三个猥琐男的衣服,敖淼嫌弃地将它扔在地上,“我自己去猎个人吧,这件太脏了。”

    最终只有敖淼和还癸换装,毕竟两人“偷鸡摸狗”“劫富济贫”惯了,轻功好又有经验。

    洞里人不多,利用视觉盲区,飞檐走壁像个蜘蛛倒挂天花板,假装是自己人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得蹊跷。

    洞穴太大,盲目地找太麻烦,敖淼索性拦下一个人问道:“大哥!打扰一下。”

    那人却打断他,看了看四周,“你小子是谁?不想活了?!‘大哥’也是你能叫的?”

    敖淼注意到男人说“大哥”两字的声音明显小了,这是个隐晦词,看来“大哥”在小弟心中地位很高,时刻都尊敬着。

    “对不起,我是新来的三水,我不懂规矩,我说错什么了吗?”敖淼假装惶恐。

    “总之你不能乱喊那两个字,遇到不认识的人喊‘兄弟’就行了。对了,你可以叫我阿冷。你是谁带来的?之前没见过啊。”

    “我是跟吴老二来的,想跟着兄弟们挣钱。”

    吴老二,是那三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

    阿冷是个话唠子,对敖淼问东问西,就差把祖宗三代的事都问出来了。

    敖淼着急,“阿冷哥,吴老二叫我过来给今天新到的那些女人看病,耽误不得,您要不先带我去,我们下次再一起喝酒聊天。”

    阿冷狐疑地看了一眼敖淼手中的药箱,“你会看病?那些女人也没病啊,不需要看。”

    “哎,还不是为了大哥的安全,要是那些女人把乱七八糟的病传给大哥怎么办?以前是没有懂医术的人,现在我来了,不仅可以帮大哥,也可以给兄弟们看看身子。”

    眼看阿冷有所动容,敖淼乘胜追击,“阿冷哥,你眼下青黑,双眼无神,肤色暗沉,一看就是肾虚,最近房事不怎么愉快吧?我给你一包药,煎了喝保准一展雄风!”

    阿冷接过药包掂量掂量,“还是你小子会来事,跟我来。”

    敖淼赔笑,亦步亦趋跟着后面,“多谢阿冷哥!”

    七拐八绕,来到一个小走廊,两边用木板隔成几个小室。

    有床有桌,每间小室关着三到五个人,看起来还算是个人住的地方。

    阿冷走到尽头,脸色微变,“哎,今儿新来的那几个怎么不在这里?”

    看门的那人回答道:“刚被三哥带去盥洗池,洗好了今晚送到大哥床上。”

    阿冷带着敖淼和还癸去了盥洗池,“等她们洗完出来吧,千万别进去,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敖淼弯腰唯唯诺诺,“是是是。”

    却在阿冷转身一瞬就把人撂倒,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插进阿冷腹部,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抱歉了,冷哥。”

    阿冷疼晕过去,周围几个小弟早就被还癸一击毙命,死相惨状。

    敖淼敲门,“枫叶姑娘可在里面?我受尹小姐之托来救你们,你们快穿好衣服出来。”

    “救命!我们被绑住了,出不去!”

    里面传来少女的尖叫和老妇的叫喊。

    难怪洗澡都要捆起来,原来有老妇人帮忙洗,为了防止姑娘逃跑也做的太绝了。

    敖淼心一横,闭着眼睛倒着走进去,要是有人来砍他,别怪还癸撕了他。

    没有动静,一个身穿褐色粗布衣服的老人瑟缩在角落,嘴里喃喃:“别杀我!我只是听命行事,我没有害过人!别杀我!”

    敖淼冷哼,“我不杀你,你把姑娘们松绑,替她们穿好衣服,我就放你走。”

    片刻后,枫叶四人穿好衣物,暗香盈袖地凑到敖淼身边,一口一个小姐地问着。

    幽暗的房间突然被照亮,门口涌进来一个个手持火把的人,把敖淼等人团团围住。

    火光照亮四壁,像是白天一样明亮。

    这时敖淼才看清楚四周岩壁的孔洞挂着一排排弓箭,锐利的箭头映出火把的影子,却暗灰得泛出寒光,整装待发。

    敖淼进来后完全没有听到过动静,竟是早就准备好了。

    好一出“请君入瓮”,然后“关门打狗”。

    呸,我不是狗。

    不过敖淼不明白,这些歪瓜裂枣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的,明明没有什么破绽。

    “还姐姐,保护她们,”敖淼双手比划,“用一个很大的结界罩在他们身上。”

    还癸这次很快听懂,以她自己为圆心,脚下青色木纹结界快速展开,在头顶上方闭合,一个球形结界将己方六人笼罩在里面。

    四个丫鬟惊恐地抱作一团。

    任凭外面怎样刀光剑影,弓箭如雨,结界不受一点影响。

    而还癸也很利索地操控弓箭、大刀、火把回击自己的主人,盥洗池内清水染红,血流成河。

    最后一个火把熄灭,世界陷入黑暗,鼻腔里满是血腥味。

    丫鬟们愣怔地看着人间变炼狱,失神片刻后方惊叫出声。

    敖淼也不由得眉头微蹙。

    他本来并不打算杀了所有人,还癸动了杀念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但是他没有阻止。

    是他们先来招惹他的,不能怪他心狠。

    恶人难改恶劣,他即使想帮助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天下无主,强盗横行,他们过惯了拔葵啖枣、蹿房越脊的逍遥生活,有多少人愿意脚踏实地从新开始?

    即使放了他们,毁了贼窝,他们也会在其他地方占山为王,继续偷盗抢劫、欺压百姓。

    而且,死去的商队,被毁的女人,都需要一个交代。

    既然做不到天下无贼,更不能放任其大,遇上了就毁掉,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今天,就做一根大点的“搅屎棍”吧!

    出了盥洗池,不断有人闻声而来,又落荒而逃,无一逃脱。

    ……

    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在床榻抱着美人,他眉眼狭长纤细,像是薄薄一片的柳叶,开个缝儿露出精光,一副工于心计的模样。

    声音也是尖细,“老二,老三,你们认为该怎么对付那个小兔崽子?”

    两旁的椅子,一边坐了一人。

    高大威猛的那个是从裘府把人带到此处洞穴的“二哥”,另外骨瘦如柴的那个就是“三哥”。

    这里的三个当家。

    “大哥,不如我们三人,带上最能打的弟兄们去会会他!”

    “我认为二哥此法行不通。我在盥洗池设了埋伏都没能拿下他,亲眼看到他们铜墙铁壁般的结界,刀枪不入,不是我们殊死抵抗就能打的过的。”

    床榻上的人坐起身子,“老三,那你有什么好法子?”

    老二被否决了,大哥还偏心这个最晚加入却最信赖的老三,加之老二和老三向来不和。

    老二脸色瞬间黑了,满脸横肉都显示出不满。

    老三不管那位二哥怨恨的眼神,狠声道:“炸了这洞!”

    抿了口茶继续道:“把他们都埋在这里,插翅难飞。”

    老二拍案而起,激动得口水横飞,怒骂:“萧倾亭!你他娘的疯了吗?”

    萧倾亭是三当家的名字,鲜有人知道。

    为了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兔崽子毁了自个老巢,这不纯纯有病!

    洞穴毁了,烧杀抢掠几年积累的金银珠宝怎么办?女人怎么办?弟兄们安顿去哪里?

    重要的是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基业,就这么毁了,心疼,可惜,舍不得!

    然而萧倾亭根本不会考虑这些问题,有点舍惋惜,但是不多。

    在他心里,敖淼发现这个强盗窝的时候,昔日称兄道弟的人,已经是一具具尸体了。

    他清楚敖淼身边那位名为还癸的小关川的实力,所以他派了很多弟兄围剿盥洗池,目的不是绞杀入侵者,而是让弟兄们去送死。

    省得他自己动手。

    反正这个洞,这些人,都留不得,包括高座上的大哥。

    当然他的这些心思,旁人都不知道,也根本猜不到,更不敢相信。

    大哥眯缝着眼,竟然同意了,“一切听老三的。”

    萧倾亭勾了勾唇,讥笑。

    老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怒声道:“大哥!平时你怎么听信萧倾亭的鬼话,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眼下关乎我们所有人的生死,绝不可如此草莽决定!”

    大哥眯起眼睛,眼缝更小了,几乎看不见眼球和眼白,冷飕飕道:“你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

    “当然是您!但是……”

    大哥不耐烦甩了一巴掌,隔空打在老二脸上,“闭嘴!我说过了,一切听老三的,你个莽人知道什么!”

    老二右脸立刻肿了,嘴角拐着一抹血丝,眼神夹杂着震惊、愤怒、委屈、怨恨。

    他甩袖转身,“那就听大哥的,我自己去会会他们,铁血男儿宁愿战死,也绝不委曲求全!”

    老二昂首阔步,衣衫猎猎作响,背影坚定决绝,仿佛即将领兵出征的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他是个强盗,此刻,更是一个个保卫家保护兄弟的当家人。

    走远了,不见身影,还依稀传来铿锵有力的声音,“我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吃不吃得下我一拳!”

    萧倾亭不屑一笑,他向来看不起自大孤傲的老二,人是忠心讲义气,就是太蠢。

    “二哥真是忠心耿耿,有他替您阻挡一阵,敖淼一时半会过不来。你也别着急,等敖淼到了你跟前,再点燃炸药也不迟。”

    说完慢悠悠离开了。

    洞里四处都埋了大量炸药,足够造成山体坍塌,将洞里所有人所有东西埋在土里,密不透风。

    大哥眼神阴翳,突然伸手钳住身旁美人娇嫩小巧的下巴,眼里杀气蒸腾,恨不得把眼前的人生吃活剥了。

    他朝女子惊恐的脸吐了一口浓痰,恶狠狠道:“萧倾亭!不得好死!”

    那女子战战兢兢,颤抖着求大哥饶命。

    大哥身子一晃,松开了钳制女子的手,突然痛苦地抱着头,语无伦次道:“走!我要炸了这里,萧倾亭,我放你们走,他娘的!不得好死……”

    一旁的美人、侍女、小弟趁乱跑了出去。

    等到敖淼闯进来,只见诺大的房间只剩这个肥胖且油腻的男人。

    “你就是这里的大当家?我来取你狗命了。”敖淼轻描淡写,语气就像是“你有钱吗?给我一文去买个素包子”一样平淡自然。

    然而眼前这个腰杆挺直、红光满面的男子迟迟没有回答,也没什么动作。

    敖淼并不着急,打量着周围值钱的物什,拿起一个霁蓝釉赏瓶里外看看,交给一旁的丫鬟拿好。

    再看四个丫鬟手中各种花瓶、折扇、酒杯、玉佩,装了一兜又一兜,都是一路上顺的。

    大哥盯着敖淼端详许久,忽而开口:“敖淼?”

    敖淼捧着藕荷色胆瓶的手顿住了,眼刀凛冽剜向男人,语气寒凉警惕:“你是谁?”

    敖淼这些年化名“三水”过活,而且东奔西跑,知道他姓名的人不多。

    要么是黑影人一伙,要么是暴露名字时在旁听到的普通人。

    敖淼从未来过西京城,而贼寇不会离贼窝太远行动,所以他们之前不可能认识。

    然而他喊出了他的名字,只能和黑影人有关。

    敖淼继续道:“你和黑影人什么关系?”

    大哥温和地笑,“我要炸了这里,你们想活命就赶紧走。”

    敖淼一惊,同归于尽吗?

    他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和黑影人有关系的人,不甘心什么都问不出来,急忙上前逼问:“你究竟是谁?和黑影人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灭了五族?”

    敖淼激动地一把揪住男人胸前衣襟,凑近了闻到一股淡淡的火药味,还有腐臭味。

    他意识到不妙,竟然真的有炸药!

    “时间不多了,快逃。”男人声音很小。

    紧接着地面开始抖动,顶上落下灰尘和碎石,爆炸声此起彼伏。

    丫鬟们惊慌失措,尖叫道:“爆炸了,我们快跑吧!”

    敖淼心一横,拽着男人跑。

    谁料男人根本站不起来,跌倒在地,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落,显得极为狼狈。

    敖淼这次看到,男人的脚已经生蛆腐烂,长满脓疮,红肿的伤口流出黑色的脓液。

    忍着恶心,敖淼把男人背到背上跑出去,命令丫鬟跟上。

    然而敖淼并不认识路,兜兜转转过了许久都未能出去,洞穴坍塌,落石滚滚

    “轰隆轰隆——”

    爆炸声持续了一刻钟,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