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瑞帕当地有句熟语，叫做“时间是面镜子，会照出人的好坏；岁月是把刀子，能磨砺人的善恶。”三百年前，瑞帕小镇是意大利人捕猎的小渔村。三面临海，气候湿润，交通便利，四通八达；但是比较偏僻，人口不多。至今虽然绝大多数人是英美人，但仍然有意大利人的后裔。既保持着意大利式的海派浪漫，且又沾染了盎格鲁撒克逊式英伦绅士风格。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陆陆续续有拉美裔人定居在这里，但很少有亚裔人。即便有，也是短暂旅游的日韩人。岳丽华作为亚裔的中国人来到这里居住，特别是走在街上，的确是比较少见、也比较引人注目。

    岳丽华时间住久了，镇上人也慢慢相熟了。偶尔有灯泡坏了、抽水马桶漏水、自来水管堵塞等，请人帮忙；或者要买鸡蛋、牛奶、面包、果汁或者牙刷、牙膏、卫生纸等日用品上个便利店、面包房之类；或者要浆洗熨烫衣服、买个针头线脑，彼此相识、相熟，有时会打招呼，点头示意。一到夜晚，大家便会聚到酒吧、咖啡店，喝酒唱歌、甚至跳舞、喧闹，直到黎明。倘若走过，也有人会热情邀你加入，或者请你喝上一杯。遇到此类情况，岳丽华终是以礼相待。孩子在幼儿园，难免磕磕碰碰，甚至会有争论斗嘴，岳丽华终是尽量克制，管好自己的孩子，不与人是非。遇到帮助过自己的人，岳丽华有时会从机场免税店买一些丝袜、茶叶、咖啡之类送人，表达谢意；有时也会帮人买一些免税商品，增加感情。时间一长，大家了解，彼此尊重，相互照顾，大家对岳丽华刮目相看。

    岳丽华有好几次想离开瑞帕。好友周晓东和柯南云都帮她出主意，想搬到离机场稍近一点的公寓，无奈都没有成功。一是舍不得离开凯瑟琳一家和玛利亚，她们一家对自己和孩子实在是太关爱了。二是虽然这里较偏僻，但是已经混熟了，彼此都了解。相对来说，也是安全。来到这里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发生枪击事件，也没有发生过抢劫。偶尔有偷盗、失窃，但也是个案，总体治安情况良好，换一个地方，或许并不如此。三是卫红还在这里上学，与这里的小伙伴已经混熟了，孩子有玛利亚照顾，自己上班也安心。再说，周末，卫红还要去瓜拉拉镇上艺术课，这里离瓜拉拉镇比较近。再一个原因，在这里生活，费用较低，这对自己一个单身母亲来说，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和帮助。记得是自己刚来二个月，找到工作的那个晚上，凯瑟琳对自己的交谈；

    “丽华，听说你今天找到工作啦？”凯瑟琳在客厅沙发上平静的说道。

    “姑妈，找到了。机场刚刚发来了录取邮件，科恩也给我视频对话。全靠科恩的好朋友理查森的帮忙，我才有机会再到机场上班，这也是我最最理想的工作。谢谢你们！”岳丽华的确是从内心里发出感恩的话语。

    “这不用谢，也是我们应该帮助你的。一个外国姑娘、又是个单亲妈妈，要带两个孩子在外闯荡，的确不易；特别是在美国，全世界的移民都涌入进来，都要找工作，而美国本土的失业率每年都在提高，每年都有7、800万年轻人找不到工作，压力是巨大的。你能在短短两个月内顺利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地区是不易的，但也是幸运的。你不用感谢我们，应该要感谢的是上帝的指引；其次是你本人，你的勤奋努力不怕吃苦的精神和成熟稳重待人真诚的性格，是我们美国人所喜欢的，所以相信你能珍惜来之不易的机遇，适应旧金山的生活。不过，这只是刚开始，接下来还要面对更多的困难，所以你还是不要庆幸，要继续努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换句话说，你愿不愿意继续和我们住在一起？”凯瑟琳说道。

    “奥，我来的时候，只是和科恩说好是暂住，三个月内找到工作或者找不到工作，我都要搬走，是不能来麻烦你们。现在这么顺利，我是没想到，我们母女两是愿意和你们一起住下去，不知你们......”岳丽华不敢奢望。

    “好了，旧金山找房子也不容易，而且房价也很贵。你们即使要单住公寓，也要增加费用。你的这些工资，很大一部分要用来支付房租，在加上各种费用，在美国只能养活两个人。剩下的恐怕你国内的大女儿生活就有困难了。再说，你搬出去住，科恩也不放心。你不是在纽约，那时你和你丈夫住在亲戚家里，安全没有什么问题。现在要单住，你没有单住的经验。而况两个单身女性，又是异国他乡人，安全就不受保障了。美国的治安情况，现在是每况愈下，种族歧视、移民问题，此类纠纷案件司空见惯，你要三思啊。你要是不嫌弃，你就在我家住下去。科恩也打电话与我们商量了，房租我们不收了。你帮助玛利亚干活，我们也不开支你工资，你每月只需要到玛利亚那里，交你母女俩的菜金就行了，玛利亚很喜欢你们。”凯瑟琳说道。

    凯瑟琳的话像一根金针深深戳破了岳丽华的心窝。凯瑟琳说得真对啊，自己的确没有单住的经验。严格的来说，自己还不算来美国全裸打工，还是依附在李明诚的身上。倘若自己搬出去单住，一个单身母亲还带一个孩子，的确有困难。旧金山房价在美国也是很贵的，算是一线城市，一般租一套两室居的公寓，靠近市中心的位置，少说也要二、三千美金。稍微偏僻的地方也要一千美金以上，而且安全没保障。再说，一下子找房子也很困难，是不是合适也不一定。美国的治安与国内是没法比的。近几年来，校园枪击案、少女绑架案、入室枪击案、出租凶杀案、移民斗殴案比比皆是。因而安全是个问题。自己千里迢迢从纽约到旧金山，投靠凯瑟琳，就是出于安全考虑，想到这些，想搬出去的念头，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姑妈，倘若不打扰你们的话，我们愿意留下来。”岳丽华战战兢兢的说道，似乎没有底气。

    “好吧，你们愿意留下，我们很高兴。不过，等将来，有能力出去单住，我们也绝不会拦你，来去自由。衷心希望你们在这里生活快乐！”凯瑟琳说道。

    那次谈话以后，岳丽华再也没有产生过想搬出去住的念头。不知不觉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现在要是搬出去住的话，似乎不合情理。凯瑟琳夫妇年龄大了、玛利亚也老了，是应该让自己好好照顾她们才是最好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