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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色深沉了。虽说是春分了,但晚上仍然有凉意。岳丽华开着电视看CNN新闻,但思想还是集中在与凯瑟琳的对话中......

    真没有想到自己一向仰慕的被诩为生活在天堂的科恩一家,其背后也有不可言语的曲折故事。可谓“一脚在天堂,一脚在地狱”。这就是真实的美国。詹妮弗和科恩家族都属于美国的中产阶级,而且都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后裔,詹妮弗家族长期经营地产和石油,科恩家族是律师世家且有教会背景,家庭富裕、生活安定,但仍有烦恼。物质富裕,并不等于精神丰富以及快乐处世、人生幸福。

    自己虽然活得很辛苦,离乡背井,远隔重洋,婚姻不幸;但凭着自信、韧劲和励志,眼睁睁地把两个女儿抚养成人,也算是苦中有乐。

    刚刚上三楼真要开门时,正好遇到在三楼清扫的玛利亚。玛利亚悄悄告诉自己,“詹妮弗腰椎病又犯了,瑞恩去香港出差,科恩只好陪着詹妮弗,每天请中医馆的医生来打针灸,因而科恩不能来参加小红的生日了。”所以说,人生不都是晴天,生活也不可能都是阳光,有缺陷,才是真美。凯瑟琳说的对,应该要珍惜当下的生活,亲情很重要。维护亲情是惜缘。自己生第一个女儿卫平也真是不易。

    李卫平不是头胎。来到美国的第三年,自己才与李明诚结婚的。当时为了还债,自己拼命学习还偷偷打工。结婚不久自己就怀孕了,也恰恰三个多月不幸就流产了。记得那天,刚刚过了正月十五,是在李明诚叔叔李梓木经营的小菜馆里。将近十二点的光景,小店准备歇业的时候,来了二个拉美裔黑人,一连喝了了五、六瓶啤酒,四个菜,又要了二瓶白酒,其中一个后来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二点,李明诚看不下去,才去叫醒他,谁知他恼羞成怒,挥拳就打李明诚,自己上去劝架,不料被他推搡在地,孩子就这样没了......。

    自己怀上第二胎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年了。那时,自己已在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JFK)当保安。家住在布洛克林区。怀胎九个多月的一天,半夜二点多下班,自己在坐B15线换乘3线时,突然感到肚子疼,难以忍受,倒在了站台。后来还是二位好心人把自己送到了纽约下城医院。下城医院的医生百分之四十都会讲汉语,容易沟通。孩子早产半个多月,且身体虚弱。出院三个多月,孩子又得了心肌炎,又一次住进了下城医院。这样一来,自己就非常小心了。

    由于美国的医药费昂贵,自己绿卡还在申请,不得已,孩子周岁刚断奶,自己就把孩子送回了国内,交给了父母代养。因为祈求孩子平平安安,外公就给女儿起了个名字叫“卫平”。直到现在,自己被黑人推到在地和自己在3线站台倒地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难以抹去。人们常说,母亲伟大,母亲幸福,可是母亲委屈、母亲痛苦,又有谁知道呢?且又有谁了解呢?!

    假若父亲在,会不会赞同我不去参加卫平的婚事呢?关掉电视机后,这个问题在今天晚上与凯瑟琳的一番对话后,又被提上议事日程。岳丽华反反复复思索着,不知不觉迷迷糊糊之中,出现了幻境,仿佛是父亲来到了床边......。

    “丽华,听说卫平是要结婚了吗?”满头白发、瘦削脸庞的父亲

    皱着眉头问道。父亲岳崇武在家中排行老二,老大岳崇文、老三岳崇礼。父亲十八岁就去当兵了。在驻XZ工程兵部队,修筑川藏公路多年。后退役时,任副连职,回上海后,在徐汇区长桥街道工作,负责民政司法。将近退休时,任副处级。

    “你在那边怎么知道的?”岳丽华诧异的说道。

    “前几天,遇到了卫平爷爷,他问我的。”父亲问道。

    “你们又不住在一起,怎么能见面呢?难道地狱也......”岳丽华感到奇怪。

    “地狱广大,四通八达,一阵风就能相见。不像你们阳间,障碍物阻塞交通。”岳崇武轻松的说道。

    “爸,卫平的事,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是与弟弟他们在视频对话中得知的。”岳丽华说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是去还是不去?”岳崇武问道。

    “我不打算去。”岳丽华说道。

    “为什么呀?自己生的大女儿的婚事不参加?没听说过。”岳崇武感到奇怪。

    “没什么,只是不愿见到她的亲家。”岳丽华说道。

    “就是范家?那没必要。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没必要执拗。毕竟孩子都已经长大了,两个人已经在一块了,只要他们俩愿意,别人就不要添乱了。再说,你和范家的事,能大过国民党和共产党的矛盾,国共都几次合作了,你怎么还和范静思她们过不去呢?况且,她们家很快就要和你成为亲家了,你不为别人想,但必须是应该为卫平想想啊,孩子是无辜的。”岳崇武说道。

    “爸,.......你不是要我为难啊。”岳丽华在分辨。

    “你没有什么为难的。你不去,倒是让卫平犯难了。丽华,你想想,我们把卫平拉扯大,容易吗?刚断奶,你就回美国了,孩子丢给我们两个老的,亏得你弟弟和弟媳妇不错,一直帮着我们。否则,卫平要长大是很不容易的。你不知道你女儿性格脾气都很怪吗?小时候不愿意和别人玩,每天只愿意和范家的孩子们待在一块。吃饭又挑食,小菜每天还要变花样;常常要尿床,遇到阴天下雨,尿片挂满了走廊;再苦的就是你女儿身体不好,常常半夜要去挂水,不是舅舅、就是外公,这些你想过没有?现在好不容易你女儿要出嫁了,你这个当妈的竟然不出面,还让舅舅、舅妈出面吗?”岳崇武理直气壮地说着。

    “爸,.......岳丽华语噎了。”

    “丽华,我告诉你,去不去还是你拿主意。但是最后你不要后悔了。你不去,就是把你的女儿推给了别人,别人还真是求之不得了。你想亲情重要还是友情重要?生命是列车,人生就是驿站。列车行走,每到一个站点,总有人下车,可是陪伴你走到最后的还是只有你的女儿,就连你的父母和兄弟,最后还是要离开你的,而你的女儿们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你好好想想吧。我呆的久了,该回去了。”岳崇武语重心长的说道。

    “爸,你别走!”岳丽华想抓住父亲的衣袖,可怎么也抓不住,突然醒了过来,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