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墨

    【一】

    这是第几个秋天了。

    临近冬的季节，没有当初的生机，流连于树枝间的枯叶也越发落得厉害，风扫千叶落。

    这个时候的天空，总是阴雨连绵，或者是乌云蔽空。这时的太阳对于北方来说，是尤其稀奇与珍贵。

    泛黄的枯叶风一吹就纷纷飘落，宛若蝴蝶在空中飞舞。院子里的桂花开了，芬香四溢。淡淡的秋风送着花香，抚平焦虑急躁的神经。

    夏楠用纤细白皙的手指抚摸着那封从海外寄来的信，事实上，她什么也看不见。

    起风了，吹散了积压在地面上厚厚的一层落叶，池塘泛起几丝涟漪。风止，水面犹如一面明镜，映出女孩干净的脸，以及一双黯然无光的眼睛。

    一片枯叶落在夏楠的肩上，她缓缓地抬起手，利落的捏碎了那片枯叶，“咔嚓”一声随风而逝。

    或许是再也压抑不住情感的缘故，女孩放声地哭了起来，她用发抖的双手无助地捂着自己的眼睛，控制不住。她的血液似乎也凝固了，仿佛千根银针刺痛着她的心脏，密不透风的攻击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为什么我会看不见！为什么我要承受命运的摆布？”女孩带着哭腔。

    【二】

    枯叶的一生短暂，就像一张苍白的纸，等待着命运的安排，等待着泛黄，等待着香消玉殒。

    夏楠手中的香烟不知何时已燃到之间，缕缕青烟和着丝丝的疼痛，空气中弥漫着一众燃烧着的劣质香烟的塑料薄荷味。

    夏楠掐断了烟，随手抛进烟缸，烟缸堆满了烟头，就像一座燃烧着明火的火山。

    “咳咳，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像你这样，任由堕落，任由颠沛流离，任由命运的摆布。我是说，你可以为自己再做些什么，或者，为自己再创造一些希望。”

    辰岚推开门，对屋内弥漫的香烟味感到不满。他按下了灯的开关，天花板上的灯忽然亮的刺眼。

    夏楠的脸越显病态，脸上毫无血色，青色的血管尤为刺眼，原本清澈的眼眸不再透明，而是深不见底，窥探不到她的内心深处。

    两人沉默了一会，夏楠有些干裂的嘴唇中蹦出几个生硬的音节，“带我出去。”

    【三】

    快入冬了，气温似乎都凝结了，剩下的只是迷离的灯光和飞驰的车辆，街上行人廖廖，店铺也早早关门。

    冷清的街道上听不到往日的喧嚣，看不到人头攒动的景象，嗅不到各种食物的香气。

    “我们到哪了？”夏楠扯扯辰岚的衣袖。

    辰岚拉住了她的手，感觉到彻骨的冰凉，似乎只剩下一层光滑的表皮和森然的白骨，手指的关节尤其的分明，突出。

    辰岚煞是心疼。夏楠轻描淡写地开口，“怎么了，哥哥？你能从国外回来陪我，我很开心。”

    辰岚回过神来，他习惯了当夏楠哥哥的角色，或许是入戏太深，他已经把照顾女孩当成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从辰岚在街边捡到夏楠开始，帮助她恢复视力与记忆，又被顺理成章的认为是她的哥哥，这一切就像是一场迷途，一场一去不返的慢慢旅途。

    辰岚忽然有些害怕，不敢想象当她恢复记忆后想起一切的场景，会是怎样的一副画面。

    “哥哥，我想学水墨画。”

    “为什么呢？”

    “水墨，无黑便是白，无白便是黑，明白晓畅，晶莹透明，墨韵婉转绵长。我喜欢墨。”

    “嗯，那等你学会了之后，你最想画什么？”

    “枯叶。”

    “可是你什么也看不见。”

    “……没关系，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