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守望者基地
当飞船经过火星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其引力轨道上有一小段被遗弃的环形居住站正围绕着火星公转。
“人类尝试过移居火星？”
“是的，但盈亏比相差实在太大了，几乎一年就要赔上几百亿，所以该项目仅仅实施了两年就被彻底叫停了。月球实际上完全不宜居，但其背面的守望者遗迹以及地壳内部用于制造飞船的矿物，也算对得起庞大的开销。”
“到火星上一切都得重头开始。”
“是的，太阳系内最宜居的木卫二也尝试过殖民，但和火星大同小异，都是赔本项目。”
窗外橘红色的行星表面，荒凉而沉寂。在其南半球的海拉斯盆地周围，一块被称为诺亚高地的区域上肉眼可见地分布着树枝状的干涸河谷和陨石坑形的湖泊遗迹。在这些特殊地貌的周围矗立着数个废弃的钛制气象站和环境改造装置，至今，昏黄的大气中仍残留着气候复苏失败留下的有害气体。
“也是因为资金吗？”
“不是主要原因。火星的大气过于稀薄，而内核能量又过低，这使得火星地表的温度极不稳定。一年中，能从夏季白天的数百度降至冬季白天的零下数十度。以我们目前的科技无法彻底改变这一现状，只能暂时稳定。所以，数百亿的钱又打水漂了。从这时起民众便不再支持移居其他星球的计划，政府对航天事业的投入也大大减少。”
“损失这么多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不过对于宇宙的探索就像放长线钓大鱼，不是容易的事。”
“是啊，但经历了这么多失败，我总是怀疑自己提议探索宇宙的计划是不是为时过早，还不到实现的那一步。”
Allen沉默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宇宙，未知的探索在我心中种下幻想的萌芽。对于宇宙的渴望让我无时无刻不保持兴奋，心中满是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太阳系除了地球之外，其他星球如此荒凉？”
“等到了守望者基地后你就明白了，那里记载的历史。会为你解答所有的困惑。”
“噢，”我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扫描仪显示我们即将进入小行星带，“还
有多久我们才能到木星？”
“一天。”
“那我先去睡觉了，什么都看不到，”我疲惫地起身伸了个懒腰，“你不累吗？”
“习惯了。”
“嗯。”我走到书架前拿下仅有的两本百科全书，走出驾驶室。
二十小时后。
经过一天的航行后，飞船终于进入了木星的卫星带。远远望去，木星的表面如地质层一般斑驳、沧桑，其上方稠密的云层像波浪一样剧烈地翻腾着，隐约渗透出朦胧且幻惑的灰黄色光芒。这时，在我们的整个旅途中，第一次即将看不到太阳。虽然太阳渐趋暗淡和萎缩，但它一直是我们抵达柯伊伯带前的经常旅伴。
随着飞船不断接近木星，可以清晰地看到其绚丽的云带上弥漫着一层幽幽的红晕和若有若无的淡金色细小丝絮。在漆黑的深空中，恒远而柔和，许多色彩交织错落。仿佛有呼吸一般，随着星辰更迭，静谧地旋转着。
“真美啊，怪不得人们都说它是太阳系中最美的行星”
木星庞大的卫星群千秋各异，但都规矩地环绕着木星公转。有些挨的那么近，有些又差点逃逸出引力的怀抱。其中，木卫二醒目的外观还是让它在众多卫星中脱颖而出。光滑的外表，遍布全球的暗色条纹以及一道道毫无违和感的淡红色火山灰，像是被孩童随意刮擦留下的划痕，在平均厚度深达一百千米的广袤冰原上，留下遍体鳞伤的伤痕。
前方两千公里处，苍茫的暮色正迎面而来；背后，太阳在迅速落入木星的云雾中。阳光沿着地平线像两只带着火苗的倒挂牛角，然后逐步缩小，消失在色彩缤纷的火光中。
“我们为什么要飞到这里来，不应该直接离开吗？”
“这艘飞船没有转化星际尘埃的装置，所以每到一颗恒星就得进入轨道让飞船吸收大气层的有机物。”
“你们就不会留一些吗？为什么要把所有装置都搬到守望号上？”我疑惑地问道。
“因为即便这样守望号上的转化装置和折跃系统仍然不够。总不能让将要航行七八光年的远征舰勉为其难吧？”
“好吧。”Allen无奈地耸了耸肩。
随着飞船逐渐深入木星的黑夜，地下的光亮也逐步加强。每一秒都过得很慢，尽头遥不可及。木星这时仿佛是矗立在前边的一面发着磷光鬼火的墙，高不见顶，而飞船则沿着昏黄的墙面上飞。
“真是壮观啊。”Allen靠在窗边，沉默地凝视着。
约莫三十分钟后，大气层上终于出现了耀眼的光辉，飞船从暗影中出来，重新进入太阳的光晕之中。
Allen沉默地走到饮品机前拿出一瓶碳酸饮料，然后静静地坐在床上向窗外眺望。
“怎么了，又在哀伤过往？”菲温柔地靠在Allen身边。
“是啊……习惯了。”
“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在想之前的事，”我，“我父母很好，但是我的其他亲戚各个都是恶心至极的渣滓，他们总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唯有读书，墙的另一边才会有光明的未来等着我。这是多么愚蠢的话，我真不敢相信自己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久而久之我对自己的过去、能力甚至产生了怀疑。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来到了这个世界。”
“所以你是通过想象与现在的世界取得某种联系，然后来到这里？”
“是的。”Allen烦恼地捂住脸，不愿接受现实。
周围的一切总是模糊不清，触感总是那么虚假，Allen明知一切都只是幻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欺骗自己，装作一切都是真的。
“那就好好珍惜剩下的时光吧，别留下遗憾。”
“嗯，”Allen转过身，疼爱地抚摸着菲洁白无瑕的脸庞，“我永远爱你，亲爱的。”
“我也永远爱你。”
“早些休息吧，我想睡觉了。睡着了什么都忘了。”
“嗯。”菲起身离开床铺。
“你不困吗？”
“我才刚睡醒没几个小时，我去看看书。”
“好吧。”
菲走出房间，贴心地帮Allen拉上窗帘。
……
不知过了多久，Allen蓦地从睡梦中惊醒，房间内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他摸索着按下开灯按钮，菲不在房间内，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走出房间，只见菲还在阅览室内看百科全书。
Allen走进阅览室，坐到她身旁。
“我睡多久了？”
“五个小时左右。”
“噢……现在到哪了。”
“不知道，”菲站起来透过窗户向外望去，“要不去观测台看看？”
“嗯。”
菲合上书，挽着Allen的手臂，和他并肩走向观测台。此时飞船已经来到了土星的引力场边缘，
它也有类似的云环虽然颜色要淡一些，看起来不那么清晰也有类似的大面积大气浮动。但是这两颗行星之间有一个明显区别；甚至用肉眼一瞥，也能看出土星不是圆的。它的两极很扁，有时使人觉得它仿佛有些畸形。
然而，土星的辉煌光环不断把我的视力从行星本身吸引开；光环的复杂细节和缤纷的色彩，使它们本身就象宇宙一样丰富。除了内环和外环之间的主要鸿沟之外，至少还有五十种其他的分界或者划分。使土星的巨大光轮在明亮度上有清楚的差别。
就好像围着土星的是几十条同心圈，互相连接，而且都是扁的，仿佛用极薄的纸做成。光圈看起来象件艺术品，或是脆弱的玩具，只宜观赏，不宜摸触。土星的体积极大，地球和它相比，就像是一颗轴承滚珠在餐盘上滑动。
“真美啊。”
“是啊。能适应这里的生活吗？”Allen关心地问道。
“嗯。那你呢？感觉你睡觉的时间比以前多了好多。”
“可能没有明显的白天黑夜，懒了许多。”我打趣道，走到饮品机前，取出一瓶维他命水，“也可能来这里后，饮料喝太多了。”
在过去两天里，Allen已经完全适应了低重力的生活，这种轻飘飘的感觉让我十分欣喜，就像小时侯在蹦蹦床上玩耍一样，一蹦一跳的充满了无法言表的快乐，我甚至已经记忆不起其他正常的行走方式。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做爱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不仅要防止用力过猛使得两个人处于几乎从床上弹起的状态，而且每做一次就得开排气系统换一次气。更可恨的是排气扇运作时的呼呼声真是令人烦燥，而且声音极大，无论在飞船的哪个位置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使得我离开房间进入指挥室时极其尴尬，不知道漫多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还有多久才能到？”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六七天吧。”Allen拿起手持型望远镜，夹在手指间旋转。
“还要那么久啊。”
“其实也不久，玩几款游戏就过去了。”
“也是。”
有时候，会突然有一颗星星飘到土星光环的后面，只不过稍稍减弱一些亮度。星光照常穿过光环的半透明物质，只是在遇有沿轨道旋转的大岩块遮挡时，星星才略微眨一眨眼。巨大的光环体系这时横亘在整个天空，飞船已经穿过体系的最外缘。鲍曼高踞在约一万英里的上方，可以通过望远镜看出光环基本上是冰组成，在阳光中闪闪发光。他好象在一场暴风雪的上空飞行，偶尔在风雪没吹到的地方看到陆地，有时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一片夜空和繁星。
飞船到达离土星更近的地方时，太阳已落向多条光环所组成的弧圈。光环这时象是横跨天际的一条细长银桥。
虽然光环很稀薄，只能使阳光微微有点减弱，但它们上面成万颗晶体却把阳光折射成使人眼花缭乱的爆花烟火。当太阳移到这成千英里宽的轨道冰流后边时，寒冰的幻影交叉移过天际，使整个天空形成一片游动的焰火。最后，太阳落到光环的下边，好象穿越一重重拱门，漫天的烟火也就消失。
“我们还有多久到达海王星的轨道？”Allen走进驾驶室，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三天，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尽快去守望者基地看看。”
“你总是这么着急，”漫多看Allen我困顿的神情忍不住笑道，“有时侯平静内心享受旅行的过程，远比直接抵达目的地更有乐趣。”
“嗯，不过我得先去睡一觉了，飞船的速度也太慢了，感觉大半天才动了一小段，哈……还有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经常犯困。”
“记得六个小时后换班。”
“知道……为什么科学家连自动驾驶系统都发明不出来，都有守望者留下的模板了，还学不会？”Allen幽怨地嘟囔着，跌跌撞撞地走出指挥室。
大概六个小时后，飞船终于拐进了土星的暗影中，飞船上方闪耀着繁星和光环，下方则是依稀可见的云海。这里没有在木星的夜空中闪现的那种神秘的闪光花饰；大概是因为土星太冷，难以显现那样的光彩。斑驳的云彩只是在旋转着的冰山反射出的光芒中依稀可辨。但是，在圆弧的正中出现宽宽的一段黑色裂痕，好象一座大桥缺了一条钢梁，这是土星影子落在光环上造成的。
Allen无聊地躺在驾驶座上不停地晃动，用右手举着飞船的全息数据面板浏览各种专业数据，每隔十几分钟还得起身调整一下方向杆，即便飞船的速度在我看来慢的和蜗牛一样，但飞船平均每秒能飞行一万六千两百千米，一秒就能从地球的这端穿到另一端，可在广袤的深空中，这一点距离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到。
喷气推进器不断排出长达若干英里的等离子热流。控制台失重的环境暂时恢复了引力。飞船好像一颗小小的彗星划过土星的长夜；这时，在几百英里下方的甲烷云和氨冰都燃烧起来，放出从来没有过的光辉。
“真是没完没了啊。”我起身去饮品机前倒了一杯咖啡，然后重新回到驾驶座上，盯着窗外的星空发楞。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航行并没有预想的那么有趣，就像是坐小轿车出去旅行一样，眼前的风景总是大同小异。更多时候，我们都是在谈话和亲热中度过，当然也少不了VR和全息游戏。现在Allen已经完全摆脱了初次离开宇宙时的好奇心，只是有时侯想到自己正在驶离太阳系时，还是情不自禁满怀激情和力量。
漫多则显得心事重重，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训练，累了就坐在观测窗前望着群星发愣。期间也问过Allen一些有关记忆的问题，不过Allen总是敷衍了事。
“人类怎么发现守望者基地的？”Allen拎着百科全书，走进驾驶室。
“我和沃德坚持去寻找，当初我们在调查陨落星舰时找到了他们的星图，上面特地标明了柯伊伯带中的某处大型基地。我就靠着那一张图在柯伊伯带中找了整整三年。那时飞船的速度比现在慢多了，很多时间都浪费在赶路上。”
“那补给够吗？”
“勉强够，我和另外两名科学家一同前往，带了足够五年的补给。那是人类建造的第一艘千米级飞船，但是92%的舱室都是用来放置补给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结构未免也太简单了吧，强行远航啊。”
“是啊，最可笑的是我们刚到柯伊伯带的时候，分子压缩机就发明出来了。要是早一年发明出来，我们就不用费那么多舱室放置食物了。没有炮台、转化装置、反应堆。可以说除了能在太空中航行外，什么也没有……但它依旧是我最怀念的一艘飞船。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在外太空执行那么长时间的任务。”
Allen默默点了点头，望着窗外稀疏的行星，不禁打了个哈欠。
“人类观察宇宙的方式，就像你站在镜子前，面前的物品是奥尔特云内的星体，你身后背对你的人是奥尔特云外的事物。而人类测量距离的原理就好比用眼前的物品作参考系，来比对镜中事物的大小。然而几乎每个星系都有阻挡观测的保护，或是像星云这类天然的防护层，或是高级文明建立的探测干扰网络，就像背对你的人，你从镜中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背影，而永远无法知道他正在做什么。因此从望远镜中观测到的宇宙就是连续的星云或是漆黑的星际空间，似乎宇宙中只有人类。这就是宇宙镜面原理的具体表现。”
“是啊，人类连自己的母星都尚未完全了解，怎么可能对宇宙的事物有多少了解？就像一个从未离开家门的人，连自己家里有几间屋子几样东西都不清楚，却整天自以为是地说整个地球是什么样的，有些什么。实在讽刺。”
正谈话间，飞船的通讯器收到了总部传来的讯息。
“关于什么的？”
“我们得在海王星上稍作停留，据天文台这个月的最新报告，那里的大气存在异常现象，我们得去看一下发生了什么。”
太阳渐渐淡出了我的视野，仅剩下玻璃珠大小的光点。不远处，海王星深蓝色的外表依稀可见，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其表面分布着一些类似工业区划的建筑。
“海王星上的建筑是开采站吗？”
“是的，不过是智械留下的。”
“什么？”
“智械的探测器调查太阳系时留下的。”
“为什么不造些战舰摧毁它？智械又不敢在宇宙的明处露面。”
“政府也想阻止，但我们已经花费了太多钱财和资源用于建造月球基地。政府没有经济，人们也不愿意出钱，他们更愿意把钱花在其他地方，像娱乐、消费品等等。之前每个人强征三千元建造‘守望’号，就爆发过大规模的游行示威，穷人们不愿意出，富豪们找各种各样的渠道，想占一个名额。所以后来四万人都是由我和沃德钦点，可结果又有一堆科学家想让自己的孩子上船。唉，那场面……真是太混乱了。”
“‘守望’号现在在哪？”
“不知道，等我们到前哨基地接收他们传回来的讯息后才知道。它启航的时候你应该还没苏醒吧？”
“应该——”我仔细想了想，回想起之前仰望天空时看到的十余千米长的运输舰，“那时我刚苏醒，看到过它的轮廓。比自然人的‘希望’号大很多。”
“但这或许是个错误，‘守望’号太慢了，而且现在船上的生态系统只能勉强维持供应，”
Allen默默点了点头，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那艘飞船的？”
“我看了科研人员的日记，按照提示找到的。”
“笔记现在还在吗？”
“还在，”我去背包里拿出会议本，漫多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这么说科学家十年前就掌握了折跃技术？”
“没有用，人们只会相信常理之内的事物，多少凡人眼中的异类其实才是真正能改变整个社会的奇才。”
“是啊，有时候我在想，我们的文明其实从一开始就走上了毁灭的道路，即便没有温特沃星人的侵略，灭亡也不过推迟百年左右。”
“没有蜂巢思维的发展，没有智械的统一，没有掠夺者的侵略，没有毀灭者的残暴，没有赛博文明的繁荣。就像是仅仅扎根于一小个花盆里的植株却自不量力地向四面八方延伸藤蔓，最终结果就是哪个藤蔓都没有足够的养料开花结果，还彻底蚕食了本就贫瘠的土壤中所有的营养物质。”
“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漫多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劳而获和德不配位的人了，更可恨的是他们总是张扬跋扈，无时无刻不地嘲讽与打击着实诚者的内心。如此多品性恶劣的生物，他们住着豪华的别墅，有着一整车库的豪车，穿戴奢华。而真正做出贡献的人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忧虑着生活，烦恼着未来。”
“是的，和别人相处时我总是很烦躁。只有当远离俗世每次我凝望宇宙星辰时，内心才能得以平静，繁杂的思绪也随之变得清晰。”
“最初温特沃星人是怎么找到人类的？”
“探测器。虽然太阳系外围有一层防护层，能够躲避引力探测，但躲不过探测器的实地勘测。”
“蜂巢思维，无限战争。”
“是的，人类在危机初至时曾向其他文明求救过，可惜没有一个文明愿意帮助。在现在的宇宙中，蜂巢与毁灭者体系的帝国，几乎是所向披靡的存在，除了智械外，目前没有哪种文明愿意将自己卷进无限战争之中。”
“所以，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差不多吧。倒是有一个文明愿意帮助我们，只不过帮助的方式与侵略无异。”
“智械？”
“对，政府还在讨论是否要接受被智械同化，虽然智械文明十分死板，但起码我们有完整的公民权，若是被蜂巢思维的文明吞并，人类就只能是低等奴隶。”
太阳系的黑暗边缘，一颗淡蓝的冰巨星低调地漂浮着，神秘而优雅，拥有同大海一样波澜不惊的外表，然而当人们好奇地想要接近时，它的狂野与躁动却无情地拒绝了所有探索者的造访。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就到海王星了。”
“是呀。”菲慵懒地躺在我怀里，望着窗外硕大的深蓝色星球。
不一会儿，飞船便进入海王星的引力轨道，随着距离缩短，海王星上猛烈的风暴带肉眼可见地在其平整的地表上席卷而过，仿佛一盘搅合的颜料，急剧变幻着，大气上空为数不多的白色云团在星球散发的荧荧蓝晕中聚集、破碎。
数个比地球直径还大的黑斑飞快地自旋着，附近的大气被其强大的吸力撕出一道道巨口，似是张开大嘴的噬星者，即将吞噬周围的一切。
“近几年海王星气体活动不太正常，以前没这么多黑斑和风暴。就像涡流群一样，
“温特沃星人改造了这里的大气，他们想把海王星建设成发电星和矿星。你看那里，那些就是信号塔和环境改造系统。”
Allen指着海王星上的一处异常光亮，隐约可以听到城市建造时发出的刺耳噪音。
“我们得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当然能阻止他们就更好了。”
漫多立即调整飞船航向，朝异象处飞去，大气中不断闪烁着幽蓝的雷暴，空亢的轰鸣声就像是一首永不停歇的传奇史诗，震慑着到访者的灵魂。不远处的天空中，绚丽的极光在时速超过一千千米的飓风的撕扯下，不断拉长、破碎，形成类似蜘蛛网的奇特形状。
“护盾损耗严重，请立即充能——”
“我们还有多少燃料？”
“足够，在这里呆十几分钟没问题。”
“那就用燃料充能吧。”
飞船摇摇晃晃地跌进海王星的对流层，放眼望去，其表面大多由不知名的奇异流体组成。在半空中，强大的风暴卷起数百千米高的巨型漩涡。整个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末日战争中的决战圣地，阴森中带着狂暴。
“我们到了，”漫多迫不及待地打开扫描仪侦测，然而系统显示附近什么也没有，“该死的全息折射，它们的位置可能离这里很远。”
“打开探测仪看看，既然折射到这里，说明此地一定有非同寻常的地质特征。”
Allen激动地趴在观测窗前眺望着窗外迷人的风景——下方蔚蓝的液态钻石海，天空不断落下的晶莹，低矮的固体钻石冰川上零星分布着数道永久性喷口，大量地壳内部的融液被喷射到大气之中，形成数千米高的巨型喷泉。
“有什么发现吗？”
“附近的钻石正在融化，探测仪显示地热反应堆就在附近，”漫多操控着飞船朝热源靠近，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附近的固态钻石正快速地消融着。
“看那，他们的城市。”
不远处的合成地表上，一座整齐堆放着各式建筑原料的工业城市基址赫然映入眼帘。在全息护盾的保护下，其内部地表始终如一地保持着稳定的固态，与海王星诡异多变的地表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乱世中围出的一块世外桃源，让人不禁感慨温克沃星人科技的先进。在城市的边界处，成百上千的发电区划迅速建起，数以亿计的微型机器如同蚂蚁一般日夜不停地建造着主人的新家园。
“护盾能源不足，请立即充能——”
“这真是个恶劣的行星啊。”漫多无奈地叹了口气，操控探测机器人将信标埋在安全的地壳之中，以便之后到访，“我们该走了，飞船无法承受这里的极端天气太久。”
“走吧。如果政府接受同化，要让智械先到这里收集矿物。”
“是的，这可是无穷无尽的建筑原材料，有了海王星开采站我们就不用再破坏地球的环境了。”
飞船很快驶离了海王星，回首望去，太阳的光芒早已被辽阔的深空所吞没。在深邃的黑暗中，数以万计的冰封小行星广布于太阳系外围。在这冰冷寂静的极寒之地，没有生命，没有有机物质，仿佛是被星际空间遗弃的孤城，连星尘也不愿意在这里停留。
“基地大致在哪里？”
“具体我也说不清，等下你帮我看着扫描屏，基地的外墙可以隔绝所有电波，所以我们只能去找。大致在柯伊伯带边缘与海王星1：2的轨道共振区域，建造在八颗环绕分布的光滑星体中央。”
“没有星图之类的吗？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柯伊伯带一直在变化，我们出发时看到的与现在相比完全不同，以目前的科技我们无法及时绘制出星图。不过那八颗冰封微行星十分独特，是人工建造而成，一眼就能看出来。在太阳、海王星的连线上。”
“好吧。”我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小行星带，陷入不知所措的迷茫之中。
“准备启动折跃引擎，请未——”漫多关掉服务系统的语音提示，示意我们绑好安全带。
“注意盯着显示屏，我们在这里迷路就完蛋了。”
“明白。”
柯伊伯带中，充满了愤怒与仇恨，断裂的残破星体似乎在诉说着战争留下的暴行，在广袤的星际空间中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数不清的飞船残骸，但奇怪的是连这些残骸也被一层引力防护膜覆盖住，生怕被人类发现。
“为什么啊？既然他们不想让人类发现，为什么又留下遗迹指引人类前往搜寻？”
“我也很很诧异，或许他们想观察人类究竟是什么样的种族吧。”
“这是第一次抵抗战争的主战场吧。”
“是的，守望者遗留的战舰群在这次战争中全军覆没了。”
飞船隐身一般进入暗物质领域，周围的物质淡化一般从他们头上迅速穿过。
“等这一段小行星密集的区域过去后，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我们离目标共振区域差不多有六天的行程。”
“嗯，”Allen好奇地看着周围神奇的景象，强烈的既视感瞬间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只是这艘飞船不够快，不然就更好了。”
“这艘飞船上的折跃引擎是半成品，当然不够快了。”
“守望者没遗留下完整的折跃引擎吗？”
“有，但全搬到‘守望’号上了。”
“可惜。”Allen望着漫天的群星，失望地叹了口气。
在经过六天的漫长旅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海王星1：2的共振区域，这里的小行星较为稀疏，周围漂浮的陨石碎片似乎说明该区域曾经发生过能够瞬间毁灭整颗行星的巨大爆炸。
“根本看不到在哪，周围都是密集的碎石，上哪去找守望者基地啊？”Allen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瘫坐在座椅上。
“快到了，就在附近了。”漫多期盼地朝观测窗外极力远眺。然而除了岩石残骸和破碎的小行星外，并没有什么发现。
飞船短暂地进入了暗物质领域，原本稀疏的小行星群此刻如喷射物一般从头上飞过，让人眼花缭乱。
“这滑过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稍微降低些速度。”
“在小行星带中亚光速航行是十分危险的事，稍不留神就会撞到。所以我们只能在暗物质领域中航行，集中注意力去搜寻我们的目标。”
“好吧。”Allen仔细地扫视着眼前略过的冰封天体，只觉得眼睛发花。
约莫过了五分钟，小行星带渐渐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在空旷的星际空间内，只见一座残破的行星级基地静谧地在八块陨石间悬浮着，身披数十个世纪冲撞留下的伤痕。
“那里就是守望者的基地吧。”
“是的，我们到了，”漫多微笑地看着我，“说来讽刺，太空计划前的人类竟然连近在眼前的远古文眀都没有发现。”
飞船渐渐靠近，在其右侧静静地飘着一座庞大的远古船坞，数不清的碎屑围绕着它的四周。
“原先这里有很多守望者的远古战舰，但上一次温特沃星人入侵后就只剩下这些断垣残壁了。”
在基地附近的星际空间里，漂着许多奇特的小行星，其表面存在着许多深不见底的坑洞，似乎是被地心采矿机直穿内核留下的，但坑口的直径仅有两百米左右，并不像巨物留下的痕迹。
“你看这些小行星深坑。”
“奇怪，之前就没有，”漫多疑惑地看着那些深坑，“而且宽窄不一，和被虫子蛀的洞一样。”
“会不会是某种生物留下的？”
“不知道，反正先到基地后再找个时间过来实地考察一下吧。”
飞船渐渐靠近守望者基地，Allen和菲的心也不约而同地激动起来，一个星期的焦急等待，终于到了幻想成真的一天。
“那些炮台还能用吗？”
“能，基地内有一整套补给、维护系统，当然它们不像机器那样具有一定的思考能力，只是按照前人编写好的程序运行而已。”
Allen若有所思地眺望着窗外。突然，一只粉红色的类似水母的生物毫无征兆地从一块陨石后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可爱的神情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在她的躯体周围，一圈淡蓝色的光晕像电流一般不停波动着，从她的脑袋一直延伸至触手底部。
“这是一只太空水母，十年前我在柯伊伯带边缘发现了她，那时她还只有一百余米长，现在都快有一千米了。”
她欢快地在我们附近游荡，数十米的飞船在她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但相比于数千立方千米的基地，她就像是巨大别墅里养的一只小宠物，不认真找甚至无法看到。
“真可爱啊，她有名字吗？”
“泡泡。”
“泡泡？这么好听的名字，给她取名的人真是个天才。”
“我之前问她叫什么名字时，她就发出这两个音，所以我就以此取名。她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基地里有一台翻译机，就是她触手上的那一台机器，”漫多指了指“泡泡”主躯干末端卷着的一小块黑点，“很显然她是只可爱又好学的水母。”
“她会说话吗？”
“不会，只会发出类似于孩童的呢喃声。”
“十年体长能涨十倍，她吃什么能长这么快？”
“基地里有星云加工站，主要是一些有机物和能量。”
“是啊。”
飞船渐渐靠近，泡泡好奇地凑到控制室前，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们。
“能近距离看看她吗？”
“等下飞船了就可以好好看了，我之前接触过她，”漫多望着窗外跟随飞船前行的泡泡不禁感慨道，“我十年没来这里了，没想到她还记得我。”
飞船迅速靠近着，从窗内已经看不到基地的整体轮廓，其深黑的外表没有一点多余的色彩，只有令人恐惧的黑暗。
在基地的正中央，一道百米高的大门矗立在他们面前，浩大的太空哨站不禁勾起Allen内心中深埋已久的记忆，强烈的既视感让他体内的灵能瞬间飙升。
“不用着急看里面的事物，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好好研究。”
“嗯。”Allen稍稍平复了下心情，身上的暗黑光芒渐渐消退。
“宇航服在储物柜旁，你们去穿一下。顺便帮我拿一套过来。”
“好。”
飞船在漫多的操控下安稳地停在了基地门前的临时停舰场，他们穿好宇航服走到平台边缘，看着泡泡可爱的面容。
“第一次踏足外太空吧。”
“是的，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自己是一团空气，没有一点重量。”
“我先去基地里开粮食车出来，等下再带你们参观基地。”
“嗯。”
一旁的菲兴奋地拉着Allen的手臂，依偎在他身旁。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能到这么远的地方生活。”
“这还不算远。我们很快就会去更远的地方了。”
“我们还要去冒险吗？”她惊讶地看着Allen，满脸的震惊。
“当然，期待吗？”
“是不是很危险啊？”
“冒险怎么可能没有危险呢？”Allen看着菲微笑道。
“那——我觉得不冒险好，我想过安稳的生活。”
泡泡好奇地将脑袋凑到Allen和菲身旁偷听他们聊天，见两人停下后，便欢快地将触手伸到他们面前，想和他们互动。
“好可爱啊，”Allen微笑地揉捏着她足有两米粗的触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触手竟和棉花糖一样，能够轻易压缩，于是Allen一脸坏笑地将泡泡伸到他面前的一小截触手挤压至十余厘米粗，“软绵绵的，真有意思。”
泡泡无语地皱着眉头，害羞地缩起触手，腼腆地看着Allen。
不一会儿，漫多便驾驶着形状酷似吸尘器的巨型食品车出来，车尾一米宽的管道连接着基地内部足球场大的食品加工站。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鱼干’，用太空物质和星云软体生物加工而成。她喜欢鱼，所以喂她的食物都加工成鱼的形状，就像鱼干一样。”漫多说着，打开粮食车前方的喷口，将数百吨“鱼干”喷到太空中。
泡泡急不可耐地将“鱼干”一股脑全塞进小巧的嘴里，开心地咀嚼着。
漫多微笑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指了指不远处一块流光四溢的人造星云，“那是她住的地方，食物的原材料也在那里。整天就吃吃睡睡，或是去周围的星系里漫游，真舒服啊。”
“她是智慧生物吗？”Allen好奇地问道。
“看着不像。”
“泡泡”假装生气地皱起没有眉毛的额头，吐出一堆带有食物残渣的气泡将他们围了起来。
“听力这么好吗？”
“灵能，和你一样。”漫多嗔怪地看着泡泡气鼓鼓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她还小，没有多少能量。”
“你多大了？”
泡泡伸出四根触须比了个“十三”。
“十三岁就这么大了？”
泡泡自豪地伸展着修长的躯体，向Allen展示她婀娜的身姿。然后歪着脑袋打量着Allen，惊奇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傻萌的模样Allen不禁有种莫名的既视感，似乎是经常见到，可仔细一想，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能带我们去其他地方玩吗？”
泡泡欢快地点了点头，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玩。
“先去档案室看看吧，那里储存的知识你们应该先了解一下。”漫多拍了拍Allen的肩膀，转身去启动食品车。
“好，等我们一会儿。”Allen向“泡泡”摆了摆手，便和菲一同坐上食品车。
基地内满是精密仪器，Allen和菲跟着漫多来到主控室，漫多迅速找出通讯器和导航仪递给他们。
“我先带你们去档案馆了解守望者的过去，从明天开始我教你们操控飞船。然后……基地内有很多VR游戏舱和模拟时空舱室。如果你们要去其他地方玩的话，记得加满燃料，附近没有补给站。”
“没问题。”
“走吧。”
Allen和菲借助宇航服的喷射器快速飞过数条百米高的走廊，与外观的宏伟静穆截然不同，这里除了宽阔外没有任何特点，一切都保留着建筑材料原有的颜色，只有不同区划的交界处会喷上几个数字区分。
“守望者是一个没有艺术细胞的文明，所以不要指望他们能建出多么美观的建筑。”
“那他们为什么会建VR——”
“那是人类建的，我可受不了这么死板的地方，连卧室都是清一色的黑。”
“没其他颜色？”Allen惊讶地问道。
“没有。”
“早知道我就多带一些装饰品来。”
“我们不是来度假的。”
“那也得享受生活。你难道只带了日用品吗？”
“是的，简单，”漫多打开导航仪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对Allen和菲说道，“前面的半封闭管道看到了吗？那是磁悬浮运输通道，启动后输入目的地的坐标，等待圆球过来就行，导航仪里有坐标。”
“我们现在要坐吗？”
“不用，档案室就在拐角。”
我们在一幢庄严的舱房前停下，漫多麻利地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数不清的保险柜立刻映入眼帘，相同的样式配上晃眼的白色，让人顿感不适。
“这么多？”
“大多数没用，和日记差不多。只有这些是真正有用的东西，”漫多走到舱室中央的显示台前，费劲地拧开僵硬的转轴，随即一道全息影像便出现在显示台上，“看完你就明白了。”
“很遗憾我们没能阻止毁灭者的暴行……他们摧毁了太阳系中除地球以外的所有行星、卫星，虽然我们守住了自己的家园，但所有殖民星都不再宜居。为了文明的发展我们不得不离开生存了数千年的家园，前往其他星系寻找更适合文明发展的星系。我们在离开前改造了地球的环境，并将全新的生命之籽播种到地球这颗盖亚行星上，为了保护你们，我们重修了奥尔特云边境的引力干扰护盾，同时将剩余的舰队停放在前哨基地，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你们——伟大守望者帝国的文明孑遗能够找到我们，共同为守望者的繁荣复兴协同发展。祝你们好运。”
“他们现在还有和人类联系吗？”
“没有，如果他们没有遇难的话，就去了十分遥远的地方。因为几千年来，前哨基地都没有接收到关于他们要回来的讯息，也没有发现任何他们远航留下的痕迹，”漫多说着，点击下一条视频，“这是关于探索的，他们离开时留下了一支穿梭舰队调查奥尔特云及附近的星系，政府看了这段录像后才决定大规模投资航天事业，也才有了建造‘守望’号的计划。”
影像短暂地卡顿过后，一行白色的字幕浮现在显示台上：
“自古以来，我们一直注重于科技与社会形态的发展。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相信宇宙中存在其他生命。但是，总有智者抬头仰望天空，思索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引领我们所有人走向正确的发展道路。”
紧接着，画面黑屏，影像内容正式呈现。
一个长相酷似人类的生物孤独地站在瞭望台前仰望着高悬于夜幕中的月球，随着侦测船缓缓驶离地球，令人惊叹的火星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是一个能与地球相媲美的盖亚行星，在不宜居的矿星上，先进的开采站和研究站里洋溢着科学家欢心的笑容。木卫三上数百平方千米大的生物研究院，生物家们夜以继日地对地心内部的深海巨物进行基因改造，想要将它们改造成类似噬星者的巨型战争机器。飞船继续向外，不久后便来到了太阳系的边缘。在这里分布着数量繁多的矿物小行星，可以想象中子裂解波横扫该区域时惨绝人寰的景象，一条数十个天文单位的矿星带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变成碎石残渣。来不及反应的工作人员眼看着灾难降临却无能为力。
一个即将踏入星际时代的文明悄然升起，像宇宙中的其他新兴文明一样，迷茫与未知开始成为社会的主旋律。科学家们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以免触碰到掠夺者文明，每个文明在进入星际时代之初，都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或是崇尚和平，或是无限战争。每个文明都极力寻找、挖掘远古文明的遗址，隐藏着文明的影响力，等待着低级文明自投罗网。
“今天，我们终于完成对整个奥尔特云的引力干扰覆盖，这意味着我们正式统治了该区域。”
“这是它们征服奥尔特星云的过程。”Allen转过头对漫多说道。
“是的，曾经太阳系是银河系空旷区域中少有的适合智慧生命发展的多宜居星星系，可惜现在只剩地球了。”
“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我们不再满足于开采站的细水长流。先锋号侦测船在亚空间裂隙周围发现的宏伟巨构，让我们意识到，征服星系的仅靠星辰的恩赐是远远不够的。于是，我们提出了研究巨构的计划。在全国上下十余年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建成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巨构工程——戴森球。”
太阳被数以亿计的透明聚能板包围，络绎不绝的运输舰来往于能源收集站与行星之间，一条横跨整个太阳系的能源传输通道正夜以继日地修建着。
无阻碍的繁荣发展持续了数十年，直到我们在一处考古遗址中挖出了一则古老预言：“宇宙中的初级文明就像盲人赛跑，每个人都不知道他人在做什么，拥有着什么。黑暗的箴言伴随着灾难，毁灭者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起初并没有人在意预言的真实性，大多数人认为只是主观臆断罢了。然而仅仅过了一个月。灵能毁灭者真如预言所说的降临，他们宛如宇宙中的丧钟，毫无理由地毁灭途经的一切事物，我们也并不例外。我们极力反抗，可他们可以轻易找到我们战舰群的弱点，知晓我们的战术。但我们却无可奈何。他们的战舰配合行星大小的噬星者，无数的飞船被摧毁，无数的星体被炸裂。
紧接着，在火星上空一道裂解光束射下，火星的海洋瞬间沸腾，内核激发出的巨大能量吞噬了整个星球的地表，火山海啸等等地理灾难接踵而至，所有建筑顷刻间被这场浩劫摧毁。不久后，火星内核便彻底耗光所有的能量，翻腾的海水与湿润的大气终于扛不住高温的摧残，逃逸到太空之中，只留下地心深处的咸水海洋。
奥尔特云中除地球外的所有宜居行星都被毁灭，所有环形世界、轨道居住站同样在劫难逃。一个繁荣的文明数周之内便彻底沦为阴森的荒芜。
漆黑的宇宙重回平静，幸存的守望者重建家园。
画面卡顿了一会儿，紧接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出现在投影台上。
“我们逃离了奥尔特云，在一个全新的未知星系中重启我们的文明。就像生物进化的漫长过程，或许千百年不过只是一个轮回罢了，但每当进化到某一特定时刻时，智慧生物就像越过坝口的洪水，社会、科技陡然提升。一次次科技革命过后，物质生活的剧变让唯物主义思潮的文明走向腐朽。似乎是最容易忽视精神领域的思潮，甚至连格式塔思潮都重视其对于文明发展的决定性影响。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不是赛博思潮文明不能存在自由贸易的原因吧。”
宇宙中诞生超级帝国无不例外需要四个条件——正确的国民理念、遗落帝国的发现、安稳的生存环境以及至高无上的英雄领袖。
一个文明能否踏入星际时代，还是止步于航天时代，亦或是停留在刀耕火种的原始时代。从个体与社会的面貌就可以清晰看出。现在的宇宙，就像是在废墟中重建的家园。当高楼林立，交通畅通之时，你不会感觉到世界的广袤，但是，在这一切都被时间的轮回吞没后，广袤无垠的星际无不充斥着生命对于距离的恐惧。追其根源，数十万年前灵能时期给宇宙留下的创伤，如今依旧影响着所有文明的发展。
“我们即将面对拥有如此科技的文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抵抗。”
“现在担心这些也没有用，物竞天择，我们能做的只有过好每一天，不留任何遗憾。”
“是的。我得去控制台和总部联系了，物资在加工站那里，反正导航仪里都有具体坐标，你们对着里面的位置就行了，有什么问题通讯器联系我。”
“好。”
“人类尝试过移居火星？”
“是的，但盈亏比相差实在太大了，几乎一年就要赔上几百亿，所以该项目仅仅实施了两年就被彻底叫停了。月球实际上完全不宜居，但其背面的守望者遗迹以及地壳内部用于制造飞船的矿物，也算对得起庞大的开销。”
“到火星上一切都得重头开始。”
“是的，太阳系内最宜居的木卫二也尝试过殖民，但和火星大同小异，都是赔本项目。”
窗外橘红色的行星表面，荒凉而沉寂。在其南半球的海拉斯盆地周围，一块被称为诺亚高地的区域上肉眼可见地分布着树枝状的干涸河谷和陨石坑形的湖泊遗迹。在这些特殊地貌的周围矗立着数个废弃的钛制气象站和环境改造装置，至今，昏黄的大气中仍残留着气候复苏失败留下的有害气体。
“也是因为资金吗？”
“不是主要原因。火星的大气过于稀薄，而内核能量又过低，这使得火星地表的温度极不稳定。一年中，能从夏季白天的数百度降至冬季白天的零下数十度。以我们目前的科技无法彻底改变这一现状，只能暂时稳定。所以，数百亿的钱又打水漂了。从这时起民众便不再支持移居其他星球的计划，政府对航天事业的投入也大大减少。”
“损失这么多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不过对于宇宙的探索就像放长线钓大鱼，不是容易的事。”
“是啊，但经历了这么多失败，我总是怀疑自己提议探索宇宙的计划是不是为时过早，还不到实现的那一步。”
Allen沉默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宇宙，未知的探索在我心中种下幻想的萌芽。对于宇宙的渴望让我无时无刻不保持兴奋，心中满是十万个为什么。
“为什么太阳系除了地球之外，其他星球如此荒凉？”
“等到了守望者基地后你就明白了，那里记载的历史。会为你解答所有的困惑。”
“噢，”我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扫描仪显示我们即将进入小行星带，“还
有多久我们才能到木星？”
“一天。”
“那我先去睡觉了，什么都看不到，”我疲惫地起身伸了个懒腰，“你不累吗？”
“习惯了。”
“嗯。”我走到书架前拿下仅有的两本百科全书，走出驾驶室。
二十小时后。
经过一天的航行后，飞船终于进入了木星的卫星带。远远望去，木星的表面如地质层一般斑驳、沧桑，其上方稠密的云层像波浪一样剧烈地翻腾着，隐约渗透出朦胧且幻惑的灰黄色光芒。这时，在我们的整个旅途中，第一次即将看不到太阳。虽然太阳渐趋暗淡和萎缩，但它一直是我们抵达柯伊伯带前的经常旅伴。
随着飞船不断接近木星，可以清晰地看到其绚丽的云带上弥漫着一层幽幽的红晕和若有若无的淡金色细小丝絮。在漆黑的深空中，恒远而柔和，许多色彩交织错落。仿佛有呼吸一般，随着星辰更迭，静谧地旋转着。
“真美啊，怪不得人们都说它是太阳系中最美的行星”
木星庞大的卫星群千秋各异，但都规矩地环绕着木星公转。有些挨的那么近，有些又差点逃逸出引力的怀抱。其中，木卫二醒目的外观还是让它在众多卫星中脱颖而出。光滑的外表，遍布全球的暗色条纹以及一道道毫无违和感的淡红色火山灰，像是被孩童随意刮擦留下的划痕，在平均厚度深达一百千米的广袤冰原上，留下遍体鳞伤的伤痕。
前方两千公里处，苍茫的暮色正迎面而来；背后，太阳在迅速落入木星的云雾中。阳光沿着地平线像两只带着火苗的倒挂牛角，然后逐步缩小，消失在色彩缤纷的火光中。
“我们为什么要飞到这里来，不应该直接离开吗？”
“这艘飞船没有转化星际尘埃的装置，所以每到一颗恒星就得进入轨道让飞船吸收大气层的有机物。”
“你们就不会留一些吗？为什么要把所有装置都搬到守望号上？”我疑惑地问道。
“因为即便这样守望号上的转化装置和折跃系统仍然不够。总不能让将要航行七八光年的远征舰勉为其难吧？”
“好吧。”Allen无奈地耸了耸肩。
随着飞船逐渐深入木星的黑夜，地下的光亮也逐步加强。每一秒都过得很慢，尽头遥不可及。木星这时仿佛是矗立在前边的一面发着磷光鬼火的墙，高不见顶，而飞船则沿着昏黄的墙面上飞。
“真是壮观啊。”Allen靠在窗边，沉默地凝视着。
约莫三十分钟后，大气层上终于出现了耀眼的光辉，飞船从暗影中出来，重新进入太阳的光晕之中。
Allen沉默地走到饮品机前拿出一瓶碳酸饮料，然后静静地坐在床上向窗外眺望。
“怎么了，又在哀伤过往？”菲温柔地靠在Allen身边。
“是啊……习惯了。”
“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在想之前的事，”我，“我父母很好，但是我的其他亲戚各个都是恶心至极的渣滓，他们总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唯有读书，墙的另一边才会有光明的未来等着我。这是多么愚蠢的话，我真不敢相信自己活在这样的家庭里，久而久之我对自己的过去、能力甚至产生了怀疑。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来到了这个世界。”
“所以你是通过想象与现在的世界取得某种联系，然后来到这里？”
“是的。”Allen烦恼地捂住脸，不愿接受现实。
周围的一切总是模糊不清，触感总是那么虚假，Allen明知一切都只是幻想，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欺骗自己，装作一切都是真的。
“那就好好珍惜剩下的时光吧，别留下遗憾。”
“嗯，”Allen转过身，疼爱地抚摸着菲洁白无瑕的脸庞，“我永远爱你，亲爱的。”
“我也永远爱你。”
“早些休息吧，我想睡觉了。睡着了什么都忘了。”
“嗯。”菲起身离开床铺。
“你不困吗？”
“我才刚睡醒没几个小时，我去看看书。”
“好吧。”
菲走出房间，贴心地帮Allen拉上窗帘。
……
不知过了多久，Allen蓦地从睡梦中惊醒，房间内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他摸索着按下开灯按钮，菲不在房间内，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走出房间，只见菲还在阅览室内看百科全书。
Allen走进阅览室，坐到她身旁。
“我睡多久了？”
“五个小时左右。”
“噢……现在到哪了。”
“不知道，”菲站起来透过窗户向外望去，“要不去观测台看看？”
“嗯。”
菲合上书，挽着Allen的手臂，和他并肩走向观测台。此时飞船已经来到了土星的引力场边缘，
它也有类似的云环虽然颜色要淡一些，看起来不那么清晰也有类似的大面积大气浮动。但是这两颗行星之间有一个明显区别；甚至用肉眼一瞥，也能看出土星不是圆的。它的两极很扁，有时使人觉得它仿佛有些畸形。
然而，土星的辉煌光环不断把我的视力从行星本身吸引开；光环的复杂细节和缤纷的色彩，使它们本身就象宇宙一样丰富。除了内环和外环之间的主要鸿沟之外，至少还有五十种其他的分界或者划分。使土星的巨大光轮在明亮度上有清楚的差别。
就好像围着土星的是几十条同心圈，互相连接，而且都是扁的，仿佛用极薄的纸做成。光圈看起来象件艺术品，或是脆弱的玩具，只宜观赏，不宜摸触。土星的体积极大，地球和它相比，就像是一颗轴承滚珠在餐盘上滑动。
“真美啊。”
“是啊。能适应这里的生活吗？”Allen关心地问道。
“嗯。那你呢？感觉你睡觉的时间比以前多了好多。”
“可能没有明显的白天黑夜，懒了许多。”我打趣道，走到饮品机前，取出一瓶维他命水，“也可能来这里后，饮料喝太多了。”
在过去两天里，Allen已经完全适应了低重力的生活，这种轻飘飘的感觉让我十分欣喜，就像小时侯在蹦蹦床上玩耍一样，一蹦一跳的充满了无法言表的快乐，我甚至已经记忆不起其他正常的行走方式。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做爱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不仅要防止用力过猛使得两个人处于几乎从床上弹起的状态，而且每做一次就得开排气系统换一次气。更可恨的是排气扇运作时的呼呼声真是令人烦燥，而且声音极大，无论在飞船的哪个位置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使得我离开房间进入指挥室时极其尴尬，不知道漫多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还有多久才能到？”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六七天吧。”Allen拿起手持型望远镜，夹在手指间旋转。
“还要那么久啊。”
“其实也不久，玩几款游戏就过去了。”
“也是。”
有时候，会突然有一颗星星飘到土星光环的后面，只不过稍稍减弱一些亮度。星光照常穿过光环的半透明物质，只是在遇有沿轨道旋转的大岩块遮挡时，星星才略微眨一眨眼。巨大的光环体系这时横亘在整个天空，飞船已经穿过体系的最外缘。鲍曼高踞在约一万英里的上方，可以通过望远镜看出光环基本上是冰组成，在阳光中闪闪发光。他好象在一场暴风雪的上空飞行，偶尔在风雪没吹到的地方看到陆地，有时却出乎意料地看到一片夜空和繁星。
飞船到达离土星更近的地方时，太阳已落向多条光环所组成的弧圈。光环这时象是横跨天际的一条细长银桥。
虽然光环很稀薄，只能使阳光微微有点减弱，但它们上面成万颗晶体却把阳光折射成使人眼花缭乱的爆花烟火。当太阳移到这成千英里宽的轨道冰流后边时，寒冰的幻影交叉移过天际，使整个天空形成一片游动的焰火。最后，太阳落到光环的下边，好象穿越一重重拱门，漫天的烟火也就消失。
“我们还有多久到达海王星的轨道？”Allen走进驾驶室，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三天，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尽快去守望者基地看看。”
“你总是这么着急，”漫多看Allen我困顿的神情忍不住笑道，“有时侯平静内心享受旅行的过程，远比直接抵达目的地更有乐趣。”
“嗯，不过我得先去睡一觉了，飞船的速度也太慢了，感觉大半天才动了一小段，哈……还有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经常犯困。”
“记得六个小时后换班。”
“知道……为什么科学家连自动驾驶系统都发明不出来，都有守望者留下的模板了，还学不会？”Allen幽怨地嘟囔着，跌跌撞撞地走出指挥室。
大概六个小时后，飞船终于拐进了土星的暗影中，飞船上方闪耀着繁星和光环，下方则是依稀可见的云海。这里没有在木星的夜空中闪现的那种神秘的闪光花饰；大概是因为土星太冷，难以显现那样的光彩。斑驳的云彩只是在旋转着的冰山反射出的光芒中依稀可辨。但是，在圆弧的正中出现宽宽的一段黑色裂痕，好象一座大桥缺了一条钢梁，这是土星影子落在光环上造成的。
Allen无聊地躺在驾驶座上不停地晃动，用右手举着飞船的全息数据面板浏览各种专业数据，每隔十几分钟还得起身调整一下方向杆，即便飞船的速度在我看来慢的和蜗牛一样，但飞船平均每秒能飞行一万六千两百千米，一秒就能从地球的这端穿到另一端，可在广袤的深空中，这一点距离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到。
喷气推进器不断排出长达若干英里的等离子热流。控制台失重的环境暂时恢复了引力。飞船好像一颗小小的彗星划过土星的长夜；这时，在几百英里下方的甲烷云和氨冰都燃烧起来，放出从来没有过的光辉。
“真是没完没了啊。”我起身去饮品机前倒了一杯咖啡，然后重新回到驾驶座上，盯着窗外的星空发楞。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航行并没有预想的那么有趣，就像是坐小轿车出去旅行一样，眼前的风景总是大同小异。更多时候，我们都是在谈话和亲热中度过，当然也少不了VR和全息游戏。现在Allen已经完全摆脱了初次离开宇宙时的好奇心，只是有时侯想到自己正在驶离太阳系时，还是情不自禁满怀激情和力量。
漫多则显得心事重重，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训练，累了就坐在观测窗前望着群星发愣。期间也问过Allen一些有关记忆的问题，不过Allen总是敷衍了事。
“人类怎么发现守望者基地的？”Allen拎着百科全书，走进驾驶室。
“我和沃德坚持去寻找，当初我们在调查陨落星舰时找到了他们的星图，上面特地标明了柯伊伯带中的某处大型基地。我就靠着那一张图在柯伊伯带中找了整整三年。那时飞船的速度比现在慢多了，很多时间都浪费在赶路上。”
“那补给够吗？”
“勉强够，我和另外两名科学家一同前往，带了足够五年的补给。那是人类建造的第一艘千米级飞船，但是92%的舱室都是用来放置补给的，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结构未免也太简单了吧，强行远航啊。”
“是啊，最可笑的是我们刚到柯伊伯带的时候，分子压缩机就发明出来了。要是早一年发明出来，我们就不用费那么多舱室放置食物了。没有炮台、转化装置、反应堆。可以说除了能在太空中航行外，什么也没有……但它依旧是我最怀念的一艘飞船。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在外太空执行那么长时间的任务。”
Allen默默点了点头，望着窗外稀疏的行星，不禁打了个哈欠。
“人类观察宇宙的方式，就像你站在镜子前，面前的物品是奥尔特云内的星体，你身后背对你的人是奥尔特云外的事物。而人类测量距离的原理就好比用眼前的物品作参考系，来比对镜中事物的大小。然而几乎每个星系都有阻挡观测的保护，或是像星云这类天然的防护层，或是高级文明建立的探测干扰网络，就像背对你的人，你从镜中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背影，而永远无法知道他正在做什么。因此从望远镜中观测到的宇宙就是连续的星云或是漆黑的星际空间，似乎宇宙中只有人类。这就是宇宙镜面原理的具体表现。”
“是啊，人类连自己的母星都尚未完全了解，怎么可能对宇宙的事物有多少了解？就像一个从未离开家门的人，连自己家里有几间屋子几样东西都不清楚，却整天自以为是地说整个地球是什么样的，有些什么。实在讽刺。”
正谈话间，飞船的通讯器收到了总部传来的讯息。
“关于什么的？”
“我们得在海王星上稍作停留，据天文台这个月的最新报告，那里的大气存在异常现象，我们得去看一下发生了什么。”
太阳渐渐淡出了我的视野，仅剩下玻璃珠大小的光点。不远处，海王星深蓝色的外表依稀可见，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其表面分布着一些类似工业区划的建筑。
“海王星上的建筑是开采站吗？”
“是的，不过是智械留下的。”
“什么？”
“智械的探测器调查太阳系时留下的。”
“为什么不造些战舰摧毁它？智械又不敢在宇宙的明处露面。”
“政府也想阻止，但我们已经花费了太多钱财和资源用于建造月球基地。政府没有经济，人们也不愿意出钱，他们更愿意把钱花在其他地方，像娱乐、消费品等等。之前每个人强征三千元建造‘守望’号，就爆发过大规模的游行示威，穷人们不愿意出，富豪们找各种各样的渠道，想占一个名额。所以后来四万人都是由我和沃德钦点，可结果又有一堆科学家想让自己的孩子上船。唉，那场面……真是太混乱了。”
“‘守望’号现在在哪？”
“不知道，等我们到前哨基地接收他们传回来的讯息后才知道。它启航的时候你应该还没苏醒吧？”
“应该——”我仔细想了想，回想起之前仰望天空时看到的十余千米长的运输舰，“那时我刚苏醒，看到过它的轮廓。比自然人的‘希望’号大很多。”
“但这或许是个错误，‘守望’号太慢了，而且现在船上的生态系统只能勉强维持供应，”
Allen默默点了点头，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那艘飞船的？”
“我看了科研人员的日记，按照提示找到的。”
“笔记现在还在吗？”
“还在，”我去背包里拿出会议本，漫多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这么说科学家十年前就掌握了折跃技术？”
“没有用，人们只会相信常理之内的事物，多少凡人眼中的异类其实才是真正能改变整个社会的奇才。”
“是啊，有时候我在想，我们的文明其实从一开始就走上了毁灭的道路，即便没有温特沃星人的侵略，灭亡也不过推迟百年左右。”
“没有蜂巢思维的发展，没有智械的统一，没有掠夺者的侵略，没有毀灭者的残暴，没有赛博文明的繁荣。就像是仅仅扎根于一小个花盆里的植株却自不量力地向四面八方延伸藤蔓，最终结果就是哪个藤蔓都没有足够的养料开花结果，还彻底蚕食了本就贫瘠的土壤中所有的营养物质。”
“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漫多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劳而获和德不配位的人了，更可恨的是他们总是张扬跋扈，无时无刻不地嘲讽与打击着实诚者的内心。如此多品性恶劣的生物，他们住着豪华的别墅，有着一整车库的豪车，穿戴奢华。而真正做出贡献的人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忧虑着生活，烦恼着未来。”
“是的，和别人相处时我总是很烦躁。只有当远离俗世每次我凝望宇宙星辰时，内心才能得以平静，繁杂的思绪也随之变得清晰。”
“最初温特沃星人是怎么找到人类的？”
“探测器。虽然太阳系外围有一层防护层，能够躲避引力探测，但躲不过探测器的实地勘测。”
“蜂巢思维，无限战争。”
“是的，人类在危机初至时曾向其他文明求救过，可惜没有一个文明愿意帮助。在现在的宇宙中，蜂巢与毁灭者体系的帝国，几乎是所向披靡的存在，除了智械外，目前没有哪种文明愿意将自己卷进无限战争之中。”
“所以，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差不多吧。倒是有一个文明愿意帮助我们，只不过帮助的方式与侵略无异。”
“智械？”
“对，政府还在讨论是否要接受被智械同化，虽然智械文明十分死板，但起码我们有完整的公民权，若是被蜂巢思维的文明吞并，人类就只能是低等奴隶。”
太阳系的黑暗边缘，一颗淡蓝的冰巨星低调地漂浮着，神秘而优雅，拥有同大海一样波澜不惊的外表，然而当人们好奇地想要接近时，它的狂野与躁动却无情地拒绝了所有探索者的造访。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就到海王星了。”
“是呀。”菲慵懒地躺在我怀里，望着窗外硕大的深蓝色星球。
不一会儿，飞船便进入海王星的引力轨道，随着距离缩短，海王星上猛烈的风暴带肉眼可见地在其平整的地表上席卷而过，仿佛一盘搅合的颜料，急剧变幻着，大气上空为数不多的白色云团在星球散发的荧荧蓝晕中聚集、破碎。
数个比地球直径还大的黑斑飞快地自旋着，附近的大气被其强大的吸力撕出一道道巨口，似是张开大嘴的噬星者，即将吞噬周围的一切。
“近几年海王星气体活动不太正常，以前没这么多黑斑和风暴。就像涡流群一样，
“温特沃星人改造了这里的大气，他们想把海王星建设成发电星和矿星。你看那里，那些就是信号塔和环境改造系统。”
Allen指着海王星上的一处异常光亮，隐约可以听到城市建造时发出的刺耳噪音。
“我们得去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当然能阻止他们就更好了。”
漫多立即调整飞船航向，朝异象处飞去，大气中不断闪烁着幽蓝的雷暴，空亢的轰鸣声就像是一首永不停歇的传奇史诗，震慑着到访者的灵魂。不远处的天空中，绚丽的极光在时速超过一千千米的飓风的撕扯下，不断拉长、破碎，形成类似蜘蛛网的奇特形状。
“护盾损耗严重，请立即充能——”
“我们还有多少燃料？”
“足够，在这里呆十几分钟没问题。”
“那就用燃料充能吧。”
飞船摇摇晃晃地跌进海王星的对流层，放眼望去，其表面大多由不知名的奇异流体组成。在半空中，强大的风暴卷起数百千米高的巨型漩涡。整个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末日战争中的决战圣地，阴森中带着狂暴。
“我们到了，”漫多迫不及待地打开扫描仪侦测，然而系统显示附近什么也没有，“该死的全息折射，它们的位置可能离这里很远。”
“打开探测仪看看，既然折射到这里，说明此地一定有非同寻常的地质特征。”
Allen激动地趴在观测窗前眺望着窗外迷人的风景——下方蔚蓝的液态钻石海，天空不断落下的晶莹，低矮的固体钻石冰川上零星分布着数道永久性喷口，大量地壳内部的融液被喷射到大气之中，形成数千米高的巨型喷泉。
“有什么发现吗？”
“附近的钻石正在融化，探测仪显示地热反应堆就在附近，”漫多操控着飞船朝热源靠近，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附近的固态钻石正快速地消融着。
“看那，他们的城市。”
不远处的合成地表上，一座整齐堆放着各式建筑原料的工业城市基址赫然映入眼帘。在全息护盾的保护下，其内部地表始终如一地保持着稳定的固态，与海王星诡异多变的地表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乱世中围出的一块世外桃源，让人不禁感慨温克沃星人科技的先进。在城市的边界处，成百上千的发电区划迅速建起，数以亿计的微型机器如同蚂蚁一般日夜不停地建造着主人的新家园。
“护盾能源不足，请立即充能——”
“这真是个恶劣的行星啊。”漫多无奈地叹了口气，操控探测机器人将信标埋在安全的地壳之中，以便之后到访，“我们该走了，飞船无法承受这里的极端天气太久。”
“走吧。如果政府接受同化，要让智械先到这里收集矿物。”
“是的，这可是无穷无尽的建筑原材料，有了海王星开采站我们就不用再破坏地球的环境了。”
飞船很快驶离了海王星，回首望去，太阳的光芒早已被辽阔的深空所吞没。在深邃的黑暗中，数以万计的冰封小行星广布于太阳系外围。在这冰冷寂静的极寒之地，没有生命，没有有机物质，仿佛是被星际空间遗弃的孤城，连星尘也不愿意在这里停留。
“基地大致在哪里？”
“具体我也说不清，等下你帮我看着扫描屏，基地的外墙可以隔绝所有电波，所以我们只能去找。大致在柯伊伯带边缘与海王星1：2的轨道共振区域，建造在八颗环绕分布的光滑星体中央。”
“没有星图之类的吗？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柯伊伯带一直在变化，我们出发时看到的与现在相比完全不同，以目前的科技我们无法及时绘制出星图。不过那八颗冰封微行星十分独特，是人工建造而成，一眼就能看出来。在太阳、海王星的连线上。”
“好吧。”我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小行星带，陷入不知所措的迷茫之中。
“准备启动折跃引擎，请未——”漫多关掉服务系统的语音提示，示意我们绑好安全带。
“注意盯着显示屏，我们在这里迷路就完蛋了。”
“明白。”
柯伊伯带中，充满了愤怒与仇恨，断裂的残破星体似乎在诉说着战争留下的暴行，在广袤的星际空间中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数不清的飞船残骸，但奇怪的是连这些残骸也被一层引力防护膜覆盖住，生怕被人类发现。
“为什么啊？既然他们不想让人类发现，为什么又留下遗迹指引人类前往搜寻？”
“我也很很诧异，或许他们想观察人类究竟是什么样的种族吧。”
“这是第一次抵抗战争的主战场吧。”
“是的，守望者遗留的战舰群在这次战争中全军覆没了。”
飞船隐身一般进入暗物质领域，周围的物质淡化一般从他们头上迅速穿过。
“等这一段小行星密集的区域过去后，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我们离目标共振区域差不多有六天的行程。”
“嗯，”Allen好奇地看着周围神奇的景象，强烈的既视感瞬间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只是这艘飞船不够快，不然就更好了。”
“这艘飞船上的折跃引擎是半成品，当然不够快了。”
“守望者没遗留下完整的折跃引擎吗？”
“有，但全搬到‘守望’号上了。”
“可惜。”Allen望着漫天的群星，失望地叹了口气。
在经过六天的漫长旅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海王星1：2的共振区域，这里的小行星较为稀疏，周围漂浮的陨石碎片似乎说明该区域曾经发生过能够瞬间毁灭整颗行星的巨大爆炸。
“根本看不到在哪，周围都是密集的碎石，上哪去找守望者基地啊？”Allen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瘫坐在座椅上。
“快到了，就在附近了。”漫多期盼地朝观测窗外极力远眺。然而除了岩石残骸和破碎的小行星外，并没有什么发现。
飞船短暂地进入了暗物质领域，原本稀疏的小行星群此刻如喷射物一般从头上飞过，让人眼花缭乱。
“这滑过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稍微降低些速度。”
“在小行星带中亚光速航行是十分危险的事，稍不留神就会撞到。所以我们只能在暗物质领域中航行，集中注意力去搜寻我们的目标。”
“好吧。”Allen仔细地扫视着眼前略过的冰封天体，只觉得眼睛发花。
约莫过了五分钟，小行星带渐渐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在空旷的星际空间内，只见一座残破的行星级基地静谧地在八块陨石间悬浮着，身披数十个世纪冲撞留下的伤痕。
“那里就是守望者的基地吧。”
“是的，我们到了，”漫多微笑地看着我，“说来讽刺，太空计划前的人类竟然连近在眼前的远古文眀都没有发现。”
飞船渐渐靠近，在其右侧静静地飘着一座庞大的远古船坞，数不清的碎屑围绕着它的四周。
“原先这里有很多守望者的远古战舰，但上一次温特沃星人入侵后就只剩下这些断垣残壁了。”
在基地附近的星际空间里，漂着许多奇特的小行星，其表面存在着许多深不见底的坑洞，似乎是被地心采矿机直穿内核留下的，但坑口的直径仅有两百米左右，并不像巨物留下的痕迹。
“你看这些小行星深坑。”
“奇怪，之前就没有，”漫多疑惑地看着那些深坑，“而且宽窄不一，和被虫子蛀的洞一样。”
“会不会是某种生物留下的？”
“不知道，反正先到基地后再找个时间过来实地考察一下吧。”
飞船渐渐靠近守望者基地，Allen和菲的心也不约而同地激动起来，一个星期的焦急等待，终于到了幻想成真的一天。
“那些炮台还能用吗？”
“能，基地内有一整套补给、维护系统，当然它们不像机器那样具有一定的思考能力，只是按照前人编写好的程序运行而已。”
Allen若有所思地眺望着窗外。突然，一只粉红色的类似水母的生物毫无征兆地从一块陨石后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我们，可爱的神情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在她的躯体周围，一圈淡蓝色的光晕像电流一般不停波动着，从她的脑袋一直延伸至触手底部。
“这是一只太空水母，十年前我在柯伊伯带边缘发现了她，那时她还只有一百余米长，现在都快有一千米了。”
她欢快地在我们附近游荡，数十米的飞船在她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但相比于数千立方千米的基地，她就像是巨大别墅里养的一只小宠物，不认真找甚至无法看到。
“真可爱啊，她有名字吗？”
“泡泡。”
“泡泡？这么好听的名字，给她取名的人真是个天才。”
“我之前问她叫什么名字时，她就发出这两个音，所以我就以此取名。她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基地里有一台翻译机，就是她触手上的那一台机器，”漫多指了指“泡泡”主躯干末端卷着的一小块黑点，“很显然她是只可爱又好学的水母。”
“她会说话吗？”
“不会，只会发出类似于孩童的呢喃声。”
“十年体长能涨十倍，她吃什么能长这么快？”
“基地里有星云加工站，主要是一些有机物和能量。”
“是啊。”
飞船渐渐靠近，泡泡好奇地凑到控制室前，用水灵灵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们。
“能近距离看看她吗？”
“等下飞船了就可以好好看了，我之前接触过她，”漫多望着窗外跟随飞船前行的泡泡不禁感慨道，“我十年没来这里了，没想到她还记得我。”
飞船迅速靠近着，从窗内已经看不到基地的整体轮廓，其深黑的外表没有一点多余的色彩，只有令人恐惧的黑暗。
在基地的正中央，一道百米高的大门矗立在他们面前，浩大的太空哨站不禁勾起Allen内心中深埋已久的记忆，强烈的既视感让他体内的灵能瞬间飙升。
“不用着急看里面的事物，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好好研究。”
“嗯。”Allen稍稍平复了下心情，身上的暗黑光芒渐渐消退。
“宇航服在储物柜旁，你们去穿一下。顺便帮我拿一套过来。”
“好。”
飞船在漫多的操控下安稳地停在了基地门前的临时停舰场，他们穿好宇航服走到平台边缘，看着泡泡可爱的面容。
“第一次踏足外太空吧。”
“是的，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自己是一团空气，没有一点重量。”
“我先去基地里开粮食车出来，等下再带你们参观基地。”
“嗯。”
一旁的菲兴奋地拉着Allen的手臂，依偎在他身旁。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能到这么远的地方生活。”
“这还不算远。我们很快就会去更远的地方了。”
“我们还要去冒险吗？”她惊讶地看着Allen，满脸的震惊。
“当然，期待吗？”
“是不是很危险啊？”
“冒险怎么可能没有危险呢？”Allen看着菲微笑道。
“那——我觉得不冒险好，我想过安稳的生活。”
泡泡好奇地将脑袋凑到Allen和菲身旁偷听他们聊天，见两人停下后，便欢快地将触手伸到他们面前，想和他们互动。
“好可爱啊，”Allen微笑地揉捏着她足有两米粗的触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触手竟和棉花糖一样，能够轻易压缩，于是Allen一脸坏笑地将泡泡伸到他面前的一小截触手挤压至十余厘米粗，“软绵绵的，真有意思。”
泡泡无语地皱着眉头，害羞地缩起触手，腼腆地看着Allen。
不一会儿，漫多便驾驶着形状酷似吸尘器的巨型食品车出来，车尾一米宽的管道连接着基地内部足球场大的食品加工站。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鱼干’，用太空物质和星云软体生物加工而成。她喜欢鱼，所以喂她的食物都加工成鱼的形状，就像鱼干一样。”漫多说着，打开粮食车前方的喷口，将数百吨“鱼干”喷到太空中。
泡泡急不可耐地将“鱼干”一股脑全塞进小巧的嘴里，开心地咀嚼着。
漫多微笑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指了指不远处一块流光四溢的人造星云，“那是她住的地方，食物的原材料也在那里。整天就吃吃睡睡，或是去周围的星系里漫游，真舒服啊。”
“她是智慧生物吗？”Allen好奇地问道。
“看着不像。”
“泡泡”假装生气地皱起没有眉毛的额头，吐出一堆带有食物残渣的气泡将他们围了起来。
“听力这么好吗？”
“灵能，和你一样。”漫多嗔怪地看着泡泡气鼓鼓的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她还小，没有多少能量。”
“你多大了？”
泡泡伸出四根触须比了个“十三”。
“十三岁就这么大了？”
泡泡自豪地伸展着修长的躯体，向Allen展示她婀娜的身姿。然后歪着脑袋打量着Allen，惊奇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傻萌的模样Allen不禁有种莫名的既视感，似乎是经常见到，可仔细一想，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能带我们去其他地方玩吗？”
泡泡欢快地点了点头，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玩。
“先去档案室看看吧，那里储存的知识你们应该先了解一下。”漫多拍了拍Allen的肩膀，转身去启动食品车。
“好，等我们一会儿。”Allen向“泡泡”摆了摆手，便和菲一同坐上食品车。
基地内满是精密仪器，Allen和菲跟着漫多来到主控室，漫多迅速找出通讯器和导航仪递给他们。
“我先带你们去档案馆了解守望者的过去，从明天开始我教你们操控飞船。然后……基地内有很多VR游戏舱和模拟时空舱室。如果你们要去其他地方玩的话，记得加满燃料，附近没有补给站。”
“没问题。”
“走吧。”
Allen和菲借助宇航服的喷射器快速飞过数条百米高的走廊，与外观的宏伟静穆截然不同，这里除了宽阔外没有任何特点，一切都保留着建筑材料原有的颜色，只有不同区划的交界处会喷上几个数字区分。
“守望者是一个没有艺术细胞的文明，所以不要指望他们能建出多么美观的建筑。”
“那他们为什么会建VR——”
“那是人类建的，我可受不了这么死板的地方，连卧室都是清一色的黑。”
“没其他颜色？”Allen惊讶地问道。
“没有。”
“早知道我就多带一些装饰品来。”
“我们不是来度假的。”
“那也得享受生活。你难道只带了日用品吗？”
“是的，简单，”漫多打开导航仪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对Allen和菲说道，“前面的半封闭管道看到了吗？那是磁悬浮运输通道，启动后输入目的地的坐标，等待圆球过来就行，导航仪里有坐标。”
“我们现在要坐吗？”
“不用，档案室就在拐角。”
我们在一幢庄严的舱房前停下，漫多麻利地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数不清的保险柜立刻映入眼帘，相同的样式配上晃眼的白色，让人顿感不适。
“这么多？”
“大多数没用，和日记差不多。只有这些是真正有用的东西，”漫多走到舱室中央的显示台前，费劲地拧开僵硬的转轴，随即一道全息影像便出现在显示台上，“看完你就明白了。”
“很遗憾我们没能阻止毁灭者的暴行……他们摧毁了太阳系中除地球以外的所有行星、卫星，虽然我们守住了自己的家园，但所有殖民星都不再宜居。为了文明的发展我们不得不离开生存了数千年的家园，前往其他星系寻找更适合文明发展的星系。我们在离开前改造了地球的环境，并将全新的生命之籽播种到地球这颗盖亚行星上，为了保护你们，我们重修了奥尔特云边境的引力干扰护盾，同时将剩余的舰队停放在前哨基地，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你们——伟大守望者帝国的文明孑遗能够找到我们，共同为守望者的繁荣复兴协同发展。祝你们好运。”
“他们现在还有和人类联系吗？”
“没有，如果他们没有遇难的话，就去了十分遥远的地方。因为几千年来，前哨基地都没有接收到关于他们要回来的讯息，也没有发现任何他们远航留下的痕迹，”漫多说着，点击下一条视频，“这是关于探索的，他们离开时留下了一支穿梭舰队调查奥尔特云及附近的星系，政府看了这段录像后才决定大规模投资航天事业，也才有了建造‘守望’号的计划。”
影像短暂地卡顿过后，一行白色的字幕浮现在显示台上：
“自古以来，我们一直注重于科技与社会形态的发展。我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相信宇宙中存在其他生命。但是，总有智者抬头仰望天空，思索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引领我们所有人走向正确的发展道路。”
紧接着，画面黑屏，影像内容正式呈现。
一个长相酷似人类的生物孤独地站在瞭望台前仰望着高悬于夜幕中的月球，随着侦测船缓缓驶离地球，令人惊叹的火星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是一个能与地球相媲美的盖亚行星，在不宜居的矿星上，先进的开采站和研究站里洋溢着科学家欢心的笑容。木卫三上数百平方千米大的生物研究院，生物家们夜以继日地对地心内部的深海巨物进行基因改造，想要将它们改造成类似噬星者的巨型战争机器。飞船继续向外，不久后便来到了太阳系的边缘。在这里分布着数量繁多的矿物小行星，可以想象中子裂解波横扫该区域时惨绝人寰的景象，一条数十个天文单位的矿星带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变成碎石残渣。来不及反应的工作人员眼看着灾难降临却无能为力。
一个即将踏入星际时代的文明悄然升起，像宇宙中的其他新兴文明一样，迷茫与未知开始成为社会的主旋律。科学家们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以免触碰到掠夺者文明，每个文明在进入星际时代之初，都选择了自己的道路。或是崇尚和平，或是无限战争。每个文明都极力寻找、挖掘远古文明的遗址，隐藏着文明的影响力，等待着低级文明自投罗网。
“今天，我们终于完成对整个奥尔特云的引力干扰覆盖，这意味着我们正式统治了该区域。”
“这是它们征服奥尔特星云的过程。”Allen转过头对漫多说道。
“是的，曾经太阳系是银河系空旷区域中少有的适合智慧生命发展的多宜居星星系，可惜现在只剩地球了。”
“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我们不再满足于开采站的细水长流。先锋号侦测船在亚空间裂隙周围发现的宏伟巨构，让我们意识到，征服星系的仅靠星辰的恩赐是远远不够的。于是，我们提出了研究巨构的计划。在全国上下十余年的共同努力下，我们建成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巨构工程——戴森球。”
太阳被数以亿计的透明聚能板包围，络绎不绝的运输舰来往于能源收集站与行星之间，一条横跨整个太阳系的能源传输通道正夜以继日地修建着。
无阻碍的繁荣发展持续了数十年，直到我们在一处考古遗址中挖出了一则古老预言：“宇宙中的初级文明就像盲人赛跑，每个人都不知道他人在做什么，拥有着什么。黑暗的箴言伴随着灾难，毁灭者正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起初并没有人在意预言的真实性，大多数人认为只是主观臆断罢了。然而仅仅过了一个月。灵能毁灭者真如预言所说的降临，他们宛如宇宙中的丧钟，毫无理由地毁灭途经的一切事物，我们也并不例外。我们极力反抗，可他们可以轻易找到我们战舰群的弱点，知晓我们的战术。但我们却无可奈何。他们的战舰配合行星大小的噬星者，无数的飞船被摧毁，无数的星体被炸裂。
紧接着，在火星上空一道裂解光束射下，火星的海洋瞬间沸腾，内核激发出的巨大能量吞噬了整个星球的地表，火山海啸等等地理灾难接踵而至，所有建筑顷刻间被这场浩劫摧毁。不久后，火星内核便彻底耗光所有的能量，翻腾的海水与湿润的大气终于扛不住高温的摧残，逃逸到太空之中，只留下地心深处的咸水海洋。
奥尔特云中除地球外的所有宜居行星都被毁灭，所有环形世界、轨道居住站同样在劫难逃。一个繁荣的文明数周之内便彻底沦为阴森的荒芜。
漆黑的宇宙重回平静，幸存的守望者重建家园。
画面卡顿了一会儿，紧接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出现在投影台上。
“我们逃离了奥尔特云，在一个全新的未知星系中重启我们的文明。就像生物进化的漫长过程，或许千百年不过只是一个轮回罢了，但每当进化到某一特定时刻时，智慧生物就像越过坝口的洪水，社会、科技陡然提升。一次次科技革命过后，物质生活的剧变让唯物主义思潮的文明走向腐朽。似乎是最容易忽视精神领域的思潮，甚至连格式塔思潮都重视其对于文明发展的决定性影响。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不是赛博思潮文明不能存在自由贸易的原因吧。”
宇宙中诞生超级帝国无不例外需要四个条件——正确的国民理念、遗落帝国的发现、安稳的生存环境以及至高无上的英雄领袖。
一个文明能否踏入星际时代，还是止步于航天时代，亦或是停留在刀耕火种的原始时代。从个体与社会的面貌就可以清晰看出。现在的宇宙，就像是在废墟中重建的家园。当高楼林立，交通畅通之时，你不会感觉到世界的广袤，但是，在这一切都被时间的轮回吞没后，广袤无垠的星际无不充斥着生命对于距离的恐惧。追其根源，数十万年前灵能时期给宇宙留下的创伤，如今依旧影响着所有文明的发展。
“我们即将面对拥有如此科技的文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抵抗。”
“现在担心这些也没有用，物竞天择，我们能做的只有过好每一天，不留任何遗憾。”
“是的。我得去控制台和总部联系了，物资在加工站那里，反正导航仪里都有具体坐标，你们对着里面的位置就行了，有什么问题通讯器联系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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