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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陌上人如玉(1)

    当时灵流太过强势,只能追溯到顾渊释放灵流那时,后来的结果他们大概听说了。

    迟余以身献祭了血阵,滔天巨浪将若水关全盘淹没,魔军不得已退出若水关,玄镜军并未受到血阵一丝一毫的影响,他们的胜利是意料之外的。

    战争结束时顾渊恢复了神志,听人说他卸了将军一职,连夜带着不知生死的迟余,和愿意追随他的亲信回了衡灵派。在他回去后的几日,衡灵派向外宣称闭关,约莫在全力救治迟余。

    莲花镇镇上莲花之所以盛名天下,所植之地之水定是绝佳,尽管今夕不同往日,但单说此处的清泉也是人间少见的琼浆玉露。听说莲花镇山间峡谷里的泉水初尝涩酸,回味却甘甜,更别说用它煮出的食物了。

    战事的宣扬,连街上还未热闹起来,初竹便起了大早,要了碗莲花羹,坐在窗边眺望街头。

    轻薄的热气聚到一起又散去,碗里沉浮飘着几颗莲子,清香四溢。初竹意外有了点胃口,使着勺小口喝着。

    “小二,来点肉包子清粥和咸菜。”

    初竹清明的眸子里突然映了一张骤大的脸,露着虎牙给她问好。她退后,垂下眸子,细软的眼睫轻扇,应了他。

    叶衍翘起长板凳坐下,顺了顺眼前遮挡的发丝,又透着小害羞地笑了两声,扭头问她:“长老昨晚休息得好吗?”

    初竹答道:“还可以。”

    前些天叶衍不知从何处买了些助眠的熏香,说他已经试过了,效果很好要她也试试。初竹百般推脱不下,只好试了一晚,确实睡得踏实了些。

    “客官,来,您的早饭。”

    小二把叶衍要的饭摆得齐全了,叶衍给她夹了个包子,咬着筷子笑道:“这么多我吃不完,帮我分担点。”

    他夹起一个包子,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咀嚼的间隙中才感到一丝凉意,停了嚼动,眼睫轻扇往对面看了眼,又猛地几口喝完清粥。待到完全吞咽后缓缓抬头正对上一双深潭似的眸子,像等待了他很久。

    “长……”叶衍轻咳,瞥见她碗里未动的包子,再开口,“长老,再不吃就凉了。”

    说着他抿了抿唇上残留的粥水,压根不怵初竹的眼神,反而朝她笑着。

    “前些日子你晕倒,与你在苍穹派晕倒的那次,都是因为什么呢?”

    初竹犹豫了几日,错失了几次开口问的时机,想来许久,晕倒那回若没有她的协助,他怕是难捱。

    倘若他交代了缘由,那她也愿意暂时相信他,为他暂时压制情断蛊的毒性。

    前提是,要他自己说……

    “不知道呢,就老毛病,亏长老费心了。”叶衍挠挠鼻子,眼睛笑得眯成了缝,话里再无别意。

    初竹心里咯噔一声,面色镇定接他的话。

    “老毛病怎么不治呢?那日我粗略看了下,若是不尽快除掉病根,日后恐有变数。”

    叶衍眯起眼瞧她,又笑得意味不明,她的手在底下收紧,怕被识破这生涩的谎言。

    谁知叶衍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她说道:“长老,你说老毛病怎么治。就等它自己好呗,再不行,我就回村里找那些老头,总能活下去。”

    他的态度像在开导她,这话中之意便是让她无需关心,也是,不过相识一场,何必多管。

    叶衍转口提到:“你说,那迟余都伤成那样了,能活吗?”

    初竹放下筷子,他们也算亲眼见证了战争的发生,回道:“他要想活,阎王爷也不会收他。中午夜半影就到了,你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一声令下,叶衍正有饱腹之意,蹦蹦跳跳上去整理包袱。

    前几日他们送陈娇娇回了王家大院,一靠近那阴森宅子,初竹便涌上不适感,只送到了宅外,待到走远后竟意外舒适不少。叶衍却告诉她,他看见陈娇娇轻而易举跨过了水坑,避开了泥潭,实在奇怪。初竹虽没说什么,却疑虑起那不适,她自是不信鬼宅什么的,等回去后报告苍穹派,再来此查清。

    至于叶衍与情断蛊,他对自己生死如此有把握,不说便罢了,省得她不好多问。

    二人虽一路,但她能感觉到叶衍有在刻意隐瞒身份,若有一日他因这蛊丢了性命,她倒也不用耿耿于怀了。

    初竹移步到门槛,瞧着几个孩童在那处玩耍。一人黑布蒙着眼,在发范围内抓不能动的其他人。

    看了半晌,那蒙着眼的小孩都要跑到街上去了,街上人来人往,都怕自己输了没人去提醒他。初竹看不下去,向前想要去提醒他。

    依旧是慢了一步,初竹刚迈出一步,迎面闯来一个人影,却是撞到了她。

    她被那人扶住,迷蒙的视线逐渐聚拢到扶着自己的那手,顿时清明。

    墨白仙鹤袍,来人竟是夜半影。

    如此风尘仆仆,提前了近两个时辰会合,而且神情也略显仓惶。

    初竹不禁皱了眉。

    “你怎么……”

    “进去说。”

    夜半影刻意揽着她的肩,高大的身躯堪堪挡住她,初竹意识到他在回避什么,别过头小看几眼,抿着唇和他进了客栈。

    上楼时碰见正要下去的叶衍,夜半影对他的印象较深,当初初竹让他前去寻夜半影时,也只是弟子安排了吃穿住,并未碰过面。

    见叶衍停在二人面前不动,他反手将初竹护在身后,抬眸看他,低声对他道了句:“借过。”

    叶衍似乎被淹没在阴霾中,脸色极差,眸子里闪着凶光,冷脸俯视他。

    二人眼神交汇里摩擦着火光,叶衍却往后看见了不打算说话的初竹,微微闪过惊愕,瞬间收起了不屑一顾,向夜半影绽开一笑,乖乖侧身让路,并满怀歉意说道:“抱歉。”

    夜半影拉着初竹便往上走,路过叶衍时不带看一眼,叶衍却目送他们进了初竹的房间,笑容在门关紧后渐渐冷下了。

    他盯了那门许久,挑着眉欣赏挂着的风铃,才又挂起熟练的笑,转身走下楼,冲着打盹的小二喊道:“来坛酒!”

    进门后初竹便向夜半影介绍楼梯那人便是叶衍,夜半影探头往街上观察后再关了窗,这才舒了口气,在坐垫上懈了全身力。

    初竹递给他水,他此刻满怀歉意地向她解释:“我先向你道歉,我失礼了。原来他就是叶衍,那眼神真有些骇人,等下我再和他解释。”

    初竹问道:“到底怎么了?”

    夜半影道:“有人跟踪我到了莲花镇。”

    初竹:“跟踪?”

    夜半影点头,继续道:“是出了弦镇后我偶然察觉的,尚不清楚对方来人多少,实力多少,不敢贸然行动。”

    初竹问道:“那也可能是在弦镇就被跟踪了?”

    夜半影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苍穹派的人素来鲜少与外界有纠葛,更何况是夜半影这样与世无争的人,跟踪跟的怕是意不在此。

    初竹转念一想,所以他不认得叶衍,却对他的敌意如此大。她那时不知夜半影的境遇,未有一言以复,叶衍困于窘迫的局面,倒显得作为东道主的他们欺人太甚了。

    夜半影道:“来的路上,我初步怀疑是一分部的人。”

    初竹:“若真是这样,反而不好办了。估计他们早料到苍穹派会针对一分部有所行动,你有大概清楚他们的人数吗?”

    夜半影往杯中倒水,道:“弦镇那时约莫二十人,现在不知。”

    叩叩。

    壶嘴流出的水稍有了偏差,倒在了桌面,向来镇定自若的夜半影并未留意手指溅上的水,缓缓别过头去看向那道被叩响的门,眼中忽地冒了些杀意。

    初竹背对门,门一响心弦也被挑起,她望了眼面前的门,示意夜半影先稳下。

    门又敲了两声。

    初竹把着门,旋即拉开。

    只听咻地一声,屋内桌上摆着的杯子应声碎裂,盈满的水溅起十丈高,洒满四周。

    夜半影避开,借着桌角的力起身,瞥见那枚银针牢牢钉死在墙上,那一块墙面旋即腐蚀发黑。

    “缘落,召来。”

    一把形似桃枝,结满桃花的灵器随着初竹的低语出现在她手里。初竹走了几步,翻身跃下二楼,摘下几片轻柔的花瓣,却化作利刃,挡下了朝屋内发射的细密银针。

    初竹落地,脚边是失了毒性的银针,缘落结出了新的花瓣,由内向外,由白向粉,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摇曳,柔弱不堪般。

    客栈内空无一人,门外是一群只露出眼睛的黑衣人,手里拿着剑,对她虎视眈眈,怎么看也不止二十人。

    夜半影也从二楼跳下来,见了这场面,只叹了口气,感叹道:“夜雪长老,寡不敌众可如何是好?”

    初竹将缘落拿上眼前,呈作战姿态,双眸似染上了层迷蒙的血气,扯了扯嘴角:“你才是寡。”

    随几朵花甩向空中,与花瓣绽开往四周发散桃花刃的同时,初竹也向前冲去。夜半影边怨她一如既往的冲动,边召来佩剑破风前去协助她。

    桃花刃准确击中前排黑衣人,初竹横腿扫开哀叫的人,目光凌厉,抬腿狠踢黑衣人腹部,双指夹住一片花瓣,狠刺下向她袭来的黑衣人的脖子,经脉刺入了微小锋利的花瓣瞬间爆裂,初竹躲开了飞溅的血。

    夜半影越过她,一剑挥向对面,门窗皆受剑气破裂,顿时客栈成了一片残渣。

    他退后与初竹齐平,分别往两边躲开了迎面的毒针,身后楼梯因毒针而坍塌。初竹反手扯下坐席上的布料,前抛遮挡黑衣人的视线,随之摘下花瓣穿透布料,直射黑衣人群内。

    剑与桃花刃冰冷地交锋,夜半影上前与其纠缠,初竹的脚步却滞住了,开始四周张望,神情忽地变了严肃。

    夜半影与部分黑衣人占到了街道,四处掀翻了摊子,百姓皆惊慌逃走。他心知不可恋战,示意初竹需得走了。

    初竹收了缘落,赤手断了二人的下颌,瞧了夜半影处境尚不算差,小喘着气借着倒塌的楼梯轻跳到二楼,沿着走廊往里跑。

    身后追来成批黑衣人,初竹顿步向后撒了一堆袖中之物,颗颗正中要害,皆是惊骇是何要命凶器。

    可细看,竟是桃核。

    黑衣人恼羞成怒,怒喊:“捉活的!”

    初竹推开那间房门,陈设未变,也无人在,那对眉倏地皱起。她身后追来汹汹的黑衣人,剑指她,恶狠狠骂道:“小娘儿们,看你怎么跑!”

    再往前是死路,初竹依旧背对他们,面对那间空荡荡的客房,对骂她的话置若未闻,如云烟般任它消散。

    楼下没人,房里无人,怕不是自己跑了?

    罢了罢了,还让她担忧了些许。

    “喂,我说你听到……啊!!”

    咔擦一声,原先用剑指着她的那只手竟被她活活扭断,松垮垮地耷拉在肩膀上。初竹冷眼看他,却将他的腿踢折,再捧着他的脑袋,面朝其他瑟瑟的黑衣人,又是咔擦一声,那人睁着无神的双眼,倒了。

    黑衣人仅能露出的双眼均是震惊,眼前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竟徒手拧断了男人的脖颈。

    初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凝聚起灵力,脸颊透着淡粉,薄唇轻抿,歪着头打量他们。

    二楼发出巨响,几团飞出的灵团逐渐化为星光,夜半影又将主场移回客栈,黑衣人越聚越多,分明是人海战术。

    待到解决大部分黑衣人后,初竹略有吃力了,她盯着自己苍白的手,又凝聚起一小团灵力,一抬手便被迎来的一剑阻隔了,险些刺中她。

    闪身避开后,她刚一抬眸,脖子便被抵了一个冰冷的物件,剑光刺得她眼疼。夜半影从客栈外赶进来,那人低吼着要下手时,她眼里只剩了绝望。

    预想中的疼并未到来,面前这人被一个空的酒坛砸昏了,酒坛落地沉重的声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倒出了一头的冷汗。

    夜半影进来一手拉过她,一手拉起小二柜台后藏着的“酒鬼”,避开仅剩的黑衣人,带着他们消失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