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暗草惊风（7）

    冬夜里倘若有一壶暖身的酒，再加上一锅煮得烫烫的火锅，简直是人间最美的事了。

    这是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一个夜晚，温家画坊库房门口的四个守卫正喝着酒吃着宵夜，除了他们彼此的玩笑，周遭是那么宁静。

    这又是似乎不同寻常的一个夜晚，今夜的酒特别香醇，酒酣饭饱，暖暖的倦意涌了上来，兄弟几个次第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周遭愈加宁静，连间或会穿透黑夜的、让闺阁女子听了不禁脸红的那些玩笑话都睡了过去，只剩火锅那一跳一跳的火焰发出的嘶嘶声。

    突然间，不知谁的手臂伸了一下，打翻一个酒瓶，酒液淌了一地，一直流到了库房门边。只是没人记得，明明是喝空了的酒瓶，怎会残留了满满的酒液。酒瓶落地的声响太轻，根本没有对这夜晚起到一丝惊扰。

    接着又有人翻了个身，推倒了火锅，那跃动的火苗舔着酒液，轰地一下热烈起来。

    “走~水~啦~！”一声尖锐的惊叫划破黑夜，灯火一下子都漏了进来。

    幸好发现得早，火势没有蔓延得太过猛烈，也没有人受伤。那四个守卫似是想要将功补过，用淋了水的棉衣裹了身子就冲进库房，甚至就滚上那燃烧着的火焰，用身体的重量去灭火。有惊无险，虽说眉毛头发是遭了秧，却总算没烧到皮肉，火势也只在库房门前那一堆包裹上逞强了一小会，没殃及整个仓库。

    只是，才运送过来的一批上好生宣就此毁了，细算一下，仅这么一刻的功夫，买生宣的钱和因为断供而少了那些生意，温家画坊就亏去了上百两银子。

    库房管事气得发抖，一心要把那四个守卫严办。先是扣了他们整个月的工钱，还想打一顿出气，却被温彦君拦下了。

    “夜值的守卫喝酒煮汤，本也是为了御寒，这不是头一遭。可是醉酒失火确然危险。一件归一件，他们疏忽了自是要罚，罚了工钱已经够了。你再把他们打得下不了地，库房值守的人便又少了四个。”

    库房管事和那四个守卫千恩万谢，温彦君和安筱蕤却匆匆回到了总号。

    “少爷，你向来雷霆作风，为何这次却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安筱蕤一边盘算着损了这批生宣之后，库存的那些许是只够八家分号的日常经营，因为贡画要用的那批必须是要留足，按时完工的。

    温彦君看着账册上的那些数目，默默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温家可能正陷入一个大阴谋之中？”

    “所以你认为这次起火是有人刻意为之，所以他们不是罪魁？”

    温彦君笑笑：“冬夜值守，喝点酒，吃个火锅，又不是没有过的事。四个人值守就是为了万一有个把人解手或是困得厉害，也能保证始终有清醒的守卫在库房看着。不过两三瓶酒，能把四个人同时喝得这般醉？”

    安筱蕤点点头：“可若是真有那个人，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让我们闹个措手不及？还是抢去些生意？你觉得谁最可疑？”

    这点小动静就想抢温家生意，未免也太天真。温彦君脸上的表情莫测高深，他至今也没想明白，那个躲在暗里的人，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