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NPC冲突】
市西谷饲区最偏僻的地段，还有一个工厂灯火通明，几个健壮的大汉正在收拾摊子，却听见大门突然被叩响。
“tnnd，凌晨了还有人买货？”其中一个大汉不爽道。他擦了擦器械臂上的血迹，转身要去开门，却被另一个同样身高马大的背头男拦住。
“小心点，你忘了上次那两个机动队的娘们怎么把你腿打断的了。”
“去nmd，那两个婊子的大肠还挂在厂里的铁钩上呢，你有兴致可以拿去玩。”大汉敲了敲自己的金属眉弓，露出一口黄牙。
“我晓得厉害，已经用摄像头扫过了，独身姑娘，看衣服像条公司的贵宾犬，肯定是个小员工。”
“这个点还敢来谷饲区，怕是刚到Q市的傻白甜啊。”背头男给手下的马仔使了个眼色，伸手帮大汉打开了门闩。“乡下土妞胆子是真大。”
“别担心，哥哥们这就给她个教训，保证终生难忘！”
吱啦——
“老板，请问还有真肉吗？我父亲生病了，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拜托，拜托您匀一块。”女孩拉着大汉的手不住恳求，如蛇般的黑色长发在风中摇曳。
“孝女。”背头男吐了个烟圈，肆意看着她的身条，啧啧，这样的姑娘真少见，捡到宝了。
“唉！大家都不好过，但你也清楚，真肉的额度是有限的，给了你别人怎么办？”大汉扫了一眼女孩胸口，吞咽着口水。
“我明白，我……我多给钱。”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慌慌张张地拿出飞屏，看上去卑微到了极点。
“不是钱不钱的事……”大汉假惺惺地转身要走，女孩却突然跪在地上。
“求您了，别家都不出售，我是在副网上看到这里还有肉卖，实在没有别的希望了，您行行好。”
“小笆，咱们自己不还有额度嘛，给她吧。老锵，把烟掐了！进去切肉。”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来到门前，一巴掌打掉了背头男的烟，又拉住女孩的手和蔼道：“姑娘进来坐坐吧，外面要下雨了，等会儿叫个车回去。”
……
中年妇人走进里屋，看见咧着嘴背头男直接踹了一脚。
“怎么不切肉？”
“呦，孙姐，别开玩笑了，肉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嘛，怎么样，睡了？”
“呵呵，比想象的还顺利，就是……”
背头男顿时收起了笑容，他可从没见过孙姐露出这种表情，之前机动队轮番犁地搜查也没让她愁眉紧锁。
“她喝茶了？”
“喝了，很快就睡了，但是我看这姑娘的身条不像个平头百姓。”
“嗨！我还以为啥呢？这年头什么人没有，你看那个定制**，哪个不完美，就是贵得离谱。”背头男不屑道。
“人家那叫定制管家。”孙姐纠正道。
“还不都一样。”背头男吐了口唾沫。“不放心就拉到密室里，正好收拾起来也干净，小笆呢？”
“扒人衣服呢。”孙姐脱了褂子。“我这就让他们先抬进来。”
“tm狗改不了吃屎，上次就是，冒冒失失地在大堂就开练，结果人家皮下藏的小东西直接报警，险些坏了大事。”背头男看她脱了褂子，于是调笑道。
“孙姐准备亲自上？”
“嗯，这姑娘难得一见，如果不是为了大业真不舍得。放血之前，得好好玩玩。”
“孙姐喜欢，让那几个伢子悠着点别玩地太碎就是了，留下一两样风干了还能当纪念品。”
……
地面上糊了一层黏稠的液体，女孩裸身坐在满是血污的冰冷石台上，静静敲击着台边放置的奇特刑具。
铛！铛！铛……
金属的脆响荡漾在挂满残肢断臂的房间，就像地狱的鬼差在打更。
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哆哆嗦嗦地挤在墙角，再也没了往日虐杀无辜的疯狂。
女孩光洁的肉体像是水润的玉器，可已经没有人敢抬头去看。
地上的几摊碎肉已是最好的警示。
孙姐正跪在地上，像个木偶一样不停磕头。
“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我，我儿子他还年轻，他什么也不懂，求上仙开恩，求上仙开恩啊！”孙姐嘶哑的声音在这密室中犹如鬼哭狼嚎。
“孙氏，你和你儿子张笆在这房子里杀过多少人？”
“这……”
“朱粲，韩巢，奇卡提罗斯，杰弗艾尔，左川一政，你们都是受人指使？”
幸存的几个大汉连忙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是孙姐，都是孙姐和臧锵指示的，臧锵就是那个背头，您，您已经杀……已经处决了这个畜牲!我们都是被逼的，上仙明鉴呐！”
噗！
左川一政说的自己都快信了，可他脸上的讪笑还没消失，右半身的肌肉已经被瞬间剐了干净。
“啊！”
阴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一个血葫芦滚倒在地不住惨叫，直到被口中的血沫呛到窒息而亡。
这间密室修的显然十分出色，里面哪怕一丁点动静都传不出去。
“说说吧，轮回教从黑原叛军手里接了什么？运到哪去了？
一人一次，张笆，从你开始。”
女孩转过身，只见还剩下上半截身子的张笆正挂在铁钩上。
他嘴里吐着血泡，显然已经时日无多。
“我，我不，我不知道，求您，不不啊啊啊啊啊……”
张笆的上半身离开了头颅，只剩下脊椎吊在那晃荡。
几个大汉屎尿齐留，仿佛只保留了磕头这一个功能，仿佛要磕晕了才罢休。
“张氏，我说话算话，你是他们的上级，打个样吧？”
“儿子，儿子……”张氏扑倒在张笆的残骸上，已然是疯了。
“婊子！我要把你做成人彘卖到最烂的娼馆去！”
密室的大门被撞开，十几个喽啰跟着一名身着重型机械装甲的男人冲了进来。
姑娘仿佛没听见一样，她从受害者的衣堆里找到自己的衣服，然后找了一个干净地方放好。
但在衣服放下的瞬间，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
十几个喽啰如同布偶般被狂风卷起，撕裂的前胸，散架的腹腔，脱肉的碎骨，如同在工厂内降下了红雨。
女孩静静地停在男人面前，就像刚扫去一片灰尘。
她如同枯井死水般的眼眸紧盯着男人的义眼，让他武装到牙齿的铁躯都开始打颤。
“张方，等你好久了。这里应该只有你这香主知道得最多吧？”
……
面前好像糊了一层灰，傅明揉了揉眼，眼中的世界还是灰蒙蒙的，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嘈杂声，吸引着他缓缓向前。
茫茫缥缈的天地间不见一物，不知走了多久，傅明突然看到远处有个模糊人影，于是急忙跑了过去。
可就算他竭尽全力，脚步还是不受控制得越来越慢，就像在大海中奔跑。
人影似乎在费力说着什么，但耳边的嘈杂让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傅明脑中的焦虑爆发，猛地挣脱了束缚冲了过去。
是个陌生的女孩，自己应该不认识她。
“跑，快跑。”女孩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
傅明心底却突然升起了莫名的恐慌，好像被什么催命的东西爬上了的脊背，他下意识地抓住女孩的胳膊想要离开。
砰！
火光与硝烟中，傅明扑倒在地，颤巍巍地举起手臂，却再也碰不到她。
女孩慢慢沉入黑暗，消失在了雾气缭绕的天台上。
“回来！”傅明大叫一声，脑袋猛地撞上了床角。
……
嗡！嗡！
黑暗中傅明喘着粗气，他看了眼未接电话，然后又拨了回去。
“没事，就是……睡过头了，再等等我，我，我想去趟蒂阑区公墓。”
墙上的电子表正闪着蓝光，17:03，这一觉睡了好久。
AI08就在身边，手上还拿着半截医生开的镇静针剂。
不知什么时候掉下的床，傅明撑起身子，咬牙切齿地扣着自己腹部的肌肉，全身疼的直打哆嗦。
这枪伤完全愈合都快两个月了，怎么还这么折腾？
他看到断在胳膊里的另半截针管，随手拔了出来。
08的投屏上显示着“哭”的表情，连忙给傅明处理注射器撕开的伤口。
“没事了。”傅明挤出了一个笑容。
“都是，我的错，我，叫不醒先生，我，伤了您。”08的电子音配着电子屏上的表情。
傅明轻声安慰，抚摸着它冰冷的机身。
08看上去是个一抓一大把的家庭AI，但它其实是个网络数据伪装的嵌入式人工智能，其出身很可能是上世纪的“黄金年代”。
因为它裹挟的数据中甚至有公元1995年的《earthsong》和2008年的BJ奥运会开幕式。
虽然这些东西在遥远过去随手就能下载，但在“辞旧迎新”和“数字崩溃”后，大多前时代的文化作品都成了孤品文物。
也不知道它是哪个祖先的遗物，最后由爷爷传给了自己。
08很快恢复正常，随即控制自动窗展开，下午的阳光照进屋里。
“青鱼快车为您服务！今日时间：2170年9月12日17:47，欢迎您的使用，奥运会期间请自觉维护大区形象和城市面貌。
谷饲区发生特大案件，正在为您绕行。”
快车停在城郊的电子墓园门口，傅明捧着一束白色菊花下了车。
他识别身份后径直走进休息区等待。
墓园拜访有人数限制，每个人都得排号分组。
傅明看着玻璃房外层层叠叠的电子墓墙，心想如果不是刘瀚和08，自己也应该躺在里面了。
自己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他们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
带上鸽语，悠扬的曲调缓缓流淌，西斜的阳光透过玻璃房将人影拉长，傅明发现旁边的女孩在画画，于是偏头看了一下。
那是一幅向日葵。
女孩拎着水桶，手臂和脸上沾着橙色和蓝色的颜料，灰色的头发染着夕阳的华彩。
与之相对的，是她浑身却散发着残酷寒意，就像她的画一样。
“怎么样？你是学美术的吧。”女孩突然问道，她的声音像是三伏天泼下的冰水。
“造型很好，色彩关系也没问题，但……你是军人？”
女孩停了笔，低着头没有说话。
“也许不对，我是看你的笔触和用色猜的，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学过美术？”傅明有些惊奇。
“你的手指变形是握笔姿势不对造成的。”女孩道。
“聪明。”傅明缩回了脑袋，不再打扰对方。
“那首老歌，我能一起听吗？”
傅明愣了一会，点头道：“频道FU，密码154247。”
鸽语的声音很低，这都能听到吗？
过完整个夏天，忧伤并没有好一些
开车行驶在公路无际无边，有离开自己的感觉
……
很快轮到他们这组。
大家收拾好东西，十几个人陆陆续续进了墓园。
傅明今天是来看望自己没救下来的姑娘的。
电子墓墙相当于很多人凑在一起的墓碑，连各自的骨灰盒都在墙中，像一排排摞在一起的铁柜子，只有亲属和认证的好友才能唤出骨灰盒位置的高亮显示。
姑娘的墓墙号是他好说歹说才从一个好心警官那问到的，至于具体在哪就不重要了，因为每道墙都有统一存放祭奠物品的追忆箱和花箱。
他将花放好，淡淡道：“我好像梦见你了。
说来好笑，我们都没见过面，却还能认定那是你。
今天是你离开的第一百天，这里还是老样子，那边是不是更好呢？
希望是更好吧。
一定要更好啊。
昨天案子结了，袭击你的那几个孩子是帮派成员，死掉的那个是因为吸毒过量。
你是清白的，虽然现在还不能公开……
我在想，如果我没发那句宽慰话，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跑走躲起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
傅明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他情绪失控地靠在墙上，不知道是在哭逝去姑娘，还是哭自己。
“真他妈的狗世道！”
……
傅明离开后，灰发女孩从墙后走出，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
傅明钻出帐篷，联系刘瀚。
嘀！对方处于特殊地形，无法接收讯息。
看他已经八级了，应该没什么问题，自己先忙任务。
陈鸢依然在树下休息，于是傅明喝了口凉白开，靠在不远处的树上等她。
检视信息：陈鸢：未知。
大约一分钟后，陈鸢睁开眼睛，问道：“可以出发了？”
傅明点点头。
游戏里的天色阴沉，看起来要下雨了。
任务接受：【寻找伙伴】
当前目标：跟随陈鸢。
评级：【二阶】难度：中
“不对，手抬起来，左脚前移半步，对，对！”
“我……”傅明躲闪不及，被面前的泥岩构造体扇了一脸巴掌泥印子。
在一路清怪中，陈鸢板起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指导傅明，但这时灵时不灵的提醒更像在逗他玩。
傅明兴致不高，但看在经验和免费治疗的份上也不计较。
半小时后，他们终于顺着痕迹找到了目标。
面前森林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空气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恶臭和血腥气，几株大树或倾倒或折断，数十具军人尸毙其中。
这些死者的装备十分精良，不仅人人着甲，有几个甚至还配有宏帝国的新式连击铳，可惜都是坏的。
傅明来到一个死去的NPC身前，他的重甲带连护心镜被捅了个大窟窿，头颅和头盔被踩成了一张铁饼。
强烈的呕吐感瞬间冲击大脑，傅明强忍着咽了口唾沫，靠着树干缓了一会。
不远处的沙土中掩盖着一丝光芒。
【水纹土石盾牌】（白银）耐久：82%
防御：45
力量：+5
效果：
被动：增加1%完全格挡修正。
被动：土石之力：完美格挡增加15防御力6秒。
使用等级：12
介绍：铁皮木芯盾，精心打造的盾牌，分量不轻。
换下了手中的木板盾，打开属性：
姓名：刻舟求剑
等级：14
状态：肮脏的，略为疲惫的
特性：单纯的，身如磐石，泰山（未觉醒）
特异值：2
称号：无
名望：3050
荣誉身份：平民
职业身份：主职：历战黑卫，药师
攻击：70-86（42+2+5）21-37
防御：156（42）
生命：700/700
体力：135/135
灵力：240/240
饱食度：25%
饮水值：78%
经验值：4323/6750
傅明继续搜索，终于在一株歪树下找到两个人。
他们的穿着和陈鸢相似，一个被拦腰斩断，另一个表面还算完整，但身下一大摊血迹，明显也死了。
背包中的书籍杂物散落一地。
傅明正想叫陈鸢过来，却见她正自顾自地用魔力搬动树干沙石，带出的尸体被随意推在一边，仿佛这惨烈的一切与她毫无关系。
这些不是她要找的伙伴吗？
只见陈鸢又从断木下拉出一具尸体，正俯下身在其背包中寻找什么。
傅明见她有些手忙脚乱，顿感有异，但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前方的密林中突然传出一声长啸，某个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
“躲开！”
傅明只来得及推开陈鸢，整个人就被撞飞了出去。
嘭！
傅明砸断了两棵巨木才停了下来，他晕乎乎地靠着半截树咳血，刚刚触发了末路，自己只剩一滴血了。
怪物也失衡撞倒在旁边的巨岩边，因为傅明的浪屿也刺进了它的腿关节。
【铁山熊】（白银级Boss）状态：？？？，重伤，疯狂。
等级：30
攻击：250-350（撕裂，粉碎，重击伤害，一定概率范围攻击）
防御：0（防护缺失）
生命：6019/35000
主动技能：咆哮，横扫，酷烈追击，粉碎打击，毁灭冲击，野蛮咬噬，合掌绞杀。
被动技能：重击，撕裂，粉碎，皮糙肉厚，顽强生命。
介绍：林中的王者，在悬赏榜待了十几年的怪物，它杀过的赏金猎人和镖客比见过悬赏单的人都多，你最好没看到过它的介绍，否则只能祝你好运了。
傅明呆在当场，白银级Boss，这任务才中等二阶的难度。
基本可以确定是任务外的飞来横祸了。
三米高铁山熊肌肉虬扎，黑色皮毛浸透了鲜血，无数新旧伤疤和断剑断矛纵横其中，上面还挂着零星碎肉断肢，宛如刚从地狱深坑爬出来的恶兽。
傅明暗骂一声倒霉，别的念头赶不上拉开架势的动作快，他下意识地挺盾站定，现在能做的只有垂死挣扎。
希望陈鸢还能有什么底牌吧。
只见Boss举起前肢，却怎么也不落下来。
傅明看着奇怪，忙扫了眼身后，只见陈鸢已经掉头跑远。
C！这也太真实了，自己真是白混了这么多年社会。
正在傅明风中凌乱时，铁山熊忽然惨叫起来，一团扭曲的烂肉从它身上迅速拔出，带着纷纷血雾飞扑向陈鸢。
而铁山熊的血量每秒百分之二十迅速下降，还没等傅明再做什么，它巨大的身体就这样轰然倒下，再也不动了。
叮！等级提升至21。
傅明被撞倒之前插的那一刀，让铁山熊经验全算在自己身上了。
陈鸢被那堆烂肉扑倒在地，只有一道金色光幕阻挡在二者之间。
傅明刚赶到近前，金光猛然炸开，烂肉被冲击波瞬间涨破，只剩几个触手还缠着不放。
他抓住时机顶盾撞去，将烂肉扫开，然后挡在他身前。
从铁山熊身上脱离的不可名状物，很难分辨出是人还是一块会行走的畸变烂肉。
蠕动的杂色脓液中，失重的杂质像燃烧的石油尖叫着升腾而起又坠入地下，马赛克一样的物质撕咬消化着包括岩石沙砾等一切物体，在它身后形成一摊扭曲糜烂的路径。
这真的是设计出来的怪物吗？傅明只看了一眼，身上的肌肉都有些痉挛。
《碑铭》就算再真实也只是游戏，不管怪物的形象设计多么畸形和扭曲，即使是真实模式，也会有保护性削减。
可面前的怪物，只是通过存在感就让他每一寸皮肤都在发抖。
傅明清楚，自己畏惧的并不是它的外形。
【？？？】
什么也探查不到。
傅明叹了口气。
Boss一个接一个，自己本来都打不过，结果却最后都赢了，可这次还能仰仗好运吗？
陈鸢躺在地上，手中抓着一个小盒子，那是她刚从尸体包中翻到的，也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鼓足勇气干的第一件坏事，竟然如此滑稽。
陈鸢忽地笑了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
她看着这个又挡在自己身前的傻子，心里猛地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愤怒，就像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单纯地相信那些贵族院士，直到被他们按倒在图书馆的阴暗角落里……
该死，该死！
陈鸢挣扎着却难以起身，原来左腿和几根手指被烂肉蹭到，现在已没有知觉了。
“傻大个，你走吧，它对灵力更敏感。”陈鸢道。
“还能站起来吗？能站起来就帮忙！”傅明低声道。
“别让我像个笑话。”
陈鸢的脸颊微微变形，那是个比哭和笑还要奇怪的表情，她龇牙咧嘴地爬到一块巨石下撑起身子，似乎在为傅明没回头看她的窘境而长舒口气。
“想走也来不及了，以我们的手段伤不了混沌体。
看来你不明白状况，我们呼吸了太多“浊气”，现在就算能逃出去，也会被所有人当成感染者追杀。”
傅明闻言一愣，顺手扔给陈鸢一瓶海气茶露，自己开了一瓶从头到脚浇了一遍。
混沌体没有立刻扑上来，它绕着扇形徘徊，似乎是发觉无法绕行，终于还是扑了上来。
傅明完全没有面对这种生物的经验，混沌体像一块巨大的烂泥，根本找不到重点或弱点。
他想故技重施撞开混沌体，却只觉得撞在一摊棉花上。
混沌体舒展身躯抱住盾牌，伸出无数触手裹向傅明。
陈鸢打开茶露的瓶子，倒了一滴在手上，不由得心头地震。
她惊奇地望着傅明，然后又有些悲伤。
延缓混沌侵蚀的药品不是没有，她也总结过可能有效地制药思路，但从药方到材料都被垄断了，根本没有实验制作的可能。
成品药剂在顶级贵族阶层都有价无市，民间更是闻所未闻。
万万没想到此等宝物现在就在自己手中。
她将药物淋在伤处处，肢体伴随着灼痛感恢复了大半知觉。
傅明尽量用盾牌隔开混沌体，但这显然是徒劳的，混沌体的体形不断变化，任凭他削断触手还是捅几个窟窿，丝毫干扰不了它行动。
您已受到混沌侵蚀。效果：？？？
傅明的攻击连个伤害数字都没跳，自己的血量反而在百分比下降。
盾牌被钳制，他索性放弃盾牌，闪身绕开卷向自己双腿的触手，持双刀招架。
被茶露浸染的短刀很轻易地割断了几条较细的触手，没有盾牌，傅明的动作快了很多。
但走位基本没用，因为混沌体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进攻，而且不吃控制，他只能拉开有限纵深尽力寻找机会。
他叹了口气，道：“你刚刚拿我作饵，要是自己跑快点就好了。
现在确实谁也走不掉了。”
触手缠上了傅明的手脚，古怪的气息熏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傅明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远去，这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这感觉真实的不像游戏，好像自己真的会死在这。
一道生命的华彩闪过，陈鸢将半瓶茶露炼化成一团翠绿的琉璃气雾，狠狠摔在混沌体身上，随着气雾破碎，混沌体惨叫一声，小半个身子塌了下去。
傅明观之精神一振，他勉强将剩下的几瓶有效果的茶露掏了出来。
混沌体受此重创，竟突然分裂成两团想绕过傅明直冲陈鸢，傅明怒吼一声，将剩下的茶露瓶子一股脑抛向陈鸢，自己扔掉武器双臂抱向混沌体。
刚分裂的混沌体被铁钳般的双臂箍住，一时竟无法得脱。
傅明嘴里还叼着一瓶茶露，在他抱住混沌体的一瞬间直接咬碎喷了出去。
陈鸢手臂一扬，几个瓶子瞬间炸裂，茶露在空中聚拢，形成了数道浓缩的水箭，弧形划过天空，扎进了混沌体的烂肉中。
它猛地哆嗦了一下，竟然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句话：“……hold……”。
之后便瘫了下去。
傅明在抱住混沌体第一瞬间，意识墙就已经崩塌，他自己连有没有喷出那一口茶露都不敢肯定。
精神之海中虚弱的自己想将崩塌的墙砖一块一块垒回去，但立刻就被黑色的海洋冲垮。
天空的尽头传来回响，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
一滴水花在脸颊绽放，他仿佛听见了遥远的钟声。
“tnnd，凌晨了还有人买货？”其中一个大汉不爽道。他擦了擦器械臂上的血迹，转身要去开门，却被另一个同样身高马大的背头男拦住。
“小心点，你忘了上次那两个机动队的娘们怎么把你腿打断的了。”
“去nmd，那两个婊子的大肠还挂在厂里的铁钩上呢，你有兴致可以拿去玩。”大汉敲了敲自己的金属眉弓，露出一口黄牙。
“我晓得厉害，已经用摄像头扫过了，独身姑娘，看衣服像条公司的贵宾犬，肯定是个小员工。”
“这个点还敢来谷饲区，怕是刚到Q市的傻白甜啊。”背头男给手下的马仔使了个眼色，伸手帮大汉打开了门闩。“乡下土妞胆子是真大。”
“别担心，哥哥们这就给她个教训，保证终生难忘！”
吱啦——
“老板，请问还有真肉吗？我父亲生病了，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拜托，拜托您匀一块。”女孩拉着大汉的手不住恳求，如蛇般的黑色长发在风中摇曳。
“孝女。”背头男吐了个烟圈，肆意看着她的身条，啧啧，这样的姑娘真少见，捡到宝了。
“唉！大家都不好过，但你也清楚，真肉的额度是有限的，给了你别人怎么办？”大汉扫了一眼女孩胸口，吞咽着口水。
“我明白，我……我多给钱。”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慌慌张张地拿出飞屏，看上去卑微到了极点。
“不是钱不钱的事……”大汉假惺惺地转身要走，女孩却突然跪在地上。
“求您了，别家都不出售，我是在副网上看到这里还有肉卖，实在没有别的希望了，您行行好。”
“小笆，咱们自己不还有额度嘛，给她吧。老锵，把烟掐了！进去切肉。”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来到门前，一巴掌打掉了背头男的烟，又拉住女孩的手和蔼道：“姑娘进来坐坐吧，外面要下雨了，等会儿叫个车回去。”
……
中年妇人走进里屋，看见咧着嘴背头男直接踹了一脚。
“怎么不切肉？”
“呦，孙姐，别开玩笑了，肉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嘛，怎么样，睡了？”
“呵呵，比想象的还顺利，就是……”
背头男顿时收起了笑容，他可从没见过孙姐露出这种表情，之前机动队轮番犁地搜查也没让她愁眉紧锁。
“她喝茶了？”
“喝了，很快就睡了，但是我看这姑娘的身条不像个平头百姓。”
“嗨！我还以为啥呢？这年头什么人没有，你看那个定制**，哪个不完美，就是贵得离谱。”背头男不屑道。
“人家那叫定制管家。”孙姐纠正道。
“还不都一样。”背头男吐了口唾沫。“不放心就拉到密室里，正好收拾起来也干净，小笆呢？”
“扒人衣服呢。”孙姐脱了褂子。“我这就让他们先抬进来。”
“tm狗改不了吃屎，上次就是，冒冒失失地在大堂就开练，结果人家皮下藏的小东西直接报警，险些坏了大事。”背头男看她脱了褂子，于是调笑道。
“孙姐准备亲自上？”
“嗯，这姑娘难得一见，如果不是为了大业真不舍得。放血之前，得好好玩玩。”
“孙姐喜欢，让那几个伢子悠着点别玩地太碎就是了，留下一两样风干了还能当纪念品。”
……
地面上糊了一层黏稠的液体，女孩裸身坐在满是血污的冰冷石台上，静静敲击着台边放置的奇特刑具。
铛！铛！铛……
金属的脆响荡漾在挂满残肢断臂的房间，就像地狱的鬼差在打更。
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哆哆嗦嗦地挤在墙角，再也没了往日虐杀无辜的疯狂。
女孩光洁的肉体像是水润的玉器，可已经没有人敢抬头去看。
地上的几摊碎肉已是最好的警示。
孙姐正跪在地上，像个木偶一样不停磕头。
“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我，我儿子他还年轻，他什么也不懂，求上仙开恩，求上仙开恩啊！”孙姐嘶哑的声音在这密室中犹如鬼哭狼嚎。
“孙氏，你和你儿子张笆在这房子里杀过多少人？”
“这……”
“朱粲，韩巢，奇卡提罗斯，杰弗艾尔，左川一政，你们都是受人指使？”
幸存的几个大汉连忙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是孙姐，都是孙姐和臧锵指示的，臧锵就是那个背头，您，您已经杀……已经处决了这个畜牲!我们都是被逼的，上仙明鉴呐！”
噗！
左川一政说的自己都快信了，可他脸上的讪笑还没消失，右半身的肌肉已经被瞬间剐了干净。
“啊！”
阴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到一个血葫芦滚倒在地不住惨叫，直到被口中的血沫呛到窒息而亡。
这间密室修的显然十分出色，里面哪怕一丁点动静都传不出去。
“说说吧，轮回教从黑原叛军手里接了什么？运到哪去了？
一人一次，张笆，从你开始。”
女孩转过身，只见还剩下上半截身子的张笆正挂在铁钩上。
他嘴里吐着血泡，显然已经时日无多。
“我，我不，我不知道，求您，不不啊啊啊啊啊……”
张笆的上半身离开了头颅，只剩下脊椎吊在那晃荡。
几个大汉屎尿齐留，仿佛只保留了磕头这一个功能，仿佛要磕晕了才罢休。
“张氏，我说话算话，你是他们的上级，打个样吧？”
“儿子，儿子……”张氏扑倒在张笆的残骸上，已然是疯了。
“婊子！我要把你做成人彘卖到最烂的娼馆去！”
密室的大门被撞开，十几个喽啰跟着一名身着重型机械装甲的男人冲了进来。
姑娘仿佛没听见一样，她从受害者的衣堆里找到自己的衣服，然后找了一个干净地方放好。
但在衣服放下的瞬间，就像打开了某种开关。
十几个喽啰如同布偶般被狂风卷起，撕裂的前胸，散架的腹腔，脱肉的碎骨，如同在工厂内降下了红雨。
女孩静静地停在男人面前，就像刚扫去一片灰尘。
她如同枯井死水般的眼眸紧盯着男人的义眼，让他武装到牙齿的铁躯都开始打颤。
“张方，等你好久了。这里应该只有你这香主知道得最多吧？”
……
面前好像糊了一层灰，傅明揉了揉眼，眼中的世界还是灰蒙蒙的，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嘈杂声，吸引着他缓缓向前。
茫茫缥缈的天地间不见一物，不知走了多久，傅明突然看到远处有个模糊人影，于是急忙跑了过去。
可就算他竭尽全力，脚步还是不受控制得越来越慢，就像在大海中奔跑。
人影似乎在费力说着什么，但耳边的嘈杂让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傅明脑中的焦虑爆发，猛地挣脱了束缚冲了过去。
是个陌生的女孩，自己应该不认识她。
“跑，快跑。”女孩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
傅明心底却突然升起了莫名的恐慌，好像被什么催命的东西爬上了的脊背，他下意识地抓住女孩的胳膊想要离开。
砰！
火光与硝烟中，傅明扑倒在地，颤巍巍地举起手臂，却再也碰不到她。
女孩慢慢沉入黑暗，消失在了雾气缭绕的天台上。
“回来！”傅明大叫一声，脑袋猛地撞上了床角。
……
嗡！嗡！
黑暗中傅明喘着粗气，他看了眼未接电话，然后又拨了回去。
“没事，就是……睡过头了，再等等我，我，我想去趟蒂阑区公墓。”
墙上的电子表正闪着蓝光，17:03，这一觉睡了好久。
AI08就在身边，手上还拿着半截医生开的镇静针剂。
不知什么时候掉下的床，傅明撑起身子，咬牙切齿地扣着自己腹部的肌肉，全身疼的直打哆嗦。
这枪伤完全愈合都快两个月了，怎么还这么折腾？
他看到断在胳膊里的另半截针管，随手拔了出来。
08的投屏上显示着“哭”的表情，连忙给傅明处理注射器撕开的伤口。
“没事了。”傅明挤出了一个笑容。
“都是，我的错，我，叫不醒先生，我，伤了您。”08的电子音配着电子屏上的表情。
傅明轻声安慰，抚摸着它冰冷的机身。
08看上去是个一抓一大把的家庭AI，但它其实是个网络数据伪装的嵌入式人工智能，其出身很可能是上世纪的“黄金年代”。
因为它裹挟的数据中甚至有公元1995年的《earthsong》和2008年的BJ奥运会开幕式。
虽然这些东西在遥远过去随手就能下载，但在“辞旧迎新”和“数字崩溃”后，大多前时代的文化作品都成了孤品文物。
也不知道它是哪个祖先的遗物，最后由爷爷传给了自己。
08很快恢复正常，随即控制自动窗展开，下午的阳光照进屋里。
“青鱼快车为您服务！今日时间：2170年9月12日17:47，欢迎您的使用，奥运会期间请自觉维护大区形象和城市面貌。
谷饲区发生特大案件，正在为您绕行。”
快车停在城郊的电子墓园门口，傅明捧着一束白色菊花下了车。
他识别身份后径直走进休息区等待。
墓园拜访有人数限制，每个人都得排号分组。
傅明看着玻璃房外层层叠叠的电子墓墙，心想如果不是刘瀚和08，自己也应该躺在里面了。
自己现在的每一天，都是他们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
带上鸽语，悠扬的曲调缓缓流淌，西斜的阳光透过玻璃房将人影拉长，傅明发现旁边的女孩在画画，于是偏头看了一下。
那是一幅向日葵。
女孩拎着水桶，手臂和脸上沾着橙色和蓝色的颜料，灰色的头发染着夕阳的华彩。
与之相对的，是她浑身却散发着残酷寒意，就像她的画一样。
“怎么样？你是学美术的吧。”女孩突然问道，她的声音像是三伏天泼下的冰水。
“造型很好，色彩关系也没问题，但……你是军人？”
女孩停了笔，低着头没有说话。
“也许不对，我是看你的笔触和用色猜的，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学过美术？”傅明有些惊奇。
“你的手指变形是握笔姿势不对造成的。”女孩道。
“聪明。”傅明缩回了脑袋，不再打扰对方。
“那首老歌，我能一起听吗？”
傅明愣了一会，点头道：“频道FU，密码154247。”
鸽语的声音很低，这都能听到吗？
过完整个夏天，忧伤并没有好一些
开车行驶在公路无际无边，有离开自己的感觉
……
很快轮到他们这组。
大家收拾好东西，十几个人陆陆续续进了墓园。
傅明今天是来看望自己没救下来的姑娘的。
电子墓墙相当于很多人凑在一起的墓碑，连各自的骨灰盒都在墙中，像一排排摞在一起的铁柜子，只有亲属和认证的好友才能唤出骨灰盒位置的高亮显示。
姑娘的墓墙号是他好说歹说才从一个好心警官那问到的，至于具体在哪就不重要了，因为每道墙都有统一存放祭奠物品的追忆箱和花箱。
他将花放好，淡淡道：“我好像梦见你了。
说来好笑，我们都没见过面，却还能认定那是你。
今天是你离开的第一百天，这里还是老样子，那边是不是更好呢？
希望是更好吧。
一定要更好啊。
昨天案子结了，袭击你的那几个孩子是帮派成员，死掉的那个是因为吸毒过量。
你是清白的，虽然现在还不能公开……
我在想，如果我没发那句宽慰话，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跑走躲起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
傅明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他情绪失控地靠在墙上，不知道是在哭逝去姑娘，还是哭自己。
“真他妈的狗世道！”
……
傅明离开后，灰发女孩从墙后走出，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语。
傅明钻出帐篷，联系刘瀚。
嘀！对方处于特殊地形，无法接收讯息。
看他已经八级了，应该没什么问题，自己先忙任务。
陈鸢依然在树下休息，于是傅明喝了口凉白开，靠在不远处的树上等她。
检视信息：陈鸢：未知。
大约一分钟后，陈鸢睁开眼睛，问道：“可以出发了？”
傅明点点头。
游戏里的天色阴沉，看起来要下雨了。
任务接受：【寻找伙伴】
当前目标：跟随陈鸢。
评级：【二阶】难度：中
“不对，手抬起来，左脚前移半步，对，对！”
“我……”傅明躲闪不及，被面前的泥岩构造体扇了一脸巴掌泥印子。
在一路清怪中，陈鸢板起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指导傅明，但这时灵时不灵的提醒更像在逗他玩。
傅明兴致不高，但看在经验和免费治疗的份上也不计较。
半小时后，他们终于顺着痕迹找到了目标。
面前森林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空气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恶臭和血腥气，几株大树或倾倒或折断，数十具军人尸毙其中。
这些死者的装备十分精良，不仅人人着甲，有几个甚至还配有宏帝国的新式连击铳，可惜都是坏的。
傅明来到一个死去的NPC身前，他的重甲带连护心镜被捅了个大窟窿，头颅和头盔被踩成了一张铁饼。
强烈的呕吐感瞬间冲击大脑，傅明强忍着咽了口唾沫，靠着树干缓了一会。
不远处的沙土中掩盖着一丝光芒。
【水纹土石盾牌】（白银）耐久：82%
防御：45
力量：+5
效果：
被动：增加1%完全格挡修正。
被动：土石之力：完美格挡增加15防御力6秒。
使用等级：12
介绍：铁皮木芯盾，精心打造的盾牌，分量不轻。
换下了手中的木板盾，打开属性：
姓名：刻舟求剑
等级：14
状态：肮脏的，略为疲惫的
特性：单纯的，身如磐石，泰山（未觉醒）
特异值：2
称号：无
名望：3050
荣誉身份：平民
职业身份：主职：历战黑卫，药师
攻击：70-86（42+2+5）21-37
防御：156（42）
生命：700/700
体力：135/135
灵力：240/240
饱食度：25%
饮水值：78%
经验值：4323/6750
傅明继续搜索，终于在一株歪树下找到两个人。
他们的穿着和陈鸢相似，一个被拦腰斩断，另一个表面还算完整，但身下一大摊血迹，明显也死了。
背包中的书籍杂物散落一地。
傅明正想叫陈鸢过来，却见她正自顾自地用魔力搬动树干沙石，带出的尸体被随意推在一边，仿佛这惨烈的一切与她毫无关系。
这些不是她要找的伙伴吗？
只见陈鸢又从断木下拉出一具尸体，正俯下身在其背包中寻找什么。
傅明见她有些手忙脚乱，顿感有异，但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前方的密林中突然传出一声长啸，某个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
“躲开！”
傅明只来得及推开陈鸢，整个人就被撞飞了出去。
嘭！
傅明砸断了两棵巨木才停了下来，他晕乎乎地靠着半截树咳血，刚刚触发了末路，自己只剩一滴血了。
怪物也失衡撞倒在旁边的巨岩边，因为傅明的浪屿也刺进了它的腿关节。
【铁山熊】（白银级Boss）状态：？？？，重伤，疯狂。
等级：30
攻击：250-350（撕裂，粉碎，重击伤害，一定概率范围攻击）
防御：0（防护缺失）
生命：6019/35000
主动技能：咆哮，横扫，酷烈追击，粉碎打击，毁灭冲击，野蛮咬噬，合掌绞杀。
被动技能：重击，撕裂，粉碎，皮糙肉厚，顽强生命。
介绍：林中的王者，在悬赏榜待了十几年的怪物，它杀过的赏金猎人和镖客比见过悬赏单的人都多，你最好没看到过它的介绍，否则只能祝你好运了。
傅明呆在当场，白银级Boss，这任务才中等二阶的难度。
基本可以确定是任务外的飞来横祸了。
三米高铁山熊肌肉虬扎，黑色皮毛浸透了鲜血，无数新旧伤疤和断剑断矛纵横其中，上面还挂着零星碎肉断肢，宛如刚从地狱深坑爬出来的恶兽。
傅明暗骂一声倒霉，别的念头赶不上拉开架势的动作快，他下意识地挺盾站定，现在能做的只有垂死挣扎。
希望陈鸢还能有什么底牌吧。
只见Boss举起前肢，却怎么也不落下来。
傅明看着奇怪，忙扫了眼身后，只见陈鸢已经掉头跑远。
C！这也太真实了，自己真是白混了这么多年社会。
正在傅明风中凌乱时，铁山熊忽然惨叫起来，一团扭曲的烂肉从它身上迅速拔出，带着纷纷血雾飞扑向陈鸢。
而铁山熊的血量每秒百分之二十迅速下降，还没等傅明再做什么，它巨大的身体就这样轰然倒下，再也不动了。
叮！等级提升至21。
傅明被撞倒之前插的那一刀，让铁山熊经验全算在自己身上了。
陈鸢被那堆烂肉扑倒在地，只有一道金色光幕阻挡在二者之间。
傅明刚赶到近前，金光猛然炸开，烂肉被冲击波瞬间涨破，只剩几个触手还缠着不放。
他抓住时机顶盾撞去，将烂肉扫开，然后挡在他身前。
从铁山熊身上脱离的不可名状物，很难分辨出是人还是一块会行走的畸变烂肉。
蠕动的杂色脓液中，失重的杂质像燃烧的石油尖叫着升腾而起又坠入地下，马赛克一样的物质撕咬消化着包括岩石沙砾等一切物体，在它身后形成一摊扭曲糜烂的路径。
这真的是设计出来的怪物吗？傅明只看了一眼，身上的肌肉都有些痉挛。
《碑铭》就算再真实也只是游戏，不管怪物的形象设计多么畸形和扭曲，即使是真实模式，也会有保护性削减。
可面前的怪物，只是通过存在感就让他每一寸皮肤都在发抖。
傅明清楚，自己畏惧的并不是它的外形。
【？？？】
什么也探查不到。
傅明叹了口气。
Boss一个接一个，自己本来都打不过，结果却最后都赢了，可这次还能仰仗好运吗？
陈鸢躺在地上，手中抓着一个小盒子，那是她刚从尸体包中翻到的，也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鼓足勇气干的第一件坏事，竟然如此滑稽。
陈鸢忽地笑了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
她看着这个又挡在自己身前的傻子，心里猛地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愤怒，就像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单纯地相信那些贵族院士，直到被他们按倒在图书馆的阴暗角落里……
该死，该死！
陈鸢挣扎着却难以起身，原来左腿和几根手指被烂肉蹭到，现在已没有知觉了。
“傻大个，你走吧，它对灵力更敏感。”陈鸢道。
“还能站起来吗？能站起来就帮忙！”傅明低声道。
“别让我像个笑话。”
陈鸢的脸颊微微变形，那是个比哭和笑还要奇怪的表情，她龇牙咧嘴地爬到一块巨石下撑起身子，似乎在为傅明没回头看她的窘境而长舒口气。
“想走也来不及了，以我们的手段伤不了混沌体。
看来你不明白状况，我们呼吸了太多“浊气”，现在就算能逃出去，也会被所有人当成感染者追杀。”
傅明闻言一愣，顺手扔给陈鸢一瓶海气茶露，自己开了一瓶从头到脚浇了一遍。
混沌体没有立刻扑上来，它绕着扇形徘徊，似乎是发觉无法绕行，终于还是扑了上来。
傅明完全没有面对这种生物的经验，混沌体像一块巨大的烂泥，根本找不到重点或弱点。
他想故技重施撞开混沌体，却只觉得撞在一摊棉花上。
混沌体舒展身躯抱住盾牌，伸出无数触手裹向傅明。
陈鸢打开茶露的瓶子，倒了一滴在手上，不由得心头地震。
她惊奇地望着傅明，然后又有些悲伤。
延缓混沌侵蚀的药品不是没有，她也总结过可能有效地制药思路，但从药方到材料都被垄断了，根本没有实验制作的可能。
成品药剂在顶级贵族阶层都有价无市，民间更是闻所未闻。
万万没想到此等宝物现在就在自己手中。
她将药物淋在伤处处，肢体伴随着灼痛感恢复了大半知觉。
傅明尽量用盾牌隔开混沌体，但这显然是徒劳的，混沌体的体形不断变化，任凭他削断触手还是捅几个窟窿，丝毫干扰不了它行动。
您已受到混沌侵蚀。效果：？？？
傅明的攻击连个伤害数字都没跳，自己的血量反而在百分比下降。
盾牌被钳制，他索性放弃盾牌，闪身绕开卷向自己双腿的触手，持双刀招架。
被茶露浸染的短刀很轻易地割断了几条较细的触手，没有盾牌，傅明的动作快了很多。
但走位基本没用，因为混沌体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进攻，而且不吃控制，他只能拉开有限纵深尽力寻找机会。
他叹了口气，道：“你刚刚拿我作饵，要是自己跑快点就好了。
现在确实谁也走不掉了。”
触手缠上了傅明的手脚，古怪的气息熏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傅明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远去，这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这感觉真实的不像游戏，好像自己真的会死在这。
一道生命的华彩闪过，陈鸢将半瓶茶露炼化成一团翠绿的琉璃气雾，狠狠摔在混沌体身上，随着气雾破碎，混沌体惨叫一声，小半个身子塌了下去。
傅明观之精神一振，他勉强将剩下的几瓶有效果的茶露掏了出来。
混沌体受此重创，竟突然分裂成两团想绕过傅明直冲陈鸢，傅明怒吼一声，将剩下的茶露瓶子一股脑抛向陈鸢，自己扔掉武器双臂抱向混沌体。
刚分裂的混沌体被铁钳般的双臂箍住，一时竟无法得脱。
傅明嘴里还叼着一瓶茶露，在他抱住混沌体的一瞬间直接咬碎喷了出去。
陈鸢手臂一扬，几个瓶子瞬间炸裂，茶露在空中聚拢，形成了数道浓缩的水箭，弧形划过天空，扎进了混沌体的烂肉中。
它猛地哆嗦了一下，竟然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句话：“……hold……”。
之后便瘫了下去。
傅明在抱住混沌体第一瞬间，意识墙就已经崩塌，他自己连有没有喷出那一口茶露都不敢肯定。
精神之海中虚弱的自己想将崩塌的墙砖一块一块垒回去，但立刻就被黑色的海洋冲垮。
天空的尽头传来回响，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
一滴水花在脸颊绽放，他仿佛听见了遥远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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